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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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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房間裏空蕩, 除靳西岳以外再無活物,自然沒什麽可看的。

應姜剛走出兩步就被靳西岳扯著手臂拽住摟進了懷裏,開門前還沒什麽精神的臉上頃刻間只落詫異:“沒有人, 我只有你。”

應姜勾著手指刮了刮靳西岳下巴的胡茬, 微蹙眉:“你來英國當野人嗎?”

“剛起床正準備洗澡刮胡子。”靳西岳把話題扯回去,“你還沒回答我, 怎麽突然來了。”

“查崗啊。”應姜言簡意賅地答完,嫌棄地把他往外推, “現在去洗。”

靳西岳洗完澡刮了胡子出來,應姜已經叫了一堆吃的到房間裏。

吃的在餐桌上沒動,人正站在窗口打電話,工作電話,她出來得急,原定今天要處理的工作一點點安排別人來, 零零碎碎地安排完,也是一項不小的工程。

靳西岳前幾天剛訂過北京飛英國的航班,自然知道每天有幾趟, 應景大概是一掛斷跟他的語音便出發去機場。

靳西岳沒打擾她,盯著應姜攤開在地上的登機箱, 她剛剛應該是找東西來著,本就不多的行李被翻得亂糟糟的, 靳西岳過去, 把她行李箱靠墻擺好。

應姜掛斷電話過來找他,靳西岳洗過澡刮過胡子, 頭發柔順, 整個人精神了很多,恢覆了些這個年紀應有的活力。

“下巴破了?”應姜很快註意到, 下巴偏右的位置,有一道細小的紅痕。

靳西岳任由她捏著自己的下巴看,她身上熟悉清新的女性氣息包括著他,在這漂洋過海的異國他鄉圍出一片安全舒適的生存環境。

“忘記帶電動的了,用刀片刮的。”靳西岳答了她剛剛的話。

應姜捏著靳西岳的下巴,自個兒沒動,把他拽低些,啄了下他下巴被刀片刮破的地方。兩人視線鎖定彼此,純粹熾熱,任外面俗事動蕩,問題四伏,他們眼中只有對方,幹幹凈凈,一心一意的對方。

靜悄悄的房間裏,應姜的聲音輕飄飄的,貓爪一樣撓在靳西岳的心尖:“身上還有哪裏受傷,我檢查檢查。”

靳西岳動作快,三兩下把剛穿上的幹凈T恤脫下來。挺拔精壯t的體格線條流暢,肌肉漂亮,穿衣顯瘦,但脫衣很有型。

應姜手按在靳西岳的腹肌上,然後繞到後背,攀住了他的肩膀。

戀人間發洩情緒的方式除了爭執吵架,有更好的途徑。

倒在床上大汗淋漓地滾一遭,將情與愛與欲揮霍一空,在這包容與被包容的關系中,自己愛對方,對方也愛自己的命題得到了最好的證明。

兩人坐在餐桌一邊開始吃早餐時,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加上附近中餐廳大廚烹飪的手藝一般,所以應姜憑運氣盲點的這幾樣菜入口並不那麽美味。

但靳西岳吃的很開心,這大概是他這兩天來第一頓正經吃的飯。吃什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應姜在旁邊陪著他。

“吃完了嗎?”應姜見他吃的差不多,也跟著擱下了筷子。這頓對她而言雖然也是早餐,但時差混亂,一覺睡了十個小時,此刻沒什麽胃口,好在咖啡香醇濃郁,壓下了她心頭的煩躁,讓她有更多更清晰的理性思考問題的精力。

她覺得現在時機正合適,於是她說:“吃完了我們聊聊吧。”

靳西岳強迫癥地擺弄筷子首尾並排的動作一滯,應姜出現在房門外時,他以為應姜來跟他生氣吵架的,洗澡的過程都惴惴不安,琢磨著怎麽跟她解釋說明。但應姜非但沒問,還讓他擁有了一個輕松愉悅的清晨。

昨夜少眠缺覺的疲憊精神因為這一針興奮劑重煥新生,吃飯的時候他的手就沒從應姜身上離開過,仿佛只有拉著她牽著她觸碰到她,才能將這驚喜一般降臨的幸福感保存住。

靳西岳借著清理桌上餐餘垃圾的片刻時間,簡單思索了自己該如何應對。

但應姜的問題很簡單,她在靳西岳看向自己時,問:“我是誰?”

靳西岳:“應姜。”

應姜又問:“跟你什麽關系?”

“我的女朋友。”靳西岳朝應姜挪近些,他知道自己不該隱瞞,也沒想過隱瞞,他想過等事情解決了,找個合適的時機跟應姜解釋這件事情。畢竟關乎他的家人,畢竟只是一些猜測,那些腌臜腐爛的往事,連他自己都不想回憶,更遑論要向身邊人傾訴了。更何況是面對應姜,他說不出口。

靳西岳雙臂從她身體兩側繞過,抱著她,剛要說話,被應姜打斷:“不要說‘對不起’,我不聽這個。”

靳西岳改口叫她:“姐姐。”

隨著靳西岳越發迫切地追求兩人在一段關系中的對等地位,便克制著不去叫她這個稱呼,偶爾幾次提到,都是他耍賴的撒嬌方式。

應姜記起他們之間的年齡差,接收了他處事的幼稚和不足,沈默又無奈地看著他:“所以是怎麽回事?”

這個問題剛問完,應姜覺得繞在她身上的手臂緊了些。靳西岳以一種極其脆弱的姿態,把整件事說了,從他是什麽時候產生懷疑,到見到當年的保姆後聽說了什麽。他說得很慢,因為夾雜了個人感情邏輯很差,提到爺爺時,他的態度很激動。

但是很奇怪,靳西岳提起這件事沒有自己預想中的憤慨和厭惡,他心中想的更多的是應姜的情緒,應姜會不會明白自己的糾結,會不會接受這個解釋。

所以講述完成後,靳西岳關心的重點放在道歉和檢討上:“我知道錯了,以後有事第一時間跟你說。”

應姜神態中有沈穩平靜,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漠,她聽得認真,沒有義憤填膺同仇敵愾的沖動,她坦然地接受著命運對每個人或兇殘或溫和的折磨,人性是覆雜的,可以造成摧枯拉朽的毀滅,但也是有魅力的,它擁有眾志成城的堅韌和偉大。

所以她很輕松地接受了靳西岳的解釋,只是強調道:“以後再有這種事,你不需要我的幫助,我可以只看著、陪著,當一個旁觀者,當一個可以傾訴宣洩情緒的垃圾桶,把我當什麽都行,但我需要一個知情權,如果你在意我的話。”

“我很在意你,真的。”靳西岳鄭重地說。

早餐過去沒多久,秦墨聯系了靳西岳,說在附近的咖啡廳等他。

靳西岳掛斷電話叫應姜一起出門逛逛,等到了街上,站在咖啡館外,應姜才知道來見的秦墨。

應姜沒等找到理由拒絕,便被靳西岳領進了咖啡廳。

秦墨顯然同樣沒預料到她也來了英國,詫異的表情一閃而過,很快恢覆了從容得體。

應姜稱呼人:“秦總。”

秦墨笑:“不是在公司,你以小岳女朋友的身份,就不要喊這個了,喊阿姨或者姐都行。”

“不能喊姐,這不是亂輩分了嗎。”靳西岳在一旁制止。

應姜跟著笑,改口稱呼:“秦阿姨。”

雖說是意料之外的一次見面,但應姜並未表現出局促,正如靳西岳對她的印象,她在任何場合任何情況下都能處變不驚。

並且應姜很有眼色,看出靳西岳毫無防範地把話題往家事上提,而秦墨每每都是不著痕跡地避開,應姜拿起屏幕閃爍著來電的手機,為自己找了個合理的退場機會:“你們聊,我處理點工作。”

咖啡桌邊只落了秦墨和靳西岳母子兩人,秦墨在靳西岳收回尾隨應姜漸行漸遠的視線時,說:“之前聽你舅舅說,你談戀愛了,挺好的。”

靳西岳突然不知道跟秦墨聊什麽了,摸索著瓷面細膩的咖啡杯,說:“在一起有段時間了,想等感情穩定些再帶她回家見你和爸。”

回家。

可他哪裏還有家。

早就散了。

秦墨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沒有守著靳西岳從小到大地照顧,但對自己兒子還是了解的,很快看出他的情緒變化,緩聲開口:“願意聽媽媽講講以前的事嗎?”

秦墨打小不是溫順乖乖女,性格乖吝叛逆,我行我素。這一點在秦鳴升想要讓她和一些門當戶對的適齡男青年相親、聯姻時得到了徹底的體現。

秦墨比秦俊逸大三歲,她大學畢業那年,秦俊逸剛考上大學。

秦俊逸是秦鳴升早年資助的貧困生,上學晚,但跳級了,那年他考上北京的重點大學,開學前來秦家借住了一段時間,也就是那段時間,刁蠻任性的富家千金找到了新鮮有趣的樂子,從嫌棄挑刺,到捉弄整蠱,秦俊逸出身差,但模樣好,性子冷僻如脫塵的謫仙,顏控如秦墨很快在鬥智鬥勇中淪陷了。

身份階級的差距,個性作風的差異,無一不增添了這段感情的趣味性。

很快這段關系被秦鳴升知道,得知秦俊逸被秦鳴升收養,成了秦墨弟弟那天,秦墨跟秦鳴升大吵了一架,父女關系前所未有的僵硬。

那天秦墨和秦俊逸也吵了架,徹底地鬧崩了,比父女關系的狀況還要糟糕。

秦俊逸被秦鳴升送出國留學,再回來時是參加秦墨的婚禮。不是門當戶對的聯姻,丈夫是秦墨自己選的,出身平凡簡單,人穩健沈悶,不論哪方面,都不像是秦墨會動心的人。

“我不想去聯姻,也不願意接管家裏的公司,當初跟你爸結婚是希望他代替我管公司那些事,我好自由地追尋我的夢想。你爺爺喜歡用制衡來確保權利都歸攏在自己手上,你爸和舅舅在他安排下彼此牽制,他對當時的狀況很滿意,但後來……”

後來秦墨和秦俊逸舊情覆燃,聞經斂對這件事從沈默到接受的過程很快,他早已知曉秦墨對自己並非愛,而自己所圖也不是她的感情。

所以三人的關系用和平來形容並不為過,除了和平,還有融洽,聞經斂和秦俊逸的對立立場消除的時候,秦鳴升的制衡便也失敗。

秦鳴升需要重新把控住局面,於是他將目標鎖定了當時還是孩童的靳西岳。

那場綁架,三人心知肚明暗中推波助瀾的人是誰,除了秦墨和秦鳴升大鬧了一場,另外兩個人連理論的立場都沒有。

“為了你的安危,你爸和舅舅在集團大小是非面前,再度成了爭得不死不休的敵人。夏天你爸發生車禍,因為蔣阿姨的孩子流產,徹底對你爺爺失望,他把名下股權轉給你想要退出讓你代替他留在局中,所以我才會非常生氣。這是我們大人間一早就協商好的,你不需要承擔這些,過去不需要,以後也不需要。”秦墨言簡意賅講述完過去的事,看著靳西岳,“景茂發展到如今這個規模,有過輝煌,也有過不堪,在金錢堆裏拼搏上進,有趣味,但也挺無聊的。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承擔什麽責任,不是讓你替父母和舅舅去挑戰、推翻、刷t新我們用了幾十年都沒辦法改變的環境。小岳,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必被家人關系道德綁架,你只是你。秦家的事,錯不僅在你爺爺,我也不稱職,當年任性結婚,然後生下你,可能從那時候便錯了。我給你留了一筆信托基金,能保障你脫離秦家的管控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你可以回到學校或者研究所,繼續研究你的宇宙星空,做個無憂無慮又浪漫天真的人,挺好的。”

秦墨跟他聊完便走了,她還有事,接她的商務車一直在路邊等著她。靳西岳在咖啡廳又坐了會兒,才起身,出去找應姜。

平坦寬敞的街上,金色的陽光明媚耀眼。

靳西岳找到應姜時,她正蹲在路邊餵一只流浪貓。

見靳西岳過來,應姜往他嘴邊遞了個糖。靳西岳垂眸掃了眼,東西還沒看清,便十分信任地咬住了,是一顆橘子硬糖,應姜捏著糖紙餵到他嘴裏。

酸甜相宜的橘子味在口腔中溢開,靳西岳臉上掛著的笑輕松幾分。

應姜朝咖啡廳的方向望望,問:“聊完了?阿姨對我印象還行?”

“挺好的,我之前就說過,我家裏人對你印象很好。”靳西岳語氣認真地強調。

這個評價是針對為集團工作的員工或者合作方,還是有私人交情的朋友或者靳西岳的女朋友,應姜心裏有數,人性是覆雜的,人與人社交的印象也並非單一的,所以好與不好,都在一念之間,應姜知道自己的好便足夠了。

不過對於靳西岳給吃的定心丸,應姜很受用地笑笑,打趣道:“我還等著你媽給我張支票讓我隨便填然後離開她兒子呢,看來是沒戲了。”

街上有車經過,引擎的聲音把曬太陽的流浪貓嚇跑。應姜便沒再逗留在這裏,跟靳西岳沿著在這片陌生街區隨意漫步。

靳西岳在這個時間把秦墨給他的選擇說了,問應姜覺得他該怎麽做。

“你慢慢想,不著急。你做什麽選擇,都不會錯。”就像應姜說的那樣,只需要一個知情權,她並不擅長替別人做決定,人與人是不同的,哪怕再了解,也做不到百分百感同身受。

未來很長,麻煩很多,運氣總會好,不用著急做選擇,更不必為三五年後的事情擔憂。

十幾歲有青澀單純的花季雨季,二十幾歲是充滿無限可能的階段,三四十歲依舊可以有蓬勃朝氣的面貌,年齡從來不是限制勇者闖蕩冒險的枷鎖,而是助君行萬裏、扶搖直上的東風。

靳西岳輕聲應了句“好”,又走出幾步,他輕聲說:“應姜,謝謝你愛我。”

他們遇見的時間並不好,說是他的低谷都不為過,她的出現,是日光,是熱風,霸道地侵占攻陷,讓他不容拒絕,也不曾遺忘。

謝謝你愛我,從此山高水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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