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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東廠、西廠、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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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要東廠、西廠、錦衣衛?

簫笑回到洛陽時受到了滿朝文武官員的迎接和高度讚揚。

“調(戲)新娘的女伴案”處理得幹凈利落漂亮極了, 不僅在惡劣低俗下流的行為成為“習俗”之前從源頭扼殺了傳播和擴散,威懾了百姓,更將社會惡俗一掃而空。

由此引發了諸如“攔路索要喜錢案”等等案件,黃朝頗有大肆移風易俗的味道。

一群官員為蕭笑點三十二個讚, 此次兗州行簡直就是“深入基層, 體察民意, 心在百姓”的具體表現, 當引為吾被楷模。

胡輕侯伸手捋不存在的胡須而笑:“老蕭果然是跟隨朕的老人,深得朕心。”

簫笑對胡輕侯和同僚們的高度讚揚一點都不開心。

她長長嘆氣, 道:“我能夠查到‘調(戲)新娘的女伴案’純屬巧合。”

“作為在兗州揚名立萬的‘老將領老上級’, 兗州各地都有我的老下級,時不時就會有一些書信聯系, 聊一些工作或生活中的見聞。”

“所以我才偶爾知道了該死的‘調(戲)新娘的女伴案’。”

一群“老人”點頭,誰都有老下級的書信的。

簫笑道:“若是沒有這些老下屬的書信, 或者說案件發生地不是在兗州, 而是在冀州,徐州,青州等地, 我確定我不可能這麽快就能發現這該死的醜惡‘習俗’的。”

“只看那轟動整個朝野的‘冀州紅樓案’,整個刑部誰得到了消息了?”

“再看那下邳郡的‘攔路索要喜錢案’,刑部又有誰得到消息了?”

簫笑認真道:“我深刻反思,我能夠破‘調(戲)新娘的女伴案’,以及引發了下邳寧蕓的‘攔路索要喜錢案’, 純屬巧合,不可覆制。”

一群官員憂傷地看著簫笑, 還以為簫笑是軍中悍將出身,性格爽朗, 直言直語,沒想到簫笑竟然也學會了在胡老大面前、在慶功宴上玩批評和自我批評這一套了。

果然朝廷是個大染缸啊,純潔單純的簫笑竟然變黑了!

葵吹雪瞅了一眼笑瞇瞇的胡輕侯,與程昱對視一笑,最近陛下壓力有些大啊。

程昱不屑瞥胡輕侯,陛下壓力大?我看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簫笑深深地看著胡輕侯和滿朝文武官員,深情又憂傷,悲憤又無奈,悲涼又痛苦,一字一句地道:“我經過深刻反思和總結,震驚地發覺手裏拿著刀子的刑部竟然是個弱勢部門!”

胡輕侯撇嘴:“餵餵餵,刑部怎麽是弱勢部門了,銀行才是弱勢部門!銀行老大動不動就三連跳、八連跳的!”

簫笑自動無視胡輕侯的胡說八道,繼續悲傷地道:“朝廷六部,兵部不用說了,最近開疆拓土,功勳磊磊,威風凜凜,名留後世;”

一群武將左顧右盼,這可不是我們自封的。

“……吏部和禦史臺緊密配合,監督天下官員,權柄至高;”

“禮部管著教化百姓以及推廣格物道,承擔著百姓的精神文明建設,影響後世萬萬年。”

“工部是格物道的具體實施者和直接推廣者,所有格物道的應用都在工部的工作中體現,一個又一個新產品不斷在工部爆發,影響天下的未來。”

“戶部的職責是民生經濟,新稻種,新棉花,百姓有沒有飯吃,有沒有房子住,衣服是不是夠穿,房子要不要翻新,都是戶部的事。”

簫笑的眼中水光蕩漾:“刑部呢?刑部只是管著天下刑獄,以及大賊、小賊、流氓、痞子、老炮兒。”

“不需要與其他五部的職權相比,只要看看刑部沒有獨立審案權,辛辛苦苦查出了案件大多數都是交給地方衙署審理,就知道刑部就是一個打輔助的小配角。”

簫笑重重捶胸,嚎啕大哭。

一群官員哀傷地看著一個美麗女子當眾大哭,當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這是道德的墮落,還是人性的扭曲?

簫笑竟然也學會耍無賴幹嚎提要求了!

一群官員深情地看著簫笑,鄙視你!

簫笑的思想境界很高,真誠地道:“我並不覺得刑部打個輔助做個小配角有什麽不好的。”

“從理論上言,只要本朝百姓思想境界越來越高,法律越來越深入人心,最終的結果就是天下處處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再也沒有什麽小偷小摸,殺人放火,人人幸福滿足。”

“賊都沒了,還有刑部什麽事?”

蕭笑真心道:“只要百姓過得好,刑部存不存在都不重要,何況做個小透明呢?”

“天下越安寧越好,刑部的案件越少越好,百姓越幸福越好!”

大殿中無數人點頭,誰都能聽出簫笑的真心誠意。

簫笑繼續道:“但問題是理論和現實有巨大的差距。”

“在可以預見的1000年內,各種壞人壞事是不會消失的,刑部是維持秩序不可或缺的一大力量。”

“我與刑部的官員必須努力為建設一個沒有罪案、沒有刑部的世界而奮鬥。”

一群刑部官員傲然看眾人,刑部就是這麽偉大。

簫笑聲音中帶著悲傷和痛苦,道:“只是,從目前的結果看,刑部就是想做個打輔助的小配角都沒做好。”

“刑部在各地出現‘疑難雜癥’的案件的時候才會出現,可‘疑難雜癥’的案件到底是‘疑難雜癥’,是千古奇冤,是葫蘆僧斷葫蘆案,還是某小果死而覆生,刑部從何而知?”

“只要各地的衙署不上報,不求助,刑部怎麽可能知道究竟有沒有出現‘疑難雜癥’和千古奇冤呢?”

簫笑嚴肅地道:“刑部深深地惶恐了!”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刑部確實有些弱勢了,全靠基層衙署的上報。

簫笑認真地問道:“刑部究竟能為天下百姓做什麽?”

“想到‘冀州紅樓案’,我認真地想,是不是還有很多類似的案件藏在民間?不!是一定有很多類似的案件藏在民間!”

“冀州就是天下的縮影!冀州官員的人性就是天下官員的人性的縮影!”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絕不信冀州是天下最骯臟的地方,相反,冀州極有可能是天下最幹凈的地方之一,冀州尚且彌漫惡臭,天下各地必然比糞坑還要骯臟。

簫笑繼續道:“禦史臺和各地衙署正在深挖嚴查有沒有‘紅樓案’,可又能挖出多少?”

“禦史臺人少,各地官員倒是人多力量大,可是各地官員會自己查自己嗎?”

“若是各地官員能夠做到‘自查’,哪裏還會有‘紅樓案’呢?”

簫笑看著四周無數官員點頭認同,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刑部也參與調查了,刑部的人手比禦史臺的人多得多了。”

“但是若刑部出手,又冒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刑部怎麽知道‘紅樓案’呢?”

一群官員微笑看簫笑,原來如此。

簫笑果然道:“還是要靠細作檢舉和匯報。”

“可是,檢舉和匯報從而而來?”

簫笑慢慢地道:“我左思右想,認為太平道細作提供的信息由刑部共享的必要性已經迫在眉睫。”

“若是刑部的積年老吏得知了有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被調到第六十八小隊,早已發現了蹊蹺,哪裏還需要這麽久才會發覺紅樓的存在?”

簫笑對胡輕侯堅決地道:“刑部必須分享太平道細作的情報,以求由對打擊犯罪有充分經驗的刑部積年老吏更早地發現隱藏在光明下的罪惡。”

胡輕侯瞬間想到了城市各個角落都有監控攝像頭後搶劫、流氓、鬥毆等等犯罪數量高臺跳水,拍桌子:“沒錯,刑部需要有有個強大的情報網!”

本朝沒有電子監控攝像頭,但是可以有無數個無處不在的朝陽區群眾嘛!

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想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形監控器,本朝犯罪率將會無限接近於零,胡輕侯就興奮了,道:“刑部不如建一個自己的細作網。”

簫笑一臉的狂喜,道:“沒問題!”

“刑部有一個自己的細作網自然是如臂使指,何t況刑部的專屬細作可以安排一些退休的老捕頭擔任,除了收集信息之外還能承擔偵破的作用。”

“這簡直是刑部夢寐以求而不敢提的要求啊。”

一群刑部官員激動抹淚水,刑部終於崛起了!

簫笑傲然看薛不膩:“從今以後姐也是有細作網的人了!哈哈哈哈!”

一群官員瞅瞅歡笑的簫笑,堅決反對刑部建立秘密細作系統。

李淩雪認真道:“本朝有獨立的軍事細作系統……”

珞璐璐用力點頭:“沒錯,我……咳咳,本官麾下細作無數。”

都是正經的有培訓和考核,經過血於火洗禮的細作精英!

李淩雪繼續道:“……各個集體農莊的太平道信徒有公開的監督和檢舉的職能;”

一群官員點頭,太平道現在頗有成為民間禦史臺的味道。

李淩雪道:“……各道門的道士可以深入民間了解民情,同樣有細作的作用;”

一群來自道門的官員急忙看腳尖。

“……本朝已經實際存在三個互不統屬的細作系統,刑部若是也有專門的細作網絡,本朝的細作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會不會十個百姓當中九個人是細作?”

“更會不會出現擁有雙重身份,三重身份,四重身份的細作?”

李淩雪的美目看著胡輕侯,深深為胡輕侯的粗心大意擔憂,本朝已經快成為細作之國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使勁地瞅李淩雪,然後又瞅姐姐,然後又瞅李淩雪,然後又瞅姐姐,李淩雪滿滿的情義,為何姐姐就是沒有回應?

祂迷用只有小輕渝和小水胡能夠聽到的音量道:“唉,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向落花……悲哉,哀哉!”眼角淚光閃爍,人世間最淒慘的事情不過如此。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眼睛發亮,唯有真愛不能辜負!姐姐真是負心人啊。

大殿中,程昱淡淡地道:“細作的選拔要求必然是‘忠誠、正直、機靈、善於偽裝、識字’,能夠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少之又少,一個人被幾個部門同時看重有什麽稀奇?”

“一個人的口袋裏有朝廷數個部門的細作證件,拿著數個部門的薪水,一個情報發數個部門,倒只是小事一件。”

“重要的是假如這個細作變質、變節或者起了異心,朝廷的幾個部門的信息是不是同時出了問題?”

“那這監察地方的目的豈不是盡數落空?”

一群官員一齊點頭,掌握重要信息的關鍵點修改或隱藏消息,這不就是“冀州紅樓案”的寫照嗎?

胡輕侯目瞪口呆,東廠、西廠、錦衣衛?不,中統!軍統!

她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問題的最開始:“那麽,太平道細作的消息與刑部共享呢?”

大殿一群官員中冒出禦史臺薛不膩堅定無比的聲音:“禦史臺堅決反對交出太平道細作名單!”

在無數官員的目光中,薛不膩淡定地抖衣服,甩衣袖,慢悠悠出列,道:“禦史臺反對交出太平道細作名單是為了保證細作的安全和信息的準確性。”

她悠悠道:“禦史臺的禦史絕不可能向官員透露細作名單……”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

舍去禦史必然滿懷壯志,為了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等等套話官話空話,禦史也是打工仔,也要考核業績,誰腦子有病向自己追查的對象透露潛藏在對象身邊的細作的身份?

要不要業績了?想不想升遷了?想不想名留青史了?想不想要年終獎了?

哪怕禦史徹底墮落,收了官員的黑(錢),成為了官員(貪)腐的保(護)傘,禦史大不了直接毀掉細作提供的信息就好。

留著秘密細作監督官員,墮落的禦史才能更好地威脅貪(腐)官員,多撈些黑(錢),憑什麽要殺了下金蛋的雞?

總而言之,於公於私,於情於理,禦史沒有任何理由透露細作名單。

薛不膩嚴肅地道:“但是,刑部掌握了太平道細作名單之後就不好說了。”

“刑部衙署有足夠的人手在各地‘游蕩’調查?”

“刑部的人手都在各地衙門,刑部衙署撐死只有一些最精銳的捕頭,如四大名捕,九大神捕等等撐門面,隨時支援各地衙署調查‘疑難雜癥’。”

“刑部哪有人手定時去各地接收情報?”

簫笑熱淚長流,看著薛不膩的眼神幽怨極了。

雖然已經深刻反省確定刑部是弱勢部門,沒想到刑部弱勢到人手都沒幾個,更被六部都不算的禦史臺鄙視,當真是威名掃地,生不如死啊。

連今真誠地安慰簫笑:“老蕭,你搞錯了,誰告訴你禦史臺不如六部的?”

“禦史臺直接掌控本朝五萬精銳士卒,莫說碾壓六部衙署了,就這力量足以謀反了。”

薛不膩斜眼怒視連今,造謠!誹謗!羨慕!妒忌!以後不帶你一起玩了!

她繼續道:“……刑部人少,又長期留在衙署,若是想要取得各地的情報,多半只能安排各地衙門的衙役去取。”

“各地的衙役哪怕不知道太平道細作的姓名,得知收情報的地點後,還不能守株待兔查出細作是誰?”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人皆有好奇之心,對可以揭穿的秘密更是不可能忍住,各地衙役守株待兔悄悄查出細作幾乎是百分之一百會發生的事情。

薛不膩繼續道:“我等可以猜到刑部必然由各地衙役接受情報,能料到各地衙役會探知太平道細作的身份,各地衙署的官員難道想不到?”

“各地衙署的官員會不會懷著好奇,希望衙役在收到情報後略微透露一二,或者幹脆拿出來共覽?”

“若是各地的縣令直接暗示、明示呢?”

“各地的衙役又怎麽可能敢在直屬上級縣令的眼皮子底下隱瞞情報以及細作的信息?”

一群官員重重點頭,哪怕是簫笑也不由不點頭認同,上級想要下級透露信息實在是太容易了,甚至不需要明示暗示,機靈的下級自然會老老實實交出信息。

薛不膩繼續道:“這還是從制度上分析洩密的漏洞。”

“若是考慮到各地衙役就是受監督的一份子,就是可能的犯罪分子,就是與民間的罪犯、惡行有千絲萬縷的關系的一份子……”

“誰能保證各地衙役匯報給刑部的消息是準確的,不曾篡改的?”

薛不膩認真地道:“諸位難道忘記了‘冀州紅樓案’中,將受害者送回紅樓的衙役們了嗎?”

一群官員紛紛點頭,同情地看著簫笑,既不能選拔衙役,也不能考核衙役,只能出面偵破“疑難雜癥”的刑部原來對基層的掌控力低就是零啊,果然是弱勢部門。

簫笑瞅瞅四周同情地看著她的同僚們,瞪回去,再看我就哭給你們看!

薛不膩總結道:“刑部若是知道了太平道細作,各地的官員分分鐘就得到了細作名單以及匯報給朝廷的信息,本朝禦史臺秘密監督系統徹底毀滅。”

一群官員緩緩點頭。

薛不膩繼續道:“再說了,其實刑部得到太平道細作的信息根本沒用。”

“太平道的細作只是匯報各地社會中看得見的公開信息,盡是些百姓對朝廷和官員的評價、各種小道消息。”

“太平道細作宛如禦史臺的耳目,彌補禦史臺無法全面監督官員,了解朝廷政策在民間反響的空白。”

“刑部是查案的,需要的是對特殊案件的針對性信息,兩方面完全不搭界,刑部拿了太平道細作的信息有個P用?”

簫笑緩緩點頭,雖然太平道細作提供信息的方向可以修正,但是中肯而言,對查案確實幫助不大。

胡輕侯眼睛都綠了,最近一心想著錢,果然大腦退化了,這麽簡單的事情竟然都沒有想到。

她慢悠悠伸出手,認真道:“輕渝,水胡,打一下姐姐,姐姐看看感應是不是退化了。”

小輕渝掄圓了手臂一掌打在胡輕侯的手心。

胡輕侯哀傷極了:“我竟然沒感覺到挨打!啊啊啊啊!我的觸感也消失了!”

小輕渝悲傷地看著姐姐:“姐姐,你一定是太累了太餓了,我們好好玩幾天散散心,你就會恢覆觸覺了。”悄悄對小水胡打眼色,姐姐是笨蛋!

胡輕侯閉上眼睛,關閉五感,小宇宙開始在身體內飛快旋轉,一股強大的力量化作龍形陡然從身體中冒了出來:“朕決定!”

“刑部的職責定位重t新調整,刑部必須是本朝司法部門而不是執法部門。”

“各地死刑案件必須交由刑部覆核;”

“刑部有獨立審理和偵查案件的權力;”

“刑部組建巡回法庭,接受各地百姓越級上告,審核各地衙署斷案情況。”

簫笑恭敬地道:“老大聖明啊!”

胡輕侯瞪她:“聖明個頭!你果然墮落了,下次直接點,不要繞彎子。”

這次是她犯了錯誤,將刑部定義成了“公安局”,刑部哪怕在古代歷史上也是集合公(檢)法一體的強大力量。

她認真看程昱和葵吹雪:“胡某已經昏庸到了諸臣不敢說真話的地步了?”

程昱和葵吹雪微笑:“不是,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質變。”

簫笑微笑,官職越大,果然越墮落了,左思右想,不敢直接提出增加自己權柄的要求,哪有以前在軍中為將領時候的爽直。

她長長嘆息,旋轉,甩衣袖,遮臉:“果然一入侯門深似海,再回首已經是百年身。”

一群官員瞅簫笑,記得今晚請吃飯,不然下次不陪你玩了。

葵吹雪笑著問胡輕侯道:“陛下何時再去南海?”

胡輕侯認真道:“快了,朕在等天熱。”想要在南海賺錢,必須賺天熱的錢。

……

退朝後,張明遠快步回家,遠遠地就聽到大廳內一群小孩子的喧鬧聲,以及母親帶著無奈地聲音:“不要玩了,好好做功課……”

張明遠笑了,她離開家一年,薛不膩怕她的娘親一個人寂寞,不僅搬到了她家住,更把一大群京城官員的小孩子帶到了她家玩耍。

每日有一群小孩子吵鬧不休,張媽媽自然比一個人獨處要開朗些。

張明遠進了大廳,果然看到一群小孩子追逐打鬧,書本隨意地四處散落,娘親無奈又帶著笑容追趕著一群小孩子。

見到女兒回來,張媽媽只是隨口道:“你回來了,若是餓了,廚房有飯菜。”

張明遠點頭:“好。”

一個追逐中的小孩子撞在張明遠的身上,被張明遠接住。

那小孩子擡頭看身材魁梧的張明遠,叫道:“姐姐一起玩!”

張明遠擠出最猙獰的臉,怒喝:“不做功課就打死了你!”

那小孩子一點都不怕,掙脫了張明遠的手,叫道:“我才不做功課呢!”

一群小孩子點頭:“輕渝姐姐和水胡姐姐也不做功課!”

張媽媽無奈地看張明遠:“是不是讓輕渝和水胡長公主來一趟……”

小孩子不做功課可不好,以貪玩的輕渝和水胡為榜樣更不好,是不是讓輕渝和水胡出面呵斥這些小孩子?

張明遠幹巴巴地道:“娘,小輕渝和小水胡像是會做功課的人嗎?”

調皮搗蛋就有她們的分,做功課?沒看見胡老大拿著雞毛撣子追殺她們嗎?

張明遠在娘親的無奈中進了後堂洗漱,耳邊猶自能夠聽到娘親催促著小孩子們做功課。

她嘴角露出了微笑,胡老大還算有信用,一年到期後就將她從益州調回了洛陽。

想到接任的劉曄,她就大笑。

劉曄肯定也不願意待在益州,不然怎麽會一臉的古怪?

她一邊笑,一邊洗著臉。

薛不膩冒了出來,問道:“笑什麽呢?”一臉的大驚失色:“難道你發財了?分一半!”

張明遠瞅瞅薛不膩手中的雞腿,瞪她:“假如我沒有猜錯,那是我娘親留給我的。”

薛不膩淡定地道:“小氣鬼!”拿著咬過一口的雞腿在張明遠鼻子前晃悠,又問道:“你剛才笑什麽呢?”

張明遠又笑了:“我想到劉曄了,哈哈哈!”

“雖然過去幾年了,我還是忘不了劉曄接任益州牧時候古怪的臉色。”

張明遠捧腹大笑:“劉曄一定心肝都後悔青了!”

益州雖然氣候宜人,物產豐富,但是終究不是家鄉。

她家中有娘親久候,劉曄家中是不是也有娘親或者妻兒等候著他呢?

張明遠同情之餘,又有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慶幸,還好回了洛陽了,哈哈哈!

薛不膩怔怔地看著張明遠,認真道:“明遠,你今年貴庚?怎麽好像個小孩子?”

張明遠怒視薛不膩。

薛不膩咬一口雞腿,長嘆道:“今日姐姐看在雞腿的份上教你一個乖!”

她瞅著張明遠,道:“你猜,既然劉曄有才能可以接任益州牧,為何劉曄、劉星明明就在漢中,依然要你坐鎮成都?”

張明遠一怔。

薛不膩又問道:“為何益州劉寵已經戰死,劉寵大軍灰飛煙滅,益州不服王化的百姓盡數被殺,京觀無數。”

“益州的門閥以及南部的蠻夷也早就被劉寵殺得七零八落,益州已無大敵,為何還要你坐鎮成都?”

“你不會從來沒有想過吧?”

張明遠又是一怔,瞅瞅薛不膩蔑視的眼神,努力找理由,結結巴巴地道:“是因為各地還有餘孽潛伏……益州南部蠻夷眾多,殺之不盡……”

“……嗯,是老大為了讓我立功,名揚四海……”

薛不膩擠出看白癡的眼神看張明遠,喝道:“你白長了個頭!”

“老大留你鎮壓益州,是因為益州劉寵雖然死了,劉氏子弟的劉繇、劉瑾卿等人不見蹤影。”

“劉寵麾下多有健卒勇士,為人又能夠忍,能夠抓住機會不放手,誰敢保證劉寵沒有在益州留下後手?”

“誰敢保證劉寵沒有在益州各地潛伏了大量死士?”

“誰敢保證劉繇、劉瑾卿是如喪家犬般潛逃,再也不敢露面,而不是等待時機覆起?”

薛不膩看著張明遠,道:“陛下留下你,就是為了鎮壓劉寵的這些後手。”

張明遠板著臉,道:“其實與我猜測的差不多,只是我沒有你說得這麽清楚。”

薛不膩瞅嘴硬的張明遠,繼續道:“那你覺得對劉繇、劉瑾卿什麽才是覆起的最好機會?”

張明遠眨眼,這回是真不知道。

薛不膩笑了,又咬了一口雞腿,這才慢條斯理地道:“當然是同為劉氏子弟的劉曄或劉星掌管益州的時候。”

張明遠陡然懂了:“所以,我在益州的一年時間,其實作用是斷了劉繇、劉瑾卿的念想?”

她與周渝雖然都是武將,雖然帶著大軍,但是益州安穩,她與周渝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建立集體農莊,開墾荒地。

短短的一年時間內,益州的變化可謂是翻天覆地。

張明遠只要回想她在益州各地農莊看到的一張張因為吃飽了飯而滿足微笑的臉,就確信哪怕劉寵覆生,益州也絕不會有幾個百姓願意為了劉寵光覆銅馬朝的偉大志向而戰。

薛不膩笑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麽劉曄明明在漢中,卻要等一年才接任益州牧了?”

張明遠已經理順了思路,緩緩地道:“一年的時間,益州百姓雖然不曾對本朝忠心耿耿,但至少知道了在本朝治下比劉氏天下的時候要好。”

“劉氏想要占據益州絕不可能振臂一呼,應者雲集。”

“我在益州一年,益州的地方衙署多有我的舊部,哪怕劉曄受劉繇、劉瑾卿煽動而謀反,只怕益州內部立刻有無數縣城起兵鎮壓逆賊。”

張明遠長長嘆息,所以胡老大留她在益州一年,其實是監督劉曄,或者說徹底消滅劉曄和其餘劉氏子弟造反的可能。

她絲毫不覺得這種做法是對劉曄的不信任。

人的野心是隨著環境變化的,人心絕對經不起考驗。

若是給劉曄機會,誰知道劉曄會不會在一群劉氏子弟的泣血跪拜下決定起兵造反呢?

直接消除了劉曄造反的可能性,對朝廷、對劉曄都是好事。

薛不膩笑道:“你現在知道你是大笨蛋了?”

張明遠板著臉,道:“雞腿還我。”

薛不膩一口吃掉最後的肉,揮動手裏的雞骨頭:“給你!”

張明遠纏著薛不膩:“還我雞腿,還我雞腿,還我雞腿……”

忽然一怔,臉色大變,道:“所以……劉曄接任益州牧的時候,看我的眼神是……”

薛不膩大笑:“當然是在看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笨蛋!”

張明遠想到當時自己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以及劉曄的古怪表情,悲憤怒吼:“劉曄!別讓我看到你,我要打死了你!”

大堂中,一群追逐玩鬧的小孩子聽到了張明遠的叫聲,一個小孩子一拳砸在手心,眼睛發亮,道:“心魔!是明遠姐姐的心魔!”

一群孩子興奮了:“不擊敗心魔,明遠姐姐的功力將終身無法寸進!”

張媽媽怒視一群胡說八道的小孩子,一群小孩子跳腳:“這是輕渝姐姐和水胡姐姐說的!”

“輕渝姐姐和水胡t姐姐是高手,一定不會錯!”

“就是,一定沒錯!”

張媽媽半信半疑:“真的?”

……

六月的太陽照射在大地上,大地滾燙。

一個奴隸扛著重重的包裹前進,汗水滴落在地上,立刻變成了白煙。

一個百乘王朝的土王坐在陰影下,身後四個輕紗美女奮力地搖著扇子。

那土王黝黑的皮膚上不見一絲汗水,淡淡地道:“若是這氣溫就受不了了,到了八月又如何是好。”

翻譯傲慢地對著來自大海遠方的漢人商人翻譯著,渾然沒將漢人商人放在眼中。

曹仁看看身上濕透的衣衫,笑道:“真是羨慕你啊,竟然一滴汗水都沒有,我可受不了。”

身為生意人,就要脾氣好,決不能因為客戶的言語中帶著蔑視而生氣,和氣生財。

土王不屑地看著曹仁,若不是最近扶南忽然斷了聯系,誰願意與漢人商人接觸?

土王淡淡地問道:“絲綢什麽價格?”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這次是漢人商人主動找上門,主動權在他的手中,不論漢人商人開什麽價格,他都要按照以前扶南商人報價的十分之一還價。

那土王傲然微笑著盯著曹仁,誰讓是你求我呢,我不好好的還價豈不是對不起我自己?

當然,若是這次漢人商人接受了十分之一的還價,就意味著十分之一的價格依然有利潤空間,他就立刻反悔,要求以二十分之一或者三十分之一的價格成交。

那土王傲慢地微笑,這不是他黑心,大家都這麽還價的,要怪就怪漢人商人自己愚蠢。

曹仁微笑道:“這裏太熱了,我實在受不了了。”

他對著身後的幾個女子伸出了一只手。

那土王淡定極了,這是要通過某個東西炫耀自己的實力?

曹仁身後的兩個少女興奮了,大呼小叫,指揮著兩個健仆將一個大箱子擡到了曹仁面前。

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慢悠悠轉身,打開了那個木箱。

隨著木箱的開啟,一陣白煙從木箱中飄了出來。

那女子一伸手從木箱中取出了一個托盤,上面是磚頭大的冰塊。

百乘王朝哪怕最冷的冬天都不會有水結冰,那土王從來沒有見過冰塊,微微皺眉。

那女子慢悠悠到了曹仁身邊,取出一個小錐子,將冰塊在托盤中搗碎,然後放了幾塊在曹仁面前的酒水中。

曹仁瞅瞅空蕩蕩伸出去的手,瞪那女子,胡老大,沒看見我的手嗎?太不專業了!

那女子正是胡輕侯,而兩個蹦跶的少女就是小輕渝和小水胡。

胡輕侯冷冷瞅大搖大擺等著酒杯送到手裏的曹仁,想要胡某伺候你喝酒?信不信胡某拿你的人頭當酒杯?

曹仁怒了,演戲不專業,你來幹什麽?

他淡定地收回尷尬伸出的手,拿起酒杯,輕輕搖晃,冰塊在酒杯中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曹仁一飲而盡,一臉的讚嘆道:“好舒服啊!”胡菜鳥演員,看我的演技,這麽難喝的酒水我都能如此讚嘆和自然,這才是演技!

曹仁驕傲無比,這是曹某經過無數次生意場才練出來的演技!

那土王皺眉,舒服?

曹仁笑道:“來人,給尊敬的王也嘗試一下冰塊的味道。”

一個土王的仆役傲慢地走到胡輕侯的面前,奪過滿是碎冰的托盤,陡然大叫:“好冷!”

托盤脫手掉落,被胡輕侯一把接住,托盤上的冰塊都沒有掉落一個。

胡輕侯不屑地道:“廢物!”

雖然聽不懂胡輕侯的言語,但是那仆役明顯猜到了,惡狠狠地盯著胡輕侯,取過了托盤,回到了那土王身邊。

那土王仔細打量了冰塊許久,註意到有冰塊已經有了水漬,輕輕撫摸,觸手冰涼。

一個美麗女仆小心翼翼地學著胡輕侯的模樣,將一些碎冰傾入了土王面前的酒杯,然後輕輕搖晃酒杯許久,這才將酒杯送到了土王的唇邊。

土王一飲而盡,咂舌:“好像變得冰涼了,果然不錯。”

曹仁笑道:“尊敬的王,我不賣絲綢,我帶來的商品就是這‘冰塊’。”

“炎熱的夏日,若是有一杯冰涼的酒,會是如何的舒服?”

“若是有一碗冰涼的綠豆湯,又是如何的美味?”

那土王淡淡地道:“這冰塊不錯,什麽價格?”

曹仁笑著道:“一千斤稻米,一斤冰塊。”

那土王毫不猶豫地道:“我要一百萬斤冰塊,你給我什麽價格?”

曹仁大喜,一百萬斤?這百乘王朝的土王真是爽快!

他就要報出低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殺意,斜眼一瞅,看到了胡輕侯想要殺人的眼神。

胡輕侯低聲道:“告訴他,若是買一百萬斤冰塊,每斤冰塊的價格是九百九十九斤稻米。”

曹仁的眼神憂傷極了:“老胡你到底會不會做生意?”

“一百萬斤冰塊的生意啊!批發價和零售價的區別你知道嗎?”

“長期生意和一次性生意的區別你知道嗎?”

“戰略夥伴關系你知道嗎?”

“更重要的是,冰塊的成本你知道嗎?”

曹仁真是被胡輕侯氣死了,一點點生意頭腦都沒有,若是大筆生意被攪黃了,哭得是誰?這麽喜歡亂開價亂拿主意,你就自己來談生意啊,何必假裝手下?

胡輕侯低聲道:“相信我,阿三的腦回路不能以常理論斷。”

曹仁堅決不理睬生意菜鳥胡輕侯,胡輕侯做了多久生意?他做了多久生意?論打仗他不如胡輕侯,論做生意,他甩胡輕侯幾百條街?

胡輕侯怒視曹仁,道:“阿三談生意從來沒有信用的!有他們談生意一文錢報價都不能降!更不能信什麽大生意!”

小輕渝和小水胡蹦跶:“聽我姐姐的,不然砍死了你!”

曹仁眼神中的蔑視幾乎要流淌出來:“你談過多少生意?你見過多少商人?我見過的商人比你吃過的米還要多。”

胡輕侯怒了:“胡某跑過三山六碼頭,吃過寧波芋艿頭!”

那土王見曹仁和胡輕侯爭議不絕,不耐煩地道:“我要一百萬斤冰塊,到底什麽價格?”

曹仁抖衣服,示意我坐著,你站著,我是商人,你是隨從,這是你自己定的身份,不滿意就怪你自己。

他淡定地盯著翻譯,道:“告訴尊敬的王,若是買一百萬斤冰塊,每斤冰塊的價格是一百斤大米。”

他傲然看胡輕侯,這個價格依然是大賺特賺!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曹仁,你已經是死人了!

曹仁繼續蔑視胡輕侯:“胡菜鳥,一百萬斤冰塊幾乎毫無成本,換回一億斤大米,足夠一百萬人吃三個月白米飯,整個黃朝都會歡呼的。”

那土王聽著翻譯的報價,笑了,道:“不!每斤冰塊我只給一斤大米!”

曹仁差點摔倒,這還價技術哪裏學的?你媽知道你這麽牛逼嗎?

那土王認真地道:“一斤大米一斤很多了,若不是看你們遠道而來,第一次與我做交易,我一斤大米都不會給。”

曹仁堅決反對:“這個價格絕不可能!”不用回頭就知道胡輕侯的眼神要殺死他!

那土王淡定地搖晃手指:“一斤大米換一斤冰塊,我要一百萬斤冰塊。”

曹仁瞅瞅那土王堅定的眼神,提價顯然絕不可能。

他飛快計算著這筆生意的利潤,硝石制冰的唯一成本就是“淡水”,淡水的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一斤大米換一斤冰塊其實還是有高到天上的利潤的。

一百萬斤大米雖然不至於讓全黃朝歡呼,好歹是一百萬斤大米對不對?

想想鋤禾日當午,一百萬斤大米已經很不錯了。

曹仁淡淡地道:“成交。”

那土王看著曹仁,眼神中滿滿地看著獵物掉入陷阱的嘲笑,輕描淡寫地搖頭,道:“那按照一斤冰塊一斤大米的價格,給我一斤冰塊,哈哈哈哈!”

曹仁一怔,道:“一斤?不是要一百萬斤嗎?”

那土王看著曹仁驚愕的臉,得意大笑:“我只要一斤冰塊,我只給你一斤米,哈哈哈哈!”

曹仁慢悠悠回頭看胡輕侯,胡輕侯冷冷看他:“早就說過你不懂得怎麽與阿三做生意,你偏不信!”

曹仁悲傷地看著胡輕侯:“我哪知道世上有如此不守信用的生意人!”

胡輕侯臉色鐵青,呵斥道:“還楞著幹嘛?想要一斤大米嗎?走人!這生意我們不做了!”

那土王看著曹仁與一群漢人商人憤怒離席,大聲笑著:“怎麽,決定了做生意想要反悔嗎?”

“來人!”幾十個壯漢一湧而出圍住了一群漢人。

那土王大聲地笑t,到了這片土地就得遵守這片土地的生意規則,承諾的生意必須完成,不然就留下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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