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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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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天

24

周日一早, 靳西岳在狂響不停的手機鈴聲中醒來。他翻了個身,感覺今天較往日格外的疲憊,他把臉埋在柔軟的薄被裏, 眼皮都沒睜開先接通了電話。

在梁坷桐喋喋不休地吐槽自己一大早遇到路怒癥把自己車給砸了, 商量接下來換輛什麽車的細碎聲音中,一點點想起昨晚的事。

酒沒喝成。

因為靳西岳拒絕了, 連理由都懶得想,只說:“我今天不想喝。”

應姜被拒絕了並不介意, 當時她在低頭看手機,靳西岳以為她是在給潘晨叫車,並不知道她實際上是刪掉了潘晨的好友。

她一番操作後,視線從手機屏幕移到他臉上,自顧說:“那你是想我們直接來?我是都行,可我覺得喝點酒調節一下氛圍挺不錯的, 或者你有其他放松的方式?”

靳西岳聽明白她這個“直接來”指的是什麽,頗有些被逼無奈的情緒,言簡意賅地回答:“有, 我給你安排。”

一刻鐘後,酒店內設的服務室內, 女人尖叫聲綿長又連續,讓人聽著十分銷魂。

“停停停, 你輕點!”這是應姜的哀求聲。

足療按摩室內, 應姜趴在按摩床上,成為了任人宰割的魚肉。她制止了按摩師的動作, 強調道:“阿姨, 我格外怕癢,您手勁麻煩小些。”

隔壁按摩床上, 靳西岳彎了彎唇:“姐姐還有弱點啊?”

看熱鬧的語氣十分的欠揍。

…………

因為這一個鐘頭的按摩,靳西岳一整晚睡得很香。

兩人在酒店用過早餐後,便提前結束了這個周末的溫泉時光,因為應姜接到合作方的電話,問她要一份文件。

“提前回去吧。”這是靳西岳的提議,應姜跟人語音溝通時,他就在旁邊。

應姜沒立刻答應,而是冷靜地觀察了靳西岳十幾秒,問:“在這待得不開心?”

靳西岳猜她誤會了,解釋道:“正好梁坷桐今天有事,我去店裏幫他盯著裝修。”

兩人從湯山這邊開回建鄴區,已經是午後,日頭曬得人懶洋洋的,有些犯困。

應姜在步行街把他放下,便把車開去車庫,回公司加班。

周末的步行街熱鬧非常,街頭歌手在雕塑前面支著麥克風獻唱,商場外墻大屏正播放某明星生日應援,行人絡繹不絕。

靳西岳越往店的方向走,越覺得自己整個人空了,無數沒有在應姜面前言說,潛伏在他內心深處的隱秘情緒逐漸強勢地霸占了他的大腦。

是一些和家人有關的事。

那個周六和家人吃飯時,靳西岳問秦墨:“你和舅舅的事,爺爺知道嗎?”

秦墨站在風中抽煙,良久後,才開口:“小靳,這世上有很多事知道了是要負責的,你可以繼續做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少爺。”

秦墨隔著稀薄的煙霧,看清自己兒子的五官,估計是猜到他不願意做個稀裏糊塗或者裝傻的人,無奈嘆道,“當然,你如果感興趣,就自己去尋找答案。我、你爸和舅舅支持你的任何決定,但不會負責告訴你。”

靳西岳當時還問了一個問題:“媽,你現在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嗎?”

秦墨只是輕笑一笑:“生在這樣的家庭裏,如同粘在一張巨大的網上,牽一發動全身,人生的每一個選擇包括夢想、婚姻,都不允許自己做主。大家可以恩愛又分離,真誠又虛偽,衣冠楚楚又面目全非,自由又永遠被束縛。所以,你決定好怎麽選擇了嗎?”

“我會進集團工作t,我想離你們近一點。”靳西岳不想做楚門,想做一個清醒有擔當的人。

秦墨就著近處的煙灰缸磕掉一截煙灰,說:“你比媽媽當年勇敢。”

…………

新酒館的裝修進度推進得快,改水電、做防水、包管道、貼瓷磚,現在已經到了木工進場的階段。一進門正沖著的是一堵頂著天花板的酒架。

靳西岳在木工刨木花的擦擦聲中,度過了這個算不上愉悅的下午。

快到六點的時候,靳西岳的手機有電話進來,陌生的本地號碼,他接通,是外賣送餐。

幾分鐘後,靳西岳拎著一份附近黑珍珠淮揚菜的外賣袋,給應姜拍照發過去。

應姜浮誇地發了個驚嘆號,假模假式地說:“呀,怎麽送你那去了。這是我給自己點的加班餐。”

“哦。”靳西岳懶得拆穿這言行裏的淺顯漏洞,“需要我給你送去嗎?”

應姜還在那頭頗為大方地回覆:“你不想送就算了。既然在你那,那你吃了吧。你把我的晚餐吃了,那你就成了我的晚餐哦。”

靳西岳在裝修工乒乒乓乓的聲音中,面無表情地回覆:“我還是給你送去吧。”

“也可以。我理解我們才分開一下午,你已經想見我了。”這樣的話應姜信手拈來。

靳西岳手機一收,不回了。

下午六點鐘,裝修工人停工,陸續離開。靳西岳半天找不到一塊幹凈的地方,隨便撕了塊紙箱墊著坐了。

眼前是未完工的酒架,腳邊是各種形狀的木料。靳西岳對這些並不陌生。

景茂是做家具起家,爺爺年輕時是木匠,靠著精湛的手藝出名,然後打造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家居品牌,後來創立了景茂集團。靳西岳記得小的時候,爺爺已經精力有限很少親自上手做木工了,只在出席某個電視臺的采訪活動的拍攝時,向電視觀眾展示如何將木材邊角料變廢為寶,給靳西岳做過一把搖搖木馬椅。

他個子竄得快,那把椅子他沒幾年就坐不下了,但集團的生意越做越紅火。那檔電視節目播出的那年,集團的公關還為他打造過“慈愛爺爺”的人設,但那年發生的一件事情,讓這一方案暫停,讓整個秦家至今對外不提靳西岳的存在。

那年靳西岳五歲,那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記憶,遭人綁架,腳踝被麻繩綁著吊在井口上方足足四個小時才等來救援。

從小到大不常見到的媽媽抱著她哭了好久,那聲音至今仍盤旋在靳西岳的腦袋裏:“媽媽錯了,是媽媽沒有保護好小岳,對不起,對不起……”

靳西岳動了動紅腫的嘴角,扯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渾身發著抖緊緊地靠著她,邊哭邊堅強地說:“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靳西岳忘記那天自己是因為什麽事了,脫離了接送他上下學的司機的視線。

聞經斂一手拍著秦墨的後背,一手摸了摸靳西岳的頭,說:“小岳沒有錯,以後可以去任何地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都是我們大人的錯。對不起小岳。”

那天後,家人對他格外的縱容,可家人和家人之間似乎生出了嫌隙。

…………

身後的卷簾門傳來哢嚓哢嚓的響動聲,門外人三兩下把沒拉到底的卷簾推高到一個稍一彎腰便能進來的高度。

街市上明亮的街景如乍破的天光,在飛揚的塵埃中產生了丁達爾效應,應姜從絲絲縷縷彩色光線中走來。

他懵懵懂懂地問了句:“你怎麽來了?”

“不是你叫我來享用我的晚餐的嗎?”應姜伸手揮了下飛到臉前的塵土,看他,“你關著門一個人坐這,是思考人生還是等我來拯救你呢?你現在這眼神,見著鬼了?看看自己的手機,這次可不是我騙你。”

靳西岳翻了翻手機,發現從他不回消息起,應姜每隔五分鐘便發一條消息。

“人呢?我那麽大一份外賣,哪去了?”

“餵警察叔叔嗎,我男朋友帶著我的外賣跑了。”

又是五分鐘,應姜發了個哭唧唧的表情,說:“餓死了。”

靳西岳全然沒印象,自己成功接收了她的信息,並且沒什麽耐心地回了句:“自己來吃。”

應姜真的來了。

“寶貝。”應姜突然叫了他一聲,語氣有些鄭重。靳西岳茫然地望過去,眼神專註,豈料應姜說的是:“你這樣子,讓人覺得很好親。”

就該知道,她越正經的時候,思想越渾。

應姜渾然不覺有何不妥,自顧問:“昨晚就想問你,是不是不喜歡跟人接吻。”

靳西岳別開臉:“有點。”

應姜又問:“和秦墨有關?”

街上路過的人不特意彎腰,是發現不了裏面情況的。而那射進來的光只照亮了門口的一小塊區域,應姜一半身子沐浴在光中,而她的對面,靳西岳徹底處於昏昧中。

靳西岳擡頭,看光把她的後背照出了柔軟的輪廓,眼睛很亮,問:“姐姐介意嗎?”

應姜選擇用行動回答他。兩人一站一坐,顛覆了日常的身高差,應姜需要彎腰才可以親到他,靳西岳被捧著臉,迎接著她落下的吻。

她淺嘗輒止地啄了下,問:“討厭嗎?”

靳西岳輕搖頭,說:“不會。”

應姜又一次次吻上來,撬開了他發涼的唇,試圖攻城略地:“這樣可以嗎?”

兩人額頭抵著,鼻息交纏。靳西岳眼皮微合,視線聚焦在她的唇上,說:“可以。”

應姜再次湊近,靳西岳剛要仰高下巴,誰知她只是輕啄了一口,虛晃一槍地離遠,問:“還能再久一點嗎?”

靳西岳擡手勾住她的腰肢,把人攬進懷裏。

梁坷桐哼著歌到新店附近時,兩人正抱在晦暗不明的空間裏吻得難舍難分。

應姜包裏的手機在響,絲毫影響不了兩人的節奏。

應姜占夠了便宜還不忘逗他:“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弟弟你別是故意裝憂郁吊我吧。”

“是的話怎麽辦?不是的話又怎辦?”靳西岳問。

應姜拉著他兩邊的領口,把人拽近,說:“能怎麽辦?當然是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弟弟,今晚去我那吧——”

卷簾門嘩啦一聲,被徹底推上去,緊跟著傳來梁坷桐的聲音:“靠不靠譜啊,人走了也不知道把門給我關了。哎呀我去,你們在店裏做什麽呢?”

突然的明亮讓兩人瞇了瞇眼,應姜連滾帶爬地從靳西岳身上起來,清了清嗓子掩耳盜鈴地胡亂看著別處。

靳西岳則沒什麽反應,剛剛被親得心如止水的是他,這會兒坦率淡然的也是他。靳西岳把掉在地上的包撿起來拍了拍土。

應姜接了包,沖梁坷桐笑了笑。都是成年人,倒沒什麽尷尬,就是發生的突然,各種反應都是下意識的。應姜從包裏抽出來電鈴聲響了兩次的手機,看了眼,對梁坷桐說:“你們聊,我還有事,得先走。”

梁坷桐笑得臉都要僵了,揮手:“回見,改天去TAROT喝酒。”

店裏只落梁坷桐和靳西岳兩個人,他才放心地問出來:“我是不是出現的不是時候,沒打擾你們吧。”

靳西岳起身,拍掉自己身上蹭到的土:“你不是說今天沒空過來嗎?”

“以為你沒空,我來驗收。”梁坷桐見他在,也就沒管,站在門口沒往裏進,問:“還沒吃飯呢,你不得請我一頓?我這段時間為你可算是操碎了心。”

靳西岳沒討價還價,擡步往外走時,聽見梁坷桐繼續說:“你讓我查的事,我問到了些。你爸和你舅的關系,私交上維持著彼此的體面,但在集團事務上,一直處於競爭敵對關系。古代帝王不都講究制衡之術,一個團隊,尤其是發展成上市公司規模的團隊,內部派系互相制約,才能長久。說不清對錯,只是立場不同。你不用太計較這個,我那些常在商場打拼的叔叔伯伯,誰和誰不是吵得雞飛狗跳的。你既然不打算接管集團的事務,這些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靳西岳等著梁坷桐鎖門,說起:“我打算進公司了。”

“你不已經在公司了嗎?”頓了下,梁坷桐才明白靳西岳的意思,楞住,不可思議地扭頭看他:“你決定好了?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對不對啊,在商場沈浮的那些長輩,是操控棋子的人,也是被人操縱的棋子,這條路,沒有你想要的浪漫和夢想,只有血淋淋的冷漠和現實。”

靳西岳堅定地嗯聲,說:“決定好了。我覺得家裏還有更t覆雜的事情瞞著我,我如果不查清楚,會一直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裏有種不合群的割裂感。”

梁坷桐沒有靳西岳幸運,從小接觸梁家水深火熱的家庭環境,一早便放棄接管家業的念頭,而且他上面還有個哥哥,沒有必須成為接班人的壓力。梁坷桐嘴角動了幾次,最終只落一句:“行吧。決定好了就去,需要幫忙隨時找我,我幫不上的,我去求我哥。”

“謝謝。”靳西岳說。

“小問題啦~”梁坷桐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擠眉弄眼地又把話題扯了回去,“小少爺,辦公室戀情哦,刺激了。”

-

周一一早,有關應姜的新八卦便在格子間裏傳開了。

說來也巧,應姜和靳西岳周末住的那家溫泉酒店近期有意向在景茂廣場做個主題地推活動,一早派了負責人來景茂談業務,工作之餘聊起了應姜周末在溫泉酒店為了哄小男朋友安排的那場無人機煙火秀。一時間,消息插了翅膀般,被添油加醋好不熱鬧。

“夾心兒姐,這事真的假的啊,我聽人描述完,覺得好浪漫啊。”企劃部部門內部例會時間,應姜還沒到,小五跟楊佳鑫求證道。

小童同樣興致勃勃地伸長了脖子參與話題:“和應姜這樣的姐姐談戀愛,真是超有底氣的。人長得漂亮,聰明,出手大方,還那麽寵。我就說老大跟那個趙總是清清白白的吧,有年輕體力好的弟弟,誰要談上了年紀脾氣還壞的男人啊,老大自己就那麽有錢,根本不需要靠男人!況且要穩重型的男人,裴總跟老大的關系,不得排在更前面啊,比來比去,那個趙總最拉了。”

靳西岳坐在她們對面,有時候覺得自己作為部門唯一的男性,挺格格不入的。

“小靳,你周五跟老大一塊下班,有看到她男朋友嗎?”楊佳鑫打量靳西岳一會兒,問。

靳西岳故作鎮定地發問:“你不是從來不信同事閑聊的、有關你女神的八卦嗎?”

楊佳鑫擺擺手,老神在在地沖靳西岳找招招手,示意他近些,悄聲說:“因為我跟應姜姐求證過啊,她沒否認。”

靳西岳正要追問應姜怎麽回答的,只見楊佳鑫盯著會議室門口,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面露驚喜。靳西岳扭頭,看到應姜和郭彥希正站在那說話。

應姜今天穿白色雪紡衫配一條藕粉色的包臀長裙,好身材一覽無餘,色系更淺的尖頭高跟鞋露出大片光潔白皙的腳面,顯得小腿又細又長。

靳西岳盯著這道明明無比熟悉,一進辦公區域便好像隔很遠的窈窕身影,聽見楊佳鑫語氣誇張地說:“老大的小男朋友不會是小郭吧?”

靳西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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