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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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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衛夏煙的頭發上有淡淡香氣, 和景元白的味道並不相同,一個雅致,一個清幽。

景元白靠近時, 半束的發辮緩緩墜下, 還未散開的墨發和她的糾纏在一起,兩種味道也奇妙的結合了。

衛夏煙不知上方的少年想要做什麽, 不過此刻被完全禁.錮著,幾乎連動也不能動, 她目光裏帶著淺淺的探尋, 景元白薄唇從她發絲上挪開, 嘴角漾出一抹笑意。

“留下自己的東西,就會被旁人永遠放在心底麽?”

景元白錯開她, 在耳畔輕問了句。

景元白眼底有迷茫, 小臂半撐著身體, 問t過,卻也沒急著下去, 反而陷入沈思。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麽做過的。

有記憶的那一年, 幾乎是從四歲開始。

不過當時年紀太小, 除了想不通自己為何會被鐵鏈鎖在慕將軍府後院, 更令他想不通的是, 那些時常出入後院,對他非打即罵的主子以及下人們,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

但對於自身所受到的折磨, 他其實沒什麽感覺, 甚至不會覺得疼痛。

後來的某一日,他發現了一個秘密。

一個能讓他自己松掉鎖鏈, 又能在將軍府來去自如的秘密。

景元白偶爾興致上來,會去主子們的院子逛逛,也會去將軍府的書齋聽學,翻翻那些標著大道理的書本,但這一切,將軍府眾人並不知曉。

他們還以為那“怪物”一直被鎖在後院,索性說起話來也無甚顧忌。

然後,他就知曉了自己的身世,知曉他原是慕將軍的私生子。

將軍府裏的人恐懼他,厭惡他,卻又總想著要將他踐踏於腳下。

於是,從某一次開始,景元白便在其中尋到了樂趣。

他留下了來人的一根手指。

因為長日寂寞,他就把那根剝了皮只剩下白骨的手指當作玩物,他開始喜歡有人來後院“看”他,期待並歡迎他們主動過來讓自己取樂。

後來,景元白收集了不少“小玩物”,將它們擺滿院子,坐在臺階上欣賞。

……

結合王大娘的話,少年心想,他從前也留下了不少人的東西,可他並未生出什麽思念的情感來。

景元白根本無法體會,思念到底是什麽感覺。

他的回憶還未結束,便聽衛夏煙道:“想要被對方思念,須得先建立情感才行。”

“那要如何?”

景元白虛心求教。

衛夏煙不知他為什麽突然對這種事情有了興趣,但以景元白時而流露出來的執著來看,若不給這人解釋個清楚明白,怕是今夜都不能睡了。

她思索著,輕聲道:“因為祝秦和他爹爹是父子關系,天生的骨血親緣,所以看到爹爹的遺物,自然會產生思念之情。”

“一定要是父子?”

他自己不也是慕將軍的庶子?為何就沒有這種情感?

景元白還是不懂。

衛夏煙有些犯難,而後嘗試說道:“也不一定要存血親關系,譬如朋友,兄弟,姐妹,亦或是……眷侶,也是一樣的。”

“可這些,我都沒有。”

景元白笑意粲然。

畢竟,現在的慕將軍府,莫說是人,可能連只螞蟻,都已經化為灰燼了。

衛夏煙正想勸說“沒有也不必煩惱”,就見景元白的目光捋著她面龐一寸一寸游走,隨即,少年似是有些愉悅道:“可煙煙說過,要永遠留在我身邊的,是麽?”

衛夏煙看出他是在確認什麽,只好尷尬的點了下頭:“是、是的。”

那日不過是兩句敷衍之詞,這世間人心難測,誰又敢隨便就說“永遠”二字。

景元白不在意她眼底的躲閃,手指勾起她的一縷發緩緩繞著,似是好興致的和衛夏煙分享自己曾擁有過的那些“小玩意”。

“小木劍誰都能做,沒什麽新鮮的,留它不如留自身之物。”

“何為……自身之物?”

衛夏煙聽得泛起寒意。

景元白用她的頭發繞了個結,繼續把玩著:“當然是自身所擁有的,手指,耳朵,或是眼睛,我以前有很多,不過看久了膩歪,我就把它們餵了狗。”

景元白說的輕飄飄,衛夏煙卻已經止不住要發抖了。

少年的話給了她提醒,眼前之人並非自己曾遇過的那些尋常人,所以她就不該用正常人的想法來理解景元白。

景元白感興趣的東西向來都令人畏懼,衛夏煙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目光也越來越意味深長。

藏在被角下的手指不受控的抓緊床單,景元白拉著她討論這麽久類似的問題,該不會是想——

就在她想要確定心中所想時,景元白就先一步給了她答案。

“既然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也就如你口中所言……是建立了情感的,不如我留下一樣煙煙的東西可好?”

少年興致勃勃,幽深的瞳孔裏盛著一抹光。

衛夏煙頓時恐懼的寒毛豎起,她忙擺手,語速淩亂的拒絕:“不、不用這樣的景公子,你也說了,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所以那些能代表思念的寄托之物,是沒有任何存在必要的!”

“可我想留。”

景元白執著的應道,隨即彎唇一笑,袖口處銀蛇匕首掉落,淩厲的光在她眼底一閃,“很快的,煙煙。”說罷,尖銳的刀尖就朝衛夏煙遞了過來。

衛夏煙的驚懼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本能的閉上眼,生怕景元白真來挖她雙目。

就在她哀嘆自己馬上要變得“殘缺不全”時,景元白就開口提醒她:“睜眼,煙煙。”

衛夏煙一頓,長睫在眼下顫抖如篩,而後就偷偷掀開一個小縫。

“??”

衛夏煙一臉迷惑的看著少年。

景元白已經從她身上下去,坐到了一邊,匕首被重新收入袖口,少年的指尖多了一小撮頭發。

衛夏煙驚異的坐起身,“這是……我的頭發?”

她下意識摸了摸肩側散亂的發。

景元白饒有興致的掂了掂,笑道:“是我們的,待我做好,就還給你。”

削掉的頭發……還能還回來……嗎?

她不太懂對方的意思。

但只要不被景元白割掉耳朵鼻子就好,她倏然松了口氣,順便抹去額角的細汗。

不過見身旁少年似是很珍惜手中的頭發,還小心翼翼地用布包了起來,心底很快又泛起一絲異樣。

折騰了好一會兒,衛夏煙的困意也跑光了。

窗縫處,一股股深重的血腥味似是越發濃郁,不斷襲來的同時,衛夏煙還聽到些不同尋常的聲音,像是有什麽人在河邊行走,似乎還有些……雞叫?

那叫聲雖斷斷續續,但她還是很快就分辨出來了。

“這還沒到天鳴,怎麽有雞在叫?”

衛夏煙摸不著頭腦,起身下來,似是想開窗看看。

收好頭發的景元白也翻身下榻,景元白本就沒打算睡,見時辰差不多了,便道:“煙煙留下好好歇息,我出去走走。”

“去哪兒?”

衛夏煙詫異。

景元白目光偏向遠處,笑著道:“看戲。”

“我可以同去麽?”

她見景元白已走至房門前,焦急的上來拉他衣袖。

剛剛君思年遮遮掩掩不斷催促他們回來睡,她就已經覺得很不對勁了,只是王大娘好心提醒,衛夏煙便覺,即便外面有什麽事,那也不關他們的事。

好奇害死貓,她的好奇心,基本會在確認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才會躍躍欲發。

既然景元白要去,那她也不怕什麽了。

景元白目光停留在被拉著的衣袖上,忽的想起那日煙煙騙他喝茶,然後又……

少年稍稍思索,再次低下頭來,可薄唇移到衛夏煙耳畔時,又快速收了回去,他伸手拉上衛夏煙,一同出了屋子。

他們雖不知這百草村裏到底有什麽秘密,可也隱隱有些預感,或許待會兒看到的場景,和義莊裏那些活屍,以及趙老漢口中的“不可渡河”都有密不可分的關聯。

二人腳步放慢,推開院門往羊皮筏子那處瞧。

因為兩兄弟的屍體是從那處飄來,而另一側又通向市集,所以有問題的,只能是羊皮筏子那一側。

那一側的對岸,又剛好對著他們回來時的密林,若說一點異況都沒有,也沒誰會相信。

此時天晚,就連冷月也藏進了雲中。

茫茫大霧從一側徐徐散開,很快就鋪滿整個河面,但那霧氣也只在河水上泛起,河岸兩側的光景,倒也能看的清楚。

衛夏煙和景元白的手牽在一起,二人慢慢的捋著河沿走,路過羊皮筏子後,又向前走了幾裏地。

“好像快到了,景公子。”

她輕聲說了一句,因為那幾聲雞叫也越發近了。

景元白挑了挑眉,眼底興味濃重,除卻對那股難聞的血腥之氣有些厭惡,依舊腳步不停的往前尋著。

又走出數步,二人便同時頓住。

這處沒有院落,四周多為荒草覆蓋,衛夏煙和景元白一閃身躲進草叢中,順著視線向遠處瞧。

這一瞧,衛夏煙也很快明白雞叫來自何處了。

遠處的河沿邊似是丟著個黑布袋,布袋一頭系的死死的,來回亂晃的布袋看著像t是不太結實,有一處破了口子,口子裏赫然伸出個雞頭來。

不過那只雞的嘴巴像是被什麽纏住了,咕嚕咕嚕的發不全聲音,怪不得聽起來破碎不堪。

而再一看,衛夏煙便覺得頭皮發麻起來,捏著景元白的那只手,也出了汗。

因為在黑布袋的旁邊,還有“東西”也被一同送到了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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