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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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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陽

好在秦琬並未讓他們失望, 一顆伐髓丹下去,只等了一刻鐘,清河王便有了明顯的脈搏。

曹田猛地呼出一口氣, 此時才覺得後背一片濡濕, 秦琬將清河王腰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組佩解下來收好, 又從馬背上解下包裹,拿出裏邊的狼皮披風給清河王裹上,將對方身上王爵常服遮得一絲不漏。

“此地不宜久留, 待我們到了新豐縣再行休整。”

曹田等人紛紛應是, 他們短暫的休息了片刻,便趁著夜色冬歸,後半夜時又落了場雪,將地上淩亂的馬蹄印遮得一幹二凈。

新豐縣在大興的東側, 但已經脫離了司隸的管轄範圍, 相對安全不少。

如今秦琬掌握著高陽縣的戶籍,給一行人偽造了好幾份不同的戶籍, 足以應對進城時的檢查。

但穩妥起見, 她還是將清河王與那個被他們綁來的雜役留在了城外,並留下曹田與一個護衛照看。

秦琬與另一個護衛混在百姓中進了城, 也虧得秦琬這幾天冷風把臉吹皴了, 否則她白凈的樣子絕對瞞不過城門處的侍衛。

新豐是個大縣,因為處在商道上, 縣市極為繁華。秦琬租下了一家民居, 這家人的經營模式有些像現代的民宿,專門騰出家中采光最好的正房與廂房來招待行商, 自己一家則擠在倒座房裏。

秦琬給了半月的錢卻只住三五天,這家的家主都覺得不好意思, 聽說秦琬一行路上遇盜,還有個傷重昏迷的叔父在城外,想要買輛車與幾身換洗衣物將叔父接進城,當即帶著他們尋上中人,買了兩駕馬車與幾身男子衣裳,一同將清河王接進城安置下來。

“叔父大約得半月後才能醒,這幾日你們好好歇息,我們三日後出發。”

曹田指著那個雜役:“不知此人如何處置?”

此人在大興亦有親眷,秦琬糾結了一瞬,狠下心:“帶他一起回高陽,叔父的事絕對不能洩露!”

三日後,大雪徹底停下,一行人低調地離開新豐,十分順利地度過大河,穿越晉王治所,進入了高陽郡。

秦琬並未回城,而是先去了城外的塢堡,比起人員覆雜的郡主府,自然是完全屬於她的塢堡更讓人安心。

為了彰顯她塢主的地位,鄭平特意將塢堡最中心的院子留給她居住,秦琬給清河王安排的住所便在此處。

被她抓來的雜役已經醒了,這人膽子不大,看到劫持自己的賊人是高陽郡主時已經嚇了一跳,得知清河王“死而覆生”後更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麽,再次清醒過來時對著秦琬納頭便拜,弄得秦琬十分無語,有心解釋,對方又什麽也沒說,解釋了反而顯得她自作多情,好在這雜役也沒別的出格舉動,秦琬便將他留在塢中照顧清河王。

收到秦琬回來的消息,一眾下屬紛紛聚集到塢堡之中,秦琬安頓好清河王出來時,正看到幾個人表面上坐在正堂喝茶,實則魂都飛到側間的臥房裏去了。

她哭笑不得:“等叔父醒了有你們見面的時候。”

眾人這才略顯尷尬地收回視線,清河王被賜死的消息逐漸傳開,現在一個眾人認知中的死人正好好躺在他們的地界上,誰能不好奇?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只是為了看熱鬧而來,竇顯帶頭說起了秦琬離開這段時間的高陽內政。

如今已臨近臘月,各家各戶都在預備著過年,今年有秦琬變著法的減稅,縣中百姓難得過一個肥年,慶祝的興致極高,還特意向講學的女官請教宮中慶祝除夕的風俗,準備照著弄個簡略版出來。

趙洛笑道:“宮中大儺耗時費力,臣便讓人請來了郡中有名的方相氏,依著宮中禮儀改了逐疫的儀程,屆時大儺的隊伍會巡城一周,將火把丟入瀛水驅疫[1],還需英鸞費心維持秩序。”

鄭鴻頷首應下,又問秦琬:“不知今年的大儺郡主可要出席?”

“自然要去。”

秦琬興致勃勃,她還沒看過儺戲呢。

話到此處,秦琬又問鄭平礦上的貧困戶的情況:“他們若是不想在礦上過年,便及時給他們結了薪資,放他們回家,莫要強留。”

秦琬這是按照現代的經驗提出的建議,畢竟沒人樂意在工地過年,然而鄭平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前番大雪,礦上許多人家在村中的茅屋被壓塌,他們還回去收拾了東西,問郡主能否收留他們到開春,還有人想要仿效秋收後賣身之人的例子,將自己家的地獻與郡主,來做郡主的佃客。”

又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

秦琬心中懊惱,臉上也帶出幾分憂慮:“我記著礦上也是臨時搭建的草屋?沒有出事吧?”

“彼時張娘子在,組織了礦上的人輪番除雪,並未出事。”

秦琬疑惑:“張娘子?”

鄭平解釋道:“便是郡主試驗曲轅犁那日扶犁的婦人,姓張名明月,她勤謹好學,先前隨臣種地時便十分用心,臣接掌了石墨礦後去勸說縣中貧戶到礦上做工,全賴張娘子從旁佐助,臣便將礦上的瑣事交付給了張娘子。”

很好,下屬也學會工作外包了。

但秦琬並不討厭這種行為,能選人用人也是本事,總不能全指望她一個人到處挖人吧?

“明日,後日吧,後日我到礦上走一遭,便由張娘子接待。”

定下年前的行程,秦琬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郡主府。

有賴於洗精伐髓帶來的好體質,她身上的傷恢覆的極快,隨之而來的副作用就是她為了維持身體的高代謝,必須攝入遠超同齡人的食物來補充能量。

連著吃完三大碗湯餅,又讓人將熬湯底的老母雞撈出來啃了,秦琬滿意地揉了揉腹部,坐在旁邊的王琦滿眼心疼,她等秦琬漱完口,用熱水替秦琬敷過臉,拿著面脂在她臉上細細塗抹。

邊抹邊小聲說:“家裏我看得緊,你舅舅與姨母來看幾次,我說他們身體弱,怕過了病氣。呂娘子想是看出了什麽,但並未多言,你既然回來了,不妨等面上的凍傷消了與他們好好談談,我瞧著呂娘子倒是很有老夫人的風範。”

秦琬眼睛半闔:“我後日要去礦上看看,等明日病好些了便去向姨母與舅舅道歉。”

王琦語氣遲疑:“你面上的凍痕?”

“不妨事…”

秦琬的聲音逐漸低下去,王琦接住她歪倒的身子,朝一旁玩耍的佛奴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親自將秦琬抱進內室。

一夜好眠。

翌日,秦琬臉上本就不甚嚴重的凍痕消了大半,她又勻了些提氣色的脂粉將凍痕遮住,才去見呂盈與呂萇。

這兩人依舊住在抱樸堂,聽到侍女通傳急忙迎出來。

“郡主不是還病著嗎,怎麽能出來吹風?”

秦琬笑t道:“前些日子怕過了病氣,將姨母與舅舅拒之門外,我今日是特意來賠罪的。”

呂盈兩頰長了些肉,已然是個五官大氣的美人,她將秦琬讓進屋子,從爐上的陶壺中倒出了一盞熱水放到秦琬面前,“不知郡主如今用些什麽藥,怕影響藥效,只能委屈郡主喝白水了。”

“白水即可。”秦琬捧著杯盞,只覺得一陣熱意順著指尖蔓延至心頭,她看向沈默的呂萇:“舅舅這些時日可還適應?”

呂萇看向長姊,他出生的晚,對生父沒什麽印象,又因為呂越的苛待耽誤了青春期發育,個子只比呂盈高了一寸,從小到大都仰賴呂盈保護,已經習慣了聽從長姊的決定。

呂盈替他回答:“我二人一切都好,只是如今也出不得門,整日無事,想同郡主借幾本書看看,也好有幾分立身的本事。”

先前呂盈礙於世人議論,只在呂萇身後遙控指揮,但在高陽這段時日她敏銳地察覺到了秦琬對女官的扶持,她不想再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到男人的良心上,於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秦琬對她與呂萇的容忍度,試圖擺脫既定的命運。

秦琬聽出了呂盈的意思,笑道:“王阿姨精通詩書騎射,姨母若有向學之心,不妨向王阿姨請教。”

聽出秦琬話裏對自己的寬容,呂盈且喜且憂,喜的是自己還有全力一搏的機會,憂的是秦琬對呂萇若有若無的防備。

畢竟是從小照顧大的手足,呂盈也不想就這麽放棄呂萇,她想了想,問秦琬:“阿萇是男子,不便向太妃請教,不如我自太妃處進學回來,再同他一起溫習?”

“只要姨母願意,我自無二話。”

呂盈心底一輕,又陪著秦琬說了會閑話,才將人送出門。

秦琬回去後讓人將她才看過一遍的《呂氏春秋》送到呂盈處,又同王綺說了這事,王綺聽完嗔怪道:“慣會給我找事!”

秦琬拉著王綺的袖子撒嬌賣乖:“難道不是姨姨自己看中了姨母嗎?兒為您排憂解難,竟然半分賞賜也無?”

王綺抱起佛奴放到秦琬懷裏:“我把這冤家賞你好不好?”

佛奴懵懂地抱住秦琬,大概只聽見了賞字,立刻大聲附和:“好!”

秦琬笑著逗他:“那你以後和阿姊一起住,醒來見不到娘親再哭了怎麽辦?”

小孩記性不好,全然不記得先前王綺離開時他哭著要娘親的事,嚴肅道:“男子漢,才不哭!哭了,就打!”

王綺當即扶案大笑,邊笑邊說:“前日阿錦帶著大郎過來,大郎跌了一跤便哭了。阿錦去給大郎拍雪,佛奴竟以為阿錦因為大郎啼哭打他,現在天天見了阿錦如同老鼠見了貓!”

秦琬摸著佛奴柔軟的頭發,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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