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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本紀!區分誰是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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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本紀!區分誰是愚民

李淩雪找到胡輕侯, 道:“陛下,禮部有意為陛下立傳。”

胡輕侯一怔:“立傳?”

程昱笑了:“本朝根基穩固,天下太平,百姓喜樂, 唯一的遺憾就是本朝沒有定下血統和傳承了, 天下百姓不知陛下的高貴和來歷, 忠心度有些瑕疵。”

“若是本朝皇帝陛下光輝燦爛的前半生流傳四方, 這天下百姓自然是有了崇敬的目標,而後對陛下對本朝忠心耿耿。”

李淩雪冷冷地看程昱, 哪怕你是本朝大佬中的大佬, 敢對輕侯不敬,我依然不會放過你。

胡輕侯轉頭看言語中滿是嘲笑的程昱, 道:“老程真是每一個字都帶著刺啊。”

程昱淡淡地道:“明公知道就好,萬萬不可自滿了。”

他輕輕嘆氣。

胡輕侯腦子清醒, 沒有被本朝表面的和平穩定而迷惑, 看清了本朝有無數內憂外患。

可這些內憂外患若是能夠輕易處理,十幾年來早就被處理掉了。

胡輕侯微笑:“沒關系,本座其實不怕有人造反的。”

程昱甩袖子:“是真的才好。”

胡輕侯笑了笑, 對李淩雪道:“禮部是想要拍馬屁也好,是想要給天下百姓洗腦也好,是想要在朕死之前,讓朕親手寫自己的傳記也好。”

“朕都不在乎。”

“禮部只管給朕寫《太祖傳》。”

“朕對禮部怎麽寫沒有其他要求,只有一條。”

李淩雪笑著問道:“陛下有什麽要求?”

看來陛下終究是普通人啊, 一定是要禮部把她描繪得美貌無比,傾國傾城。

她略帶幽怨地看著胡輕侯, 你身為開國皇帝,怎麽也會以為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美貌和儀態?

你現在的模樣才是最好的。但是, 假如你想要美貌和儀態,也沒什麽。

不關你是怎麽樣的,我都喜歡。

胡輕侯繼續道:“必須把朕的惡,一絲不加遮掩,不加美化和修飾。”

她目光平靜又嚴肅,道:“朕心性的惡,朕言行的惡,朕殺人放火,朕是騙子,朕制定了無數惡政……”

“禮部必須寫得清清楚楚,不需要給朕找借口,更不能顛倒黑白。”

李淩雪怔怔地看著胡輕侯,忽然懂了,道:“君子坦蕩蕩?是好人也罷,是惡徒也好,終究是自己,絕不掩飾?”

李淩雪深深地看著胡輕侯,好一個帝王氣魄啊。

胡輕侯笑了:“不是。”

李淩雪一怔。

胡輕侯笑道:“華夏自古以來有兩個奇妙無比的習慣。”

“其一,凡是好人,就沒有一絲的惡。”

“朕開創的黃朝雖然不是人間天堂,但是往前數一千年,再沒有比本朝的老百姓過得幸福的了。”

“哪怕禮部的官員為朕著書立傳,再無視朕的皇帝身份,不屈服朕的(淫)威,依然不得不承認朕這點做得很不錯。”

葵吹雪認真道:“陛下,你飄了。”

胡輕侯瞪她,繼續道:“朕既然是好人,那朕做過壞事就不該存在。”

“可是,朕殺人放火弒君造反,這些絕對的惡怎麽掩蓋?”

胡輕侯微笑道:“禮部的官員此刻多半也在頭疼。”

葵吹雪笑了:“陛下多慮了,禮部官員根本不在意陛下的過去。”

“銅馬朝偽帝劉洪(淫)亂奢靡,後宮五萬餘人,宮殿千座。”

“賣官鬻爵,只認錢財,不認才華,故多有一字不識之人位居高位,如楊賜、袁隗目不識丁之輩充斥朝堂。”

“偽帝劉洪欲再征收錢財數百億,建立水司樓,天下百姓無錢,投河而死者過百萬。”

“本朝陛下感慨天下蒼生生存之艱難,遂率十八義士潛入宮中,怒斥劉洪‘可知天下百姓吃樹皮乎?’憤而弒之。”

“其時,天空一道光明落下,籠罩本朝陛下全身,仙月隱隱,花朵從天而降。”

“逆賊曹躁等大懼,焚城而走。”

葵吹雪淡淡說著,瞧,只是略微修改了一點點,按照自古以來的記載文字中言語誇張、數據都是瞎扯淡的習慣,甚至不能說葵吹雪的言語有什麽大錯。

胡輕侯大笑:“真是一支爛筆就能篡改歷史啊。”

程昱認真道:“翻開歷史書,葵吹雪算是寫得保守了,不然哪裏會記載劉邦斬白蛇,劉秀召喚隕石?”

劉邦斬白蛇的傳說中,水分多到了天上了,搞不好劉邦就是斬殺了一條灰色的、只有一根手指粗的菜花蛇。

“劉秀‘召喚’隕石”更是將誇張寫到了極致了,“召喚”啊,這還不夠誇張?

胡輕侯笑道:“朕就是不想發生這種事。”

“世人總覺得好人不能有瑕疵,憑什麽?”

“世上豈有十全十美的人?神靈都有懷心事呢,憑什麽人就沒有壞心思了?”

胡輕侯不屑地道:“也就是老孔之流缺乏底氣的人成了標桿模範,不得不將他的所有缺點盡數去掉了,這才能夠站穩‘聖人’的位置。”

“聖人尚且為尊者諱,何況其他人?”

“這聖人偉人好人不能有缺點的習慣就變得根深蒂固了。”

胡輕侯淡淡地道:“朕對此深惡痛絕。”

“為何不能以事論事?”

“為何不能同一個人,做了好事的時候就讚揚他,做了壞事的時候就責罰他?”

“要麽全黑,要麽全白,這類思想可要不得。”

胡輕侯平靜地道:“好事壞事,殺人救人,屠城救世,福澤千年禍害百年,朕都做過。”

“朕希望從朕起,不再有偉人光環,也不再有惡人偏見,能夠公平公正的評價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拯救了世界或者毀滅了世界。”

程昱鼓掌:“壯哉,陛下!”

胡輕侯笑著搖頭,只是一份任性,哪裏值得誇獎。

她繼續對李淩雪道:“華夏第二個神奇的習慣,就是遵循先例。”

“老祖宗做過的事情,後代就理直氣壯了t,祖宗做得,後代憑什麽做不得?”

“祖宗做得到,後代做不到,那就是不孝。”

“祖上輝煌過,而後沒落了。後代重拾舊日輝煌好像就蕩氣回腸渾身充滿了力量。”

“祖宗沒做過,後代就不能做。誰敢做,就是違反祖制。”

胡輕侯淡淡地道:“朕倒不是覺得這套東西沒有道理。”

“華夏千年來生活變了多少?”

“馬車依舊是那馬車,房子依舊是那房子,衣服依然是麻布衣衫,冬天依然是衣服內塞蘆葦,吃飯依然是野菜糊糊。”

“改朝換代的超級大事,小縣城的百姓渾然不覺,因為生活似乎毫無變化。官老爺和衙役的衣服款式都不曾改變。”

“如此死水般不變的世界,改變世界是需要付出巨大的試錯成本的,不但普通人承受不起,朝廷也未必承受得起。”

胡輕侯認真道:“朕有奇遇,多少知道一些本朝走馬列道路會有哪些問題,依然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本朝是如劉氏天下般延續三四百年,是如始皇帝陛下般二世而亡,是開創千百年強大盛世,朕此刻依然不知道。”

她淡淡地道:“你們或許以為老程現在倚老賣老,時刻嘲笑諷刺試探朕,有些過了。”

“其實老程心裏焦慮極了。”

“本朝有無數重大問題是強行壓下去了。”

“這些問題甚至不需要某個有心人操縱,到了某個節點自然會一一暴發。”

“老程每念及此,自然是心中不安極了。唯一的底氣只怕就是朕腦袋清醒了。”

程昱淡淡地笑:“你知道就好。”

胡輕侯苦笑搖頭,知道又能怎麽樣,短短十幾年摧毀一切重新建立的王朝自然有無數的隱患,偏偏牽一發則動全身。

病去如抽絲,想要解決本朝的“重病”,也只能靠時間了。

胡輕侯看著李淩雪,道:“本朝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就像是下坡路上的馬車。”

“停,是絕對停不下來的。”

“想要不車毀人亡,唯有瘋狂地打碎擋在眼前的一切東西,期盼在很遠的地方找到一個平坦的地方。”

程昱和葵吹雪一齊嘆氣。

胡輕侯道:“所以,本朝需要創新,需要做無數祖宗沒有做過的事情,需要做無數與祖宗相反的事情。”

“朕不知道這些創新需要什麽力量,也不知道這下山的坡道有多長。”

“但是朕確定一件事。”

“本朝打碎一切的過程中絕不能被仁義和善良裹挾。”

胡輕侯慢慢地道:“本朝開國皇帝親自禦披核準的帝皇本紀中記載的胡開國皇帝的模樣一定是真實的。”

“有一個殺人如麻,嗜血成性,喪盡天良,毫無人性,卑鄙無恥的開國皇帝在,後世愚昧之輩如何裹挾本朝的後世帝王?”

“撐死只能裹挾後世帝王下手更加狠毒。”

葵吹雪笑著道:“陛下難道會允許本朝後世帝王出現懦弱無能,被大臣,被民意裹挾之人?”

胡輕侯無奈地道:“一代人管好一代事,朕撐死只能保證本朝下一代繼位者心狠手辣,我行我素,不為外物裹挾。”

“朕哪裏能夠保證第三代,第四代,第九十九代帝王會不會是個懦弱的廢物呢?”

“劉邦也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個廢物皇帝子孫對不對?”

“朕只能防微杜漸,盡量在一開始就定□□系、制度、規則、榜樣,要是後世帝皇是個廢物渣渣,好歹多一些維持本朝的機會。”

胡輕侯眼神平靜:“朕已經盡力了。”

李淩雪心中狂喜,輕侯盯著我!輕侯一直盯著我!

蹇碩努力板著臉,胡輕侯,程昱,葵吹雪,你們的目光何以如此短淺?

我蹇碩怎麽會允許這個美好的世界毀滅?

……

禮部官員得到胡輕侯的回覆,震驚了。

一個官員長大了嘴,道:“陛下竟然以為我們會給她寫好聽的?絕不可能!”

另一個官員喝道:“天下百姓都是愚民,愚民不可計事!寫真善美只會讓天下百姓以為朝廷好欺負!”

一個官員厲聲道:“陛下何以謀反!”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禮部追求的是開萬世之太平,是個人的青史留名,怎麽可能宣傳一個溫柔善良為國為民的皇帝?

瞧瞧禦史臺每年要砍下多少官員全家的人頭?

瞧瞧原本打算三年就停止的計劃生育執行到了現在還沒有任何結束的可能。

瞧瞧近在京畿的、經過基層鍛煉的李翠花李縣令竟然從骨子裏以為本朝的律法就是一坨屎。

誰敢說本朝越來越好了?

本朝開國十餘年,不但沒有提高本朝百姓的道德思想,反而有無數經過考驗的本朝官員墮落了。

本朝簡直是危如累卵!

關系本朝萬千百姓教化,從最基層教育百姓的禮部不需要一個只會讓本朝更加墮落的溫柔善良為國為民的皇帝!

禮部和本朝需要的是一個兇神惡煞,不聽命令就砍下腦袋,稍微違逆就殺全家的十惡不赦的開國皇帝!

只要這個毫無人性的開國皇帝活著一天,天下百姓就不敢有一絲的為非作歹,更不敢不將本朝律法當回事。

只要能夠將這種形象深入人心兩三代,說不定本朝的百姓出了娘胎就懂得遵守律法了。

一群禮部官員傲然看著天空,誰敢違反朝廷律法,誰敢破壞本朝的公平,誰敢讓本朝江山易色,禮部,不,皇帝,不,本朝就幹掉誰!

……

數日後,胡輕侯在花園練劍,蹇碩慢悠悠地走近,然後找了地方淡定站著。

胡輕侯手中劍光閃爍,嘴裏道:“老蹇,什麽事?”

蹇碩驚愕地看著胡輕侯,道:“沒事,老夫就是忽然想念陛下了,所以過來看一眼陛下。”

蹇碩用力揉眼睛:“每日不看到陛下,老夫心裏就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胡輕侯冷冷地道:“滾!本座是奸臣出身,這種低級的馬屁休想成功,認真想個好點的再來。”

蹇碩板著臉:“是,老夫再想想。”規規矩矩站在一邊。

幾息後,程昱來了,也是找了個地方站定。

胡輕侯手中劍光爆炸,身形閃爍,問道:“老程,什麽事?”

程昱驚愕地看著胡輕侯:“沒事啊,老夫就是忽然想念陛下了,所以過來看一眼陛下。”

程昱用力揉眼睛:“每日不看到陛下,老夫心裏就好像少了什麽。”

胡輕侯大笑。

蹇碩怒視程昱:“盜版!”

又過了數息,葵吹雪來了。

胡輕侯問道:“你又有什麽事?”

葵吹雪驚愕地看著胡輕侯,道:“沒事,我就是忽然想念陛下了,所以過來看一眼陛下。”

葵吹雪用力揉眼睛:“每日不看到陛下,我心裏就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蹇碩和程昱一齊瞪葵吹雪,何以如此沒有創意?

胡輕侯手中長劍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倍。

蹇碩、程昱、葵吹雪板著臉,加快一倍有什麽用,有本事加快十倍啊。

又過幾息,薛不膩來了,瞅瞅停下劍瞪她的胡輕侯,舉手:“老大,我忽然想你了,所以過來看一眼你。若是你們有要事,不用理我。”

薛不膩用力揉眼睛:“每日不看到陛下,老夫心裏就好像少了什麽。”

又過幾息,珞璐璐來了。

胡輕侯冷冷地道:“你不會也想我了吧?”

珞璐璐眨眼,擠出無辜的眼神,堅決地道:“老大,你太了解我了,我就是想你了!嚶嚶嚶!老大,我好想你啊!”

又過幾息,簫笑、陸易斯、祂迷、張獠、張明遠、夏侯淵、秦政風都來了。

“老大,我好想你啊。”

“陛下,微臣太想你了。”

胡輕侯淡定舞劍,確定自己哪裏栽了,是哪裏呢?

又過幾息,孫璋也來了:“陛下,想死老臣了。”

胡輕侯環顧花園四周,密密麻麻上千官員帶著詭異的笑容,溫和溫柔溫情地看著她。

胡輕侯冷冷道:“怎麽?今日都不辦公了?”

一大群官員嚴肅又活潑地道:“陛下,不要理會我們,你只管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們只是想你了。”

忽然,李淩雪走進了花園。

花園內上千官員一齊轉頭,死死地盯著李淩雪。

李淩雪一怔,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冷靜下來,怎麽這裏有這麽多人?

她慢慢地捧著禮部的黃朝《帝王本紀》草稿到了胡輕侯面前。

“陛下,這是禮部的《帝王本紀》草稿。”

胡輕侯轉頭看四周,無數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胡輕侯笑了:“怎麽?這就是埋朕的坑?會不會小了點?”

四周上千人一齊不說話,只是詭異地笑。

胡輕侯慢悠悠打開了《帝王本紀》,入目就是一行黑色的大字:

“帝出生三日前,冀州蝗災。蝗蟲鋪天蓋地……”

“……百姓跪地t嚎哭,蝗爺爺,何以食盡我的糧食,我可怎麽活啊……”

“……三日後,帝出生……”

“……日月無光,雷聲震耳,數萬道閃電接連擊落……”

“……無數百姓跪在地上,唯恐天地毀滅……”

“……雷聲中,帝啼哭,天空烏雲如煙,盡數鉆入帝的身體中……”

“……天地終於明亮……”

“……真定縣某婦人於田野間聽聞耳邊有細細的聲音,仔細查看,卻是兩只蝗蟲口吐人言,‘不好,妖神降世,必吞噬血肉精魄,我等若留在此,恐為妖神所噬,不如去矣。’”

“遂見兩只蝗蟲飛天,片刻後,無數蝗蟲盡數飛起,向南而去,不見蹤影。”

“……巨鹿縣某百年石像脖頸處滲出鮮血,百姓大奇,伸手抹之,卻抹之不盡……”

“……南皮縣某男子半夜聽見人言,‘不想今日竟然與妖神同在一州,再不速去,八百年道行毀於一旦。’”

“另一人言,‘此處人家祖上與我有恩,不忍棄之。’”

“前一人又言,‘可挾之同行。’”

“那男子驚愕,開窗探之,未見有人,唯有園中千年大樹與一木桶光影斑駁。”

“男子覆睡,次日天明睜眼,卻見自己睡在荒野之中,房屋不見蹤影,舉目陌生無比,唯有千年大樹和一木桶眼熟。”

“男子問路人,才知身處豫州……”

“……此異事者不一而足。”

“……某道門天師占卦,眺望天空,震驚喟嘆,‘妖神降世,必殺戮千萬人才肯回歸天庭,這也罷了,這妖神定然會日食百人精血,如何是好?’”

“……癸亥年,帝平定黃巾賊張角。張角撒豆成兵,十萬天兵天將欲斬殺帝……”

“……帝不敵,敗退十步,嘆曰,‘多年不曾吃飽,如何與人放對廝殺?’”

“……帝斬殺真定縣百姓八十一人,血肉化為肉沫,盡數吸入帝腹中……”

“……帝身體陡然比常人大了數倍,三頭六臂,仰天怒吼,‘我要吃光所有人!’”

“……帝張嘴,張角十萬天兵天將被吸入腹中……帝瞪眼,白光從眼中四射,所過之處,血肉化為紅霧,房屋夷為平地……”

“……乙醜年三月,帝十七歲,入宮見銅馬帝劉洪……”

“……劉洪笑曰,‘愛卿何以渾身發抖?’”

“……帝答曰,‘陛下血肉香氣甚美,更有龍氣如甘露,微臣幾番忍耐,今日再也不能忍下去了!’”

“……遂手化刀,砍下劉洪頭顱,吸□□血,吃盡血肉……”

“……地冒白氣如龍,怒吼,‘何方妖孽敢冒犯我劉氏天下……啊!是你!是你!竟然是你!你為何到了凡間?’”

“……龍氣欲逃,帝深呼吸,龍氣緩緩靠近帝嘴,龍氣悲鳴,‘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願意為你暖被窩,我願意為你洗腳!我願意……啊!’”

“……乙醜年七月,銅馬朝各地逆賊造反,帝缺精兵良將,麾下眾人憂之,帝曰無妨,我自召喚本部兵馬……”

“……乃殺九百九十九人,取血肉築一百零八人……”

“……帝吹氣,黑煙滲入一百零八人體內,乃得一百零八妖將,刀劍不能傷,唯有一憾,血肉太少,妖將妖力恢覆只有一成……”

“……帝笑曰,潁川百萬人,豈曰沒有血肉?”

“……一百零八妖將遂屠潁川百萬人……”

“……初,潁川屍橫遍野,血流漂杵,一日後,屍體不見,血跡全無,豈不怪哉?”

“……黃國太平十二年,某妖將悄悄問帝曰,‘天下太平,如何殺人?如何血祭?如何食其精血?久不得血食,妖力若退,如何是好?’”

“……帝答曰,‘本朝賤人無數,凡忤逆朕者,凡違反朕律法者,凡重男輕女者,皆可以殺之,食其血肉,何愁妖力消退?’”

“妖將悅,入禦史臺,請巡查天下……”

“……太史公曰,帝以女子之身,以流民之籍,數年內取天下,豈不異哉?”

“帝喜屠戮,本不為其,世多有喜屠戮者也,但帝每至一地,必屠戮百姓,築京觀,豈不異哉?”

“帝喜嚴刑峻法,動輒淩遲,血肉飛濺,豈無它意?”

“世人多有為非作歹者,若帝與妖將食盡天下歹人,無傷良善之民,豈不快哉!”

禦花園中,無數官員歡喜地看著胡輕侯,掉坑了,掉坑了!

胡輕侯看完,認真問四周的官員們:“這是誰寫的?這還是《帝王本紀》嗎?這不會是煒千寫的吧?”

這哪裏是《帝王本紀》,這根本是《聊齋志異》,你們不知道建國後不許成精嗎?

葵吹雪堅決地回答:“一字一句都是反覆推敲的,符合歷史,只是稍微做了一些藝術加工。”

胡輕侯皺眉:“胡某已經不是當年的山賊老大了,胡某已經是天下至尊,難道還要靠妖怪威嚇百姓?”

雖然胡某不怎麽在乎名聲,但是本朝成為一個妖怪朝廷會不會太狗屎了?

程昱回答:“辦法不在老舊,在於有效!妖怪威嚇百姓永遠是最有效的、成本最低的。”

蹇碩大聲道:“愚蠢的百姓就信妖魔鬼怪,只要本朝不滅,百姓過得幸福,妖怪王朝又如何?”

胡輕侯眨眼:“胡某的格物道怎麽辦?百姓信了胡某是妖怪,還會有人信格物道嗎?”

簫笑道:“不用擔心,信格物道的人不會信妖怪,信妖怪的人不會信格物道,何必在乎那些本來就不會學格物道的人?”

胡輕侯無所謂地道:“這樣啊,其實做個妖怪也蠻好的……”

無數官員看著胡輕侯,整個京城的官員跑來看皇帝掉坑,結果就這麽平淡的劇情?

說好的臉色大變,滿臉通紅,憤怒無比,手腳奮鬥,熱淚長流,仰天咆哮呢?

一群官員握緊了拳頭,唯有自己加戲!

薛不膩淚流滿面:“看,老大手腳發抖了!能夠看到老大手腳發抖,劍光都黯淡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胡輕侯怒目,你眼瞎啊,我哪裏劍光黯淡了?我都沒舞劍!

珞璐璐擦眼淚:“老大氣得要死,竟然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是可憐啊!”

胡輕侯冷冷乜她,要我罵你嗎?

蹇碩長長嘆息:“陛下,要不要老夫派人重寫《帝王本紀》?咦,陛下沒有說話,這是氣得說不出話了?”

胡輕侯仰天大笑:“哇哈哈哈,朕喜歡這本《妖怪本紀》!”

陸易斯官員長嘆:“陛下強顏歡笑了!可憐,可悲!”

胡輕侯斜眼看陸易斯,要不要我打得你笑?

一大群官員用力點頭,只要我們眾口一詞,本朝皇帝陛下沒掉坑也是掉坑了。

一個官員看著太陽,眼中滿是激動的淚水:“今天以後就是我的紀念日!”

另一個官員深呼吸:“今天的每一道風,每一片雲,每一陣泥土的芬芳都會深深記錄在我的腦孩子,今生不敢或忘。”

一個官員認真叮囑禮部官員:“今日陛下含淚答應為了天下百姓,為了國家,為了天地,以後就以妖名長留世間,如此偉大的皇帝,必須記下來。”

……

半月後,本朝《皇帝本紀》在各地刊印。

某集體農莊,一個社員一邊看,一邊發抖:“怪不得,怪不得……”

無數心中的不解之謎終於解開了!

一直覺得奇怪,就算最兇狠的官老爺地主老爺也不過是將人砍頭而已,怎麽本朝的官老爺動輒淩遲?

淩遲的血肉屍骨又去了哪裏?

原來本朝動輒淩遲是為了掩蓋本朝的皇帝和官老爺是吃人的妖怪啊。

另一個集體農莊中,一個社員蠻橫地推開另一個社員,大步前進。

被推開的社員大怒,對著蠻橫的社員的背影叫道:“你只管仗著身體強壯蠻橫好了,官老爺就等著你繼續蠻橫,然後吃了你的血肉呢。”

那蠻橫的社員身體一抖,慢慢轉過身來,微笑道:“誤會,誤會,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你,真是對不起。”長鞠到地,態度誠懇極了。

另一個縣城中,縣令的兒子驚恐地看著縣令父親,顫抖著問道:“陛下真的是……”

縣令沈默,半信半疑。

若是陛下是妖怪,怎麽會公開?

若陛下不是妖怪,怎麽會公開?

真是令人不敢深思啊。

縣令的兒子看著沈默的父親,瞬間就知道父親也不知道真相,而不知道真相就表示皇帝陛下極有可能是真的妖怪。

他瞬間就老實了,收起了一切學習孫小果的心。

皇帝以及一百零八個妖將想要吃人血肉和精血,肯定不會因為他爹是李剛就放過他的,搞不好那些禦史就是一百零八妖將!

縣令的兒子下定決心,以後頂多做些t挨板子的事情,要被砍頭淩遲的事情一樣不能碰。

某個縣城的學堂中,一群十來歲的孩子大聲叫嚷:“看啊,陛下是吃人精血的妖怪!你們誰不老實,就被陛下吃了!”

一群孩子嬉笑叫嚷。

一角,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埋頭刷題,嘴角卻露出一絲嘲笑。

格物道開宗明義,世上的一切都在格物道的原理之下,拖拉機、火車、熱氣球、飛艇、鐵甲船都是格物道的原理的運用,哪有什麽鬼神?

為何這些菜鳥就是不明白?

那孩子嘴角的笑容更大了,這些廢物不明白更好,他才能脫穎而出,考中科舉,成為朝廷官員,光宗耀祖,權勢滔天!

……

交州。

袁謙看著《帝皇本紀》笑得嘴角都合不攏。

本朝的官員真是太有趣了,公然耍弄皇帝,而皇帝也無所謂。

她笑著道:“陛下就不在乎一絲絲皇帝的威嚴嗎?”

發財立品,那些不穿褲子就在街上亂逛的流氓痞子混混老炮兒都知道有錢之後買條新褲子穿上,胡輕侯當了皇帝還是那麽的不要臉。

袁謙想著想著,又笑了,所以,胡輕侯是胡輕侯啊。

一個仆役端上了冒著熱氣的紅豆湯,袁謙放下了《帝皇本紀》,小心地喝了一口。

甜甜的味道占領了舌頭,瞬間就讓袁謙感受到了愉悅。

“好。”袁謙讚嘆著,有些明白為什麽糖在西方的銷售數量逐年上漲了。

她從小錦衣玉食,猶且被糖迷住了心竅,何況窮困的西方胡人和蠻夷?

糖真是令人有幸福感的東西啊。

但袁謙更不明白了,為什麽胡輕侯大力向西方推銷糖,而在本土卻克制萬分?

胡輕侯不像是命令百姓勒緊褲腰帶,將糧食賣給國外賺錢的人啊。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緣故。

袁謙能夠想到的唯一的緣故就是糖不能多吃。

雖然民間多有人認為糖能夠治病,但是胡輕侯一定不會錯。

糖吃多了是有毒也好,是身體會發病也好,一定是對身體有損。

袁謙遺憾地想著,所以,她不能吃得太甜,不能吃得太多,不然會倒黴的。

只是,到底多少是個度呢?

袁謙認真給胡輕侯寫奏本,糖到底吃多少才安全?

然後,袁謙仔細看地圖,到底哪裏還能種甘蔗?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高順走進大堂,恭敬地行禮,然後默默站在一邊。

袁謙的頭都沒有擡起來,淡淡地道:“何事?”

高順道:“馬來群島的士卒已經訓練完畢,是否送去沙漠?”

袁謙淡淡地道:“不,送去沙漠的士卒會從其他州郡調來,屆時你以這些馬來士卒為伍長什長訓練其餘士卒。”

高順點頭應了,退出了大堂。

袁謙這才擡頭看了一眼高順的背影。

高順還是很有些軍事能力的,嚴於律己,在軍中很得擁戴,以馬來群島的士卒為根基訓練的陷陣營更是精銳。

只是,高順也就只是一個將領,完全看不懂本朝訓練馬來士卒的目的。

十幾日後,一支豫州軍士卒緩緩在馬來群島靠岸。

好些人吐得一塌糊塗。

一個豫州軍士卒一邊吐,一邊大聲罵著:“這該死的地方,又熱又暈!”

已經是冬天了,為何這裏還是這麽熱?身上的棉襖竟然都穿不住了。

若不是熱得實在受不了,他一定不會暈船,就是暈船也不會吐得這麽厲害。

另一個豫州軍士卒連滾帶爬上了岸,仰天躺了許久,這才微微緩過氣來。

他轉頭看四周與豫州截然不同的景色,不屑地道:“這裏的人都是歸順本朝的蠻夷。”

附近好些豫州士卒得意地點頭,中原人在蠻夷面前自然高人一等。

遠處,一支百餘人的軍隊沿著碼頭巡邏。

一群豫州士卒嘲笑著:“蠻夷來了!”看膚色,看長相,分分鐘就看出這些人絕對不是中原人。

一個豫州士卒大笑:“穿著鐵甲也擋不住他們身上的蠻夷味道。”

眾人大笑。

百餘人的隊伍中,高順厲聲道:“立正!”

百餘人一齊頓足,發出整齊的聲音。

高順厲聲道:“若有退縮……”

百餘人一齊大聲叫嚷:“後排殺前排!”

癱倒在地上的豫州士卒中好些人坐起身,臉色漸漸慎重。

這些蠻夷,不,馬來士卒動作齊整,聲音有力,目不斜視,只怕是一只精銳的士卒。

高順厲聲道:“前進!”

百餘人一齊踏步,大步前進。

一個豫州士卒慢慢地道:“應該不比我們差……”

其餘豫州士卒也笑著道:“比我們只差一點點。”

心中其實有些緊張,到底誰強誰弱,不經過真正的廝殺哪裏會知道?

號角聲中,一群暈船的豫州士卒勉強站起。

高順厲聲道:“從今日起,你們重新整編,所有軍制軍銜盡數打亂,接受這炎熱的氣候的適應訓練。”

他指著身邊的馬來士卒道:“這些人就會是你們的伍長什長,若有不聽軍令,軍法從事!”

一群豫州士卒看著站得筆直,神情沒有一絲變化的馬拉士卒,道:“是!將軍!”

……

交趾郡。

蔣幹仔細計算,可是怎麽都算不清。

他破口大罵:“狗屎!”

韓浩坐在一邊悠然喝茶,他早就放棄計算了。

這使用普通海船、鐵甲船、熱氣球運輸煤炭或鐵礦,到底哪個更經濟?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其實牽扯到的東西多得數不清,就他那點格物道知識早早放棄才是上策。

蔣幹惡狠狠地看著桌上的草稿紙,將普通海船、鐵甲船、熱氣球的消耗當做恒定不變的自然很容易計算。

但是該死的海裏洋流有變化,天空中風力也有變化,怎麽能夠作為恒定數字?

蔣幹咬牙道:“唯有實物測算了。”

韓浩點頭,好像最終只有這個老掉牙的辦法。

屋外,有人喊著口號:“一,二,一,二……”

一輛人力手搖軌道車上,四個交趾壯漢用力壓擡手柄,軌道車拖著幾個車鬥的煤向幾裏外的碼頭而去。

一個壯漢一邊賣力搖晃手柄,一邊道:“黃國人要是沒了我們交趾的煤炭,他們冬天一定會凍死。”

哪怕過了幾年了,身為交趾人依然不覺得自己是黃國人,只是屈服於外來者的刀劍而已。

另一個壯漢大聲道:“何止!沒了我們交趾的煤炭,黃國人的船也不會動。”

四個交趾人大聲地笑,最近才聽說黃國人的大船竟然也要用煤,真是笑死人了,船只要有帆就能動,為什麽要煤?

這黃國人真是愚蠢極了。

忽然,一個交趾人看著天空,滿臉倉惶,顫抖著道:“那是什麽……”

其餘交趾人擡頭看天,瞬間慘叫:“妖怪!”

鐵軌邊,好些挖煤、運煤的交趾人盡數跪下,天空中那巨大的人頭一定是妖怪!

一個交趾人顫抖著道:“妖怪爺爺,不要吃我,吃黃國人好了,他們的肉香。”

另一個交趾人額頭觸地,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個交趾人死死地盯著熱氣球,顫抖著道:“妖怪爺爺在搬運黃國人的房子……”

一□□趾人仔細看,果然看到妖怪爺爺的下方有個像房子的東西,一個黃國士卒正在向地面揮手。

無數交趾人臉色慘白,黃國人可以使喚妖怪!

一個交趾人虔誠地道:“妖怪爺爺,我也是黃國人!”

其餘交趾人重重點頭:“妖怪爺爺,我也是黃國人,不要吃我。”

一日之間,交趾郡但凡見到熱氣球的交趾人盡數成了黃國人,再無人開口就是“黃國人都是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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