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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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0
Chapter70
迎親的隊伍很快回到傅家, 下午則是新房撒帳、新人拜堂和敬茶……
一天下來，每個流程都進行地有條不紊，只有敬茶這個環節最讓傅章霆頭疼, 不擔心別的，就怕一身反骨的小兒子到時不配合。
終於到了敬茶的時候, 一對新人恭恭敬敬跪在父母面前。
奏樂過後, 旁邊的宗族長輩聲音高亢嘹亮, “請新郎新娘向父親敬茶。”
“請爸爸喝茶。”
……
“請爸爸喝茶。”
依次喝完兩人敬上來的茶，傅章霆點了點頭, 一向沈穩的臉上露出幾許欣慰笑容，“好。”
喝完茶, 按習俗一人給一個厚厚的大紅包，之後便在一旁留心觀察小兩口。
身旁一身酒紅色禮服的方茜端坐上方，面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表情倒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請新郎新娘向母親敬茶。”
很快有人將茶杯遞到一對新人面前。
在場都是傅氏家族近親，也知道這一家的情況，更知道傅章霆的這個小兒子向來隨心所欲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特別是眼前這個繼母。
這麽隆重的場合, 不知道這小子今天會不會……幾個老一輩的相互交換了眼神，都有些替方茜焦心。
迎著眾人心思各異的眼神，方茜定定註視著跪在墊子上的一對小兒女, 只有垂在身側的手輕扯了扯裙子。身後的方菁菁也輕輕擰起眉頭, 緊緊看向面前年輕的新郎。
氣氛突然莫名有些緊張。
年輕的新郎從容接過茶杯, 上身微微鞠躬, 雙手將茶杯遞到了上座的人面前。
一時間在場的人紛紛屏住呼吸。
“媽，請喝茶。”
清越恭敬的男聲打斷了眾人的猜想, 一眾親戚面面相覷，都有些吃驚，居然……改口了？
一旁傅章霆也沒料到那小子這麽幹脆就喊了，垂眸看了眼底下難得乖順的小兒子，眼底掠過一絲意外。
站在後面的傅靖修輕擡了下鏡框，神情一貫淡然，只有鏡片後的眸光微不可聞地漾了漾。
一旁方菁菁則是緊緊咬住下唇，下意識看向已經怔住的母親，喉頭莫名有些發堵。
遲遲等不到回應的傅靖遠疑惑擡頭，低著嗓音又喊了聲“媽？”
而被喊的人早已紅了眼眶，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臉喜不自禁地應道，“好，好……”
連忙擡手接過他手裏的茶杯，手微微有些顫抖。
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方茜握著杯壁的手緊了緊，入口的普洱醇和濃厚，唇齒留香，她卻品出了五味陳雜的滋味。
旁邊很快有人將茶杯接了過去。
跪在一旁的許宜帆見狀，便也微笑著雙手獻上茶杯，“請媽媽喝茶。”
方茜眼眶一濕，哎了一聲，“好好好，乖，你們都乖……”
接過茶杯快速啜了一口，忙擡手去扶她，“地上涼，都快起來吧。”
一邊讓人把改口紅包拿過來。
“謝謝媽。”
“謝謝媽。”傅靖遠扶著妻子在兩人面前站定，由衷望向面前早已眼眶濕潤的繼母，“這段時間，您辛苦了……”
方茜一怔，慌忙轉過頭，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們以後好好的就好……”
身後的方菁菁連忙遞上紙巾，也是一臉動容，她知道母親等這一聲“媽”等了多少年……繼母不好當，大家都只看到了傅家表面光鮮豪華，誰又能看到母親操持這麽大一家背後的辛苦付出，這些年母親謹言慎行、小心謹慎就怕出錯差池……終於苦盡甘來……
她深吸了口氣，沒發現自己也早已熱淚盈眶。
直到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遞了張紙巾過來。
方菁菁怔楞擡頭，白霧之後，是鏡片後那雙熟悉沈靜的黑眸。
心裏微微有些發苦，她擡手接過紙巾擦了把淚，勉強遞了個笑，“謝謝……哥。”
這一聲“哥”聽得傅靖修眸光黯了黯，微微抿直了唇線，“妹妹客氣。”
四目相對，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神裏的艱澀和痛意……
可惜，一切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以後，就是真正的哥哥了。
方菁菁壓下心頭苦澀，轉頭定了定神，笑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二哥，二嫂，祝你們新婚快樂。”
許宜帆溫婉一笑，“謝謝妹妹。”
身旁傅靖遠目光微閃，視線在繼妹和另一道身影間流連了一下，唇角動了動，終究也只是回了個笑，“謝謝……妹妹。”
至此，塵埃落定。
旁邊傳來親朋好友祝賀的聲音，傅章霆看著一對新人松了口氣，視線掠過身側喜不自禁的妻子，想起前兩天被他扣下的前妻給小兒子送的新婚賀禮……以後，孩子們就只有這個母親了……
剩下的禮俗環節也在傅氏長輩和喜娘的主持下井然有序進行，最後就剩晚宴了。
按照規定，婚宴的桌數、宴請的賓客數量許宜帆都已經提前打過申請報告，傅章霆也一早就和林局打過招呼。
條件限制，能參加二人的婚禮基本都是一些有頭有臉並且和傅家關系十分密切的賓客，除此之外就是傅家的親戚以及二人的親朋好友和同事了。
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人擠破腦袋想借此機會和傅氏集團攀一把關系。
婚宴定在南城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顏海大酒店的海棠廳，從婚禮前天開始酒店周圍就守了不少人，有人自帶紅包，有人帶名貴禮品……只可惜，傅董一周前就把整個酒店全包了下來，並且早就發話當天的婚宴一律不收任何禮物禮金，來賓需要憑請帖才能進入酒店，請帖上面還設計了傅氏集團獨有的防偽標志，連仿都仿不了。
現場還出動了一系列訓練有素的安保人員，更不用說當天參加婚宴的賓客中本身就有四分之一是警/察，安保和保密工作都達到了南城前所未有頂級水準。
許宜帆是提前就知道宴請了哪些賓客，下午剛回國的程碧雲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些新聞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裏面還包括她那位不茍言笑的工作狂老板，就算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她也有些瞠目結舌，直說閨蜜飛上枝頭當鳳凰。
作為另一個伴娘的王海婷卻聽得不樂意，說豪門又如何？她家帆姐條件也不差，警花又不是人隨隨便便就能娶的。
兩個伴娘第一次見面就鬥起嘴，一直到儀式開始還在為一對新人誰高攀了誰而爭論不休，把許宜帆逗得忍俊不禁……
好在有這兩個活寶緩解氣氛，倒讓她感覺沒那麽緊張了，很順利地走完新娘入場紅毯。
傅靖遠一直擔心她身體吃不消，趁司儀在前面說話，湊她耳畔悄聲問道，“累不累？有沒有不舒服？”
“還好。”許宜帆嘴角還掛著淡笑，“不是很累。”
雖然流程繁瑣了點，不過比起以前高強度的實戰訓練還可以忍受。大概考慮到她家庭情況，就剛才走紅毯也是傅靖修挽著她的手臂交給面前男人，加上有幾個伴娘在旁邊幫忙，根本用不著她做什麽，就是剛才笑得嘴角有點酸。
“那就好。”傅靖遠打量了下她神色，不過厚重的新娘妝也看不出什麽，倒是越看越想把她藏起來。
借著給她整理裙擺輕攬了下她腰，語帶揶揄，“心情不錯？”
許宜帆想起剛才王海婷和程碧雲的爭執，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頭頂射燈幾許光輝盈盈傾灑在身側男人身上，年輕新郎一身黑色定制西裝，輪廓分明的臉上收起往日不羈，顯得格外意氣風發……如此有錢有顏的男人，確實是賺到了。
於是微彎了下唇，“你不高興嗎？”
一襲白色婚紗映襯著那張清妍動人的臉，傅靖遠目光微漾，“高興。”
目光往下落在那兩瓣嬌艷的紅唇上，他喉結輕滑，“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
想了這麽多年，終於把她娶到手了。
男人熾熱的眸光毫不掩飾地註視著她，許宜帆被他看得面上一燙，不經意轉頭，卻對上司儀打趣的笑臉，“看來咱們新郎新娘已經迫不及待想進入最後的環節了……”
臺下頓時哄堂。
嗔了眼身側罪魁禍首，新娘整張臉更紅了。
新郎彎著唇，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愈發瀲灩，這司儀，盡說大實話……
司儀笑完朝兩人比了個邀請的手勢，“現在請新郎新娘往前走一步。”
傅靖遠笑容微斂，攬著身側人朝臺前走了一步。
燈火璀璨，盈盈照出一雙珠聯璧合的新人。
饒是經驗豐富的司儀也看得有些驚艷，清了清嗓子，他轉頭笑道，“今天這場婚禮有些特殊，新娘來自我們南城交/警大隊，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人民警/察……”
視線掠過臺下，他聲音愈發高亢了幾分，“今天在我們現場也來了不少新娘的娘家人，他們不僅是我們南城道路交通的管理者，更是守衛者，不論烈日炎炎還是冬日嚴寒，他們用實際行動為我們保駕護航，正因為有了他們的無私奉獻，才讓我們每個人都能安全出行，平安回家！所以讓我們首先把熱烈的掌聲獻給他們！”
話音落下，臺下頓時響起潮水般的掌聲，而臺上新娘則擡手莊重地向大家敬了個禮。
原本激昂的掌聲越發熱烈了幾分。
司儀笑了笑，“看到這麽英姿颯爽的新娘子，還有這麽強悍的後援隊，看來我們的新郎以後要多承擔一些家務了。”
幽默的語氣聽得臺下都笑了起來，傅靖遠也笑，英挺的眉眼染著與有榮焉的自豪。
從容接過伴郎遞來的話筒，他定定看向身側人，“當然，她主外我主內，我們一早商量好了。”
“看來新郎思想覺悟很高啊……”
誰跟他商量好了？許宜帆望著那雙一本正經的眼睛，抿著唇才勉強忍住笑。
而臺下早已再次笑開了。
司儀笑完之後，指了指臺下正色道，“那請問新郎敢不敢當著所有南城警/察的面，告訴大家，您是否願意娶您身邊這位許宜帆女士為妻，無論今後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終於到了這個環節……
傅靖遠斂住笑，心跳莫名激昂幾分。深情望向面前的人，他毫不猶豫開口，“我敢！我願意！”
語氣堅定，自信。
“好。”司儀轉向許宜帆，“請問許警官，你願意嫁給你身邊這位傅靖遠先生為妻，無論今後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嗎？”
空氣突然在這一刻凝滯了下來，傅靖遠屏住呼吸，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直到他聽見那聲輕柔卻清晰的“我願意。”
一顆心霎時松了下來，幾乎要飄上雲端。
如潮的掌聲中，司儀鄭重宣布，“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從此無名指不再無名。也讓我們由衷祝願兩位新人，愛情恒久遠，兩心永相伴……新郎可以親新娘啦！”
“親吻！親吻！親吻！”
響徹雲霄的掌聲中，傅靖遠終於再忍不住，低頭親上那兩瓣惦記了兩天的嘴唇……
許宜帆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對上男人深情炙熱的眼神，心潮漸漸也有些澎湃……
這是她即將共度一生的男人。
閉上眼睛，感受他的呼吸和溫度，漸漸忘了周遭一切。
她的配合讓傅靖遠心跳越發激昂幾分，擡手攬住她纖細的後背，赤誠而熱烈地親吻懷裏的人。
也用實際行動昭告天下，他的許小妞，終於徹徹底底屬於他了！
“好幸福啊。”
遠遠望著臺上那對擁吻的新人，何莉手撐著雙頰，臉上羨慕不已。
“你也抓緊唄。”一旁徐淑芳嗔了她一眼，“別天天標榜什麽不婚，看人家多……”
後面的話在觸到對面那張清冷的俊臉時默默消了音。
怎麽給忘了，這還有個……
轉頭和身邊童佳媛相視了一眼，徐淑芳清了清嗓子正想換個話題，卻見對面那道筆直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
“淩隊……”
“有個明早就要的材料，我先回了。”輕描淡寫帶過，淩躍徑自拉開了椅子。
這……
看著年輕的中隊長轉身離開，幾個內勤面面相覷，童佳媛神色晦澀收回視線，徐淑芳則暗嘆了口氣。
感情這種事還真是……
希望淩隊能早點放下吧。
淩躍其實並不在意別人會怎麽想，只是自嘲地想著她會不會發現？
今晚賓客如雲，那麽多人圍著他們，或許，也不差自己這麽個無足輕重的人吧……
曾經的同學早已斷了聯系，遠遠看見，只剩陌生又客套的寒暄。
獨自步出宴會廳，終於漸漸遠離了喧囂的人群。
夜色漸深，酒店大堂空曠寂冷，挑高的鏤空屋頂，只有一抹清冷月光依稀落下，和地上孑然孤獨的人影相互映照。
他感覺心裏空空的，好像人生突然沒了目標。
父母早已不在，唯一的爺爺去世了，喜歡的女孩也已經嫁給他人……
唯一驅使他堅持下去的動力是找到多年前被拐賣的弟弟……
只是人海茫茫，大海撈針，卻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希望？
前所未有的疲累感突然湧上來，身體像被抽空了所有氣力……
走出酒店，外面春寒料峭，冷風迎面灌來，刀割似的刺，他擡頭望向頭頂那片被烏雲遮住的銀黃，嘴角微乎其微地彎了彎。
只要活著，總還要繼續找下去。
想到這，定了定神朝外面停車場走去，卻看見路邊一抹略顯狼狽的嬌小身影。
淩躍腳步微頓，就見那道身影伸長手不停朝路過的車揮手，可惜揮了半天，始終沒有一部車子停下。
程雅茹？
又一次眼睜睜看著一部出租車呼嘯而過，程雅茹簡直要瘋了，“拜托拜托，隨便來個車吧，兩輪也行，只要能送我……呃？”
後面的話卡在了喉痛，程雅茹怔楞望著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頭皮下意識一麻，弱弱叫了聲“淩隊。”
淩躍並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罵過或者訓過這位小新警，為什麽她總是很懼怕他的樣子？
“回單位？”
呃……被，被發現了嗎？
程雅茹低了低頭，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錯了我不該貪吃過來喝喜酒我現在就回去統計數據晚上一定趕出去絕不耽誤明天下午的會議。”
一口氣說完，幾乎連氣都不帶喘的。
說完後，卻半晌等不到回應。
又過了會兒，正有些膽戰心驚……
“肺活量不錯。”
？？？
程雅茹楞楞望著中隊長離開的身影，呆了呆，啥，啥意思？
“不走嗎？”
略顯嘶啞的聲音自前面傳來，程雅茹摸了摸頭，卻見男人擡腳朝一部白色車子走去。
她吸了口氣，他的意思是坐，坐他的車？
腦海浮現當年她還在警校上學時那個嚴厲可怕的特訓老師……
“程雅茹！”
“到！”
身體抖了抖，程雅茹再不敢遲疑，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隊，隊長您等等。”
……
一陣微風吹過，月亮越過烏雲重見天地。
二樓宴會廳傳來陣陣笑聲，今夜的鮮花和祝福都屬於新人。
漆藍的天空綴了零星點點，大地被鍍上一層清輝，偌大的停車場上，一道嬌小的身影匆匆忙忙追上另一道頎長身影，月影如紗，無邊的黑夜總算不再寂冷……
—
四年後。
南城交/警大隊門口。
夕陽西下，路邊停著部銀灰色的車子，質感極好的車身被霞光鍍上一層金黃色，在暮光中灼灼生輝。
路邊一個年輕媽媽帶著八九歲的小男孩經過，小男孩一臉驚艷地盯著車標腳步都移不開。
“媽媽那匹馬好漂亮，是什麽車呀？”
年輕媽媽瞥了一眼，慌忙拉開兒子，“別碰，賣了你都賠不起。”
“到底是什麽車呀？”男孩求知欲很強。
“好像是……保時捷……還是卡宴……總之不要碰。”
“那我長大了能買嗎？”
“……也，也許……”
“不能！”
清越的年輕男聲自車裏傳來，把母子二人唬了一跳，年輕媽媽拉開兒子匆忙走了。
而車裏的人並沒發現自己剛嚇到路人，駕駛座男人瞪了眼後座企圖拆下帽徽的兒子，一把奪回他手裏的白色警帽，“傅錦陽你再動下試試看！”
才幾歲的小屁孩就喜歡東拆西拆，幾萬塊的限量版車模隨他拆，連他那堆收藏多年的手辦都不能幸免於難，唯獨這個東西不能碰。
“可是我好無聊。”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滿地嘟了嘟嘴，“媽媽什麽時候下班？”
傅靖遠擡眸望了眼對面大門，“快了快了。”語氣頗為敷衍。
妻子調回城裏當中隊長兩年，他接了兩年，天天等得都快沒脾氣了。
就沒見她準點下過班。
“爸爸為什麽都不上班？”
傅靖遠一楞，低頭對上兒子那雙疑惑的桃花眼，“媽媽賺錢，很辛苦的。”
語氣有些鄙夷。
傅靖遠眼睛一瞇，我艹，你也當你老子吃軟飯？沒良心的小混蛋，老子賣力幹活的時候你都在睡覺好嗎？
擡手剛想捏他臉，眼角餘光卻瞥見車外一抹淺藍色身影走來，頓時神色一變，慈愛摸了下他臉，“因為爸爸要照顧你呀。”
傅錦陽被父親的笑容弄得楞了楞，下一秒聽見車門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坐上車來。
“媽媽！”瞬間忘了一切，一把撲入來人懷抱，“你終於下班了。”
許宜帆抱起兒子，有些歉意地看了眼父子二人，“一個材料剛報完，等久了吧？”
“還行。”
傅靖遠瞥了她懷裏的小家夥，勉強壓下把他拎出來的沖動，語氣雲淡風輕，“也就半個小時吧……”
呃……
“餓了吧？”許宜帆從包裏翻出一小盒喜糖，“先墊顆糖果？”
男人素來不喜零食，也不讓兒子吃，說什麽男子漢不能吃這些。估計等半天父子倆什麽也沒吃。
“我也要。”懷裏傅錦陽眼睛一亮。
“你不能，牙齒都壞了。”許宜帆搖頭，“乖，爺爺奶奶等我們回家吃飯呢。”
望著母親溫和的臉，傅錦陽嘴唇動了動，最終老老實實窩她懷裏。
安撫好兒子，許宜帆再次望向前座男人，“真不吃？”
“切，當我是陽陽啊。”傅靖遠嘴角一哂，“還不如給點實際的補償。”
上個月她去外地培訓，都曠了他半個月，女警/察背後的男人真不好當。
男人眼中的暗示許宜帆看得分明，臉一紅，“傅靖遠。”
“說還不讓人說了。”傅靖遠無奈搖了搖頭，“工作，兒子……唉，沒地位啊。”
盡管知道某人故意賣慘，許宜帆心裏還是染起幾絲歉意，這些年如果沒有他的支持，她確實沒辦法一心一意顧好工作，更沒辦法擔任中隊長這個職務……
捂住兒子耳朵，她臉紅了紅，“晚上再說……”
“真的？”掃了眼車內鏡，傅靖遠頓時來了精神，“這可是你說的。”
“你開慢點。”
“三十碼，交/警同志。”
“好吧。”許宜帆將兒子放到安全座椅裏。
“對了，誰結婚啊？”傅靖遠手握著方向盤，記得好像何莉她們幾個都嫁人了吧。
許宜帆低頭系著安全扣，隨口應了句，“哦，淩躍。”
淩躍？
傅靖遠目光微閃，眼神亮了幾分，“跟你們以前那個傻不隆冬的新警？”
許宜帆無語，“能不能別隨便給人取外號。再說，人家早不是新警了。”
傅靖遠：“管他呢，我又記不住名字。”
最重要的是警惕了這麽多年，危險終於解除了……
心情愉快，都想哼歌了。
等紅燈的空蕩，他食指敲了敲方向盤，試探看向後座妻兒，“你看又一個同事結婚了，咱們的二胎是不是也該提上議程了……”
自兒子出生後，他想要擁有小棉襖的心就沒滅過。
許宜帆正拿水壺給兒子餵水，聞言隨口嗯了一聲。
傅靖遠：“……”
綠燈了，銀灰色卡宴倏地躥了出去。
“傅靖遠你給我開慢點！”
“四十碼！交/警同志。”
“那也慢點！”
“這話留到晚上再說……”
“……”
望著男人臉上止不住的笑容，許宜帆紅了紅臉，最終也忍不住輕輕笑了。
車內鏡映出一張年輕俊朗的臉，盡管過了三十，男人眼神依然清澈，眉眼還帶著少年般的不羈。
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還是從前那個他，那個幼稚、執拗的傅靖遠。
“傅靖遠，我申請了下個月的年休。”
駕駛座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
“我們，再去一次瑞士吧。”
車窗外霞光依然濃郁，梧桐枝椏連成片，街邊一片蔥蔥郁郁的場景，這個時節應該能看到更美的湖光山色吧。
等了會兒沒有回應，許宜帆有些疑惑擡頭。
卻聽前面傳來一聲略顯別扭的，“許小妞，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許宜帆楞了楞，隨即笑了，“我也愛你。”
“我也愛你。”傅錦陽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
夫妻倆隔著車內鏡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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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的隊伍很快回到傅家, 下午則是新房撒帳、新人拜堂和敬茶……
一天下來，每個流程都進行地有條不紊，只有敬茶這個環節最讓傅章霆頭疼, 不擔心別的，就怕一身反骨的小兒子到時不配合。
終於到了敬茶的時候, 一對新人恭恭敬敬跪在父母面前。
奏樂過後, 旁邊的宗族長輩聲音高亢嘹亮, “請新郎新娘向父親敬茶。”
“請爸爸喝茶。”
……
“請爸爸喝茶。”
依次喝完兩人敬上來的茶，傅章霆點了點頭, 一向沈穩的臉上露出幾許欣慰笑容，“好。”
喝完茶, 按習俗一人給一個厚厚的大紅包，之後便在一旁留心觀察小兩口。
身旁一身酒紅色禮服的方茜端坐上方，面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表情倒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請新郎新娘向母親敬茶。”
很快有人將茶杯遞到一對新人面前。
在場都是傅氏家族近親，也知道這一家的情況，更知道傅章霆的這個小兒子向來隨心所欲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特別是眼前這個繼母。
這麽隆重的場合, 不知道這小子今天會不會……幾個老一輩的相互交換了眼神，都有些替方茜焦心。
迎著眾人心思各異的眼神，方茜定定註視著跪在墊子上的一對小兒女, 只有垂在身側的手輕扯了扯裙子。身後的方菁菁也輕輕擰起眉頭, 緊緊看向面前年輕的新郎。
氣氛突然莫名有些緊張。
年輕的新郎從容接過茶杯, 上身微微鞠躬, 雙手將茶杯遞到了上座的人面前。
一時間在場的人紛紛屏住呼吸。
“媽，請喝茶。”
清越恭敬的男聲打斷了眾人的猜想, 一眾親戚面面相覷，都有些吃驚，居然……改口了？
一旁傅章霆也沒料到那小子這麽幹脆就喊了，垂眸看了眼底下難得乖順的小兒子，眼底掠過一絲意外。
站在後面的傅靖修輕擡了下鏡框，神情一貫淡然，只有鏡片後的眸光微不可聞地漾了漾。
一旁方菁菁則是緊緊咬住下唇，下意識看向已經怔住的母親，喉頭莫名有些發堵。
遲遲等不到回應的傅靖遠疑惑擡頭，低著嗓音又喊了聲“媽？”
而被喊的人早已紅了眼眶，半晌才反應過來，一臉喜不自禁地應道，“好，好……”
連忙擡手接過他手裏的茶杯，手微微有些顫抖。
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方茜握著杯壁的手緊了緊，入口的普洱醇和濃厚，唇齒留香，她卻品出了五味陳雜的滋味。
旁邊很快有人將茶杯接了過去。
跪在一旁的許宜帆見狀，便也微笑著雙手獻上茶杯，“請媽媽喝茶。”
方茜眼眶一濕，哎了一聲，“好好好，乖，你們都乖……”
接過茶杯快速啜了一口，忙擡手去扶她，“地上涼，都快起來吧。”
一邊讓人把改口紅包拿過來。
“謝謝媽。”
“謝謝媽。”傅靖遠扶著妻子在兩人面前站定，由衷望向面前早已眼眶濕潤的繼母，“這段時間，您辛苦了……”
方茜一怔，慌忙轉過頭，忍住幾乎奪眶而出的淚水，“不辛苦，不辛苦，只要……你們以後好好的就好……”
身後的方菁菁連忙遞上紙巾，也是一臉動容，她知道母親等這一聲“媽”等了多少年……繼母不好當，大家都只看到了傅家表面光鮮豪華，誰又能看到母親操持這麽大一家背後的辛苦付出，這些年母親謹言慎行、小心謹慎就怕出錯差池……終於苦盡甘來……
她深吸了口氣，沒發現自己也早已熱淚盈眶。
直到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遞了張紙巾過來。
方菁菁怔楞擡頭，白霧之後，是鏡片後那雙熟悉沈靜的黑眸。
心裏微微有些發苦，她擡手接過紙巾擦了把淚，勉強遞了個笑，“謝謝……哥。”
這一聲“哥”聽得傅靖修眸光黯了黯，微微抿直了唇線，“妹妹客氣。”
四目相對，彼此都讀懂了對方眼神裏的艱澀和痛意……
可惜，一切冥冥之中早已註定。
以後，就是真正的哥哥了。
方菁菁壓下心頭苦澀，轉頭定了定神，笑著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二哥，二嫂，祝你們新婚快樂。”
許宜帆溫婉一笑，“謝謝妹妹。”
身旁傅靖遠目光微閃，視線在繼妹和另一道身影間流連了一下，唇角動了動，終究也只是回了個笑，“謝謝……妹妹。”
至此，塵埃落定。
旁邊傳來親朋好友祝賀的聲音，傅章霆看著一對新人松了口氣，視線掠過身側喜不自禁的妻子，想起前兩天被他扣下的前妻給小兒子送的新婚賀禮……以後，孩子們就只有這個母親了……
剩下的禮俗環節也在傅氏長輩和喜娘的主持下井然有序進行，最後就剩晚宴了。
按照規定，婚宴的桌數、宴請的賓客數量許宜帆都已經提前打過申請報告，傅章霆也一早就和林局打過招呼。
條件限制，能參加二人的婚禮基本都是一些有頭有臉並且和傅家關系十分密切的賓客，除此之外就是傅家的親戚以及二人的親朋好友和同事了。
饒是如此，還是有不少人擠破腦袋想借此機會和傅氏集團攀一把關系。
婚宴定在南城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顏海大酒店的海棠廳，從婚禮前天開始酒店周圍就守了不少人，有人自帶紅包，有人帶名貴禮品……只可惜，傅董一周前就把整個酒店全包了下來，並且早就發話當天的婚宴一律不收任何禮物禮金，來賓需要憑請帖才能進入酒店，請帖上面還設計了傅氏集團獨有的防偽標志，連仿都仿不了。
現場還出動了一系列訓練有素的安保人員，更不用說當天參加婚宴的賓客中本身就有四分之一是警/察，安保和保密工作都達到了南城前所未有頂級水準。
許宜帆是提前就知道宴請了哪些賓客，下午剛回國的程碧雲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些新聞上才能看到的大人物，裏面還包括她那位不茍言笑的工作狂老板，就算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她也有些瞠目結舌，直說閨蜜飛上枝頭當鳳凰。
作為另一個伴娘的王海婷卻聽得不樂意，說豪門又如何？她家帆姐條件也不差，警花又不是人隨隨便便就能娶的。
兩個伴娘第一次見面就鬥起嘴，一直到儀式開始還在為一對新人誰高攀了誰而爭論不休，把許宜帆逗得忍俊不禁……
好在有這兩個活寶緩解氣氛，倒讓她感覺沒那麽緊張了，很順利地走完新娘入場紅毯。
傅靖遠一直擔心她身體吃不消，趁司儀在前面說話，湊她耳畔悄聲問道，“累不累？有沒有不舒服？”
“還好。”許宜帆嘴角還掛著淡笑，“不是很累。”
雖然流程繁瑣了點，不過比起以前高強度的實戰訓練還可以忍受。大概考慮到她家庭情況，就剛才走紅毯也是傅靖修挽著她的手臂交給面前男人，加上有幾個伴娘在旁邊幫忙，根本用不著她做什麽，就是剛才笑得嘴角有點酸。
“那就好。”傅靖遠打量了下她神色，不過厚重的新娘妝也看不出什麽，倒是越看越想把她藏起來。
借著給她整理裙擺輕攬了下她腰，語帶揶揄，“心情不錯？”
許宜帆想起剛才王海婷和程碧雲的爭執，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頭頂射燈幾許光輝盈盈傾灑在身側男人身上，年輕新郎一身黑色定制西裝，輪廓分明的臉上收起往日不羈，顯得格外意氣風發……如此有錢有顏的男人，確實是賺到了。
於是微彎了下唇，“你不高興嗎？”
一襲白色婚紗映襯著那張清妍動人的臉，傅靖遠目光微漾，“高興。”
目光往下落在那兩瓣嬌艷的紅唇上，他喉結輕滑，“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天。”
想了這麽多年，終於把她娶到手了。
男人熾熱的眸光毫不掩飾地註視著她，許宜帆被他看得面上一燙，不經意轉頭，卻對上司儀打趣的笑臉，“看來咱們新郎新娘已經迫不及待想進入最後的環節了……”
臺下頓時哄堂。
嗔了眼身側罪魁禍首，新娘整張臉更紅了。
新郎彎著唇，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愈發瀲灩，這司儀，盡說大實話……
司儀笑完朝兩人比了個邀請的手勢，“現在請新郎新娘往前走一步。”
傅靖遠笑容微斂，攬著身側人朝臺前走了一步。
燈火璀璨，盈盈照出一雙珠聯璧合的新人。
饒是經驗豐富的司儀也看得有些驚艷，清了清嗓子，他轉頭笑道，“今天這場婚禮有些特殊，新娘來自我們南城交/警大隊，是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人民警/察……”
視線掠過臺下，他聲音愈發高亢了幾分，“今天在我們現場也來了不少新娘的娘家人，他們不僅是我們南城道路交通的管理者，更是守衛者，不論烈日炎炎還是冬日嚴寒，他們用實際行動為我們保駕護航，正因為有了他們的無私奉獻，才讓我們每個人都能安全出行，平安回家！所以讓我們首先把熱烈的掌聲獻給他們！”
話音落下，臺下頓時響起潮水般的掌聲，而臺上新娘則擡手莊重地向大家敬了個禮。
原本激昂的掌聲越發熱烈了幾分。
司儀笑了笑，“看到這麽英姿颯爽的新娘子，還有這麽強悍的後援隊，看來我們的新郎以後要多承擔一些家務了。”
幽默的語氣聽得臺下都笑了起來，傅靖遠也笑，英挺的眉眼染著與有榮焉的自豪。
從容接過伴郎遞來的話筒，他定定看向身側人，“當然，她主外我主內，我們一早商量好了。”
“看來新郎思想覺悟很高啊……”
誰跟他商量好了？許宜帆望著那雙一本正經的眼睛，抿著唇才勉強忍住笑。
而臺下早已再次笑開了。
司儀笑完之後，指了指臺下正色道，“那請問新郎敢不敢當著所有南城警/察的面，告訴大家，您是否願意娶您身邊這位許宜帆女士為妻，無論今後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
終於到了這個環節……
傅靖遠斂住笑，心跳莫名激昂幾分。深情望向面前的人，他毫不猶豫開口，“我敢！我願意！”
語氣堅定，自信。
“好。”司儀轉向許宜帆，“請問許警官，你願意嫁給你身邊這位傅靖遠先生為妻，無論今後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一生一世直到永遠嗎？”
空氣突然在這一刻凝滯了下來，傅靖遠屏住呼吸，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
直到他聽見那聲輕柔卻清晰的“我願意。”
一顆心霎時松了下來，幾乎要飄上雲端。
如潮的掌聲中，司儀鄭重宣布，“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從此無名指不再無名。也讓我們由衷祝願兩位新人，愛情恒久遠，兩心永相伴……新郎可以親新娘啦！”
“親吻！親吻！親吻！”
響徹雲霄的掌聲中，傅靖遠終於再忍不住，低頭親上那兩瓣惦記了兩天的嘴唇……
許宜帆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對上男人深情炙熱的眼神，心潮漸漸也有些澎湃……
這是她即將共度一生的男人。
閉上眼睛，感受他的呼吸和溫度，漸漸忘了周遭一切。
她的配合讓傅靖遠心跳越發激昂幾分，擡手攬住她纖細的後背，赤誠而熱烈地親吻懷裏的人。
也用實際行動昭告天下，他的許小妞，終於徹徹底底屬於他了！
“好幸福啊。”
遠遠望著臺上那對擁吻的新人，何莉手撐著雙頰，臉上羨慕不已。
“你也抓緊唄。”一旁徐淑芳嗔了她一眼，“別天天標榜什麽不婚，看人家多……”
後面的話在觸到對面那張清冷的俊臉時默默消了音。
怎麽給忘了，這還有個……
轉頭和身邊童佳媛相視了一眼，徐淑芳清了清嗓子正想換個話題，卻見對面那道筆直的身影緩緩站了起來。
“淩隊……”
“有個明早就要的材料，我先回了。”輕描淡寫帶過，淩躍徑自拉開了椅子。
這……
看著年輕的中隊長轉身離開，幾個內勤面面相覷，童佳媛神色晦澀收回視線，徐淑芳則暗嘆了口氣。
感情這種事還真是……
希望淩隊能早點放下吧。
淩躍其實並不在意別人會怎麽想，只是自嘲地想著她會不會發現？
今晚賓客如雲，那麽多人圍著他們，或許，也不差自己這麽個無足輕重的人吧……
曾經的同學早已斷了聯系，遠遠看見，只剩陌生又客套的寒暄。
獨自步出宴會廳，終於漸漸遠離了喧囂的人群。
夜色漸深，酒店大堂空曠寂冷，挑高的鏤空屋頂，只有一抹清冷月光依稀落下，和地上孑然孤獨的人影相互映照。
他感覺心裏空空的，好像人生突然沒了目標。
父母早已不在，唯一的爺爺去世了，喜歡的女孩也已經嫁給他人……
唯一驅使他堅持下去的動力是找到多年前被拐賣的弟弟……
只是人海茫茫，大海撈針，卻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希望？
前所未有的疲累感突然湧上來，身體像被抽空了所有氣力……
走出酒店，外面春寒料峭，冷風迎面灌來，刀割似的刺，他擡頭望向頭頂那片被烏雲遮住的銀黃，嘴角微乎其微地彎了彎。
只要活著，總還要繼續找下去。
想到這，定了定神朝外面停車場走去，卻看見路邊一抹略顯狼狽的嬌小身影。
淩躍腳步微頓，就見那道身影伸長手不停朝路過的車揮手，可惜揮了半天，始終沒有一部車子停下。
程雅茹？
又一次眼睜睜看著一部出租車呼嘯而過，程雅茹簡直要瘋了，“拜托拜托，隨便來個車吧，兩輪也行，只要能送我……呃？”
後面的話卡在了喉痛，程雅茹怔楞望著面前突然出現的男人，頭皮下意識一麻，弱弱叫了聲“淩隊。”
淩躍並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罵過或者訓過這位小新警，為什麽她總是很懼怕他的樣子？
“回單位？”
呃……被，被發現了嗎？
程雅茹低了低頭，幾乎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錯了我不該貪吃過來喝喜酒我現在就回去統計數據晚上一定趕出去絕不耽誤明天下午的會議。”
一口氣說完，幾乎連氣都不帶喘的。
說完後，卻半晌等不到回應。
又過了會兒，正有些膽戰心驚……
“肺活量不錯。”
？？？
程雅茹楞楞望著中隊長離開的身影，呆了呆，啥，啥意思？
“不走嗎？”
略顯嘶啞的聲音自前面傳來，程雅茹摸了摸頭，卻見男人擡腳朝一部白色車子走去。
她吸了口氣，他的意思是坐，坐他的車？
腦海浮現當年她還在警校上學時那個嚴厲可怕的特訓老師……
“程雅茹！”
“到！”
身體抖了抖，程雅茹再不敢遲疑，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隊，隊長您等等。”
……
一陣微風吹過，月亮越過烏雲重見天地。
二樓宴會廳傳來陣陣笑聲，今夜的鮮花和祝福都屬於新人。
漆藍的天空綴了零星點點，大地被鍍上一層清輝，偌大的停車場上，一道嬌小的身影匆匆忙忙追上另一道頎長身影，月影如紗，無邊的黑夜總算不再寂冷……
—
四年後。
南城交/警大隊門口。
夕陽西下，路邊停著部銀灰色的車子，質感極好的車身被霞光鍍上一層金黃色，在暮光中灼灼生輝。
路邊一個年輕媽媽帶著八九歲的小男孩經過，小男孩一臉驚艷地盯著車標腳步都移不開。
“媽媽那匹馬好漂亮，是什麽車呀？”
年輕媽媽瞥了一眼，慌忙拉開兒子，“別碰，賣了你都賠不起。”
“到底是什麽車呀？”男孩求知欲很強。
“好像是……保時捷……還是卡宴……總之不要碰。”
“那我長大了能買嗎？”
“……也，也許……”
“不能！”
清越的年輕男聲自車裏傳來，把母子二人唬了一跳，年輕媽媽拉開兒子匆忙走了。
而車裏的人並沒發現自己剛嚇到路人，駕駛座男人瞪了眼後座企圖拆下帽徽的兒子，一把奪回他手裏的白色警帽，“傅錦陽你再動下試試看！”
才幾歲的小屁孩就喜歡東拆西拆，幾萬塊的限量版車模隨他拆，連他那堆收藏多年的手辦都不能幸免於難，唯獨這個東西不能碰。
“可是我好無聊。”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滿地嘟了嘟嘴，“媽媽什麽時候下班？”
傅靖遠擡眸望了眼對面大門，“快了快了。”語氣頗為敷衍。
妻子調回城裏當中隊長兩年，他接了兩年，天天等得都快沒脾氣了。
就沒見她準點下過班。
“爸爸為什麽都不上班？”
傅靖遠一楞，低頭對上兒子那雙疑惑的桃花眼，“媽媽賺錢，很辛苦的。”
語氣有些鄙夷。
傅靖遠眼睛一瞇，我艹，你也當你老子吃軟飯？沒良心的小混蛋，老子賣力幹活的時候你都在睡覺好嗎？
擡手剛想捏他臉，眼角餘光卻瞥見車外一抹淺藍色身影走來，頓時神色一變，慈愛摸了下他臉，“因為爸爸要照顧你呀。”
傅錦陽被父親的笑容弄得楞了楞，下一秒聽見車門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坐上車來。
“媽媽！”瞬間忘了一切，一把撲入來人懷抱，“你終於下班了。”
許宜帆抱起兒子，有些歉意地看了眼父子二人，“一個材料剛報完，等久了吧？”
“還行。”
傅靖遠瞥了她懷裏的小家夥，勉強壓下把他拎出來的沖動，語氣雲淡風輕，“也就半個小時吧……”
呃……
“餓了吧？”許宜帆從包裏翻出一小盒喜糖，“先墊顆糖果？”
男人素來不喜零食，也不讓兒子吃，說什麽男子漢不能吃這些。估計等半天父子倆什麽也沒吃。
“我也要。”懷裏傅錦陽眼睛一亮。
“你不能，牙齒都壞了。”許宜帆搖頭，“乖，爺爺奶奶等我們回家吃飯呢。”
望著母親溫和的臉，傅錦陽嘴唇動了動，最終老老實實窩她懷裏。
安撫好兒子，許宜帆再次望向前座男人，“真不吃？”
“切，當我是陽陽啊。”傅靖遠嘴角一哂，“還不如給點實際的補償。”
上個月她去外地培訓，都曠了他半個月，女警/察背後的男人真不好當。
男人眼中的暗示許宜帆看得分明，臉一紅，“傅靖遠。”
“說還不讓人說了。”傅靖遠無奈搖了搖頭，“工作，兒子……唉，沒地位啊。”
盡管知道某人故意賣慘，許宜帆心裏還是染起幾絲歉意，這些年如果沒有他的支持，她確實沒辦法一心一意顧好工作，更沒辦法擔任中隊長這個職務……
捂住兒子耳朵，她臉紅了紅，“晚上再說……”
“真的？”掃了眼車內鏡，傅靖遠頓時來了精神，“這可是你說的。”
“你開慢點。”
“三十碼，交/警同志。”
“好吧。”許宜帆將兒子放到安全座椅裏。
“對了，誰結婚啊？”傅靖遠手握著方向盤，記得好像何莉她們幾個都嫁人了吧。
許宜帆低頭系著安全扣，隨口應了句，“哦，淩躍。”
淩躍？
傅靖遠目光微閃，眼神亮了幾分，“跟你們以前那個傻不隆冬的新警？”
許宜帆無語，“能不能別隨便給人取外號。再說，人家早不是新警了。”
傅靖遠：“管他呢，我又記不住名字。”
最重要的是警惕了這麽多年，危險終於解除了……
心情愉快，都想哼歌了。
等紅燈的空蕩，他食指敲了敲方向盤，試探看向後座妻兒，“你看又一個同事結婚了，咱們的二胎是不是也該提上議程了……”
自兒子出生後，他想要擁有小棉襖的心就沒滅過。
許宜帆正拿水壺給兒子餵水，聞言隨口嗯了一聲。
傅靖遠：“……”
綠燈了，銀灰色卡宴倏地躥了出去。
“傅靖遠你給我開慢點！”
“四十碼！交/警同志。”
“那也慢點！”
“這話留到晚上再說……”
“……”
望著男人臉上止不住的笑容，許宜帆紅了紅臉，最終也忍不住輕輕笑了。
車內鏡映出一張年輕俊朗的臉，盡管過了三十，男人眼神依然清澈，眉眼還帶著少年般的不羈。
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還是從前那個他，那個幼稚、執拗的傅靖遠。
“傅靖遠，我申請了下個月的年休。”
駕駛座男人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
“我們，再去一次瑞士吧。”
車窗外霞光依然濃郁，梧桐枝椏連成片，街邊一片蔥蔥郁郁的場景，這個時節應該能看到更美的湖光山色吧。
等了會兒沒有回應，許宜帆有些疑惑擡頭。
卻聽前面傳來一聲略顯別扭的，“許小妞，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愛你……”
許宜帆楞了楞，隨即笑了，“我也愛你。”
“我也愛你。”傅錦陽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
夫妻倆隔著車內鏡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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