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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爛攻略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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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爛攻略02

“……”

長穗又夢到了暮絳雪。

男人起先是一身白衣, 漫著大雪撐傘朝她走來,轉瞬又變成搖墜玄衣,在她眼前碎裂成千百片。血腥的紅雪染紅地面, 他於血水中重組化生,終是變成紅衣羅剎。

他問:“兩世失敗結局, 你可有悔?”

長穗怔怔看著他。

看到他額間血滴般撕裂的印記, 那是她第一世親手打入的雙死殺咒;看到他脖頸手臂上的斷縫紋路,是他第二世為她死無全屍的證明。

後悔了嗎?

長穗想, 她的每一世都該有悔, 慕厭雪的狠話成了真, 第二世讓她最為悔徹骨髓。

【可以自私, 但不能忘本,若為了活著便可不擇手段失去本心,又和行屍z走肉有什麽區別。】長穗想起她曾對暮絳雪的告誡。

多可笑,口口聲聲勸著徒弟放下執念, 到來頭她這做師尊的反而執念深重, 面目全非。如今溯回,她竟比天生的惡種還要無情心狠。

可是,後悔又能怎樣呢, 長穗紅著眼睛問他, “難道你還肯給我機會嗎?”

暮絳雪沒有回答,只是對她很輕很輕地笑了,隨之消散在她眼前。

“師尊。”

在長穗清醒前,難得能聽到暮絳雪喚她一聲師尊,聽慣了他喊穗穗, 這聲師尊灌入耳中竟無比陌生,他輕飄飄指引道:“機會……不是一直在你手中嗎?”

他願意再給長穗機會, 可她,願意給自己機會嗎?

什麽意思?!

長穗從夢中驚醒,下意識去摸手腕,然而上面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斬情扣,這是暮絳雪放棄她的證明。

“燒餅,香噴噴的大燒餅——”

“客官,剛下鍋的湯面,要來一碗嗎?”

坊市的喧鬧回蕩在四周,長穗輕動耳朵,還以為自己身置街景。然而眨了眨眼,視線只有一片虛無的白茫,長穗甩了甩腦袋,還以為是自己內傷太重出現了幻覺。

什麽情況?!

再次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虛無的白茫。

它維持著獸身飄在空中,耳邊依稀能聽到小販的吆喝聲,逐漸恢覆昏睡前的記憶……長穗疑惑,她現在不是該在破廟中嗎?

雨雹,深夜,送她花糕的良善小道士,記憶在她喝花蜜水時戛然而止。隱約憶起少年夾在指間的符紙,長穗後知後覺意識到,她好像被小道士算計了!!

還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澆漓。不過百年時間,這世間的修道者都這般陰險狡詐了嗎!!還有沒有王法管束!!

想到自己先前對小道士的誇讚信任,只覺自己愚蠢的可笑,心裏霎時又涼又火大,長穗不顧傷勢,匯聚靈力甩動尾巴,朝著四周重重砸去——

啪。

頭頂上方裂開一條細長的縫隙,有光芒湧入,原本隱約的喧鬧變得更為清晰起來。

“勞煩,湯面一碗。”雪十一行在街道,停在一處幹凈的露天面攤。

“好嘞!”攤鋪的老板是位憨厚的年輕男人,他熱情招呼著,“客官先找地方坐,湯面馬上出鍋。”

已過朝食,攤鋪裏沒幾個食客,雪十一挑了處僻靜小桌,用帕子擦過桌椅,想到什麽,他問:“可有盥洗的地方?”

老板忙中指了指角落的水池,大著嗓門道:“小店雖然簡陋,但東西絕對幹凈,客官請放心。”

雪十一點頭,起身去水池沖洗手帕,袖擺微撩,在他搓洗手指時,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袖中探出,啪嘰按在他的手背上,“放我出去!”

聽起來氣鼓鼓的很是憤怒。

雪十一的動作微停,詫異它竟能破壞封印結界,不過想想也是,傾道門之力都無法捉住的禍妖,怎可能沒些真本事。

或許,這只小妖物沒他想象中蠢笨。

“聽到了嗎!”兇巴巴的聲音更惱了,尖尖的長指甲從肉墊中伸出,威脅性抓在了他的皮肉上。

低眸,看著小獸開花的爪子,雪十一發現它白如雲朵的小絨毛上還有雜草碎屑,潔疾發作無視了它的威脅,抓住它軟乎乎的肉墊按入了水中,“另一只,伸出來。”

他這是要幫她洗手?!

順著裂開的縫隙,白茫茫的虛空顯露出界外的景象,剛好能讓長穗看清外面的情況。她一整只獸楞住,直到爪上的絨毛被涼水打濕,她才想起將爪子收回,惱火道:“你把我當什麽了!”

因獸身不夠兇猛,長穗在靈洲界時常會被人誤當柔軟無害的靈寵,下了塵世,更是多次被凡人當阿貓阿狗逗弄,小道士的行為,讓她幻視它被暮絳雪養著的時候。

她忍不住訓斥,“男女授受不親你不知道嗎?”

“枉你還是修道者,竟如此不顧忌的抓姑娘的手,我同意你碰我了嗎,輕浮浪蕩子! ”

長穗試圖讓他羞愧懼怕,“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成婚了,我有夫君的,他可是有三頭六臂的大魔頭,信不信他將你打成豬頭。”

雪十一手中一空,見她罵罵咧咧沒有再伸爪子的意思,慢條斯理洗凈擦幹手指,“你成婚了?”

他的語氣極淡,不見絲毫畏縮,“不妨召你夫君前來救你,我幫你們夫妻團聚。”

長穗哪還有什麽夫君,她那便宜夫君早就被她傷透心氣跑了,真召來死的還指不定是誰。

被少年反噎,她覺得自己是虧在睡了太久話說不利落,不過輸人不能輸陣仗,所以她只能繼續放著狠話,“小小年紀口氣不小,你給我等著。”

雖恢覆不了靈洲界的巔峰狀態,但她現在的修為足以讓那群道士束手無策,更何況是個獨行小道士。

再給她一些時間。

靈力消耗太過,長穗被小道士氣的心口疼,悶在結界裏不吭聲了。

湯面已上桌,對於長穗的耍橫,雪十一也懶得理會。不遠處傳來食客的交談聲:“這天是真的怪,昨晚下了那麽大的雨雹,今兒竟雨過天晴了。”

另一人接著話,“這天氣怪的也不是一兩天了,之前的風沙聽說還卷走過牲畜,難道你沒聽說嗎?這是有妖孽作祟。”

“怪不得城裏近來多了這麽多道士,還有不少人在結隊抓捕白毛牲畜,說它們是妖孽化身,嚇得我現在見到白毛的貓狗都躲著走。”

“小心些好啊。”老板也隨t著交談,“現在世道不太平,城裏總有妖孽作亂害人,也幸得有道長們捉妖除掉煞,不然真不知該咋過活了。”

長穗豎起耳朵聽,雲裏霧裏心中堆滿疑惑。

她記得她沈眠時,北涼與南榮已經止戰談和,怎麽又會不太平?靈力枯竭的凡世又如何妖魔橫行,在她沈睡期間,塵世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長穗總算知道,為何凡世會多了這麽多捉妖術士了。

“餵。”長穗打算同少年打聽些情況。

雪十一垂眸攪著碗中素面,像是聽不到她的聲音。這時,老板端著一碟熱騰騰的包子送上,雪十一顰眉,“我沒點包子。”

“不是不是,這是送給客官的。”老板的面容黝黑,不好意思道:“前些天我媳婦險些被風沙卷走,幸有道長路過相護,打從那天起,來我攤上喝面的道長,都會免費送些吃食。”

“這包子是我媳婦親手蒸的,小道長不要嫌棄就好。”

雪十一明了,因不願多話推辭,點頭道謝收下了。

攤上的湯面鮮香,這一整條街都是賣吃食的,隔壁似乎就是糕點鋪子。甜膩的香氣飄入,勾的長穗在虛空裏接連翻身,忍不住又喊了他一聲:“小道士。”

依舊沒人搭理她。

長穗還從未被人這般無視過,雖氣也知身處劣勢沒有談判的資格,所以她放棄同他打聽,轉而弱下聲音,“……我餓了。”

總歸現在也出不去,見少年沒有傷她的意圖,長穗打算先示弱休養。

“小道士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遲遲無人應答,她忍不住催促,“我真的很餓,你是想餓死我嗎?”

嗒。

有什麽東西從裂縫中掉入,長穗伸爪去接,竟是個冒著熱氣的包子。

看來這小道士的本性也沒那麽壞,長穗打算探探他的底線,也好計劃下一步的出逃,於是她開始胡攪蠻纏,“我要吃花糕!”

人又不理她了,長穗只能降低要求,“那你給我找些花草也行。”

她需要借此修補靈力。

毫無意外,依舊無人理會。

“算了。”長穗現在既不是一國國師,也不是什麽尊貴公主,沒了虛名掛身反而輕松自在,不必天天顧及臉面身份。

小道士給她的是肉包,哪怕已經時隔很久,她那一身蠱毒早已消解,但依舊食不下葷腥。咬了兩口包子,她看著白面中的肉餡思緒發飄,很難不想起那個害她忌肉戒葷的罪魁禍首。

她悶悶出聲:“我討厭吃肉。”

低落的聲線飄散在四周,再也不會有人逼迫或是哄她吃下。

雪十一已經住入客棧。

不算太大的簡素客房開在三樓,隨著門窗緊閉,隔絕了街道上的吵鬧,很是安靜。聽到小妖物哀哀愁苦的抱怨,雪十一隨手將佩劍丟到桌案,不知出於何用意嘲了句:“要求這麽多,不如喚你夫君前來伺候。”

“……”心口的窒疼一掃而空,長穗恨不能鉆出去撕了小道士的嘴。

“……”

長穗不知小道士是用什麽法器困住了她,身處其中莫名讓她覺得熟悉。

自認並不是多話健談之人,若不是想從小道士嘴中套出些有用信息,長穗也不會裝弱示好老實聽話,誰知一整天了,她從小道士嘴裏撬不出一個字,一開口還往她心窩子裏紮,長穗被他氣的牙癢胸悶渾身難受,顧不上養精蓄銳了。

她要離開這裏,現在就要跑。

深夜,長穗積攢了整日的靈力無聲炸裂,將原本的細小縫隙炸開巨大洞口,足以讓它鉆出。

“成了!”忍住心口漫上的腥甜感,長穗先是探出兩只爪,又悄悄鉆出腦袋,發現自己竟然是在小道士的袖口中。

房中漆黑無光,靜悄悄的沒有聲音,雪白的小獸大半身子被袖袍包裹,它的腦袋枕在小道士的手背上,一時也看不清他掛在腕上的是什麽法器,屏住呼吸悄悄擡頭。

本以為小道士是在睡覺,不然也不會給她機會逃脫,然而一擡腦袋,在黑暗中竟對上一雙黝黑冷淡的瞳眸,長穗驚得毛發炸開,“你怎麽醒著?!”

雪十一靠坐在榻上,緩緩擡起被長穗扒著的手腕,語調平緩,“你說呢?”

小妖物確實有些本事。

這麽強大的封印法器,竟被它毀壞的悄無聲息,若非手鏈是貼身佩戴,若非它這一身絨毛蹭到了他的皮膚使他驚醒,興許真要被它逃掉了。

“本事不小。”雪十一掐住了它的脖子。

長穗也不是好欺負的,甩動大尾巴用力劈向他,張開滿口利牙咬上他的手腕。趁機甩開小道士的手,它朝著窗口撞去,不等躍出,就被小道士追來拽住尾巴。

“回來!”他的聲音冷下,白皙的手指抓入它的尾根,激得長穗渾身抖了幾抖四爪踢踹。

那是它獸態最敏感的部位,除了暮絳雪還無人碰過,長穗是真的有些火了,匯聚靈力再次擊向他,惡狠狠一腳踩在他的臉上,“再敢追我,我真對你不客氣了!”

長穗甩開他,猛地躥入夜空。

這是一座長穗從未來過的城鎮,入夜後,街上空無一人,就連燈籠都沒幾盞,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整個城鎮安靜的聽不到一聲狗叫。

長穗向來方向感不好,又因被人追捕,更是失了方向四周亂逃。輕盈的靈體踩上磚瓦不留聲音,它軟白的毛發在月光下泛著粼粼光澤,高揚的大尾巴像綻開的靈花。

“那是什麽東西?”

過路的道士們被高閣上的白光晃了眼。

幾人人手一張禍妖畫像,激動地結印發出信號,“我看到禍世大妖了,我們都看到禍世大妖了!它就在永泉鎮,速來……大家速來圍殺!!”

啪——

煙花信號在高空炸開。

看到下方奔來的道士,長穗暗道不好,折身鉆入一處黑暗狹窄的胡同中,落地為人。雖獸態更為靈活易逃,但她的靈體已被打成妖邪,貿然奔逃只會引來更多人的圍捕。

長穗整了整身上的衣裙,剛從胡同中鉆出,一柄長劍橫出阻攔,少年衣擺揚動,臉上的銀白面具泛著冷冽光澤,先於其他道士追上了她。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顯然,長穗的逃跑也惹怒了他。

少年周身靈光肆意,一手控劍一手捏著符紙,太過激烈的打鬥只會招來更多人,所以他準備速戰速決,直接用混著血的強大符術擊向長穗的面門。

長穗被靈劍阻攔避無可避,也沒想過抵抗,任由那張符紙拍在了她的額頭。

風起,吹卷街道上的沙塵,遠方有飛鳥振翅撲騰而起。風停,長穗抓下臉上的符紙,細細看了番道:“還以為你要使些誅邪滅祟的殺咒,這麽大的陣仗竟只是想鎮住我?”

長穗眨了眨眼睛,“你不想殺我嗎?”

若是其他道士,必然會是各種殺咒攻擊術法。倒不是說少年的靈術太差,相反,他使出的是高階鎮妖符,這種需巨大靈力操控的術法,多的是老道士承不住,可惜的是,長穗不是妖,這種純粹的鎮妖術法鎮不住她,只會讓她癢痛。

雪十一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微微瞇起眼睛,“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長穗揉了揉被灼紅的額頭,不滿道:“你才是東西。”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她與少年萍水相逢,也沒打算同他過多解釋,將無用的符紙又拋擲給他,她轉身就要離開,又被少年拽住手臂,“放開我。”

她不明白,少年為何執著於抓她。

被糾纏煩了,她聚靈將人擊退,兩人不可避免又纏打起來,就在這時,又一陣夜風刮來,陰寒的風中漫著濃厚血氣,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住,皆知這是真正的妖風。

有危險的東西過來了。

嘩——

憑空出現一只黑手,席卷著妖魔之氣朝著長穗抓來,熟悉的威壓直逼面門,在那一瞬間,長穗似陷入了被摧毀覆滅的靈洲界。

這是什麽東西?為什麽會讓她感受到暮絳雪的力量,是……暮絳雪來殺她了嗎?

長穗僵立在原地,即將被魔手扼住脖頸時,一柄寒光凜冽的長劍攔擋在她面前,替她擋下魔物的攻擊。

“走。”雪十一飛身越到長穗身前,用靈術將她拉離至身後。

長穗蹌踉了兩步,沒想到少年會救她,所以當魔物震碎了他的劍,將他卷入黑霧中時,長穗想也不想追了上去。小道士是為了救她而被抓,她不能眼看著他為她而死。

“啊——”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傳出,正是黑霧消失的方向。

長穗心中一慌,生怕小道士出了事,不管不顧化為了獸身追捕。越是逼近,血氣越重,等她追至一處空曠地,只見血流成河,橫七豎八倒著數十道士裝扮的人,黑霧已經消失t無蹤。

長穗雙腿一軟,化成人身急忙奔過去,“小道士!”

地上的人都已被抽幹養分魂靈,化為一具具枯瘦幹屍,認不出原有的模樣。眼前的場景,像極了長穗初醒時在山林遇到的情況,她無措站在屍體中,聽到有腳步聲追來,“師兄,在這邊!”

……又有道士追來了。

若再讓他們看到她,她就真洗不清妖魔嫌疑了。長穗匆匆掃過四周,正尋找著躲藏之地,一只手將她攔腰抱住,拉入窄小黑暗的胡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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