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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輕侯要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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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輕侯要退位!

一陣風吹過, 沙堆頂部的細沙似乎微微向前移動了毫厘。

蠍子從沙子中冒出了頭,卻被一支長矛直接刺穿了身體。

陳到的眼睛在頭頂的白布下閃著寒光,嚴肅地對趙洋道:“這沙漠看似毫無危險,其實危機重重, 稍有不慎就會死在這裏。”

趙洋重重點頭, 陳到之前一直待在阿拉伯半島, 比他早到了沙漠沒有幾日, 但顯然已經飛快地融入了沙漠之中。

陳到繼續警告著:“別覺得穿一身白或者一身黑,像是披麻戴孝般, 很不吉利。”

“這是沙漠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生存法則, 但凡看不起他們的都付出了血的代價。”

趙洋點頭,立刻取了一塊白布遮在了頭上。

他不是剛離開中原的菜鳥。

在馬來群島和扶南待了年許, 他已經深深收起了來自中原上國,看馬來人、扶南人等等新州郡土著都是智商低下、什麽都不懂, 什麽都不會的野蠻人的心態。

交州九真郡和日南郡多有不穿任何衣服的男女, 只是因為窮?

扶南的房屋多為竹子,且離地數尺,只是因為不懂得用土木蓋房子?

印度半島的人多吃素而少有吃肉, 只是因為肉食稀少?

交州九真郡和日南郡多有男女不穿衣服,是因為終年潮濕,衣服穿在身上都會滴水;

扶南的竹屋離地數尺是因為地上多有各種毒蟲,以及雨後多有積水;

印度半島的人少有吃肉,是因為印度半島天氣太熱, 鮮肉在一兩個時辰後就會變質,而拉肚子很容易讓人喪命。

趙洋早就深深理解了每一個地方的習俗背後有深刻的原因, 在他找到這些原因之前,他絕不會輕易做任何的改變。

“入鄉隨俗”, 其實是因為一方水土,一方生存法則啊。

陳到見趙洋披上了白色的頭巾,神情這才舒緩了,道:“此處雖是本朝土地,但一切大異中原,趙將軍一定要萬分小心。”

趙洋微微苦笑,知道這句“萬分小心”背後有多少緊張和嫌棄。

但他只能假裝聽不出來,認真地道:“多謝提醒。”

朱雋離開沙漠衣錦還鄉之前特意在扶南尋了他細談,內容自然是胡輕侯非常信任他,只要忠心耿耿,以後自然會飛黃騰達等等。

趙洋用嫻熟的坦誠的微笑接受了朱雋的好意。

他相信朱雋這番話是真的存了好意,唯恐他有什麽奇怪的念頭,誤了性命。

但趙洋對這些話已經聽得太多了。

趙洋在胡輕侯起事的最初幾年倒也是在戰爭第一線的,雖然是弓(弩)隊將領,戰死的風險小了很多。

而後他到了長安就遠離戰爭了。

不論胡輕侯如何征討四方,他就像一枚釘子一樣留在長安,一動不動,什麽軍功都沒有。

而以長安的條件,那是“苦勞”都沒有的。

而後就有很多人有意無意地安慰趙洋,“關中是胡輕侯的根基,留他鎮守關中是胡輕侯的信任”等等,好像唯恐他心懷怨懟,起兵造反。

趙洋真是奇怪極了,他會不知道自己的斤兩?

他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門閥旁支子弟,人到中年,不曾有一絲成績,反而被人坑掉了家業,不得不回到主支求取庇護。

這“普普通通”已經有些過分自誇了,他就是一個廢物,不然何至於此?

若是大丫沒有成為真定縣尉,他的人生軌跡會是如何?

趙洋幾乎不用絲毫猶豫就能繪出人生的未來。

若是沒有大丫,他會在那一年的年後帶著妻女離開真定主家,然後或許回平山縣重新開始,或許在常山國找t一個陌生的縣城努力掙紮。

假如沒有黃巾之亂,趙洋認為他有九成的可能托庇真定縣趙家的名聲謀取一個賬房的職務,勉強不會餓死。

至於重新有十幾畝薄田,衣食不愁,積善慶餘,那基本是做夢了。

若是依然黃巾暴起,那麽他全家多半就死在了亂軍之中了。

什麽殺出一條血路逃到京城,什麽拉一群人成為一個土匪頭目,什麽成為鎮壓黃巾的英雄等等,趙洋就算喝醉了也不敢幻想這類奇跡。

趙洋回顧人生,若是大丫忽然腦抽嫁人,將所有基業都交給了他,他就能走上人生巔峰了?

假如大丫在真定縣將麾下集體農莊所有人馬糧草盡數交給了他……

趙洋替黃瑛都、趙恒、張明遠、紫玉羅惋惜。

這些猛將若是由他帶領,多半已經被趙雲砍下了腦袋掛在城門之上。

在局面最簡單的真定縣尤其如此,在之後的京城、朝廷、皇宮、天下,趙洋絲毫不覺得自己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做到胡輕侯的百萬分之一。

趙洋從來不覺得胡輕侯安排自己鎮守長安,只任命他蕩寇將軍是委屈了他。

本朝一大群將軍當中,論勇氣,論武力,論兵法,論毅力,論智慧,他比得過誰?

哪怕眼前這正經“將軍”都不算的陳到依然在各方面碾壓他一萬遍。

趙洋認為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看清了自己。

有的人哪怕只是乞丐,哪怕開局只有一個碗,一根柴火棍,一個小妹妹,照樣可以走上人生巔峰,俯視天下;

有的人哪怕有吃有喝有田地有家族,依然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爬蟲。

趙洋平靜地看著陳到,道:“陳將軍,我其實是個蠢貨,非常蠢的蠢貨,什麽都不會。”

“很多人這麽對我說過了,真的很多很多很多人。”

“我到了沙漠絕不會擅自改變如今的所有制度,也不會作威作福。”

“你只管放心。”

陳到看著趙洋真心的面龐,松了口氣,總算不是一個肆意妄為、自以為是的皇親國戚。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趙太守就在羅馬帝國,不時會回到沙漠補充石油包,你父女相見非常方便。”

趙洋點頭,知道陳到的真實含義是多請教女兒趙苑琪。

他絲毫不覺得難堪。

從趙苑琪的經歷和政績而言,確實各方面都在他之上。

他微笑著道:“我好久沒有看到女兒了。”

陳到仔細打量趙洋的神情,確信趙洋沒有說謊,心中忽然被什麽堵住了。

趙洋也不容易啊。

他轉頭望向一望無際的沙漠,作為降將受到的委屈不曾消失一絲一毫,卻仿佛不像以前那麽介意了。

本朝唯一的皇親國戚一家依然過得如此艱難,他作為一個降將受到一些猜疑和考驗又有哪裏不對了。

……

羅馬帝國。

炎熱的氣溫讓每一個羅馬官員的額頭都有一層汗水,但他們絲毫不敢擦拭,恭敬地回答道:“是。”

然後快步出了皇宮,急急忙忙處理公務。

羅馬帝國代理執行官趙苑琪上任之初就傳出了風聲,趙苑琪其實是個變態,喜歡在活人身上切割血肉燒烤。

受害人的叫聲越淒楚,趙苑琪就會越興奮。

在黃國本土的時候,至少有上千人僅僅因為對趙苑琪不夠恭敬就被切下了血肉。

一群羅馬官員對這個傳言深信不疑。

皇帝的表姐有一些小小的癖好很奇怪嗎?

羅馬帝國難道沒有喜歡吃人的變態權貴?

謠傳某大商人的小舅子吃人;

某戲劇家在宴會中命令新入行的戲劇家(裸)體舞蹈;

某大官員的老師七八十歲了,對某個派來拿文件的年輕女官員意圖不軌……

權貴子弟中變態的數量太多了,變態程度太巨大了,皇帝的表姐喜歡吃人肉幾乎不算什麽。

一群羅馬官員飛快接受了趙苑琪是個嗜血變態的現實,然後用最謹慎最恭敬的態度面對趙苑琪,不敢有一絲地懈怠。

皇宮中,趙苑琪悠然舉起了茶杯吹掉了茶葉,聞著茶香,卻不便飲。

她擡頭望著皇宮外的天空,出神片刻,忽然道:“羅馬合眾國的儒學傳播的如何了?”

王朗急忙道:“羅馬合眾國依然以儒學科舉選拔官員,儒學定然越來越普及。”

趙苑琪緩緩點頭。

幾百萬草原聯軍一口氣殺到了地中海邊,然後又在羅馬合眾國的反擊下退回了高盧地區,彼此以山脈為界。

從軍事角度而言,羅馬合眾國失去了糧食和人口重地高盧之後再無與羅馬帝國對抗的力量了,未來只能是與草原胡人之間的連綿戰爭了。

她道:“想辦法將儒學傳到高盧的草原胡人中去。”

荀憂道:“不妥。”

“從長遠而言,草原胡人學了儒學之後將不再擁有悍勇,與本朝有利。”

“但從短期而言,若是草原胡人學了儒學,與羅馬合眾國的人的差距就會越來越小。若是最後草原胡人與羅馬合眾國合並了,本朝豈不是無端多了一個強敵?”

荀憂認真地道:“其實在草原胡人占領高盧開始,草原胡人就會被動接受儒學的滲透。”

“高盧地區適合做草場,也適合種地。”

“種地所得糧食勝過草場牧馬放羊,但凡草原胡人有一絲智慧也會選擇放棄逐草而居,改為種地。”

“儒學對穩定的農耕社會有巨大的控制力,高盧地區本來就有儒學,草原胡人最終儒化是必然的。”

“但在羅馬帝國不曾穩定之情,切不可冒然加速草原胡人的儒化,陡生變故。”

趙苑琪仔細想了想,道:“公達言之有理,就按你的意思做。”

荀憂微笑應了,胡輕侯的家人果然個個都是人傑。

趙苑琪不夠聰明,不算人傑?

荀憂對這種幼稚的看法不屑一顧。

劉邦有韓信聰明嗎?有張良聰明嗎?難道劉邦不是人傑?

趙苑琪能夠知人善用,足夠稱人傑了。

荀憂平靜地看著趙苑琪,趙苑琪不曾阻攔他,其餘同僚不曾牽制他,又有王朗等真正儒學士人在,儒學為何就不能革新?

他一定要試試看。

連今湊近趙苑琪耳邊,低聲道:“趙蕩寇到了沙漠了。”

趙苑琪會意,道:“三日後我去沙漠補充一些石油包。”

眾人若無其事繼續辦公,趙家為了本朝江山也算是出盡了全力了。

……

西域新州。

一望無際的農田前,棗祗仔細地查看莊稼,許久才松了口氣,道:“還行。”

短短的兩個字讓四周無數西域裔黃國百姓大聲歡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好些人望著眼前金黃的田野,眼中滿是淚水,以後再也不需要擔憂沒有糧食吃了,以後再也不需要“睡覺不小心壓死了孩子”了。

一個西域裔黃國百姓大聲叫道:“黃國萬歲!陛下萬歲!”

無數人跟著歡呼,身為黃國人的自豪充滿了心胸。

棗祗拍掉手裏的泥土,淡淡地笑。

身為戶部農業司官員,他早已習慣了百姓為新開辟的良田歡呼聲。

有良田才有未來的希望啊。

棗祗轉身看蘇則,低聲道:“棉花和葡萄都不可疏忽了。”

蘇則絲毫不在意棗祗給他面子,大聲道:“新州百姓已經有足夠的棉衣,何苦繼續種棉花?棉花不消耗水嗎?知道新州多麽缺水嗎?”

“棉花可以種在鹽堿地,不占用良田,與新州有何幹系?”

“新州不是徐州,不是揚州,新州不缺土地,缺水!”

“任何一個有水的土地在新州都是良田!”

他重重拂袖,大聲道:“本州若有可耕種的土地,當優先耕種麥子、水稻,絕不會種棉花,更不會種葡萄!”

棗祗惡狠狠地看著蘇則,顫抖著道:“你……你……”

蘇則當然知道得罪了戶部的官員絕不是好事,但是想要他為了穿衣和喝酒而將耕地種棉花和葡萄,那是想也休想。

但是他絕不會有絲毫的退讓。

李儒接到棗祗的投訴,肝疼極了。

他認真地問其餘官員:“這蘇則是不是有病?”

新州已經有足夠的糧食了,種棉花可以抵禦寒冷,種葡萄可以豐富生活物資,為何蘇則就是要公然違抗朝廷命令?

一群官員瞬間成了兩派。

一夥人大聲道:“當嚴懲蘇則!朝廷的命令就是命令,絕不可以違抗!”

“蘇則違抗朝廷若是不受懲罰,豈不是人人效仿?”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萬萬不能讓蘇則摧毀本朝根基!”

另一夥人堅決支持蘇則:“朝廷不知道地方的具體情況,多有偏差,地方當為了百姓的利益而抗爭,豈有胡亂聽命之理t?”

“新州與其他州郡不同,天氣變化劇烈,今年是豐年,可能此後十年都是災年,不多存一些糧食,一旦出現災荒,如何是好?”

“新州不該中消耗水的任何作物,莫說棉花和葡萄了,水稻也不行!新州當種耐寒耐旱的土豆!當種可保存多年的黍米!”

李儒頭疼無比,聰明、博學有時候真不是管理好州郡的最重要的品質,管理好州郡最重要的是有一群靠譜的技術官員!

在一群官員的爭吵中,李儒磨墨寫公文上報:“……新州缺水,棉花耗水……新州缺糧……”

他細細寫了所有理由,指望朝廷能夠給個讓所有人信服的理由。

消息傳到董卓耳中,董卓毫不猶豫問道:“工部修通了前往關中的鐵路了嗎?”

李傕搖頭道:“不曾。”

工部的重心都在北面蒙州,何曾花精力建造關中到新州的鐵路了?

董卓大怒:“那還多問什麽?新開墾的土地一半種棉花,一半種小麥!”

“還有,問清楚那個棗祗,到底土豆需要多少水,是不是能夠在新州種?”

“若是能,新開墾土地三分之一種棉花,三分之一種小麥,三分之一種土地。”

一切都有漸進的過程,何必走極端?

李儒這點事情都做不好,是不是腦子生銹了?

牛輔低聲道:“李儒也是沒辦法,他的衙署內都是一群理想主義者……”

那些理想主義者一心為了朝廷,為了百姓,為了公平,自然是極好的,但是不是有了一顆紅心就能辦好事的,極端主義要不得。

董卓一怔,仔細看牛輔:“你都知道的事情,李儒會不知道?”

他臉色大變,厲聲道:“只有兩個可能!”

“要麽李儒在釣魚,要麽李儒想要造反!”

一群將領看著董卓,呂布的影響力真是太深遠了,稍有風吹草動立馬讓董卓疑神疑鬼。

董卓厲聲道:“全軍提高戒備,若是李儒想要造反,就砍下他的腦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中,董旻鐵青著臉,拎著皮鞭走進了大堂。

大堂內一群將領一齊臉色大變。

李傕小心翼翼地問道:“老董,你找誰?”

董旻掃了他一眼,道:“滾。”

李傕大喜,立刻走開了幾步。

董旻冷冷地盯著郭汜,慢慢走近。

郭汜大驚失色:“老董,我做錯了什麽事?”

董旻厲聲道:“你麾下有一個士卒調(戲)民女!”

郭汜大怒:“哪個王八蛋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砍了他!”

董旻冷笑:“這還需要你說?董某已經淩遲了他。”

他看著郭汜,冷冷地道:“你有連帶責任,當罰五鞭!”

郭汜悲傷極了:“老董,士卒啊,與我差了十七八級,怎麽就是連帶責任了?你去打伍長,打什長啊!”

他轉頭看董卓:“將軍,你倒是評評理啊!”

董卓憂傷地看著郭汜,道:“其實……我上個月也被當眾打了五鞭……”

本朝奉行嚴刑峻法,軍法更是嚴厲中的嚴厲,哪有一絲人情可講?

郭汜認真轉頭看董旻,道:“下手輕些,我上次的傷還沒好……”

一群將領悲傷地看著郭汜,回頭一定要再次嚴肅軍紀,但凡有違法亂紀之人一律斬殺了。

牛輔畢恭畢敬地站著,以前覺得董旻是個懦夫,沒想到擔當了軍紀官一職後殺氣爆表。

董旻打完了郭汜,轉頭道:“李儒發來公文,陛下有意調動我部去美洲開疆拓土。”

董卓等人一齊叫道:“什麽?”

李傕飛快轉念,道:“沒錯!新州冬天嚴寒無比,而美洲冬天亦嚴寒無比,我部去新州絕無水土不適。”

董卓一腳踢翻李傕,大笑道:“蠢貨!娘親這是給我開疆拓土的機會!”

一群將領大笑,在美洲開疆拓土定然會記錄史冊,光耀天下。

董旻笑道:“所以,此刻一點點錯誤都不能犯!”

郭汜眼神中兇光四射:“那個被淩遲的家夥的屍骨在哪裏?為何不當著全軍的面淩遲?罷了,郭某立刻帶全軍去看他的屍骨,看誰還敢作奸犯科!”

……

洛陽。

劉婕淑找到了程昱和葵吹雪,緊張地問道:“可有陛下的消息?”

大丫帶著二丫和水胡在外面待了多少年了?

大丫長胖了嗎?

二丫和水胡還像以前一樣胡鬧嗎?

大丫她們三個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葵吹雪搖頭道:“只知道陛下將會去美洲,然後去南極,未曾有其餘消息。”

劉婕淑眼神一變,怒道:“就知道玩!這麽大了還就知道玩!還知道回來嗎?回來後一定打死了她!”

葵吹雪輕輕扯著劉婕淑坐下,淡淡地道:“其實你不該希望陛下回來。”

劉婕淑一怔,若不是說話的人是葵吹雪,她心中立刻就會產生幾百個念頭。

葵吹雪盯著劉婕淑的眼睛,道:“你倒現在還沒有看出來嗎?”

劉婕淑又是一怔,小心地問道:“看出來什麽?”

葵吹雪的臉上似笑非笑,湊到劉婕淑耳邊低聲道:“陛下回來後……”

劉婕淑聽著葵吹雪的耳語,臉色越來越古怪。

程昱淡淡地繼續批改公文,劉婕淑也算位高權重了,但是終究是不夠聰明,早點知道也是好事。

……

太平十八年春,胡輕侯終於回到了洛陽。

她看著前來迎接的大臣們,大聲道:“朕終於找到了橡膠!”

胡輕侯在南美洲歷時許久,除了橡膠之外,也找到了玉米、辣椒,以及繪制了南美洲地圖,尋到了同樣適合耕種的阿根廷。

但這些在戰略性物資橡膠面前不值一提。

有了橡膠,那該死的馬車再也不會顛簸了,也不用騎著木頭輪子的自行車了。

程昱和葵吹雪恭敬地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無數大臣跟著歡呼。

大臣中,劉婕淑看胡輕侯的眼神覆雜極了。

胡輕侯得意洋洋地進了大殿,隨意地坐在久違的龍椅上,笑道:“朕回來了。”

一群大臣又要歡呼。

胡輕侯伸手止住了,道:“本朝地域遼闊,隔了高山大海都有本朝的土地,絕不需要擔心影響本朝全境的天災。”

“朕又得一些耐寒耐寒的作物,縱然天下驟寒驟旱,本朝的百姓也不會饑寒交迫。”

“這本朝的百姓是不是算安居樂業了?”

大殿內無數官員一齊點頭,當然是安居樂業!

胡輕侯笑了,道:“朕其實不知道。”

她淡淡地道:“俗話說‘飽暖思(淫)欲’,這其實只是最低級的需求。”

“吃飽穿暖,不擔心生存需求了,自然會有生理需求。”

“本朝難道禁止百姓婚嫁了嗎?”

“可婚嫁之後,難道百姓就滿足了?”

一群官員沈默了,在孔孟的書中男耕女織就是社會的最高和諧標準了,還有其他要求嗎?

有一些官員若有所思。

胡輕侯嘆氣道:“華夏其實一直一直一直不曾解決百姓的溫飽問題。”

“饑餓,災荒,吃人,從來不曾從華夏的歷史長河中中斷過。”

“本朝如今運氣好,天降胡某,總算撿了便宜,搞定了糧食,本朝算是人人可以溫飽了。”

一群官員細細琢磨“天降胡某”四個字,只覺意味深長。

劉婕淑心中惶恐,難道是真的?

胡輕侯看著若有所思的官員們,毫不在意地繼續道:“人一旦解決了物質基礎,就會轉而追求精神生活。”

“當官,出人頭地等等社會認同感是其中一種方式。”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當官,不是每個人都能出人頭地的。”

“世人九成九都是普通人,既不能大富大貴,也不會多災多難。”

“世人的精神追求是什麽?”

胡輕侯淡淡地道:“朕要在禮部增加娛樂司,主管百姓的精神生活。”

“歌曲,舞蹈,話本,或者其他想不到的東西,但凡與百姓的精神生活有關,盡數歸屬娛樂司。”

一群官員微笑點頭,本朝原本就有負責歌曲舞蹈等等宣傳的衙署,如今只是職能更明確和規範。

胡輕侯輕笑著道:“娛樂司此刻看來沒什麽用。”

“手中既沒有兵權,也沒有財權,更沒有糧食,怎麽看都是一個沒用的衙署,正好作為打發邊緣人士躺平等退休的衙署。”

胡輕侯冷冷地道:“比如那些出身門閥的士人子弟,那些一向記著前朝儒學,將一切與文字有關的東西都當做儒學的蠢貨。”

“將這些人打發去娛樂司最合適了,對不對?”

“啊,還有那些官員的廢物子弟們。”

“考不進科舉,去娛樂司謀取個衙役的職務總成吧?好歹比在農莊種地輕松。”

程昱微微點頭,道:“陛下聖明。”

官員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為自己t的廢物子孫謀取一個衙役的職務簡直是太尋常了。

這毫無實權,毫不重要,甚至沒事幹的禮部娛樂司的衙役簡直是為廢物子弟量身定做的職務。

胡輕侯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道:“朕原本是不想對本朝官員的廢物子孫以及心中依然想著儒學,想著士人榮光的人趕盡殺絕的。”

“衙役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職務,讓這些人在不重要的衙署有個略微輕松的工作不好嗎?”

“朕駁回了推恩令,總要有個替代方式嘉獎功臣吧?”

“小小的衙役也不肯嗎?”

胡輕侯環顧四周官員,淡淡地道:“朕不許。”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負責洗腦的衙署松了口氣,以為沒事可幹了。”

“卻不知這娛樂司才是真正的洗腦之地。”

“若是士人子弟進了娛樂司,編寫一個士人優雅尊貴,平民低賤醜陋的話本,百姓會不會當真?”

“百姓會不會渴望娶個貴女妻子,嫁個貴公子丈夫?”

“百姓會不會細心琢磨門閥士人的禮儀,並且以此為貴?”

一群官員嘆氣點頭,可能性極大,畢竟人心喜歡美好的東西,一群貴公子貴女穿著漂亮衣服的形象太美好了,誰不喜歡?

而裝腔作勢的禮儀極其有莊嚴感,同樣可以抓住人心。

“若是心念儒學的人進了娛樂司,將所有與文字有關的東西盡數歸結到儒學,百姓會不會以為儒學就是華夏文明?”

“百姓會不會以為忠誠、勇敢、氣節、助人、善良、仁慈等等都是儒家文化?”

一群官員堅決不信,儒學只是諸子百家中的一種,且多有糅合當時的其他學說,哪怕放在孔孟的時代都不是最頂尖的學說。

不然何有“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之說?

如此明了的事情放在眼前,豈會有百姓以為儒家是華夏文明的根源?

胡輕侯笑了:“爾等哪怕不是飽學之士,也算是明事理之人,知道百家爭鳴,知道儒之前華夏不是沒有文字,沒有文明。”

“可天下蠢人極多。”

“三人尚且成虎,何況幾百遍,幾千遍,幾萬遍的重覆?”

“更何況朝廷的娛樂司推出的歌曲、話本難道還能錯嗎?朝廷說儒學是華夏文明的根源,自然是不會錯的。”

一群官員微笑點頭,胡輕侯是皇帝,她說如何就如何,左右不過是杞人憂天。

胡輕侯繼續道:“官員的廢物子弟之所以稱為廢物,也就是文不成,武不就。”

“指望一群科舉零分的垃圾記得什麽深奧的言語,寫出深奧的話本是絕不可能的。”

“那這些廢物子弟若是入了娛樂司,會鼓吹什麽?”

胡輕侯笑了:“除了鼓吹本朝的律法不好,本朝的集體農莊不好,勞動不好,本朝的思想不好……”

“……只有吃喝玩樂,十幾歲成親,一個男人娶幾百個妻子,生不出兒子就不是女人,羅馬帝國的(淫)亂聚會才是人性解放等等,還能鼓吹什麽?”

一群官員看著胡輕侯,竟然覺得分外有理。

一輩子處於饑寒交迫的可憐農民以為皇帝使用金斧頭,東宮娘娘攤大餅,無非是只知道這些了。

一群被科舉和格物道淘汰的半文盲除了激烈地鼓吹吃喝玩樂嫖賭等等不需要智力、不需要毅力且最熟悉的事情,還能鼓吹什麽?

胡輕侯冷冷地道:“朕今日就定下了,決不許推崇門閥的士人子弟、官員廢物子孫、儒家崇拜分子踏入禮部娛樂司半步。”

蹇碩大怒,言外之意,六部其餘衙署就允許這些廢物渣渣踏入了?這是給官員安排子女留後門嗎?

他就要大喝,“陛下何以謀反!”

胡輕侯笑了:“哎呀,朕差點謀反!”

蹇碩用力點頭。

胡輕侯嚴肅地道:“朕定下了本朝律法,六部衙署任何一個衙署都不許廢物子孫、儒家崇拜分子、推崇門閥的士人餘孽踏入半步。”

蹇碩大聲叫好:“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笑道:“朕知道這個操作有些艱難,比如‘推崇門閥的士人餘孽’就不好區分。”

“‘推崇門閥’是在心中,如何可以知道?”

“但朕今日定下了規則,以後至少可以有法可依,誰暴露了腐爛的內心就能立刻拿下了。”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只覺本朝將會有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耗費在區分敵我之上。

胡輕侯看著眾人,嚴肅地道:“朕最後一件事,就是朕要退位。”

“朕要將皇位傳給輕渝。”

大殿中陡然鴉雀無聲。

輕渝和水胡眨巴眼睛,平靜無比。

程昱、葵吹雪、賈詡等聰明人無聲嘆氣,劉婕淑神情覆雜無比。

無數大臣死死地盯著胡輕侯,無數念頭瘋狂湧出,哪個皇帝不是一直做到死的,有誰是在有生之年自願禪讓的?

白手起家,從屍山血海中統一天下,一路開疆拓土殺到史書上都不曾記載的極西和極東之地的開國皇帝在當打之年忽然要退位,一定有極其深刻的原因。

會是什麽?

珞璐璐大聲道:“老大!你是不是受了極其嚴重的內傷,快要死了?”

震驚之下,誰還管語言組織能力消失不見了。

一大群官員一眨不眨地盯著胡輕侯,胡輕侯總是身先士卒,而這次在羅馬帝國卻不曾沖殺在最前線,只怕真的是有嚴重的內傷,快要嗝屁了。

胡輕侯笑了:“胡說八道,朕身體健康著呢。”

薛不膩用力踩珞璐璐的腳,呵斥道:“快吐唾沫!”

珞璐璐悲傷地看著薛不膩,說了不吉利的話就要吐唾沫的習俗是哪裏來的?能不要踩我的腳嗎?好疼!

李淩雪臉色通紅,叫道:“難道陛下想要成親了?”

胡輕侯的年紀真的不小了,尋常人家早已成親,只是被大業耽誤,所以強壓住了愛慕之心,忍痛孤單一人。

此時大業已定,定然是要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了?

一群官員震驚地看著李淩雪,難道你終於等到了偉大的愛情?

胡輕侯仰天大笑:“胡某一生豈會沈迷情愛?”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被胡輕侯淩遲的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門閥貴公子或者雄偉強壯的猛男無數,胡輕侯心中怎麽可能有情愛二字?

李淩雪失望又滿意,她還有機會。

秦政風小心翼翼地問道:“難道陛下以後要以羅馬帝國為重,因此退位?”

一群官員皺眉,沒有將羅馬帝國吞並在黃國之內,而是保留了羅馬帝國皇帝之位,只怕真有可能是想要去羅馬帝國當皇帝。

一個官員驚呼道:“難道陛下想要將黃國留給妹妹,黯然離開黃國?”

一群官員深深地看著輕渝,早就覺得熊孩子太討厭了,如今竟然要奪取姐姐的天下嗎?不如打死熊孩子算了。

另一群官員認真盯著胡輕侯,一直覺得胡輕侯對妹妹們太好了,好東西都給妹妹們,如今皇位都拱手讓人了,腦子果然不太正常啊。

胡輕侯翹著腿,笑了:“朕的妹妹只有吃苦,哪有撿便宜。”

輕渝眨巴眼睛:“做皇帝有什麽好的,要不是為了姐姐,我才不做皇帝呢。”

水胡用力點頭,要不是黃國和公平是姐姐追求和建立的,誰在乎啊。

一群官員瞅瞅一臉真誠的輕渝和水胡,怒了,熊孩子果然一輩子都是熊孩子,竟然沒把皇帝當回事?

然後又肝疼了,這就是家庭的區別,有人出生就在羅馬,有人出生就是騾馬,果然要推行徹底的公平。

陸易斯舉手叫道:“陛下是覺得黃國大局已定,想要去羅馬帝國開創新的事業?”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人類都有惰性,一件有成就感的事情只會做了一遍又一遍,所以胡輕侯想要重走爭霸天下的道路,再一次帶著人打天下?

胡輕侯驚呆了:“胡某有這麽無聊嗎?胡某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無聊了,胡某寧可睡懶覺,憑什麽一遍又一遍地重覆同一件事?”

一群官員看著胡輕侯,真心不理解胡輕侯為何要退位。

劉婕淑顫抖著道:“大丫……你……你……要回天上了嗎?”

無數官員想到“天降胡某”四個字,瞬間明白了。

胡輕侯果然是天上下來的妖怪神仙或者什麽大能,如今完成了任務就要回天上了!

好幾個官員眼中熱淚盈眶,胡老大要回天上了!

胡輕侯看著劉婕淑,慢慢地嘆了口氣,在劉婕淑淚水滴落塵土的時候,認真地道:“表姨啊,我倒是真想回到天上,可是我做不到啊。”

劉婕淑抹掉淚水,來不及細思“真想回到天上”幾個字,只是追問道:“那麽,你為何要禪讓?”

葵吹雪和程昱能夠從胡輕侯的異t常行為中猜出胡輕侯想要禪讓,卻猜不出胡輕侯禪讓的原因。

劉婕淑更是一點點都猜不到才三十幾歲的胡大丫不是為了男人,不是受了重傷垂死,不是想要重覆打天下的快(感),而一心一意要放棄皇位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胡輕侯環顧四周一張張困惑、緊張、好奇的臉,笑道:“因為朕要毀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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