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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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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9 章

太子和高陽王去而覆返, 建元帝還以為兩人有什麽大事要私下稟奏,聽到秦琬請求屏退侍從他也同意了,只留了史官在側。

然後他就繃不住了。

他匪夷所思地質問太子:“阿顯, 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

到底是什麽讓太子產生了他會易儲的錯覺?

幸虧太子今天找的傾訴對象是秦琬, 要是換了茍爽或者皇後, 他都不敢想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

太子羞愧低頭:“陛下待臣至厚。”

建元帝又問:“那是你大兄對你不夠恭敬嗎?”

太子面有慚色:“大兄待兒極好。”

“那你怎麽就容不下你兄長!”

建元帝似乎格外不理解,為什麽他只是對長子表露出了一點父愛,甚至這點關懷還是為了給太子培養幫手, 太子就如臨大敵, 恨不能將兄長處置而後快。

太子是指望不上了,秦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替他開脫:“陛下容稟,兒女之間爭風吃醋想要獨占父母寵愛是天性使然。太子殿下自幼養在陛下身邊,由陛下親自教養, 如今因為國事不得不與陛下分離, 父子居所相隔不過數百步卻不能日日相見,又見新平王承歡膝下, 略有幾分妒意也是人之常情。”

“滿口歪理!”

雖然訓斥了秦琬, 但建元帝明顯氣消了幾分。

又開始痛心疾首地數自己這些年為了東宮穩固做了多少努力,試圖讓太子明白, 他會有讓太子追封盧夫人的想法, 是為了讓太子以此來換取新平王的衷心,後來考慮到皇後, 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但很顯然, 太子認為新平王臣服於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建元帝的說法只是對方偏愛長子托辭。

只是建元帝過於明顯的詫異讓他明白對方沒有易儲的意思, 所以才給建元帝面子做出一副羞愧的模樣。

秦琬在一旁低頭裝璧花,心裏吐槽得飛起, 皇家關系好有什麽用,該砍人的時候有誰真的手軟過。

太子這不是學得挺好的,如今上賜死秦燁故事。

身為保送生的太子並不善於偽裝自己的情緒,他那點掩飾在建元帝和秦琬眼中等同於沒有。

也因此,建元帝越發無可奈何。

廢長立幼是取死之道,而他的身體狀況也不足以支持他再培養出一個太子出來,他只能在新平王和太子之間二選一。

而他費盡心思歸攏到東宮旗下的各方勢力成了他廢太子的最大阻礙,他敢肯定,他今天宣布要改立新平王,第二天新平王不暴斃都算是東宮動手慢的。

當然,也不排除東宮直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弒君篡位。

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建元帝厚賞了秦琬,然後提溜著太子去找皇後了。

他是拿太子沒辦法了,但願皇後能拎得清。

臨走之前建元帝特意交代秦琬,要她代太子處理好這次與宋國交接之事,不要讓人看輕了東宮。

秦琬在太子半是感激半是哀怨的目光中領命離開。

哪有救人救一半跑路的?

皇家內部的小風波並未引起其他人註意。

不論是新平王被派往洛州,還是陛下又將太子帶在身邊教導國事,都合乎情理。

倒是陽平王見秦琬帶著東宮官員忙上忙下,卻始終沒見太子出面,似乎從中品出了點什麽,試探著問秦琬:“陛下既下詔令太子主持與宋國交涉,怎麽也不見太子出面,便是太子承教禦前,於此也並無妨礙才是。”

雖然太子詹事一職讓秦琬可以名正言順領導東宮諸臣,但比起太子詹事一職,朝臣說起她的第一印象還是權兼三省的當今愛臣。

要把秦琬的功績歸到當今身上,那時理所應當的,可要歸到太子身上,朝臣哪怕嘴上不說,心裏也不會認同。

高陽王十三封王十四入朝,文能改革官制安定一方,武能北拒鮮卑南敗吳寇,哪怕是種地,人家都能種出花來,就算年紀小了點,他們位在高陽王之下也不算委屈。

可太子入朝至今沒有半點亮眼的地方,現在又半點力不出就等著蹭秦琬的功勞,這吃相不免太難看了點。

讓人忍不住懷疑建元帝此舉的t真正意圖。

秦琬神色如常道:“聖體不豫,太子一直掛心,如今能侍奉在陛下跟前更是太子所求,一時顧不上這些細枝末節,我既然總攬東宮庶務,代太子處理也沒什麽不妥的。”

陽平王若有所思地走了。

這是擔心皇位傳承生出變故,所以太子舍小存大守在皇帝邊上?

那新平王離京一事就格外值得揣摩了。

圍繞著皇位的勾心鬥角對民間的影響遠不及朝廷的一紙詔命。

滄州郡縣不情不願地按照當年的名冊將人盡數送往洛州,再一算朝廷給出的價錢,怎麽看都是虧了。

贖買戰俘放其還鄉無疑是德政,然而讓新平王始料未及的是,居然有人不想走!

“我可不是說我想繼續當官奴,這朝廷出錢為我們贖身自然是恩德,可為什麽要把我們攆走呢?我們可以寫信讓家裏人過來嘛。”

和劉萬壽一起的人紛紛附和:“對對對,我們本來就是北方人,又不適應南邊的氣候,既然不打仗了,我們想搬回來也沒什麽不對吧?”

新平王扮做小吏,跟在詢問緣由的禦史身後,聽著眼前這個名為劉萬壽的人侃侃而談:

“我問過我們縣裏的大農,她告訴我只要我們肯留下,就也能分田,要是一家人都過來,分到手的地比我家在南邊的地還多。朝廷給的種子也好,就算分得是生地,收成也不比南邊差多少,還沒有高門郎君隨便搶家裏的女人。

我讓差役拉走的時候家裏兩個女兒一個三歲、一個五歲,現在可是正漂亮的時候,我母親和妻子勢單力薄,哪護得住她們。”

這好像確實是利益相關。

禦史又問:“你家裏只有你一個男丁,那你怎麽會被宋軍拉來參軍?”

這拉人服兵役也是有講究的,時下普遍實行的是“三五取丁”,就是對有兵籍的人家三丁取一、五丁取二,六丁以上出三人,獨子不取。當然,真打急眼了也顧不上這個,但宋周之間遠不到這種地步。

按劉萬壽自己的說法,他家裏只有他一個男丁,宋國不至於缺德到這種地步吧?

旁邊有劉萬壽的同鄉劉百歲解釋:“就是欺負我們家裏男丁少,才把服役的名額攤派給我們。我家倒是比他家好點,好歹有個兒子,雖說我走的那年才八歲,但大小算個勞力,我妻帶著幾個孩子改嫁那家人品也好。我又是寫信又是寄錢勸了他們兩年多,他們好不容易松口,我又回去了,這算什麽事。”

新平王大為震撼:“你妻子都帶著孩子改嫁了,你還給他們送錢讓他們來北邊和你一起住,你圖什麽?”

“小郎君你不懂,我妻和她改嫁的趙兄都是難得的厚道人,我妻改嫁了還把我阿母帶在身邊奉養,趙兄也沒讓人欺了我阿母和孩子,我前些日子還收到我阿母給我寄的衣裳了。”

劉百歲滿目憧憬,“我本來都和家裏商量好了,到時候我和我妻結為兄妹,再給我妹子添上一筆嫁妝風光大嫁,將來我們兩家同氣連枝,才算不辜負了這段緣分。”

就和齊王叔家裏一樣,新平王了然。

相較於關註點歪到天邊的新平王,隨行的禦史便敏銳多了,他皺眉問道:“你先前是官奴,又哪來的私財?”

“他祖上是南渡的大廚,做飯的手藝極好,我們縣裏婚慶都讓他去主持,縣令就做主將百姓給的傭金給他分了四成。”

禦史眉心一松,這算是鉆了制度的空子,不過好廚子難得,得罪廚子的後果又嚴重,當地縣令的做法也算是在情理之內。

“事關重大,須得上奏陛下才能定下,至少要半個月才能有答覆,你們這些日子也好好想清楚。”

不同於滄州的縣令恨不自己治下人口飆增,然後他們就可以獲得政績升職,新平王身邊的禦史作為朝廷的代表自然希望這些人能順利南下,哪怕他們回到宋國後又帶著家人跑回周國,也能給宋國的邊防造成不小影響。

反正他們只想給宋國添亂,至於是什麽亂子卻沒有強求。

因此禦史臨走前勸他們:“雖說你們祖上是北人,可南遷多年,父祖墳塋都在南邊,若是舉家遷徙,家裏的祖墳怎麽辦呢?”

在場的戰俘陷入沈思,姜冶在一旁看著,卻覺得祖墳對他們來說也不怎麽重要。

周律嚴苛,周國境內的世族又被狠狠整治了一回,年輕的周人不免對世族官僚的做派不熟悉,他卻自幼長在宋國,豪族子弟不做人的時候有多不做人他怎麽會不知道。

這些人在宋國本就不得意,又見過了周國百姓的日子,再回宋國哪受得了?

周國那群人又一向重視什麽民意民心,萬一真同意讓這些人留下,那削弱的可是他的戰鬥力!

姜冶思來想去,找上了新平王。

“殿下,冶有一計,或可令他們回心轉意。”

新平王叫停了正在往大興寫奏表的禦史:“不知姜卿有何計策?”

姜冶道:“他們想要留在大周,無外乎利益動人心,又以皆家人北上團聚者為主。可周宋兩國邊境防務森嚴,巡查庶民便是僥幸偷渡,也難以攜帶家資,此舉甚是危險。可若是自揚州遷徙至荊州,卻無諸多煩惱,而後若是仍要北上,冶在荊州,也能為其行些方便。”

禦史眼睛一亮,對上了同樣驚喜的新平王。

行些方便放人北上這話兩人都沒當真,且不說姜冶有沒有這麽大的權力,他就是有,按照姜冶的性格也不會把吃到自己嘴裏的肥肉再吐出來。

但姜冶從家人安全的角度來勸人,卻有很大的可行性。

新平王笑道:“一事不煩二主,既然是為姜卿送來的人手,由姜卿親自說服亦合乎情理,孤便不插手了。”

“願姜卿馬到功成。”

姜冶胸有成竹的走了。

他這些年在周國可不是什麽都沒幹,那些個周國官吏為了討好上官,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面上總免不了要和治下百姓談笑風聲,以此來彰顯自己的親民形象。

他觀察多年,這一套用來拉攏人心的效果確實不錯,此時正是檢驗成果的時候!

姜冶趁著吃飯的時候蹲到了劉萬壽的邊上,先借著當年東路軍和西路軍被俘的不同經過拉進了兩人的距離,畢竟人都是喜歡聽八卦的,而後又將自己上午聽到他們和周國官員的對話一事說了,順勢提出自己的疑問,一步步引導著對方往他想要的方向思考。

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在姜冶給出自己的解決方案之後,有人提出質疑:“揚州的邊將不會放我們走,荊州的邊將就會了?”

姜冶擲地有聲:“荊州刺史是我叔!”

周圍人:(☉o☉)!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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