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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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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直到現在, 大部分人對於長樂王造反並且擁立高祖之子為帝這事,還是一頭霧水。

怎麽會有人寧願堂兄當皇帝,也要造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的反?

王肅同樣不明白為什麽, 但這不妨礙他覺得長樂王可能是打獵時落馬摔到了頭, 亦或是突然得了癔癥, 因為這根本不像是一個邏輯正常的成年人能幹出來的事!

直到在邵城外看到親自來迎的秦琬,他才有了幾分真實感,原來不是在做夢啊。

王肅下馬正要行禮, 卻被秦琬搶先一步。

“多年不見, 王公比之當年越發威嚴了。”

兩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建元元年時王肅往高陽宣旨。

那時兩人一個是身份尷尬的“從龍功臣”,一個是初露頭角的新帝寵臣。如今建元七年過了小半,秦琬成了周國第三代宗室中第一個入朝的,王肅也成了兩省之首, 個中境遇變化, 足以稱得上恍如隔世。

王肅笑道:“殿下也越發光彩照人,當年臣隨陛下往西堂探望殿下, 何曾想到會有今日呢?”

他那時候正幫著建元帝清掃越厲王殘餘勢力, 看誰都要揣摩幾分,如果秦琬不是女子, 以她當時展現出來的圓滑, 必然能和她的幾個叔叔一起登上王肅的請殺名單。

可惜他旁敲側擊連著勸了多年,建元帝就只有一句“天下, 高祖之天下, 不可使高祖無後”,沒一次聽他的, 以致有四王之禍。

“我那時正在病中,形容狼狽, 倒教老師見笑了。”

秦琬換了稱呼,笑著擡手請王肅入城,路上同他說起邵城的情況。

“前幾日燕國瀛陽王奉燕帝密詔攻打邵城,我收到消息後率兵出絳關,茍季穎統帥騎兵先行,強訥言率步卒壓後。我與茍季穎到夏縣不久便與長樂王合兵一處,叔父設計誘瀛陽王出城,將其一舉擒獲,瀛陽王部眾被茍季穎伏擊,倉皇逃竄之際又撞上強訥言的步卒,被盡數剿滅。”

這些與強默告訴王肅的差不多,但其中避重就輕的意味十分明顯,不知道的還以為長樂王早就與秦琬約好了要抵禦外敵。

王肅開門見山:“不知懷琰如何勸說長樂王倒戈?”

“自然是用獻王來勸。”

王肅詫異地看過來,沒明白這又和獻王有什麽關系,甚至又向秦琬確認了一遍:“東海獻王?”

“正是東海獻王。長樂王與獻王感情甚篤,獻王無辜就死,長樂王便懷恨在心,所以和陛下慪氣謀逆。我以桓帝陵廟、獻王奉嗣以及東海王與清河王二人勸說長樂王,長樂王有感於血脈至親,這才罷兵休戰。”

秦琬剛解釋完王肅就忍不住擡手扶額。

完了。

這理由說給陛下聽,長樂王肯定能逃過一劫。若是過上幾年,長樂王做出悔過的姿態,再因為血脈的緣故被委以重任,那簡直就是災難!

他勉強打起精神,問秦琬:“今日怎不見長樂王?”

“長樂王近日身體不適。”

秦琬語氣有些尷尬,見王肅看她,她便側首低聲說了幾句,王肅聽到一半便漾開笑意,等秦琬說完更是忍俊不禁。

“王妃不愧是李兄之女。”王肅笑著誇讚,“頗有其父之風。”

聽王肅對此事無所謂的態度,秦琬也略安下心,替長樂王妃解釋了一句:“叔母大約是忍久了,如今一並發作出來,哪還顧得上其他。”

王肅何止不介意,他巴不得給長樂王多添點堵出口惡氣,就因為他一時想不開在造反叛國的底線上瘋狂跳躍,給他們添了多少麻煩!

他甚至主動幫長樂王妃出謀劃策:“恰好雲龍兄自去歲入冬時便身體不適,又一直掛念女兒,卻礙於國事不敢顯露,王妃回京後或可向太後請旨歸家為父侍疾,以全孝道。”

“李公身體不適?”秦琬驚訝道。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從去年到現在大半年時間朝廷四處用兵,王肅又帶兵在外,朝中大事基本都是由李辰帶著陽平王為建元帝參謀決定,這可不是一般的工作強度,李辰身體不適還一直堅持,身體受得住嗎?

聽秦琬問起,王肅臉上的笑意也少了許多:“我這些時日一直在外,對雲龍兄的身體所知不多,只是日常問及使者,雲龍兄雖然清減了,精神倒還不錯。”

聽王肅這麽說,秦琬也暫時放下心,王肅又道:“前日我出發時往京中發了t一份軍報,如今邵城既下,也該再往京中送一份消息才是。我於此無功,這份奏報懷琰動筆即可,我只管用印。”

王肅說得灑脫,秦琬便沒有推辭。

若只是她一人的功勞,分給王肅一部分自然無礙,可此番她所帶兵卒不少,朝中的賞賜能分到一個士卒手中的本來就少,她若是再慷他人之慨讓她的老師分走一部分,許多人的傷便白受了。

王肅作為皇帝寵臣,卻能和先前大權在握的李辰交好,自然不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此番先聲奪人也是為了避免讓外人詬病秦琬不敬師長,畢竟軍中侵占軍功的名目多的是,依仗名分強行蹭軍功也是潛規則。

果然秦琬爽快應下後,王肅便催她盡快寫奏表。

“邵城糧草不足,我等至多在此停留兩旬,盡快將奏表送到朝中,陛下才好決定我等撤軍之後由誰駐守邵城。”

“還有一事,說完我便去寫。”秦琬從袖中抽出一份詔書,“瀛陽王長史鄭丕鄭紹基,與伯安同出廣武鄭氏,夏縣豪強畏懼訥言兵勢,便將此人捆縛出城送至訥言軍中。這是鄭紹基獻於我的燕帝密詔,此人洞察時勢,瀛陽王卻不能用,老師不妨撥冗一見。”

王肅接過詔書略掃了一眼,便知秦琬所謂的洞察時勢是什麽意思,頷首道:“我後日見他。”

這邊是要先晾一晾對方的意思,秦琬讚同地點頭。

鄭丕確實有才,但這見風使舵的性子,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除非能一直處在強勢地位,否則這種舊主方才失勢,下一秒就想好怎麽跳槽的人,根本不敢讓人引為心腹。

隨著邵城捷報入京,這場自六年秋便開始的叛亂徹底落下帷幕。

建元帝卻不敢放松心神,除去妄圖插手周國內政卻差點被晉王捅到命門、至今還在與周軍不斷摩擦的燕國,戰後的處罰與封賞同樣是一件棘手的事。

“魏王、趙王、燕王,此三人已經伏法,禍不及家眷,便由其世子繼承爵位,遷至大興居住。”

建元帝思索著說出這番話,李辰早有心理準備,聞言只是點頭,反正都是才幾歲的孩子,遷到京城,就在天子腳下也也翻不出什麽浪花來。

“至於長樂王……”建元帝頓了頓,又換了個稱呼,“阿恬他……”

話到一半,他看著案上的奏表再次沈默下來,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麽讓人無從下手的事。

如果秦恬早點罷兵,他還能借著先前既往不咎的許諾順勢原諒對方,畢竟天子一言九鼎,他執意要當無事發生,臣子也挑不出錯;如果秦恬抵抗到底,他賜死對方雖然心痛,但也算問心無愧,畢竟是對方先動的手。

可現在對方不僅謀逆還叛國,要是真跑到燕國了也算他重情重義是條漢子,偏偏被秦琬一勸又反手坑了燕國一把,還把燕國的洛州刺史抓回來了。

就算是浪子回頭,回得這麽徹底也不怕把脖子扭折了。

建元帝忍不住懷疑,秦恬真的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嗎?

他和子信明明都挺正常啊?

大約是建元帝沈默的時間過長,李辰出聲提醒他:“長樂王畢竟是主動獻城,又與高陽王聯手摧折燕國陰謀,將功折罪之下,不能咳咳…”不等建元帝動作,李辰便端起太醫開得潤喉藥喝了一口,接著方才的話道,“不能罰得比三王更重。”

言下之意便是,魏趙燕三王沒有除國廢為庶人,長樂王的爵位就一樣不能動。

畢竟那可是關系到他女兒後半輩子的待遇。

建元帝無奈,他看向一旁沈默不語的陽平王:“子信怎麽說?”

陽平王只得道:“阿恬如何想的我們也只是猜測,阿琬畢竟是小輩,早年舊事奏報上三言兩語也說不清,不妨先不做處置,待到阿恬進京後尋出癥結所在,再做計較。”

反正一事半會也拿不定主意,不妨先拖著唄。

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李辰當即附和:“陽平王言之有理。”

“那便先公布赦免魏趙燕三王家眷及其麾下士卒的詔書。”

建元帝也怕自己妄下決定引得日後後悔,便順著李辰與陽平王的意思將對長樂王的處置押後,但長樂王等得,邵城的士卒卻等不得。

“邵城的士卒與文官可以赦免,千夫長以上的將領卻必須處罰。他們未能盡勸諫之責又黨附長樂王,一律降為戍卒,詔書到時便啟程。”建元帝說著看看向李辰,特意補充道,“家眷不必同往,未曾變節者不在此列。”

先前對魏趙燕三王的處置已經定下了寬大處理的基調,對於邵城的士卒自然不會處罰過重,但與已經或真或假地死在戰場上的三王死忠不同,長樂王屬於和平交接,心腹將領沒有分毫損傷,對這些將領的處置,才是是建元帝對長樂王的態度。

李辰徹底放下心,不會牽連家眷,那他便不用擔心女兒了。

他正要起身向建元帝道謝,卻眼前一黑,猛地撞翻了桌案歪倒在地。

“舅舅!”

“李公!”

“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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