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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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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動

宋明舒被拽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還是懵的, 甚至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還多了點驚恐。

江嶼擰眉低頭,就看見眼前的女孩一臉茫然,在看清他的臉後轉化成了驚訝, 但還是有點呆呆的, 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一樣。

他沒有再給對方緩沖的時間,直接問道:“為什麽不接電話?”

放學後江嶼沒有先回家, 而是先去了趟商場給宋明舒買賠罪禮物。

周浩川雖然滿嘴跑火車, 凈給他出些不靠譜的主意, 但“要買東西哄她高興”這句話還是說的在理。

道歉道歉, 不能光嘴上說,還得表現出誠心和誠意。

可沒誠想他從商場回家後,壓根沒見到宋明舒。

劉阿姨說人還沒回來。

可周浩川離開之前還專門跑去高二教學樓看了眼,在微信上發消息告訴他高二學生早就走光了,建議他找人的話可以直接回家。

現在距離放學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 人卻還沒到家。

平日裏也就是半個小時的車程。

劉阿姨寬慰說,可能是路上堵車了也說不準。

於是江嶼索性就直接坐在客廳繼續等。

沒等兩分鐘, 他就覺得時間過的太慢,於是垂眸劃開屏幕, 點開微信對話框, 發過去一句話:“在哪兒?”

堵車的話,他可以騎車去接她。

宋明舒卻一直都沒有回應。

又過了一個小時,人還沒有到家。

他有些焦躁起來。

劉阿姨也開始擔心起來, 催著他給宋明舒打電話問問情況。

電話撥通, 無人接聽。

接著又連著打了三次,都沒人接。

江嶼恐怕自己被她拉入了黑名單, 於是換劉阿姨的手機號碼繼續撥打。

依舊無人接聽。

聽筒裏傳來冰冷又機械的女生:“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請稍後再撥。”

劉阿姨臉色微變,急的搓手:“北江的治安還算好啊,總不會出什麽事兒吧……小江啊,這天一會兒就黑了,咱們要不要報警啊?”

少年自沙發起身,單手抓起鑰匙,“我先出去找找。”

從家裏出來後,他幾乎快把學校周邊的街道給轉了個遍,才在這個跨江大橋上發現了擠在人堆裏的她。

少年的手指依舊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無意識的用了十成的力氣,仿佛一松手她人就會跑了似的。

宋明舒被他清瘦的指骨硌得隱隱作痛,下意識的想掙脫,開口時不知怎的,舌頭不太受控制一樣,說話還有點含糊:“疼……放開。”

這一說話,江嶼就從她的神態動作和反應中窺出了點異t樣。

他沒有松手,反而將人拉的更近兩步,低頭一嗅。

方才那股若隱若現,幾乎讓人感覺是錯覺的酒精味兒就明顯了起來。

他的眉骨狠狠下壓,聲音很沈,沒了以往懶倦的語調,反而帶了點迫人的意味:“你喝酒了?”

宋明舒幾乎是下意識的把另一只手往背後藏。

可她哪兒能快的過江嶼。

捏的半扁的易拉罐被人從掌心抽走,“烏蘇啤酒”四個字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空氣有著一瞬間的凝滯。

宋明舒低著頭一言不發。

江嶼擡眸,兩人之間的距離足以讓他看清女孩臉上殘留的,未被擦幹的淚痕,和那雙紅的跟兔子一樣的眼眶。

她還哭了……

像是有一記重錘敲在江嶼心頭,震的人半個胸腔都隱隱發麻,扣住她手腕的手掌忽地失了力氣,緩慢且僵硬的松開。

在開口時,嗓音如同被粗糲的砂石碾過一般沙啞,帶著不理解和不可置信,還有幾分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就這麽喜歡陸子讓?”

宋明舒正低著頭,企圖從一團漿糊的腦海裏找出點什麽借口,來應付眼下這個突發的狀況。

冷不丁聽到一句什麽“喜歡陸子讓”,她分外茫然的擡頭,下意識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啊?”

什麽喜歡陸子讓?

這跟陸子讓有什麽關系?

眼前少年眸中的鮮明情緒卻一寸一寸沈了下去,方才隱去的薄怒又重新在胸腔中燃燒了起來,

理智被灼熱的高溫籠罩,克制的邊緣界限開始被模糊融化,漆黑無波的瞳孔中,無端出現幾分難以壓制的煩躁在蠢蠢欲動。

江嶼薄而寡淡的眼瞼垂下,盯著眼前懵懂又無措的女孩,一步步朝她逼近:

“陸子讓中午都跟你說了什麽?值得你放學不回家,跑到這裏來借酒消愁?”

最後四個字,江嶼幾乎是磨著後槽牙說出來的。

一個女生,獨自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喝完了一整瓶度數高的啤酒。

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情景。

單看宋明舒現在還在發蒙的樣子,就知道酒勁兒已經上頭,雖不至於徹底失去理智,但五六分醉意也是有的。

江嶼不敢去細想,如果自己還沒有找到她,而她卻遇上了不懷好意的壞人,那會怎樣。

腦海裏僅浮現出一點假象,就被他狠狠掐滅。

宋明舒仰著頭,眼神被江嶼死死鎖定,無法移開半分。

身體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壓迫感,尚且還有點用的第六感自動支配著她的雙腿開始後退。

沒退幾步,後背就觸及到了圓柱狀的金屬物體,冰涼且冷硬的觸感讓她一個激靈,迅速回頭瞟了一眼。

身後就是跨江大橋的欄桿,

退無可退。

下一瞬,骨節分明的手掌強硬的撐在欄桿上,手背上的青筋微凸,將宋明舒整個人禁錮在欄桿與對方的胸膛之間。

耳邊是少年喑啞的嗓音,乍一聽像是恨鐵不成鋼一般:

“我不過說了一句不讓早戀,你就能躲我十天。”

“微信不回,電話不接,連個人影都生怕被我看到。”

“宋明舒,陸子讓究竟給你下了什麽迷魂湯?”

宋明舒本來沒明白,江嶼為什麽莫名其妙的扯上陸子讓,聽到這兒,大腦如同沒有上油的生銹機器,磕磕絆絆地運轉了半天,才遲鈍的意識到江嶼表達的意思。

“什麽……什麽迷魂湯?”

她秀氣的眉毛狠狠蹙成一團,開口時口齒依舊有些含糊,卻還是硬要反駁回去,“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喜歡陸子讓?”

好不容易有了一件能反駁江嶼的事,想起自己方才步步後退的模樣,宋明舒只覺得自己有點憋屈,

於是她努力站直身體,揚直纖細的脖頸,想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也強勢起來,清潤的眸子裏透出點倔強來,“我們只是朋友,我沒有喜歡他。”

江嶼:“那你哭什麽?”

宋明舒咬著下唇,僵硬的仰著頭,回答下意識的避重就輕:“旁邊那個街邊歌手唱歌太好聽,我聽歌聽哭了。”

江嶼以為她還在嘴硬,氣的幾乎要發笑:“那為什麽喝酒?”

宋明舒的音調也擡了起來:“買錯了!我以為那是汽水。”

此刻,他眼前的女孩分外倔強,圓潤的眼眸中沒了以往的沈靜溫和,變得敏感又脆弱,渾身都豎著刺,

她的一切失態和狼狽,就連和他的爭吵,都是為了陸子讓那個該死的小子。

“買錯?”理智終於被燃燒了起來,江嶼忍不住冷笑一聲,“宋明舒,你是不識字嗎?”

見怎麽說江嶼都不信,宋明舒又氣又委屈,徹底被激起了脾氣,紅著眼眶就要掙開他的桎梏。

可無論她怎麽拉扯,江嶼握在欄桿上的手臂都紋絲不動。

晚風吹過,她眼眶中的淚水搖搖墜落,終於帶著哭腔開口:“江嶼!”

眼淚順著臉頰落下,砸在江嶼的小臂上,如有千鈞重量,讓他顫了顫,緩慢的松開了握著欄桿的手。

宋明舒並沒有註意到,而是轉頭直面他,眼淚成串的跌落,哭的聲音微啞。

“你不是看過我的日記本嗎?我喜歡誰你難道不清楚嗎?為什麽非要說我喜歡陸子讓?”

“還有,謝謝你的提醒,也請你放一百個心,我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個人情緒影響到你,也絕對不會早戀的!”

宋明舒越說越委屈,淚珠越掉越大,又覺得在江嶼面前這樣狼狽的哭很丟人,索性用手背遮住了眼,一邊抽泣一邊說著:

“本來這次月考考砸就很難過了,我只是想一個人走走再回家……”

“我不知道班主任會怎麽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外婆交代,我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麽差勁,我怎麽會這麽笨……”

“還有你!為什麽你也要來吵我……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陸子讓,你憑什麽吵我……”

她捂著眼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後背卻感受到一股輕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量,將她推進了一個寬闊清冷的懷中。

有一雙手虛虛攏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幾下,仿佛是在無聲的哄著她,沒有說什麽“別哭了”之類的話,而是任由她將所有情緒宣洩幹凈,並全盤接受,盡數接納。

良久,耳邊落下一道含著深深歉意和愧疚的清倦聲音,“對不起。”

糊裏糊塗的哭了一陣,方才那股委屈勁兒也淡了下去。

宋明舒抽了抽鼻子,理智回籠,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埋在江嶼懷裏,把他胸前的衣襟布料染濕了一大片。

少年的微涼的手掌依舊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拍她的清瘦脊背,

她幾乎是立刻往後撤了一步,拉開與江嶼之間的距離,胡亂擦了把臉,垂著眉眼第一時間道歉:“對不起。”

卻不想對方幾乎和自己同時開口,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對不起,明舒。”

是江嶼的第二次道歉,“是我誤會你了。”

宋明舒眉心一跳,剛一擡眼,就聽見少年繼續說道:“但是我也需要和你解釋一下,我……沒有看過你的日記本。”

她呼吸一滯:“沒看?”

江嶼低低的應了一聲:“除了翻開扉頁看名字,其餘紙張我從未動過。”

宋明舒張了張嘴:“那你為什麽還要說……”

說出“不要早戀”那句冷淡至極的話。

話未說全,但江嶼依舊明白她的意思,舌尖抵住後槽牙磨了磨,“陸子讓那小子對你有點……”

宋明舒沈默下來。

連江嶼都能看出來些許異常,她又何嘗察覺不到幾分端倪呢。

“我以為你對他也……”江嶼偏了下頭,手虛握成拳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怕你早戀,耽誤學業,所以才借著歸還日記本的機會提醒你一句。”

沒想到最後竟造成這種局面。

宋明舒有些呆楞的現在原地。

原來他沒看過日記本,

所以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這一刻,宋明舒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該慶幸還是該怎樣。

先前的種種設想原來都是誤會,那些成堆疊放在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在一瞬間失去了痛苦的重量,變得輕飄飄了起來。

她的無措和楞神落在江嶼眼中,還以為是醉意沒有消退,

少年頗有些無奈的扯了下嘴角,微涼的指骨再度扣住她的手腕,動作輕柔:“走吧,我先帶你回家。”



回到江家,劉阿姨懸著的心這才放下,拉著宋明舒的手止不住的念叨:“發生什麽事兒了明舒?怎麽打電話也t不接呢?”

宋明舒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一看——靜音模式。

下午在學校上課時調的,放學忘記調回來了。

屏幕上是一連串的未接來電,除了江嶼的,就是劉阿姨的。

她十分歉然:“抱歉劉阿姨,我忘記開鈴聲了。”

正說著,劉阿姨突然註意到她的眼:“怎麽眼眶還紅著呢?有人欺負你了嗎?”

“沒有沒有,”宋明舒連忙擺手,“江嶼哥哥騎車帶我回來的路上風太大了,我不小心被迷到眼睛了,一會兒就好。”

江嶼剛好停完車,正拎著她的書包走進家門,聞言有些好笑的勾了下唇角。

可真是一只撒謊都臉不紅心不跳的兔子。

“走了,”他懶散的一勾手,朝宋明舒示意:“上樓。”

劉阿姨也終於想起了正事兒,去廚房開始繼續做晚飯。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樓,在樓梯口處停下腳步,江嶼冷白的手腕往前一遞,宋明舒的書包帶子就纏在他的指骨上晃悠。

宋明舒動作格外小心的從他手中接過書包,然後就冷不丁聽到一句:“卷子給我看看。”

她疑惑擡頭,見江嶼漫不經心的垂著眸看她,“不是說考砸了嗎?我幫你補。”

少年手掌在她面前張開,冷白的指尖擡了擡,似是在催促。

見宋明舒遲遲沒動靜,他挑了下眉,甚至開起了玩笑:“怎麽,怕我沒那個水平?”

宋明舒下意識反駁:“不是的。”

江嶼可是高三常年霸榜的年紀第一,別說幫她補習高二的知識了,怕是直接給她提前開高三的課程都沒問題。

“行,”江嶼點頭,還算滿意,“那就把卷子給我。”

話說到這份上,宋明舒只能把書包裏的那厚厚一沓卷子塞給了江嶼。

江嶼接過,又道:“回去洗洗臉,先休息一會兒,等狀態調整好了就來找我。”

回到房間後,江嶼先將那一疊卷子大致翻著看了幾眼。

後面的大題不管是否做對,都按照老師講評的方法又重新訂正了一遍,紅色的筆跡娟秀,甚至連每一題涉及到的重難點都有標註。

只不過有一小部分題目下,雖寫了解題步驟,但還是在某些地方打上了顯眼的問號。

江嶼的速度很快,將卷子翻了一遍就大致摸清了宋明舒的主要問題所在,他拎起最後兩張卷子,正準備翻面,一張對折成長方形的紙晃晃悠悠的從兩張卷子中間飄了出來,落在地上。

他隨手拾起,以為是格外記得什麽東西,於是打開準備大致掃一眼。

嶄新的紙張被展開,最上方的一行粗體大字就毫無掩飾的顯露了出來。

少年目光一凝,手中的動作徹底停頓了下來。

那是一張已經填寫完整的申請表——《北江市第一中學住宿申請表》。

申請人那一欄,依舊是用方才熟悉的娟秀字體,工工整整的寫著三個字:

宋明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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