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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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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2 章

雖然計劃六月出發, 但三伏天趕路無疑是人為增加出行成本。

因此當皇帝的大駕鹵簿到達臨漳時已經進了七月,當地大小官員在城外十裏處迎接儀仗入城。

隨行的禁軍接管了臨漳宮城的防務,秦琬見過行臺官員後留下了秦瑛, 兩人轉移到了臨水的涼風殿廊下, 較之別處清爽不少。

秦琬隨手落下一t子, “這幾年我忙著接手政務,許久未能出巡,東都行臺的人可還老實?”

秦瑛瞧著秦琬毫不猶豫放在正中間的棋子, 索性放空大腦, 緊挨著下到了秦琬邊上,把有限的精力用在了眼下的奏對上。

“行臺的官員大都沒什麽怨言,京中帝位交接何其兇險,虞氏又兩次作亂, 被牽連者多如毫毛, 他們能安穩在外,反倒十分慶幸。”

秦瑛落子堵住即將連成一線的黑棋, 斟酌道:“只是禦史中丞秦元懿, 似乎對陛下未曾扶持三郎繼位一事頗有微詞,不過也只是酒後失言議論了幾句, 平日裏倒沒見他有別的異處。”

“他一向崇敬世祖, 心裏不滿倒也不奇怪。”

畢竟世祖替他報了殺父之仇,他要是真的毫無芥蒂, 秦琬反而還要懷疑他是不是憋著什麽大招。

如果只是心裏不滿或者嘴上抱怨幾句, 那倒也沒什麽,誰還沒個私底下罵上司的時候, 最差不過是他耽誤公事,到時候讓他和楊安一樣回家養老也就是了。

見秦琬神色淡然, 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秦瑛心頭一松,她在臨漳與秦琬多年未見,最擔心的便是這幾年京中變故導致秦琬性情大變,現在見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寬和示下,才算徹底安心。

“說來臣聽聞陳州刺史聽聞陛下東巡不過陳州,特意遣人送了治下青年才俊來行在面聖,人已經在驛所住了半個月了。”

秦琬眉頭微挑:“是嗎?”

秦瑛笑著點頭:“臣遇見過幾次,才學如何尚且不好說,相貌是真的好,都是正當年的未婚好兒郎。”

“他不會是打著舉薦的名義把人騙來的吧?”

連秦瑛都知道茍池打得什麽主意,對方選人必然以相貌為第一要務,卻偏偏打著舉薦青年才俊的名頭,誰知道是不是對方以舉薦為名搞選秀之實,到時候被他耍了的學子會怎麽想?

誤以為對方真是在選才卻只要男子的女子又怎麽想?

秦瑛呆滯:“還能這樣?”

那不是結仇嗎?

人家奔著仕途來的,你把人家送來伺候領導,這兩個就業方向不說毫不相幹,至少也算南轅北轍吧?

“我贏了。”

秦琬落下最後一子,五枚棋子正巧連成一線。

“皇後也是病急亂投醫,”秦琬一邊撿棋子一邊吩咐楊逸,“既然陳州送了青年才子過來,子舒你現在去驛所,讓他們一個時辰之內給我寫一篇策論出來,議一議秦以何亡。”

楊逸領命離開,秦瑛瞧著他的相貌,小心翼翼道:“如今楚王年紀漸長,陛下再將此人放到身邊似乎有些不妥。”

這兩人的眼睛也太像了些。

若是有心人從中作祟,引得太子重用外戚,那對宗室來說絕對稱不上什麽好消息。

秦琬手中動作一頓,答非所問:“當年我定親之後勸他成婚,他卻不肯,對外只說潛心修道,無意男女之事,這些年也確實說到做到。”

秦瑛聞言微怔,旋即又狠下心:“王者無私,陛下若真是為了他好,更該將他外放,否則養大了他的心思,讓白郡楊氏鬧起來,才是真的害了他。”

一個沒有正經名分的太子生父,那就不是太子生父,死了也是白死,除了讓宗室和太子暗中鬧掰,沒有半分好處。

“他母親去世之後他和白郡楊氏分宗了。”

秦琬輕飄飄丟下這麽個石破天驚的消息,秦瑛幾乎瞠目結舌。

“楊子舒在外人眼中無妻無子,分宗與被除名何異,就因為……”你?

秦琬微微頷首。

分宗與分家不同,分家只是簡單分割財產,但還在一個族譜上;分宗則是另起一脈,能把自己寫在族譜第一頁,哪怕誅九族也不會互相牽連。

如果楊逸想,甚至可以給自己再改個姓,他原來的親族也管不了他。

雖然她當初只是看上了楊逸一家以生女為主的基因優勢,但楊逸都為她做到了這種地步,她怎麽就不能滿足對方這點小願望呢?

“陛下真喜歡他,給他個名分不也行,覺得‘男賓’位委屈了,夫人不也可以,何必一定讓他在朝堂上?”

“那才是真坐實了他太子生父的身份,你猜那些世族子弟會不會借此挑撥太子,又或者借口太子之父不能為庶,上書勸我廢後另立?”

雖然當下有一套完整的入贅流程,但三代還宗這種惡心事還是屢禁不止,雖然有宗室牽制,皇位沒那麽容易落到別家手裏,可萬一宗室式微了呢?

穩妥起見,太子只能父不詳。

秦琬輕聲道:“子舒是我潛邸老人,一直做的都是處理文書的事,哪怕是要栽培他,也得留他在我身邊多待幾年再外放地方。否則潛邸舊人中只有他的調動不合常理,再結合二人相貌,豈不是不打自招?”

這話的確有道理。

“說到底還是陛下舍不得罷了。”

不然直接把人殺了不是更幹脆。

秦瑛直接了當戳穿秦琬的心思,又重新往棋盤上放了枚棋子,玩笑道:“那陛下怎麽在臣面前承認了,難不成陛下已經準備好了封口的後手?”

“你都已經知道了,再瞞著也無益。”秦琬順著秦瑛的意思重開一局,“正好可以幫我盯著他,若是他真有什麽不軌之舉,記得提醒我殺了他。”

秦瑛聽出了秦琬的弦外之音:“陛下這是要調我回京?”

至於防備枕邊人,那不是正好,皇帝能自己狠下心,還省了她們從旁勸說。

“尚書右丞,等年後我回京再詔你入京,屆時由王顯則接任臨漳尹。”秦琬道。

秦瑛聽完就笑了:“他在門下省我在尚書省,我不被他挑刺就不錯了,哪還能幫陛下看人。”

秦琬故作嫌棄:“眼下倒也用不著你。”

秦瑛掩面而笑,袖子恰好拂過棋盤,弄亂了棋子,秦琬瞪了她一眼:“哪有你這麽耍賴的?”

卻由著她的性子沒把棋子覆原,而是重新開始下棋,這次倒不是五子棋了,而是正經的圍棋。

兩人一盤棋即將結束,楊逸正巧帶著那二十人的策論回來。

見秦瑛正陪著秦琬笑語盈盈地下棋,侍從都守在遠處,楊逸也停下步子,預備著等兩人說完話再過去。秦瑛卻在註意到他之後朝秦琬說了句什麽,秦琬側首朝他揚了下手,示意他過來。

楊逸將策論交給秦琬,輕聲道:“臣鬥膽,回來時先看了一遍,將文辭俱佳者放在了上邊。”

秦琬聞言將下邊的幾張塞給了秦瑛:“你與我一道看看。”

秦瑛心頭嘖了一聲,怕寫的不好辣眼睛就給我看是吧?

茍池雖然得了皇後的傳信要找些才貌俱佳的人來侍奉皇帝,以鞏固茍家的地位,但他顯然沒那個膽子真把飽學之士弄到皇帝跟前拉皮條,萬一人家真憑借才學入了皇帝的眼,轉頭告個黑狀,他這個刺史得吃不了兜著走。

秦琬看過楊逸挑出來的上品就知道,這群人只能算學識一般。

她又和秦瑛換了策論,順口問楊逸:“子舒去看了,那些人品貌如何?他們在你跟前是怎麽說此行目的?”

“臣去時稱陛下聽聞茍刺史舉薦治下英才,特意命眾人以策論進上,他們並未反駁。”

楊逸言辭間十分謹慎,對方沒反駁,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而對眾人的評價,他只有八個字——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秦琬了然,全是笨蛋美人。

如果茍池光明正大以獻美為名把人送來,她還真不太好拂了皇後面子,但打著舉薦治下才俊的名義給她進美人,她真收了成什麽人了?

只怕沒幾天宋國都敢編排她和滿朝文武都有一腿。

職場潛規則要不得。

她把策論重新給楊逸:“你親自把這些策論交給陽平王,將今日所見所聞一一說了,讓陽平王擬招告誡茍池好生關註治下教育,陳州膏腴之地人傑地靈,若是被他治理的連個像樣的青年才俊都沒有,他就回家抱孫子去吧。”

楊逸離開時腳步都輕快了不少,秦琬讓人把棋盤收起來,拉著秦瑛回了殿中。

“你今晚別回了,和我一道睡,我有些事想問你。”

這邊皇帝姊妹兩個正要抵足而眠,那邊正在吃晚飯的陽平王再次接到了皇帝的任務。

他聽完楊逸的覆述,險些氣得當場摔了筷子。

“茍池他當國家選才是兒戲嗎!”

幸虧陛下心裏有成t算,否則真把人收了,只怕有人要專門琢磨著走歪門邪道,往後再無寧日。

從前皇帝是男子也不妨礙有些人靠著龍陽之事步步高升,現在皇帝是女的豈不是更無顧忌!

這種歪風邪氣決不能助長!

他冷聲詢問楊逸:“茍池的為人我知道,絕對想不出獻美的主意來,此事是否有皇後授意?”

楊逸想到秦琬說得那句‘皇後也是病急亂投醫’,微微垂眼避開了陽平王的視線,滴水不漏道:“此事陛下已有決斷,逸為外臣,不敢妄議天家之事。”

那就說明確實有皇後的手筆。

陽平王語氣不滿:“古往今來,豈有後宮幹政的道理,皇後私下串聯外臣,是想做什麽?”

茍氏的手伸的未免太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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