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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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寒潮的威力與日俱增。
早起成了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鄔佳按滅了早起“預備鈴”, 迷迷糊糊的大腦冒出來一個新問題：什麽人會自願在冬天上班？聖誕老人？
還沒有思考出答案，第二個催促起床的鬧鈴就響了。
……她真的有多睡十分鐘嗎？時間都去哪兒了？
在被窩裏摸索著穿完內衣秋衣秋褲還有襪子，鄔佳鼓起勇氣一把掀開了自己的被窩。
“好冷好冷！”
把前一天晚上搭配好、放在椅子上的衣服迅速套上身, 鄔佳晃晃悠悠去了衛生間。
早早完成晨練和洗漱的聶玠坐在餐桌旁, 悠閑地拿鄔佳的各種慌亂背景音當下飯佐料。
鄔佳：“聶老師你做的便當放哪裏了？”
聶玠：“料理臺上。”
話還沒說完，鄔佳閃進廚房，拎著粉色的便當袋沖出來，“Get！感恩！我先走了！”
“早飯……”
“來不及了我帶著路上吃！”
她像劫匪一樣湊到餐桌旁抓起一個包子就跑，隨即就是關門的動靜。
聶玠咽下嘴裏的生煎, 默默看向桌子上還剩了一半的早餐。
……算了，當中飯吧。
聶玠在家裏收拾完準備開始碼字的時候, 鄔佳也到了公司大廈。
緊趕慢趕終於在還剩三十秒的時候打上了卡。
鄔佳進辦公室, 到工位放下包才喘了口氣。
旁邊同事的咖啡香氣往鼻子裏鉆，鄔佳吸了兩口, “橘子味好香啊。”
“整一杯？橙C美式。”
鄔佳跟著重覆了一遍：“美式？”
“對啊, 美式。”
“真沒事嗎？周一一大早就美式。”
同事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沒事。”
終於對上了暗號, 鄔佳咧開嘴嘎嘎樂, 拿著杯子起身，安慰道：“撐住啊, 馬上就元旦了。”
“說起這個，你元旦回家t嗎？”
鄔佳裝沒聽見，快步走出工位去廁所洗杯子。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 同事們的話題依舊在元旦的安排上。
鄔佳又被問了，只好回答道：“不回去。”
“啊？你不是本地人嗎？回去應該很方便吧？”
“害, ”鄔佳拆開速溶咖啡的袋子，一邊抖粉一邊說, “我兩只貓帶回去也不方便啊，車程也至少兩個小時呢。”
“也是，你帶著兩只貓確實麻煩了點。”
還好同事們不過隨口一問，沒有太追究答案，話題很快沈了下去。
鄔佳站在飲水機前攪拌著咖啡，小小嘆了口氣。
元旦還能糊弄一下，過年可咋辦啊……除了春節假期外，過年並沒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沒看到這麽多年總結出了多少懟極品親戚的語錄嗎？
回到工位之後，鄔佳打開綠信，想了想還是先給堂姐發了個消息。
[鄔西迪西：姐，你過年回家嗎？（鼠了.jpg）]
那頭還沒回消息，鄔佳又忍不住想嘆氣，趕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口感瞬間堵住了所有聲音。
短短半年，經歷了鄔佳人生三大討厭事情。
面試已經過了，租房杳無音信，而過年走親戚居然是未來式倒計時。
鄔佳的家庭吧，壞的是經典套路——混社會的爸，忙碌於工作的媽，還有一整個稀碎的她。
好的是爸媽離婚了不太管她，而且她現在獨立了，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唯獨就是過年回家面對那些親戚的時候，總是嘴笨吵不贏。
鄔佳捏著杯耳又灌了一大口咖啡：她的命哦，比這咖啡還苦澀。
今年，一定要打好草稿，回去罵遍、哦不、技驚四座。
正想著怎麽回懟往年會有的那些問題，電腦屏幕上的綠信圖標亮了。
鄔佳點開，看到了堂姐的回覆。
[堂姐：回。]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堂姐的風格。
每個小孩在童年時期一定會有個崇拜的姐姐/哥哥，鄔佳從小到大都很黏著堂姐。
不過其實堂姐的性格和鄔佳大不相同，她小時候沈默寡言，像座行走的冰山。
長大後——成了一名律師，開口就是必殺技。
[鄔西迪西：好，那我們到時候商量下什麽時候去。（線條小狗比心.gif）]
[堂姐：好，我先忙了。]
得到肯定回覆後，鄔佳移動鼠標，在電腦端綠信的搜索欄點了一下。
輸入媽媽的微信昵稱後，跳出來的聊天框一片空白。
鄔佳猶豫了一會兒，剛敲入一個“媽”字，同事就喊了她的名字：“鄔佳，面試的人來了。”
“哦好的，這就來。”
鄔佳快速按了幾下刪除鍵，隱藏起綠信界面，拿上空白的簡歷表格起身去了會議室。
……改天再說吧。
一上午面了兩個經驗在主管級別的人員，鄔佳下午又聯絡了幾個工廠，她感覺自己講話講到快脫水了。
正常來說聯絡工廠的事情該交給開發和采購來完成，但好巧不巧，這倆都提了離職。
老板大手一揮讓鄔佳暫代。
鄔佳：我殺殺殺！寫作人力資源規劃，讀作打雜背鍋人員。快來人面試啊啊啊！！！
沒錯，鄔佳是一名人事。
就是那個在長輩嘴裏，隨意給別人升降工資，隨意招聘開除他人，隨意拿捏公司結構的職位。
天地良心！她比古代宮裏的太監還沒有地位，還同樣被閹割了脾氣。
她現在已經是個合格的陰陽人了。
又因為老板臨時說開會延遲了半小時下班，鄔佳說著“好的，好的”，皮笑肉不笑地離開會議室。
手機顯示公交車已經過站了，而家裏的留守兒童聶玠更是簡單明了地發來一個標點。
[聶玠：？]
[鄔西迪西：剛被叫去開會了，現在下班。（瑪卡巴卡.gif）]
不出意外回到家天早黑透了。
聶玠穿著松軟的淺咖色毛衣坐在沙發上，和臘腸玩得起勁。
或者說臘腸單方面追他放出的靈點玩得起勁。
聽到開門的動靜，一人一貓回過頭，隨即酸菜也慢悠悠從主臥晃了出來。
“好晚——”
聶玠單手撐在沙發靠背上，毛衣堆疊擠在一起，像塊香軟的華夫餅。
鄔佳嘆口氣，說：“我也想早點回來，天知道我有多久沒看到夕陽了……我先去洗手。”
兩個人都餓久了，迅速在餐桌旁就位，不作聲地埋頭吃飯，客廳裏只有電視機的聲響。
直到鄔佳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沒多想，鄔佳拿起手機解鎖點開綠信，紅點下的名字明明白白是房東的。
“啪——”
她反手把手機蓋上了，聶玠疑惑的眼神看過來，鄔佳深吸一口氣，“我今年是不是該去廟裏拜拜？”
聶玠：“？”
果不其然，收到了房東又要帶人來看房的噩耗。
一個“又”字，已經用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還沒擺脫他兒子，我還沒擺脫他，”鄔佳仰天長嘯，“這虎頭鍘到底什麽時候落下來啊？！”
鄔佳吃飯都快沒味道了，趕緊去拆了塊甜甜的芝士夾心餅幹壓驚。
洗完澡後盤腿坐在沙發上，鄔佳無奈再次打開租房軟件，看有沒有新出的租房房源。
衛生間嘩啦啦的是聶玠洗漱的動靜，兩只貓都趴在各自挑中的位置睡去了。
只有鄔佳一個人陷入抑郁狀態。
她本來就不愛搬家，現在家裏還藏了個漫畫世界來的“黑戶”……
可不能她一個人愁。
等聶玠出來後，鄔佳把手機遞過去，“來吧，一起看看房子。”
兩個腦袋湊到一起對著手機裏的房子挑挑揀揀。
聶玠最開始還不以為然，看了好幾套之後，問：“都沒有院子嗎？”
“想什麽呢？帶院子的都得三千往上，這套當時是我走運撿漏來的。”
三千……聶玠默默在心裏用自己的更新字數作比對，得出了性價比很低的結論。
但是他又很嫌棄鄔佳拎出來那幾套，“看起來面積都好小。”
“有兩室一廳就不錯了，房租條件限制在這裏，不能離我公司太遠……呃，也不能離房東兒子那個墳太遠吧？”
“沒事，死不了。”聶玠無師自通了摳門技巧，“主要是遠一點的房租會便宜嗎？我可以送你上班。”
“打住，”鄔佳擡手，“我才不想踩著風火輪上班。”
看了半天還是沒有結果，鄔佳自我安慰：“出了年，應該會空出些租房來，到時候再看看。”
說完，她利落地退出軟件，打開了小說閱讀APP，“今天聶老師的更新我都沒來得及看，看完再說。”
聶玠：“……”
無論過多久還是會感到羞恥，聶玠僵硬地扭過頭，抱著鄔佳前兩天作為聖誕禮物送他的卡皮巴拉抱枕，繼續“雲淡風輕”地看電視。
-
辛辛苦苦上班，就是為了迎接假期。
十二月三十、三十一正好趕上周末，連著三天能休到元旦。
鄔佳和聶玠買了一大堆零食，順便用食材填滿了冰箱。
聶玠跟著鄔佳學了道新菜——青椒釀肉。
先洗幹凈青椒，然後刨開掏籽。
聶玠：“嗯……”
鄔佳警覺，“不管你有什麽血腥的聯想，都給我打住。”
把腌制好的肉塞入青椒裏，起鍋燒油，冒煙了之後鄔佳指揮著聶玠把青椒往裏放。
鄔佳：“哇，油怎麽還能濺我手上了？！聶玠你拿鍋蓋擋著點呢？”
聶玠：“我是刺客，不是肉盾。”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鍋裏的青椒同時也在劈裏啪啦地罵街，聽這動靜感覺罵的很臟。
而聶玠一手捏著鍋柄，一手拿著鍋鏟，表情很是認真。
“要把青椒皮都煎軟，用筷子戳戳裏面的肉檢查下熟沒熟。”
鄔佳剛把筷子遞給主廚，門口就傳來了門鈴響。
她皺起眉頭，去客廳拿手機看了下消息——是約好來看房子的。
房東和中介約在元旦前一天上門，聽說這次來的是對中年夫妻，準備給自己買養老房子，對房子的地段並不挑剔，很有可能就交易成功了。
但是——“該死的，怎麽挑飯點來。”
鄔佳臭著一張臉出去開門，鐵門一拉開，門口一堆腦袋。
鄔佳：“？”
“這麽多人來幹什麽？”
房東、中介、一對夫妻，還有不知道誰，五個人魚貫而入。
大鐵門都被擠得發出吱嘎聲。
常來的那個中介說：“哦，我帶我徒弟過來看一下。”
……什麽意思？這都要現場教學？
被他們身上如有實質的煙味熏個仰倒，鄔佳轉身走向房子，心裏的不滿又疊加一層。
看著五雙鞋依次踩過之後就變得臟臟的進門地墊，她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精挑細選的地墊，為了支持原創設計，花了小一百呢！
指紋鎖開了t房門，這群人直接踩進了屋子裏——呃，聶老師辛辛苦苦拖得地板！
來看房的夫妻上下打量著房屋內部，評價道：“前院空空蕩蕩的，怎麽屋子裏這麽擠的？”
中介說：“小姑娘東西多，搬走就寬敞了。”
恁爹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
鄔佳在心裏狂罵，但是沒吱聲，直到餘光瞥到中介徒弟伸手撥弄她掛在門上的玩偶，“誒，麻煩別亂碰好吧。”
“給我嚇一跳，年紀小小脾氣還挺大。”
……恁爺爺的！
在心裏罵國粹，鄔佳往裏走，看這群人“蝗蟲過境”，留下一串串臟腳印。
感覺今晚聶玠會先暴走。
繞過進門處就能看到廚房，中介徒弟不識趣地湊到聶玠旁邊，往鍋裏看：“在做飯啊？”
聶玠拿起鍋蓋擋住，語氣很冷：“走開。”
“嗬，兩個租房的，吃了炮仗一樣的。”
他說的小聲，不過聶玠聽得一清二楚，他回頭先看了一眼鄔佳。
鄔佳的註意力還在其他人的鞋上，臉色淡淡，耐心值估計還有一半。
聶玠沒有說話，只是蓋上鍋蓋燜煮，側過身去處理下一道菜。
而鄔佳在反覆深呼吸，因為真正看房的夫妻挑揀的模樣不比中介徒弟好到哪裏去。
“沙發太舊”“電視太老”“裝修不夠實用”“臥室不夠寬敞”等等……
他們全程用著海城方言，把鄔佳和聶玠當成外地來的，言辭間充斥著排外、防備，還有覺得他們聽不懂的莫名輕蔑。
鄔佳又好氣又好笑，抱著人家是來和房東做交易的想法暫時沒有說話。
然而等到看見臘腸在主臥探頭探腦的時候，這兩夫妻突然大叫起來：“怎麽養貓？！這也太不吉利了，我聽說你們這房子風水本來就差，兒子去世，你老婆也生病，肯定要請人過來看風水的。”
話裏話外就是這房子得折價。
房東本來也不擅長說話和談價格，不然這房子不會賣這麽久。
中介和看房的夫妻明擺著一邊的，有來有回的，莫名就把房價拉低了許多。
他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嚅囁了許久說不出話。
中介：“房東大哥你也急需用錢，正好這倆夫妻又急著入住，大家都互相理解一下，給個合適的價格就完了。”
房東：“……太低了。”
中介：“那你說個心理價，咱們人都在，有商有量。”
沈默了好一會兒，房東才報了個遠遠低於最開始價格的數字。
鄔佳驚訝地看向房東，她來的時候也打聽過這套房子的價格，還夢想下輩子能買得起。
現在房東報的價格，她說不定這輩子有希望。
可是買房的夫妻依舊搖搖頭，說：“還能低，你這房子也不值價啊，地方偏不吉利，要不是中介說格局好，我們才來的，結果你看這又破又舊，租客帶的貓都不知道給墻和地板撓啥樣了。”
“……”
又說她的寶貝女兒！
還有這套房子！她真的很喜歡！哪裏又破又舊了？！
鄔佳怒上心頭，她站直了身體，說：“眼睛不用就捐掉，一天天的盡在那裏胡編亂造，養貓怎麽你了？我家貓從來不撓墻和地板。”
“你租房子的你肯定這麽說了，誰的房子誰愛護，”中介徒弟翻了個白眼，走上前，“買房的人才有資格說呢。”
“你、”
靠北。
鄔佳又一次恨自己嘴笨。
她一般情緒觸底了才會開口，但一激動一上火就容易結巴，然後罵不出聲。
氣氛太糟糕，房東剛想上前打圓場，就聽到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
“買房才有資格是嗎？”
“？”
所有人的目光轉了過去。
廚房裏，聶玠正在把收了汁的青椒釀肉往盆子裏放。
一時間房子裏香氣四溢。
中介徒弟被香得咽了咽口水，說道：“那不是廢話嗎小弟弟，你有本事買房的話，今天就有話語權。”
“哦。”
聶玠把青椒釀肉擱置到料理臺上，慢條斯理地把鍋和鏟子放進洗水池。
水聲嘩啦啦的，他說了一句：“那我買。”
他的語氣過於輕描淡寫，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仿佛只是說買塊海綿擦一樣。
可是話裏的內容卻引得中介徒弟大笑起來，“買？買什麽？別逗我笑啊弟弟，你哪裏買得起喔，小孩子說話就是不懂事哈。”
除了房東和鄔佳，其他人也都跟著笑。
而聶玠不為所動，關掉水龍頭後，轉身看向鄔佳，說：“青椒皮燉得很軟，肉我也檢查過都熟了。”
鄔佳楞楞地點頭，“哦、哦……”
“該吃飯了，吃完飯我們就去辦手續。”
對上鄔佳茫然的眼，他輕擡眉頭，嘴角是輕松愜意的弧度，繼續說道：
“不搬家了，我們把這套房子買下來吧——正好養兩只貓，是該買套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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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成了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
鄔佳按滅了早起“預備鈴”, 迷迷糊糊的大腦冒出來一個新問題：什麽人會自願在冬天上班？聖誕老人？
還沒有思考出答案，第二個催促起床的鬧鈴就響了。
……她真的有多睡十分鐘嗎？時間都去哪兒了？
在被窩裏摸索著穿完內衣秋衣秋褲還有襪子，鄔佳鼓起勇氣一把掀開了自己的被窩。
“好冷好冷！”
把前一天晚上搭配好、放在椅子上的衣服迅速套上身, 鄔佳晃晃悠悠去了衛生間。
早早完成晨練和洗漱的聶玠坐在餐桌旁, 悠閑地拿鄔佳的各種慌亂背景音當下飯佐料。
鄔佳：“聶老師你做的便當放哪裏了？”
聶玠：“料理臺上。”
話還沒說完，鄔佳閃進廚房，拎著粉色的便當袋沖出來，“Get！感恩！我先走了！”
“早飯……”
“來不及了我帶著路上吃！”
她像劫匪一樣湊到餐桌旁抓起一個包子就跑，隨即就是關門的動靜。
聶玠咽下嘴裏的生煎, 默默看向桌子上還剩了一半的早餐。
……算了，當中飯吧。
聶玠在家裏收拾完準備開始碼字的時候, 鄔佳也到了公司大廈。
緊趕慢趕終於在還剩三十秒的時候打上了卡。
鄔佳進辦公室, 到工位放下包才喘了口氣。
旁邊同事的咖啡香氣往鼻子裏鉆，鄔佳吸了兩口, “橘子味好香啊。”
“整一杯？橙C美式。”
鄔佳跟著重覆了一遍：“美式？”
“對啊, 美式。”
“真沒事嗎？周一一大早就美式。”
同事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沒事。”
終於對上了暗號, 鄔佳咧開嘴嘎嘎樂, 拿著杯子起身，安慰道：“撐住啊, 馬上就元旦了。”
“說起這個，你元旦回家t嗎？”
鄔佳裝沒聽見，快步走出工位去廁所洗杯子。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 同事們的話題依舊在元旦的安排上。
鄔佳又被問了，只好回答道：“不回去。”
“啊？你不是本地人嗎？回去應該很方便吧？”
“害, ”鄔佳拆開速溶咖啡的袋子，一邊抖粉一邊說, “我兩只貓帶回去也不方便啊，車程也至少兩個小時呢。”
“也是，你帶著兩只貓確實麻煩了點。”
還好同事們不過隨口一問，沒有太追究答案，話題很快沈了下去。
鄔佳站在飲水機前攪拌著咖啡，小小嘆了口氣。
元旦還能糊弄一下，過年可咋辦啊……除了春節假期外，過年並沒有什麽值得開心的。
沒看到這麽多年總結出了多少懟極品親戚的語錄嗎？
回到工位之後，鄔佳打開綠信，想了想還是先給堂姐發了個消息。
[鄔西迪西：姐，你過年回家嗎？（鼠了.jpg）]
那頭還沒回消息，鄔佳又忍不住想嘆氣，趕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澀的口感瞬間堵住了所有聲音。
短短半年，經歷了鄔佳人生三大討厭事情。
面試已經過了，租房杳無音信，而過年走親戚居然是未來式倒計時。
鄔佳的家庭吧，壞的是經典套路——混社會的爸，忙碌於工作的媽，還有一整個稀碎的她。
好的是爸媽離婚了不太管她，而且她現在獨立了，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臉色。
唯獨就是過年回家面對那些親戚的時候，總是嘴笨吵不贏。
鄔佳捏著杯耳又灌了一大口咖啡：她的命哦，比這咖啡還苦澀。
今年，一定要打好草稿，回去罵遍、哦不、技驚四座。
正想著怎麽回懟往年會有的那些問題，電腦屏幕上的綠信圖標亮了。
鄔佳點開，看到了堂姐的回覆。
[堂姐：回。]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堂姐的風格。
每個小孩在童年時期一定會有個崇拜的姐姐/哥哥，鄔佳從小到大都很黏著堂姐。
不過其實堂姐的性格和鄔佳大不相同，她小時候沈默寡言，像座行走的冰山。
長大後——成了一名律師，開口就是必殺技。
[鄔西迪西：好，那我們到時候商量下什麽時候去。（線條小狗比心.gif）]
[堂姐：好，我先忙了。]
得到肯定回覆後，鄔佳移動鼠標，在電腦端綠信的搜索欄點了一下。
輸入媽媽的微信昵稱後，跳出來的聊天框一片空白。
鄔佳猶豫了一會兒，剛敲入一個“媽”字，同事就喊了她的名字：“鄔佳，面試的人來了。”
“哦好的，這就來。”
鄔佳快速按了幾下刪除鍵，隱藏起綠信界面，拿上空白的簡歷表格起身去了會議室。
……改天再說吧。
一上午面了兩個經驗在主管級別的人員，鄔佳下午又聯絡了幾個工廠，她感覺自己講話講到快脫水了。
正常來說聯絡工廠的事情該交給開發和采購來完成，但好巧不巧，這倆都提了離職。
老板大手一揮讓鄔佳暫代。
鄔佳：我殺殺殺！寫作人力資源規劃，讀作打雜背鍋人員。快來人面試啊啊啊！！！
沒錯，鄔佳是一名人事。
就是那個在長輩嘴裏，隨意給別人升降工資，隨意招聘開除他人，隨意拿捏公司結構的職位。
天地良心！她比古代宮裏的太監還沒有地位，還同樣被閹割了脾氣。
她現在已經是個合格的陰陽人了。
又因為老板臨時說開會延遲了半小時下班，鄔佳說著“好的，好的”，皮笑肉不笑地離開會議室。
手機顯示公交車已經過站了，而家裏的留守兒童聶玠更是簡單明了地發來一個標點。
[聶玠：？]
[鄔西迪西：剛被叫去開會了，現在下班。（瑪卡巴卡.gif）]
不出意外回到家天早黑透了。
聶玠穿著松軟的淺咖色毛衣坐在沙發上，和臘腸玩得起勁。
或者說臘腸單方面追他放出的靈點玩得起勁。
聽到開門的動靜，一人一貓回過頭，隨即酸菜也慢悠悠從主臥晃了出來。
“好晚——”
聶玠單手撐在沙發靠背上，毛衣堆疊擠在一起，像塊香軟的華夫餅。
鄔佳嘆口氣，說：“我也想早點回來，天知道我有多久沒看到夕陽了……我先去洗手。”
兩個人都餓久了，迅速在餐桌旁就位，不作聲地埋頭吃飯，客廳裏只有電視機的聲響。
直到鄔佳的手機振動了兩下。
沒多想，鄔佳拿起手機解鎖點開綠信，紅點下的名字明明白白是房東的。
“啪——”
她反手把手機蓋上了，聶玠疑惑的眼神看過來，鄔佳深吸一口氣，“我今年是不是該去廟裏拜拜？”
聶玠：“？”
果不其然，收到了房東又要帶人來看房的噩耗。
一個“又”字，已經用了不知道多少次。
“你還沒擺脫他兒子，我還沒擺脫他，”鄔佳仰天長嘯，“這虎頭鍘到底什麽時候落下來啊？！”
鄔佳吃飯都快沒味道了，趕緊去拆了塊甜甜的芝士夾心餅幹壓驚。
洗完澡後盤腿坐在沙發上，鄔佳無奈再次打開租房軟件，看有沒有新出的租房房源。
衛生間嘩啦啦的是聶玠洗漱的動靜，兩只貓都趴在各自挑中的位置睡去了。
只有鄔佳一個人陷入抑郁狀態。
她本來就不愛搬家，現在家裏還藏了個漫畫世界來的“黑戶”……
可不能她一個人愁。
等聶玠出來後，鄔佳把手機遞過去，“來吧，一起看看房子。”
兩個腦袋湊到一起對著手機裏的房子挑挑揀揀。
聶玠最開始還不以為然，看了好幾套之後，問：“都沒有院子嗎？”
“想什麽呢？帶院子的都得三千往上，這套當時是我走運撿漏來的。”
三千……聶玠默默在心裏用自己的更新字數作比對，得出了性價比很低的結論。
但是他又很嫌棄鄔佳拎出來那幾套，“看起來面積都好小。”
“有兩室一廳就不錯了，房租條件限制在這裏，不能離我公司太遠……呃，也不能離房東兒子那個墳太遠吧？”
“沒事，死不了。”聶玠無師自通了摳門技巧，“主要是遠一點的房租會便宜嗎？我可以送你上班。”
“打住，”鄔佳擡手，“我才不想踩著風火輪上班。”
看了半天還是沒有結果，鄔佳自我安慰：“出了年，應該會空出些租房來，到時候再看看。”
說完，她利落地退出軟件，打開了小說閱讀APP，“今天聶老師的更新我都沒來得及看，看完再說。”
聶玠：“……”
無論過多久還是會感到羞恥，聶玠僵硬地扭過頭，抱著鄔佳前兩天作為聖誕禮物送他的卡皮巴拉抱枕，繼續“雲淡風輕”地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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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辛苦苦上班，就是為了迎接假期。
十二月三十、三十一正好趕上周末，連著三天能休到元旦。
鄔佳和聶玠買了一大堆零食，順便用食材填滿了冰箱。
聶玠跟著鄔佳學了道新菜——青椒釀肉。
先洗幹凈青椒，然後刨開掏籽。
聶玠：“嗯……”
鄔佳警覺，“不管你有什麽血腥的聯想，都給我打住。”
把腌制好的肉塞入青椒裏，起鍋燒油，冒煙了之後鄔佳指揮著聶玠把青椒往裏放。
鄔佳：“哇，油怎麽還能濺我手上了？！聶玠你拿鍋蓋擋著點呢？”
聶玠：“我是刺客，不是肉盾。”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鍋裏的青椒同時也在劈裏啪啦地罵街，聽這動靜感覺罵的很臟。
而聶玠一手捏著鍋柄，一手拿著鍋鏟，表情很是認真。
“要把青椒皮都煎軟，用筷子戳戳裏面的肉檢查下熟沒熟。”
鄔佳剛把筷子遞給主廚，門口就傳來了門鈴響。
她皺起眉頭，去客廳拿手機看了下消息——是約好來看房子的。
房東和中介約在元旦前一天上門，聽說這次來的是對中年夫妻，準備給自己買養老房子，對房子的地段並不挑剔，很有可能就交易成功了。
但是——“該死的，怎麽挑飯點來。”
鄔佳臭著一張臉出去開門，鐵門一拉開，門口一堆腦袋。
鄔佳：“？”
“這麽多人來幹什麽？”
房東、中介、一對夫妻，還有不知道誰，五個人魚貫而入。
大鐵門都被擠得發出吱嘎聲。
常來的那個中介說：“哦，我帶我徒弟過來看一下。”
……什麽意思？這都要現場教學？
被他們身上如有實質的煙味熏個仰倒，鄔佳轉身走向房子，心裏的不滿又疊加一層。
看著五雙鞋依次踩過之後就變得臟臟的進門地墊，她心痛得無法呼吸。
她精挑細選的地墊，為了支持原創設計，花了小一百呢！
指紋鎖開了t房門，這群人直接踩進了屋子裏——呃，聶老師辛辛苦苦拖得地板！
來看房的夫妻上下打量著房屋內部，評價道：“前院空空蕩蕩的，怎麽屋子裏這麽擠的？”
中介說：“小姑娘東西多，搬走就寬敞了。”
恁爹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
鄔佳在心裏狂罵，但是沒吱聲，直到餘光瞥到中介徒弟伸手撥弄她掛在門上的玩偶，“誒，麻煩別亂碰好吧。”
“給我嚇一跳，年紀小小脾氣還挺大。”
……恁爺爺的！
在心裏罵國粹，鄔佳往裏走，看這群人“蝗蟲過境”，留下一串串臟腳印。
感覺今晚聶玠會先暴走。
繞過進門處就能看到廚房，中介徒弟不識趣地湊到聶玠旁邊，往鍋裏看：“在做飯啊？”
聶玠拿起鍋蓋擋住，語氣很冷：“走開。”
“嗬，兩個租房的，吃了炮仗一樣的。”
他說的小聲，不過聶玠聽得一清二楚，他回頭先看了一眼鄔佳。
鄔佳的註意力還在其他人的鞋上，臉色淡淡，耐心值估計還有一半。
聶玠沒有說話，只是蓋上鍋蓋燜煮，側過身去處理下一道菜。
而鄔佳在反覆深呼吸，因為真正看房的夫妻挑揀的模樣不比中介徒弟好到哪裏去。
“沙發太舊”“電視太老”“裝修不夠實用”“臥室不夠寬敞”等等……
他們全程用著海城方言，把鄔佳和聶玠當成外地來的，言辭間充斥著排外、防備，還有覺得他們聽不懂的莫名輕蔑。
鄔佳又好氣又好笑，抱著人家是來和房東做交易的想法暫時沒有說話。
然而等到看見臘腸在主臥探頭探腦的時候，這兩夫妻突然大叫起來：“怎麽養貓？！這也太不吉利了，我聽說你們這房子風水本來就差，兒子去世，你老婆也生病，肯定要請人過來看風水的。”
話裏話外就是這房子得折價。
房東本來也不擅長說話和談價格，不然這房子不會賣這麽久。
中介和看房的夫妻明擺著一邊的，有來有回的，莫名就把房價拉低了許多。
他的臉色一點點灰敗下去，嚅囁了許久說不出話。
中介：“房東大哥你也急需用錢，正好這倆夫妻又急著入住，大家都互相理解一下，給個合適的價格就完了。”
房東：“……太低了。”
中介：“那你說個心理價，咱們人都在，有商有量。”
沈默了好一會兒，房東才報了個遠遠低於最開始價格的數字。
鄔佳驚訝地看向房東，她來的時候也打聽過這套房子的價格，還夢想下輩子能買得起。
現在房東報的價格，她說不定這輩子有希望。
可是買房的夫妻依舊搖搖頭，說：“還能低，你這房子也不值價啊，地方偏不吉利，要不是中介說格局好，我們才來的，結果你看這又破又舊，租客帶的貓都不知道給墻和地板撓啥樣了。”
“……”
又說她的寶貝女兒！
還有這套房子！她真的很喜歡！哪裏又破又舊了？！
鄔佳怒上心頭，她站直了身體，說：“眼睛不用就捐掉，一天天的盡在那裏胡編亂造，養貓怎麽你了？我家貓從來不撓墻和地板。”
“你租房子的你肯定這麽說了，誰的房子誰愛護，”中介徒弟翻了個白眼，走上前，“買房的人才有資格說呢。”
“你、”
靠北。
鄔佳又一次恨自己嘴笨。
她一般情緒觸底了才會開口，但一激動一上火就容易結巴，然後罵不出聲。
氣氛太糟糕，房東剛想上前打圓場，就聽到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
“買房才有資格是嗎？”
“？”
所有人的目光轉了過去。
廚房裏，聶玠正在把收了汁的青椒釀肉往盆子裏放。
一時間房子裏香氣四溢。
中介徒弟被香得咽了咽口水，說道：“那不是廢話嗎小弟弟，你有本事買房的話，今天就有話語權。”
“哦。”
聶玠把青椒釀肉擱置到料理臺上，慢條斯理地把鍋和鏟子放進洗水池。
水聲嘩啦啦的，他說了一句：“那我買。”
他的語氣過於輕描淡寫，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仿佛只是說買塊海綿擦一樣。
可是話裏的內容卻引得中介徒弟大笑起來，“買？買什麽？別逗我笑啊弟弟，你哪裏買得起喔，小孩子說話就是不懂事哈。”
除了房東和鄔佳，其他人也都跟著笑。
而聶玠不為所動，關掉水龍頭後，轉身看向鄔佳，說：“青椒皮燉得很軟，肉我也檢查過都熟了。”
鄔佳楞楞地點頭，“哦、哦……”
“該吃飯了，吃完飯我們就去辦手續。”
對上鄔佳茫然的眼，他輕擡眉頭，嘴角是輕松愜意的弧度，繼續說道：
“不搬家了，我們把這套房子買下來吧——正好養兩只貓，是該買套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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