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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缺了誰照樣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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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缺了誰照樣轉

胡輕侯在西早城收到“斷糧弒君謀反案”的處理結果, 面對大量被清洗的文官,淡淡一笑。

老朱家的大明已經有世上最貪婪的文官系統了,不想老胡家的黃朝的文官系統更加奇葩。

不得不說類似山賊造反般的匆忙上陣,又不曾吸收地方文人勢力, 確實形成了奇葩的黃國官員系統。

她只能帶著無奈道:“一次‘警告多於清洗’的清洗。”

想想另一個位面中三國時期的群英薈萃, 再對比本朝, 很容易就發現有大量的頂尖聰明人潛伏著。

只是聰明人哪裏會被如此粗糙的釣魚欺騙?也就只有那年幼, 且把□□看做是宅鬥的司馬懿會上當了。

胡輕侯冷笑幾聲,也說不定司馬懿是被人刻意拋出來送死的, 目的就是告訴她, 還有人在暗處等著幹掉她呢。

不然小小的連官員都不是的司馬懿怎麽能夠竄連和鼓動這麽多的文官一起謀反?

但這個潛藏在暗中的聰明人只怕是挖不出來的。

胡輕侯輕輕罵著,沒有監控和身份證的時代想要找個不知道姓名的人真實艱難啊。

但一口氣清洗了大量的貪婪又愚蠢的官員, 怎麽都能夠有幾年的安穩,她就能搞定西方, 回到本土。

胡輕侯擡頭看天, 惡狠狠地笑,胡某回到了本土,看誰還敢作亂!

她聽到嬉笑聲, 轉頭看正在假裝賣力練功,其實在追打嬉鬧的兩個熊孩子,喝道:“都滾過來!”

兩個熊孩子歡呼著跑到姐姐身邊,挽著她的手臂撒嬌。

胡輕侯努力擠出最兇狠的眼神,問道:“知道我為什麽帶著你們一起遠征嗎?”

小輕渝立刻松了口氣, 還以為做的壞事被發覺了,原來是日常考核啊。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為了帶我們刷功勞!”

兩個長公主為黃國開疆拓土, 一口氣打到了萬裏之外,這功勞誰敢說兩個長公主躺贏?

小水胡瞅瞅姐姐的臉色, 急忙道:“不對,不是這麽簡單的。”

小輕渝怒視小水胡,後悔極了,嘴快了,早知道讓水胡先說的,這回要被姐姐罵了。

小水胡在胡輕侯鼓勵的眼神中嗯啊了半天,依然沒t有想出比刷功勞更合理的目的,眼巴巴地看小輕渝:“我陪你一起被姐姐罵。”

小輕渝滿意地點頭,這才夠義氣。

胡輕侯怒視兩個長不大的熊孩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一人腦門上給了一巴掌,然後道:“我老胡家的孩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哪裏需要刷功勞給其他人看?”

“誰敢不服,殺了就是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急忙諂媚地笑:“沒錯,我老胡家的孩子才不需要管別人的眼光呢。”然後賣力給姐姐捶背揉腿。

胡輕侯道:“我帶著你們兩個出來,是救你們的性命。”

兩個熊孩子莫名其妙。

胡輕侯淡淡地道:“別以為你們兩個能打,就沒人能夠取你們的性命了,幹掉你們的辦法多得是。”

“若是我在海外征戰,而你們兩個留在本土,你們兩個就是那些膽大包天的人第一個要殺的人。”

小水胡大驚失色:“那些文官有這麽大的膽子?”

胡輕侯無奈地道:“有什麽不敢的?天下一統,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文官的筆和嘴才是最犀利的,他們哪裏把我們放在眼裏?”

胡輕侯絲毫不懷疑一群文官的膽量,斷絕皇帝的軍糧的弒君手段都敢做,殺兩個長公主又有什麽不敢的?

畢竟只有幹掉了胡輕侯三姐妹才有機會讓“文官”程昱和葵吹雪繼承皇位。

她繼續道:“再說了,我能夠弒君,別人為什麽不可以弒君?”

胡輕侯笑了笑,有人走過的路,自然就會有人跟隨,弒君也是如此,有人砍下過皇帝的腦袋,其他人就會覺得皇帝的腦袋不過如此。

若是深層次剖析,還能繼續分析胡輕侯缺乏文人認可的“皇帝的威儀”,不知道有多少文官的眼中胡輕侯就是沐猴而冠,砍下胡輕侯的腦袋更是毫無壓力了。

胡輕侯道:“我帶你們一起遠征,就是因為我沒有把握在徹底清洗前能夠保證你們不會中了暗算。”

雖然能夠順利暗殺黃國長公主的幾率不大,但是何必冒這個風險?

胡輕侯盯著小輕渝和小水胡,嚴肅地道:“以後千萬要小心謹慎,行蹤要讓人捉摸不定,寢宮要經常換,不要老是盯著一個菜吃,身邊的人要時時刻刻提防……”

雖然清洗了大量的文官後,料想敢於向皇帝和兩個長公主下手的人已經絕跡,但是誰知道有沒有萬一,必須嚴加提防。

小輕渝和小水胡互相看了一眼,重重點頭,姐姐果然有嚴重的迫害妄想癥。

胡輕侯喋喋不休一口氣說了許久,依然沒有停下的跡象,小輕渝急忙轉移話題,道:“姐姐,怎麽處理呂布呢?”

黃瑛都和程昱等人對如何處理“造反未遂”,或者有“造反意圖卻沒有付諸行動”的皇帝的“兒子”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直接上報到了胡輕侯面前。

胡輕侯淡淡地道:“這有什麽不好處理的?有反心的人留著幹什麽?本朝難道還缺武將嗎?”

“或者留著呂布等他下一次有更好的機會造反?”

胡輕侯笑道:“呂布沒有出賣胡某,只是因為還沒有機會,胡某為何要給他機會?”

黃瑛都將史渙勸阻呂布的言語和過程寫得清清楚楚,史渙勸阻呂布的核心不是“忠”,不是“孝”,不是“親情”,而是“利害”。

若是陳宮有機會與史渙當面辯論,得出造反必勝的結論,呂布是不是就造反了?

這種狼子野心的人留著幹什麽?

就因為呂布是天下第一武將?

在胡輕侯心中天下第一一文不值。

胡輕侯淡淡地笑:“呂布若是能夠經受這次考驗,我本來想要讓他名留青史的。”

刀琰的餘部向北之後不知所蹤,唯一的出路就是向東經過白令海峽去美洲。

一群智人都能在冬天渡過白令海峽,刀琰的餘部難道比一群智人都不如?

若是呂布帶著一支兵馬開拓美洲,奪取天選之地,歷史上哪裏少得了他的名字?

胡輕侯道:“胡某心地善良,不殺他,讓呂布一輩子挖礦好了。”

還以為呂布既然早早投靠了自己,能夠有個善終,可惜本性難移,終究是“母慈子孝”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這種養不熟的白眼狼沒有淩遲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

小水胡大聲道:“我來磨墨,姐姐寫聖旨。”

胡輕侯瞅水胡和輕渝:“我需要你們磨墨?我需要的是你們替我寫字!”

小輕渝和小水胡鄙夷地看姐姐:“不要怕寫得難看,多寫幾次就會漂亮了……你要是打我們,我們就不替你磨墨!”

胡輕侯道:“本朝今年不增加科舉錄取人數,不降低科舉試卷難度!”

“謀反案”的諸般後續中最重要的不是砍多少顆腦袋,而是杜絕後患。

她冷笑著,對小輕渝和小水胡道:“為何那些文官敢於造反?為何聰明的反賊任由白癡送死?我方才差點想簡單了,如今才想明白。”

“司馬懿被踢出來送人頭,不是為了向胡某無聲的示威,而是為了麻痹胡某。”

“這無數的官員跳進陷阱,不是他們蠢,而是有人欺騙了他們,讓他們以為胡某不敢對抗整個文官集團。”

胡輕侯冷笑著:“若是以史為鑒,不敢對抗文官集團的皇帝多如牛毛,但我怎麽可能會不敢拿文官集團開刀?”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儒家子弟都幾乎被姐姐殺絕了,什麽仁義道德,天意民心在姐姐面前都不好使,姐姐怎麽會在乎一些文官?

胡輕侯笑道:“那幕後之人真是有本事啊,鼓動了這許多菜鳥。”

她不知道是誰,也沒有心思從腦海中翻找另一個位面的三國頂尖謀臣。

時代浩瀚如海,多少英雄豪傑不曾來得及施展滿腹才華,蓋世武力,卻隕落在亂世之中?

若以這個狗屎的位面為參考依據,是不是會有人得出郭嘉、荀彧、諸葛亮、周瑜都是菜鳥的結論?

若是這個狗屎的位面有人穿越到了另一個位面的三國,是不是會驚訝大名鼎鼎的葵吹雪、紫玉羅、黃瑛都、趙恒、張明遠等人不曾留下一絲痕跡?

或許因為她的小翅膀而影響了這個位面的發展,某個在三國中早早死於亂軍的超級大謀士活了下來,並且潛伏在黃朝的土地中。

胡輕侯對隱藏的BOSS究竟是誰,沒有一絲興趣。

她沒有收集名將名人的癖好,這超級BOSS左右只是一個敵人而已,若有機會殺了就是。

胡輕侯臉上帶著微笑,平靜地對兩個妹妹道:“這司馬懿,這無數參與謀反案的菜鳥就是送給胡某殺的。”

她擡頭看著天空,冷冷道:“整個謀反案無數的人頭,其實是為了給幕後(黑)手鋪路。”

“本朝大量郡守以下官員被清洗,個別衙門甚至只剩下一兩個衙役,本朝急需大量的官員填補。”

“這潛藏在幕後的BOSS或許是個精於陰謀詭計,不擅長格物道的農莊社員,或許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官員,或許是個在這次清洗中立功的官員。”

“若是我心急了,下令降低科舉難度,增加新官員;或者大肆提拔經受了考驗的官員填補空缺;或者犒賞有功之臣。”

“這個幕後的BOSS就順順利利地洗白,進入了本朝的體制之中,或者進入了本朝的核心。”

小輕渝和小水胡震驚了:“用這許多人的性命換取TA一個人的機會?這麽狠?”

胡輕侯淡淡地道:“這有什麽,歷史上多有這類人物。”

她瞅瞅兩個女孩子,道:“知道了對方的目的,那就簡單了。”

“傳旨!”

“本朝不需要額外增加科舉錄取人數。”

“本朝不需要額外提拔各地官吏。”

“本朝不需要額外犒賞功臣。”

胡輕侯嚴肅道:“本朝一切照舊,該犒賞的犒賞,該考核的考核,該考試的考試,一切任用和獎勵標準絕不修改。”

她的嘴角勾起一道冷笑:“話說回來,不論從任何角度考慮,本朝真的不該急著填補空缺的官位。”

……

黃瑛都收到聖旨,嘴角漸漸露出了微笑,胡老大還是那個胡老大。

她大聲道:“老張,去抓了呂布,讓他挖礦去!”

張合大聲應著,胡老大終究厚道,留了呂布一條小命。

他笑道:“可以淩遲陳宮了。”

一直想著胡老大會不會要親自審問陳宮,或者拿陳宮與呂布對峙,此刻對呂布的處置定了,終於可以淩遲了陳宮了。

黃瑛都笑道:“那些文官不足為患,挖出了陳宮和呂布t才是最大的收獲,以後終於安穩了。”

刑場上,史思明遠遠看著陳宮傲然大步走向淩遲的木樁,坦然受死,心中百感交集,你丫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之下暴露自己幹什麽?

為什麽不學我?再好好隱忍幾年會死啊!

史思明心中嘆息,陳宮差點都要做州牧了,猶自對本朝恨之入骨,看來潛伏在本朝的忠臣義士多如牛毛,自己該如何聯系他們?

有人在史思明身邊道:“景翠,你休要亂來!”

史思明大驚失色,急忙轉頭,臉上神情不變,心中波濤洶湧,難道暴露了?

該死的,大意了!

陳宮和呂布被監視了數年,一定也有人監視她數年!

史思明心中飛快轉念,父母姐妹,家族親友是不是盡數被一網打盡了?

全家不知道是要在京觀上相聚,還是在礦區會面。

那人盯著史思明,認真道:“我知道你對呂布和陳宮如此下場,心情覆雜。”

史思明不吭聲,我什麽都沒做,絕對沒有證據,多半是訛我,千萬要沈住氣,全家的腦袋就在我的演技中了!

那人慢慢地道:“我們都是啊。”

史思明完全沒有聽懂,什麽意思?你們也是臥底的二五仔?王八蛋!你們想要背叛本朝!

那人轉頭環顧四周,好些將領一起點頭。

陳宮雖然是元老,但是眾人接觸不多,這呂布多年來待在幽州北面,多有往來,視為同袍,今日卻落得如此下場,豈能心情不覆雜?

那人繼續道:“但是,你萬萬不可想著淩遲呂布全家。”

一群將領一齊點頭,萬萬不可這麽想!

史思明腦子轉不過來,道:“我……我想要淩遲了呂布全家?胡說,我沒有這麽想。”

那人與一群將領一齊冷笑,用休想瞞我的眼神盯著史思明,道:“誰不知道幽州軍中史思明將軍對本朝忠心耿耿,誰敢對本朝有一絲質疑,立馬就會被史思明將軍責罵責打?”

“今日呂布身負隆恩,卻忘恩負義,意圖謀反,幽州第一忠臣史思明豈會不想親手淩遲了呂布?”

眾人緊緊地盯著史思明,呂布罪該萬死,但是既然陛下留了他一條性命,萬萬不能動手殺了呂布。

史思明死死地看著一群同僚,我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結果就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心情大起大落之下,史思明原本就不多的演技瞬間崩塌,只能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用擔心,我真的不會淩遲了呂布全家的。”

一群將領瞅著史思明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堅決不信,互相打眼色,一定要看緊了史思明,若是被她淩遲了呂布全家,鬧出事來不好收拾。

有將領悄悄退開,飛奔告訴黃瑛都和張合:“不好了,史景翠想要親手淩遲了呂布全家!”

黃瑛都皺眉,道:“景翠就是沖動!來人,盯住了她,不許她胡來!”

張合嘆氣:“景翠平時其實滿溫柔的……不如把她父母親戚接過來盯著她?”

黃瑛都用力點頭,就這麽辦。

一日之內,幽州軍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幽州第一忠臣史思明將軍想要淩遲了叛徒呂布全家,無數人互相提醒:“黃將軍下了嚴令,不許史思明離開幽州境內,大家夥兒都盯緊了。”

忠肝義膽史思明若是因為太忠心而出了差錯,收了嚴懲,整個幽州的將士官吏的面子往哪裏擱?

史家一群親戚緊緊盯著史思明,苦口婆心地勸:“景翠,對陛下忠心,就要聽陛下的命令,陛下饒了呂布死罪,必然有深意,你必須理解……”

幾個親戚互相打著眼色,要不要幹脆讓史思明請假回老家住上幾年,好好修養?實在不行辭職不幹也行,史家這麽多人還差了她一口吃食?

史思明面對身邊每時每刻有十幾個族人和部下打轉的情況,面無表情,憤怒無比,我史思明的志向是毀滅黃朝,砍死胡輕侯,我怎麽可能淩遲想要謀害胡輕侯的人?

……

惡魔城。

劉放帶著十幾個士卒淡淡地看著呂布,道:“奉先,何以至此?”

他只是文人,身後的士卒也只是普通士卒,但他絲毫不怕呂布暴起殺人。

呂布是胡人性格,欺軟怕硬,貪生怕死,怎麽會在還有生機的時候楞是往死路走?

呂布面對十幾個不堪一擊的士卒,果然不敢反抗。

他渾身發抖,涕淚縱橫,道:“我真的沒有造反!我真的沒有造反!”

劉放淡淡地道:“你對陛下不忠心,心存反意,陛下沒有滅了你九族,已經是很仁義了,老老實實去挖礦吧。”

呂布大聲哭泣,想要反抗,可是只要想到眼前雖然只有十幾個老弱士卒,但惡魔城千餘精銳士卒,全國幾十萬大軍,他就絲毫鼓不起反抗的勇氣。

“告訴我娘親,我真的沒有造反啊!”

“娘親,我真的沒有造反!”

遠處,史渙帶著千餘精銳士卒,刀劍出鞘,蹶張(弩)上弦,要是呂布敢反抗逃跑,立刻就能砍下他的腦袋。

看著呂布老老實實被戴上了枷鎖,史渙長長地嘆氣:“明明有大好前程,為何偏不滿足?”

不曾受到牽連的魏續汗流浹背,四處詢問:“有誰認識礦區的管事?礦區能送衣食嗎?”

一群人看著魏續,倒是意外他還有一絲人情。

……

某個郡縣的集體農莊。

學堂內靜悄悄地,沒有朗讀聲,唯有齊刷刷地寫字聲。

學堂外,幾個輪休的社員趴在窗口使勁地瞅黑板上的題目,有人沈思,有人連題目都沒看懂。

一個社員額頭青筋凸起,憤憤不平。

這道題只是基礎題,以前他學過的,他可以閉著眼睛解答出來。

可是幾年不曾觸碰格物道,他竟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解題了!

那社員眼角清淚長流:“原來知識不用真的會忘記的!”

附近一個社員意味深長地道:“機會永遠只給有準備的人。”

最近這句話在黃國大地的每一個角落瘋狂流行,好些人認為自己深刻地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那些以為不是學格物道的料,早早放棄了科舉一途,接受普通人命運的人,哪裏會想到今日天上會掉餡餅,會有大量的官位空缺,會降低科舉難度?

若是能夠堅持不懈苦讀格物道,此刻豈不是已經半只腳跨進了朝廷的大門?

學堂內,一個小孩子看似埋頭苦讀,一只手卻悄悄向桌子下伸去,也不知道是想取玩具,還是取零食。

學堂外立刻有一個婦人怒吼:“杜小五!認真做題!”

那小孩子聽到娘親的怒吼,打了個寒顫,瞬間縮手,老老實實地繼續做題。

那娘親惡狠狠地盯著兒子,若不是還有理智,此刻就沖進去痛打不用心刷題的兒子。

一邊有社員勸道:“杜家娘子何必生氣,你家小五還小,這一屆科舉是無論如何沒有希望中舉的。”

才幾歲的小孩子,能考個童生就不錯了,指望他直接考狀元就是做夢,而等杜小五學習多年後終於有資格考科舉,哪裏還有天降餡餅?

所以,其實對杜小五根本不需要這麽嚴厲。

杜家娘子點頭:“我知道等到我家小五考科舉,至少還要十年,這一次朝廷擴招肯定是來不及了。”

一群社員松了口氣,杜家娘子總算沒有魔怔。

那杜家娘子繼續道:“可是,若是現在不嚴格要求,若是下一次朝廷大擴招,豈不是也沒有機會了?”

一群社員怔怔地看著杜家娘子:“誰告訴你還有下一次大擴招的?”

這一次朝廷有大量空缺是因為有大量官員謀反,以後哪裏還有機會。

那杜家娘子微笑道:“只要朝廷一日存在,就一日有反賊想要造反,我家小五說不定也能遇上呢。”

一群社員認認真真打量杜家娘子,再一次深刻認識到了“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的內涵。

好幾個以為自己無論如何沒有機會當官的社員目光瞬間堅定了,無論如何不能放棄苦讀格物道,必須做到活到老,學到老。

……

洛陽。

秦政風走進了刑部,見蕭笑正在忙碌,便沒有上前,退開了幾步等待。

一些刑部的官員經過秦政風身邊,點頭示意,而後匆匆而去。

秦政風理解,“斷糧弒君謀反案”還有很多很多手尾要處理,此刻忙得團團轉,哪有工夫與她聊天?

她耐心等候許久,蕭笑終於處理完了公務,拿起茶杯大口喝水,t然後招呼道:“政風,過來坐。”

秦政風見蕭笑如此繁忙,不好意思廢話浪費時間,低聲道:“蕭尚書,聽說本朝這次科舉不降低考試難度,不增加錄取名額……”

秦政風其實還聽說了今年的官員考核不降低要求,她驚訝極了,吏部是不是瘋了?

但她作為禮部官員,最驚訝的還是科舉竟然一切如舊。

秦政風低聲問老上級蕭笑:“如今本朝極度缺乏官吏,好些衙署空無一人,為何不立刻擴招填充?這是要衙門停止工作嗎?”

想到各地基層衙門停止工作,秦政風頭皮就麻了,豈不是天下大亂?

蕭笑看著滿臉疑惑的秦政風,笑了:“政風,我來問你。”

“你覺得這次本朝文官謀反,他們是從哪裏來的自信?”

秦政風搖頭,只覺這些謀反的文官個個都是瘋子,正常人怎麽可能理解他們的思維?

別的不說,這些謀反的文官敢於大搖大擺面見程昱和葵吹雪,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這腦殘程度就超出了與各種律法、罪犯打了多年交道秦政風的理解範圍,唯有歸咎於腦殘。

蕭笑認真地道:“我本來也不理解,到底要多麽愚蠢才敢暗算開國皇帝,才會以為可以奪取開國元勳手中的權柄,才會以為可以對著紫玉羅、趙恒、張明遠、黃瑛都指手畫腳。”

秦政風用力點頭。

蕭笑嚴肅地道:“然後,看到陛下親自下聖旨,本次科舉不增加錄取名額,不降低提拔官員的標準,不急著填補空白官位,我終於明白了。”

秦政風皺眉,她自然知道皇帝陛下從遙遠的海外傳來聖旨,這其中必有深意,但是就是沒有想通。

蕭笑微笑道:“這些官員敢於謀反,敢於弒君,敢於與程昱、葵吹雪面談,敢於暴露自己的身份,其肆無忌憚的背後是認準了一個道理。”

她帶著嘲笑和殺意,道:“那就是任何一個朝廷不可以沒有文官!”

秦政風的腦海中轟然作響,猛然懂了。

她大聲地道:“沒錯!”

“若是一個縣衙沒有了官員,一個縣的政務就會奔潰。”

“若是一個國家沒有了官員,一個國家的政務就會崩潰。”

“所以,這些人認準了朝廷不敢冒國家崩潰的風險處理他們!”

秦政風心中的無數疑問豁然開朗。

為什麽當日調查組調查案件,公然說全是巧合,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為什麽明明知道造反是死罪,數百官員仿佛不在意般公然現身……

一切的背後說穿了一文不值,就是以為朝廷不能沒有他們!

秦政風眼中精光四射,大聲道:“這群王八蛋怎麽會以為自己能夠得逞?”

蕭笑淡淡地道:“因為有先例。”

秦政風一怔。

蕭笑道:“前銅馬朝,楊賜、袁隗等士人官員數次公然逼宮,劉洪難道不是默認了?”

“前漢朝,多有文官逼宮或把持朝政,乃至廢帝,這不是也成功了嗎?”

秦政風額頭滿是汗水,仔細想想,真是太多文官逼宮的例子了,狗屎!一時半刻想不到武將逼宮的例子,難道是因為武將逼宮就是殺皇帝造反?

蕭笑道:“現在你明白為什麽陛下要親自下旨了吧?”

秦政風抹著汗水,緩緩點頭,道:“陛下就是要讓朝廷缺乏官員!”

蕭笑微笑:“沒錯。”

她看著秦政風,這潛藏的BOSS究竟是誰,在哪裏?這刑部未來十年內只怕忙碌無比。

……

荊州某縣城。

縣衙內幾個小吏捧著大量的公文,一路小跑著進了一個房間,嘴裏叫道:“李主簿,這是今日的……”

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一個小吏猛然醒悟過來,大聲道:“該死!我又忘記了。”

幾個小吏急匆匆退出了房間,進了另一個房間,大聲道:“張縣令,這是今日的……”

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從地面堆起,高度幾乎到達屋頂的公文堆中露出一雙惡狠狠的眼睛。

幾個小吏嘆氣,無聲無息地尋了一個還能堆積公文的角落,輕手輕腳放下,退出了縣令的房間。

走出老遠,一個小吏低聲抱怨道:“為何要從我們縣抽人?搞得我們縣也要崩潰了。”

一群小吏唉聲嘆氣。

“斷糧弒君謀反案”牽連極大,各地有大量衙署空無一人,不得不從各地調集官員支援。

該縣在“斷糧弒君謀反案”中毫發無傷,不想來不及慶幸大家夥兒都是忠臣,一群官吏就被大量抽調到了附近縣城的衙署,結果自身的衙署瞬間就亂成了一團。

張縣令看著堆積如山的公文,第一次知道一個小小的縣衙竟然有這許多事。

他惡狠狠地看著公文,若是按照常規處理方式,他就是十二個時辰不睡覺也處理不完。

這可怎麽辦?

張縣令紅了眼睛,厲聲道:“來人,將這些公文統統都燒了!”

眼不見,心不煩!

一群小吏和衙役尷尬地看著張縣令,衙門有沒有崩潰還需要評估,但是張縣令已經崩潰了!

一個小吏大聲道:“快去請郎中!”

另一個小吏頓足道:“嚷什麽,立刻擡了縣令去看郎中!”

混亂中,該縣終於徹底崩潰,再無一個官員處理公務,唯有一群小吏和衙役唉聲嘆氣,這都叫什麽事啊。

一輛馬車在縣衙前停下,一個農莊管事下了馬車,問道:“咦,張縣令呢?”

縣衙內一群小吏和衙役一齊盯著那農莊管事,直盯得他心裏發毛。

一個小吏慢慢地問道:“你找張縣令有何事?”

那農莊管事見那小吏不同尋常的鄭重,小心翼翼地道:“我找他詢問科舉的事情。”

一群小吏和衙役一齊松了口氣,重重的舒氣聲在衙門中回響。

一個小吏惡狠狠看著那農莊管事,大聲道:“實話告訴你,張縣令病倒了,其餘官員都去了鄰縣,此時此刻縣衙內沒有一個可以做主的人。”

“若是日常公務交接,我等能辦理的,盡數辦理,絕不耽誤了。”

“若是要官老爺們決策的,只怕你只有等些時日了。”

一群小吏和衙役用力點頭,日常做慣了的公務,諸如給農莊運輸物資,監督農莊耕種什麽的,不需要張縣令帶病上崗,一群小吏和衙役就能處理得妥妥當當。

頂多就是交接文書上代替簽字而已,反正日常工作也不會出什麽紕漏,承擔這點責任毫無問題。

但若是大事要事,或者詢問什麽朝廷動向,那是鐵定只有靠邊站了。

另一個小吏惡聲惡氣地道:“你若是沒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休要跑來搗亂!”

那農莊管事看著四周惡狠狠的眼神,再看看幾乎堆積到過道上的公文,心立刻虛了,急忙退了出去。

沒有問到最關心的科舉的消息,那農莊管事心情極差,回到農莊便第一時間召集所有社員,厲聲道:“最近衙門極其得忙,誰忒麽的若是給老子惹事,老子就要誰好看!”

一群社員淡定極了,身為小社員每日就是完成農活,去學堂聽課,能夠有什麽事情?

沮守拄著鋤頭,悠然聽著農莊管事發飆,幾乎瞬間就知道了原因。

雖然只是從縣令和農莊管事的集體訓話中得到了片言只語,但這些信息量足夠沮守拼接一個偌大的版圖。

本朝“斷糧弒君謀反案”的直接結果就是清空了大半個基層衙門,幾近崩潰。

沮守扛著鋤頭,跟著一群社員走向農田,心中冷笑。

基層衙署崩潰?胡輕侯造反的時候就極度缺官員,幾時基層管理崩潰了?

論管理基層的能力,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只怕沒有幾個開國皇帝有胡輕侯以及她的狗腿子們經驗豐富了。

哪怕沮守都能隨隨便便想出十幾個辦法填充基層衙門,確保有效管理。

比如各地農莊管事提拔到衙門;

比如各衙門的小吏提拔成官員;

比如郡內所有公務直接對接府衙;

比如在各地晃悠的禦史臺官員暫時接管衙署;

比如軍中將領暫時接管衙署;

比如太平道信徒暫時接管衙署……

若是只求緩解眼前的缺人窘境,胡輕侯實在有太多的辦法解決了,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基層衙署崩潰?

沮守分分鐘就猜到這是胡輕侯故意為之。

為什麽要這麽做?

沮守無聲地笑了,原來如此。

他扛著鋤頭大步前進,是誰躲在幕後?他不知道。

銅馬朝天下大亂,有太多的士人子弟改名換姓躲進了集體農莊,或者在黃朝為官,他哪裏知道會是誰?

但是t他不需要想就能知道這個家夥絕對不可能成功。

胡輕侯是奸臣中的奸臣,有擁有碾壓性的資源和大局,哪裏還有人能夠對抗她?

縱那人才智勝過胡輕侯百倍,終究不過是蚍蜉撼樹而已。

……

時間飛快流逝,眨眼間一個來月過去。

張縣令終於回到了縣衙,心中充滿了絕望。

一個多月沒有一個官員在的衙門會亂成什麽模樣?

一個多月沒有一個官員管理全縣事務,這縣內是不是民憤四起,民不聊生?

一個多月沒有一個官員監督和管理百姓,是餓死了幾千人,還是幾萬人造反?

張縣令慢慢地走進縣衙,對強行留他看病的府衙派來的郎中憤怒無比,他就是一時憤怒後失態而已,至於治療一個多月嗎?

誤了多少國家大事!

縣衙內,果然依然是堆積如山的公文。

張縣令嘆氣,果然不能沒有官員。

一個小吏聽到嘆氣聲,回頭看到張縣令,大聲歡呼:“都出來!張縣令回來了!”

一群小吏和衙役紛紛跑了出來圍住張縣令噓寒問暖。

張縣令勉強應付了幾句,問道:“縣裏情況如何?耕種可有問題?糧食可有問題?水利呢?治安呢?”

一群小吏微笑道:“縣令只管放心,本縣一切如常。”

張縣令大喜,微一深思,又茫然了。

縣衙沒有一個官老爺,一切照常,那麽,要官老爺有什麽用!

……

某地,某個衙門。

一個官員輕輕嘆息:“還以為是我等管著天下百姓,原來天下百姓根本不需要我等!”

一群官員尷尬地看著同僚,這種話是你能夠說的嗎?你該說天下可以沒有百姓,萬萬不能沒有官員。雖然這句話假了一點,但是至少聽上去舒服。

另一個衙署中,一個官員低聲冷笑,怪不得朝廷分分鐘殺光了那些反賊,原來所謂的“沒有官員就沒有天下”,“黃國百姓就是需要管“,“文官逼宮”等等戲碼都是瞎扯淡啊。

看以後還有哪個文官敢逼宮!

另一個衙署中,有官員細細思索,一個好的制度竟然不需要官員嗎?那官員的作用是什麽?

黃國的某個角落,一個男子愕然,然後滿臉慘白,握緊了拳頭,繼而又松開,臉色漸漸恢覆了紅潤。

胡輕侯贏了這一把,但是無所謂,胡輕侯在明,他在暗,他終有勝利的一刻。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隱藏,萬萬不能被胡輕侯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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