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空氣鬥，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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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空氣鬥，其樂無窮！
不得不承認, 哪怕黃朝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最大的、裝有十二臺蒸汽機發動機、三條高大的桅桿、長達二十三丈、震驚全世界、領先全世界一千年的超級鐵甲戰船，黃朝依舊是個可憐的陸權國家。
作為陸權國家，海船少得可憐。
堂堂皇帝傾全國之力遠征扶南，只能發動四五十條船只, 能搭乘的士卒不過千餘人。
就這點人數打山賊自然是了不起極了, 打白雪公主的王子們自然是超級大軍, 可攻打一個國家實在是太少太少太少了。
朱雋被胡輕侯的瘋狂舉動氣得全身發抖, 自從胡輕侯離開了林邑，他就在林邑的大堂內不斷地大罵：“笨蛋！匹夫之勇！一點兵法都不知道！你是皇帝, 不是小兵！”
自古以來禦駕親征的皇帝多的是, 可是什麽時候看到擁有幾十萬大軍和無數猛將的皇帝帶領一千人做先鋒孤軍深入的？
主將作為先鋒已經是兵家大忌，何況皇帝？
朱雋對胡輕侯的腦殘行為憤怒出了天際！
“老夫就在這裏啊！看不見老夫嗎？看不見老夫就看不到祂迷和張獠嗎？以為我們都是紙人嗎？”
一群人真心誠意附和朱雋大罵, 皇帝帶領千餘人做先鋒，標準的白龍魚服啊, 全人類就沒有這麽愚蠢的人。
小輕渝眨巴眼睛, 道：“我姐姐是皇帝，為國開疆拓土自然要站在最前面的。”
小水胡用力點頭，得意無比, 有危險沖在最前面，這才是我姐姐。
朱雋認真盯著小輕渝和小水胡，道：“身先士卒是對小將領的，指揮千人的將領都沒有身先士卒的，不然縱有呂奉先之勇, 絕對活不過三年的。”
張獠嚴肅極了：“陛下該做的事情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小輕渝瞅瞅周圍嚴肅地盯著她的人, 扁嘴道：“我知道啊，可是我姐姐不知道。”
一群人無奈極了, 有時候真心不覺得有個能打的皇帝是好事，老老實實待在皇宮的皇帝可以讓臣子們少白幾根頭發。
半夜的時候，楊素雲帶著七八十艘船回到了林邑頭頓港。
燈火通明的頭頓港無數人歡呼：“船隊回來了，回來了！”
楊素雲第一個下了船，什麽禮儀全部拋棄了，匆匆匯報軍情：“陛下已經攻克扶南港口，摧毀扶南海軍主力艦隊過半，港口未見反擊，已在挖掘泥土高墻準備與扶南軍決戰。”
朱雋長出一口氣，至少開局還不錯。
他來不及多問，厲聲下令道：“快！快！快上船！”
一個個等候在碼頭的士卒小跑著上了戰船，石喻言輕巧地跑上了甲板，握緊了手裏的長矛，深呼吸，眼睛放光：“我來了！”
後面的人大罵：“快讓開！進入船艙，準備開船。”
石喻言悄悄吐舌頭，急急忙忙進了船艙。
貨船匆匆載了一二十人，又裝了一些糧食兵刃，看著很大的貨船立刻堆滿了，船夫大聲道：“都坐下不要亂動，等待號令，準備出海！”
石喻言望著碼頭上無數人在匆匆搬運貨物或者上船，緊張的節奏和氣氛讓她興奮極了，有種參與大國崛起的雄壯威武感。
附近有人殷切地道：“大妹子，上了戰場，你只管躲在我的身後，我會保護你的。”
石喻言看了那臉上寫滿了欲（望）的垃圾，喝道：“滾！”
那男子沒了面子，想要呵斥打人，可硬生生忍住，黃國的律法不講理，打人竟然是犯法的。
他惡狠狠地對石喻言道：“待你上了戰場，看你怎麽死！”
石喻言冷笑幾聲，轉頭繼續看船外的風景。
另一個男子低聲對石喻言道：“你不該態度這麽差的，都是一支隊伍的，日夜相見，得罪了人對你沒有好處。”
“大家都是袍澤，上了戰場還要互相幫襯，若是他心中壞了惡意，你又如何是好？”
“做人啊，還是要懂得委婉一些。”
“你稍稍敷衍他幾句，笑一笑，又能吃什麽虧呢？”
石喻言知道這男子是好心，本來想要裝模作樣聽幾句，可是越聽越是不對，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你究竟是蠢還是壞？”
那勸她的男子愕然。
石喻言大聲道：“若是被人欺負了，只能忍氣吞聲，那一輩子與烏龜有什麽區別？”
“本朝定國法，許下‘官府不管，殺人無罪’的諾言，為的是讓百姓受到了欺負，忍氣吞聲？為的是讓官府推卸責任，避重就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朝的國法為的是讓所有人可以不需要顧慮別人的拳頭和地位，只用對錯說話！為的是讓百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能無所畏懼，揚眉吐氣過一生。”
石喻言指著那被她粗聲粗氣喝退的男子，大聲道：“他與我搭訕，我拒絕了，我有何錯，我為何要委曲求全？若是我不得不委曲求全，本朝與前朝有什麽區別？”
她鄙夷又帶著警告盯著那搭訕失敗的男子，大聲道：“軍法如山！若是我應得的支援，他故意不救，自有軍法追究於他。”
“若是他敢在陣前偷襲暗算我，自有軍法將他淩遲。”
“我又有何懼？”
石喻言看著四周的袍澤，大聲道：“為何我是女人，我就是弱者，我就要委曲求全？”
“本朝無數烈士為的就是建立一個不需要委曲求全的公平的世界！”
船艙中好些人大聲喝彩，然後下定決心與這個刺頭女子遠離三尺。
為人最重要的是陰柔，面面俱到，和氣生財，絕不與人撕破臉，動不動就硬杠的人沒有好下場的。
石喻言知道自己過激了，得罪了不t少人，但建立公平偉大的黃朝的雄心壯志將她的心胸填得滿滿的，其他什麽都容不下。
“我一定要開創美好的世界！”
石喻言看著忙碌的碼頭，在心中對自己大聲地說。
碼頭上，朱雋將原本用來留著防守交州的船只盡數抽調過來運輸士卒。
“若是扶南海軍敢圍魏救趙，老夫就放他們上岸，然後砍下他們的腦袋當酒壺。”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支持，哪怕交州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也遠遠沒有支援皇帝陛下重要。
而且即使朱雋放棄了交州的所有防禦，又幾乎抽空了船只，也不過是多了四五十艘稍大些的海船而已，算上楊素雲帶來的七八十艘船，不過能搭載三千餘人。
這個數字依然讓朱雋心驚肉跳，該死的白亓，若不是白亓卷走了交州的大小船只，至於漁船都找不到嗎？
不到半個時辰，頭頓港的船只盡數滿載，依序緩緩出港。
小輕渝站在船頭大聲下令：“全速前進！”
碼頭上，朱雋大聲叫著：“速去速回！”然後又開始大聲喝罵：“皇帝就該留在洛陽皇宮，四處出征幹什麽？”
此刻才知道黃瑛都、煒千等人的心臟有多強大，眼看胡輕侯殺入茫茫草原竟然沒有暈倒，扶南如此明確的位置，還有幾萬大軍陸續支援，自己這顆老心臟就要崩潰了。
一夜順風順水，黃朝南征軍第二梯隊終於在中午的時候趕到了扶南海港。
小水胡和小輕渝站在船頭，遠遠地望見扶南港口內五艘鐵甲船平靜如初，碼頭上一些士卒慢悠悠地挖著第二道泥土高墻，立刻松了口氣：“姐姐沒事。”
然後，小輕渝氣呼呼地：“笨蛋！”
小水胡用力點頭，哪有一個人去冒險的，一定要好好罵姐姐一頓。
她仔細地眺望旗艦，忽然驚訝地道：“咦，看到姐姐了，姐姐坐在船頭發呆。”
小輕渝急忙拿起望遠鏡，仔細地查看，果然在旗艦船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對著旗艦方向用力揮手。
小水胡笑道：“太遠了，姐姐看不見。”
小輕渝燦爛地笑：“就知道發呆，等會扁她。”
第二梯隊的船只進了港口，小輕渝和小水胡立刻上了旗艦，卻見胡輕侯依然坐在船頭發呆。
小水胡吃吃笑：“姐姐一定在練功，笨蛋！”
兩人走近了些，這才看到胡輕侯的手裏有根長長的魚竿。
小輕渝撲過去，掛在胡輕侯的背上，叫道：“姐姐！”
胡輕侯慢悠悠回頭：“小心嚇跑了我的魚。”
楊素雲羨慕極了，我也想掛在輕侯的背上。
小輕渝撇嘴：“釣魚有什麽好玩的？釣魚最無聊了。”
胡輕侯不屑一顧：“菜鳥！兩軍大戰，主帥淡定釣魚，這叫什麽？叫不動如山！叫逼格滿滿的！”
小水胡仔細看碼頭，沒有看到一絲廝殺過的痕跡，重重地嘆氣：“可惜，可惜，若是姐姐被數萬大軍包圍，我們殺入重圍，從千軍萬馬中救了姐姐，那該有多好。”
小輕渝用力點頭，小水胡開始想象：
【碼頭上，一艘鐵甲船熊熊燃燒，黑煙滾滾。
另一艘鐵甲船船頭沈入海中，船尾高高翹起，海鷗在天空悲鳴，海水被鮮血染紅。
數百萬敵軍士卒包圍碼頭……】
胡輕侯認真道：“數百萬？碼頭絕對站不下。”
小水胡睜大眼睛，有道理！切換想象畫面：
【數百萬敵軍站在海浪上，站在房頂上，站在別人肩膀上……】
胡輕侯怒視小水胡，垃圾動畫！
小輕渝歡快道：“繼續！”
【……鐵甲船旗艦上濃煙滾滾，胡輕侯孤身一人被無數敵軍密密麻麻地圍著，鎧甲破碎，身上滿是鮮血，衣衫破爛幾百處，唯有手中的水胡劍閃爍著寒光，滴血不染，光明如鏡，吹毛可斷，堅如磐石……】
小輕渝拿手指捅小水胡，這是“水胡劍”還是廣告？
小水胡瞪她，“水胡劍”就是這麽厲害。
【……一個巨人般的扶南元帥大聲道：“胡輕侯，你已經彈盡糧絕，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你就投降吧！”
胡輕侯淡然彈劍：“投降？只有戰死的胡輕侯，沒有投降的胡輕侯。”斜眼看巨人元帥：“過來受死！”
巨人元帥猙獰地冷笑，從口袋裏取出一棵丈許長的大樹……】
胡輕侯咳嗽一聲：“口袋？”
小輕渝瞪她：“老實點，聽故事，水胡，不要理她，繼續！”
【……一大樹砸向胡輕侯。
胡輕侯看著大樹砸落，心中淒苦。
“沒想到扶南有如此高手，胡某就是不曾力竭，也絕不可能襠下這一擊。”
她轉頭望著大海方向，不知道可愛機靈聰明漂亮的水胡和輕渝此刻在幹什麽？知道她就要死在這裏，以後天人永別了嗎？
“不！我不能死在這裏，我還要見水胡和輕渝！”
胡輕侯身上的內力狂湧，最後一絲力氣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對著大樹奮力刺去：“破！”縱然明知道擋不住，也絕不放棄戰鬥！】
胡輕侯眨巴眼睛：“一棍打下，有這麽多時間訣別和爆衫？”
小輕渝歡快地叫：“就有，就有！繼續！繼續！”
【兩道劍光擋在了胡輕侯身前，巨大的樹木粉碎，露出巨人元帥驚愕的臉：“世上竟然有如此厲害的劍法？”
腦袋陡然裂開，全身斷成幾萬截。
胡輕侯驚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輕渝！水胡！”
輕渝和水胡身上都是鮮血，鎧甲比叫花子的衣服還要破爛，更有無數鮮血像噴泉一樣狂湧而出，但兩人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姐姐，有我們在，你絕不會有事的。”】
小輕渝用力點頭，好感動！就該這樣！
小水胡看姐姐的眼神幽怨極了，多好的劇本，你為何就不配合一下被敵人包圍呢。
胡輕侯斜眼看兩個喜歡幻想的小丫頭，道：“就你們這點功夫也想救我？”
小輕渝和小水胡怒視姐姐，拔劍，船上瞬間滿是劍光。
遠處的運輸船上，三千士卒匆匆上岸，有的不能習慣暈船，倒在了沙灘上，有的緊張地看著四周，第一次上戰場，渾身發抖。
石喻言遠遠望著旗艦船頭的劍光，佩服又羨慕：“如此武藝豈能浪費在廚房？”
她握緊了拳頭，雖然她沒什麽武藝，但是她也可以建功立業，不輸給任何人。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石喻言！”
船上，小輕渝和小水胡凝劍不動，氣度如淵。
胡輕侯閉上左眼看兩人，又閉上右眼看兩人，又看天，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內力突破築基，達到金丹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得意地看姐姐：“金丹？我們早就不是了。”
胡輕侯盯著兩人許久，捂胸，慢悠悠看大海。
小輕渝睜大了眼睛：“姐姐，怎麽了？”
胡輕侯不假思索：“心裏陰影太大，求面積！”
她仰天怒吼：“啊啊啊啊啊！為什麽她們這麽小就突破了？為什麽兩個吃吃喝喝玩鬧打滾的小懶蟲竟然突破了？為什麽！為什麽！”
不知不覺，小輕渝和小水胡的內力竟然有所成了，自己十五歲的時候絕對沒有她們兩個厲害。
小輕渝和小水胡笑嘻嘻扯住姐姐的手臂：“因為姐姐是笨蛋！”
胡輕侯瞪兩個小丫頭：“刷試卷！”
遠處，忽然有號角聲劃破天空。
胡輕侯精神一震，道：“終於來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不鬧了，握緊了劍，並肩站在姐姐身後，眺望遠處，準備廝殺。
泥土高墻上，覃文靜手中神龍升天砍馬刀盤旋：“好，好，好！終於來了！我的寶刀已經饑渴難耐！”
她舉起砍馬刀，大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
千餘士卒在泥土高墻上列隊，齊聲呼喊：“必勝！必勝！必勝！”
碼頭上，張獠臉色不怎麽好，第二梯隊的三千人都是新兵，沒有見過血，而且至少三成的人還在暈船之中，手腳酸軟無力，這怎麽打？
他大聲地道：“列陣！”
石喻言一顆心怦怦跳，跟著一群士卒匆匆列陣，雖然像往常一樣站得筆直，可是就是覺得膝蓋有些軟。
隊伍中好些人臉色慘白，卻也有好些人不以為然。
一個士卒低聲笑道：“有什麽好怕的？我黃朝戰無不勝，我馬上就要有軍功了，可以回去生二胎了！”
另一個士卒原本緊張地心聽到“軍功”和“二胎”，頓時平穩了不少。
他神情瞬間猙獰，握緊了手裏的長矛，為了軍功，為了二胎，為了兒子，說什麽都要拼一把。
第二梯隊的百二十艘船原本已經快要返航，此刻卻猶豫了，若是戰事不順，有船在至少還有退路。
胡輕侯淡淡下令：“第二梯隊的船只繼續回頭頓港運輸士卒。”
“戰敗？退走t？那至少要在這裏留下屍山血海才行。”
胡輕侯厲聲道：“朕要在這裏以少敵多，摧毀扶南的主力精銳！”
四千餘黃朝士卒在泥土高墻上嚴陣以待，弓（弩）兵已經開始上弦，搖桿的咯吱聲在寂靜的戰陣中清脆可聞。
有新兵不斷地深呼吸，手腳依然輕輕發抖。
有新兵挺著胸膛，其實眼睛在打量身側，若有危險就想逃跑。
祂迷帶著百餘人巡視戰場，大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無數士卒齊聲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每個人都知道黃朝軍中的口令絕不是開玩笑，誰敢退縮，立刻就殺了，沒有絲毫人情和道理可言。
胡輕侯估計著敵軍速度，笑道：“大約一炷香後，我們就能看到敵軍了。”
她眼中精光四射：“朕終於可以親眼看見扶南國的精銳的模樣了。”
作為東南亞的霸主扶南一定有一支精銳無比的大軍，而這支大軍經過昨夜的調動，必然會以雷霆之勢殺到。
胡輕侯淡淡地笑：“是朕的刀劍利，還是扶南的刀劍利，馬上就要見分曉。”
一炷香之後，地平線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胡輕侯淡淡地道：“看來敵軍有大量輜重啊，是發石車，還是大象？果然對本朝攻打扶南有了充足的準備啊。”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中原皇朝有史以來第一次征討扶南，扶南一定會傾盡全力將黃朝抵擋在港口。
兩炷香後，地平線上依然不見人影。
胡輕侯長嘆：“狗屎！不會是幾千輛發石車吧？朕是不是托大了？”
她自信地轉頭看其餘人，笑道：“沒關系，朕還有火（炮）！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抵擋火（炮）。”
四炷香後，地平線上依然沒有看到敵人，泥土高墻上的新兵們腿都開始麻了。
胡輕侯臉色大變，擊掌笑道：“原來遇到了大將，竟然想要用行軍速度疲我之兵。”
她冷冷下令：“命令我軍暫且休息，不要著急，我軍防守，敵軍進攻，我軍有援兵，時間越久我軍越有利。”
張獠收到命令，用力點頭：“沒錯！時間在我軍這邊。”
瞅瞅新兵們就知道了，站了四炷香之後，緊張，害怕等等都沒了，唯有不耐煩和期盼，恨不得早開打早休息。
而且那些暈船的士卒過了這麽久也好多了，已經有不少人主動歸隊，若是再等一炷香的時間，說不定所有暈船的士卒都能歸隊了。
八炷香後，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敵軍的身影。
胡輕侯舉起望遠鏡眺望，卻見那些扶南士卒衣衫襤褸，手拿柴火棍，走路搖搖晃晃。
小輕渝驚訝極了：“這不像是正規軍，難道是乞丐？”
胡輕侯詭異地笑了：“輕渝，你還是嫩了些。”
“這不是乞丐，這是一群經過精心化妝的精銳先鋒。”
胡輕侯眼中閃出自信的光芒：“扶南傾全國之力奪回港口，豈會派出乞丐？這些乞丐必然是精銳假扮，為的就是迷惑我等，扮豬吃老虎。”
胡輕侯驕傲地道：“但是，朕已經看穿了他們的破綻！”
“看，那些扶南人神態何其輕松？每個人都在嘻嘻哈哈的，哪裏像是來打仗，春游都不帶他們這麽輕松的。”
小水胡仔細看，用力點頭：“扶南人沒想到我們有望遠鏡，神情上忘記假裝了。”
胡輕侯挺起胸膛，鼻孔向天：“胡某歷經數百戰，殺敵無數，猶自警惕沙場的些微變化，不敢絲毫大意。”
“敢在沙場上輕松如意，閑庭信步的，唯有真正的百戰精銳。”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
胡輕侯望著遠處的三千餘扶南軍，笑了：“對方已經猜到了我軍的數量，想要與我公平一戰。”
“好一個狂妄又自信的人啊！”
“朕倒要會會這個人。”
小輕渝和小水胡大驚失色，竟然是這麽牛逼的高手？
兩人對視了一眼，只覺幸好自己趕上了，絕不讓姐姐受傷。
三千餘扶南士卒越走越近，終於只有百餘丈，然後停步不前。
胡輕侯大聲冷笑，隊形稀巴爛，手裏只有燒火棍，這是看不起朕嗎？還是以為朕還沒有看破你的詭計？
她冷冷地道：“來人，吹響號角，回應對方的挑釁。”
“朕就在這裏與你公平決戰！”
黃朝軍中號角聲響起，覃文靜望著遠處的扶南軍士卒，舉起砍馬刀，對著太陽厲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
數千黃國士卒齊聲大叫：“必勝！必勝！必勝！”
胡輕侯緊緊盯著百餘丈外的扶南士卒：“圖窮匕見，既然被朕識破了虛實，對方一定會脫下破爛的衣衫，扔掉柴火棍，然後與朕正面作戰。”
她神情嚴肅，等著看那三千餘扶南士卒從稀巴爛的陣型陡然變成嚴謹的鶴翼陣，或者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幾十萬戰馬，幾千輛發石車。
遠處，三千扶南士卒零零亂亂的隊形陡然大變。
胡輕侯冷笑出聲：“該亮出旗號了，朕倒要看看是扶南的皇帝，是扶南的王子，還是扶南的大……”
遠處三千扶南士卒中至少有一半人扔下了手裏的柴火棍轉身就逃。
百餘丈的距離將扶南士卒的驚恐叫喊盡數傳了過來：“啊啊啊啊啊！好厲害！”
“快逃！”
“我要回家！”
雖然胡輕侯與黃國士卒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人類語言中有不少聲音是共通的，慘叫聲一定是代表驚恐和痛苦，絕不可能代表興奮和歡喜。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一群慘叫著向後逃跑的扶南士卒，眼珠子都要掉了，為什麽與她估計的不一樣？
泥土高墻上，覃文靜、張獠、祂迷同樣眼珠子落地，哪怕扶南人變出幾百頭大象都不至於讓她們如此震驚。
覃文靜手裏的神龍升天戰馬刀啪嘰掉地上，她看都不看，仰天怒吼：“搞什麽！”
三千新兵卻興奮歡呼：“贏了！贏了！”
有士卒狂喜：“軍功到手！我可以生二胎了！”
有士卒淚流滿面：“我就說打蠻夷是肥差！我就說我不會死的！”
幾個將領一齊轉頭看胡輕侯，敵人的行動太詭異，一定有陷阱，身為皇帝必須立刻判斷對方到底搞什麽鬼。
胡輕侯望著四散逃跑的扶南士卒，一掌拍在手心中：“原來如此！”
她的嘴角勾起冷笑，道：“這一支扶南軍是故意吸引我軍註意的疑兵。”
“我軍有遠程火力，有堅固的陣地，區區三千人怎麽可能與我軍廝殺？”
“敵軍主帥故意派這些人驚慌逃走，迷惑我等，其實是想要斷我軍的退路。”
胡輕侯已經知道了真相，負手而立，45°角看天空。
“我軍有無敵戰船在手，立於不敗之地。”
“想要擊破我軍，留下朕的人頭，首先要做的不是打破朕的泥土高墻，而是擊沈朕的戰船。”
胡輕侯轉身看著港口之外的大海，淡淡地道：“扶南海軍雖敗，卻不曾全軍覆沒，若是有備而來，偷襲我軍鐵甲船，會如何？”
“港口內地形狹窄，船只密集，若是有數千火船殺至，奈何？”
另一個時空周瑜和黃蓋可以大破曹老板的船隊，為何這個時空扶南軍就不能大破她胡輕侯的船隊？
胡輕侯厲聲道：“來人，傳令！”
“三艘鐵甲船駛離港口，隨時準備與扶南海軍作戰。”
胡輕侯冷笑著：“或許是敵軍調虎離山之計，想要削減朕的火力。”
“可又如何？”
“朕的手中有五艘鐵甲船，三艘鐵甲船離開港口足以摧毀扶南海軍裝滿柴火的小船，只剩下兩艘鐵甲船支援碼頭，雖然火力弱了些，但是未必怕了千軍萬馬。”
一群將領一齊點頭，祂迷讚嘆道：“陛下用兵謹慎，立於不敗之地。”不管對方的意圖是什麽，多考慮一步絕對不會吃虧。
又是好幾炷香過去，既沒看到扶南海軍的火船，也沒看到千軍萬馬殺向碼頭。
眾人一齊看胡輕侯，這又是什麽詭計？
胡輕侯皺眉，忽然叫道：“不好！”
她厲聲道：“敵軍想要派水鬼鑿穿朕的鐵甲船！”
“來人，準備漁網！”
一群將領恍然大悟，又慚愧極了，昨夜就提防水鬼鑿船，今天反而忘記了。
一連串的命令下去，兩艘停靠在碼頭的鐵甲船邊上飛快地有十幾張漁網下水，一大群士卒手裏緊緊握著漁網，閉上眼睛，仔細感覺漁網的觸感。
有數個士卒在船艙底部將耳朵貼在船底，木船船底若被鑿擊已經很容易聽見了，鐵船船底一定聽得清楚極了。
更多的人用力盯著海面，此刻一定有幾百個水鬼正在緩緩靠近，只要看見了一個，立馬就是（弩）箭長矛漁網伺候，決不讓對方靠近鐵t甲船。
……
遠處，那藍衣服扶南年輕人臉色鐵青，漢人果然都是廢物，竟然玩泥巴，分分鐘就能滅了他們。
可這群該死的膽小鬼竟然被對方叫幾聲就跑了，簡直是扶南人的恥辱！
“給我打！”那藍衣服的扶南年輕人鐵青了臉下令。
一群仆役拿著鞭子棍子，對著一群農奴亂打亂抽。
有仆役一邊打，一邊厲聲恐嚇：“為什麽要逃！再逃就殺了你們！”
有仆役恨其不爭：“你們跑什麽？那些人是懦弱的漢人，他們只會嘴上嗶嗶的，絕對不敢動手，我們扶南人一個可以打他們一百個的！”
有仆役用力抽打農奴們：“你們吃了老爺的野菜糊糊的，若是不肯打仗，就吐出來還給老爺！”
有仆役諄諄善誘：“你們不想吃潔白的面餅了？你們只要沖上去就能打敗漢人，然後吃到潔白的面餅了，難道你們甘心放棄嗎？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吃到面餅了！”
兩三千農奴終於在棍棒皮鞭和面餅的誘惑下，再一次前進。
隊伍中不是有人給別人也給自己鼓勁：“為了面餅！”
“漢人很懦弱的，隨便打！”
“若是不去，回去後老爺們會打死我們的。”
……
碼頭，胡輕侯看到三千扶南士卒再次出現在地平線上，雖然赤手空拳，但是精氣神明顯提高了不少。
她淡淡地道：“傳令！張獠和祂迷率本部三千人作戰。”
“傳令！覃文靜率本部千餘人退守第二道泥土高墻，隨時準備應對敵人側面進攻。”
“傳令！火球準備！”
胡輕侯下令完畢，拿著望遠鏡四處張望，敵軍對港口的地理自然是了如指掌，會從哪個角度出擊呢？會不會存在她的視角盲區。
兩個小女孩子拿著望遠鏡同樣四處張望，一定要找出敵人主力。
三千扶南士卒越走越近，很快進入火球射程。
“呼！呼！呼！”天空中四顆火球向三千扶南士卒飛去。
胡輕侯舉起望遠鏡，仔細盯著三千扶南士卒的淩亂陣型。
這個陣型是不是故意用來針對火球打擊的？下一秒會不會變成稀疏的散兵線？
兩三千扶南農奴看著頭頂忽然出現明亮的火球，有農奴驚訝地道：“難道是星星墜落了？”
有農奴驚恐地左右張望：“會不會是神靈發怒了？”
有農奴大聲問附近的數百扶南士卒：“你們知道那是什麽嗎？”
數百扶南士卒哪裏知道？同樣驚恐不安地看著頭頂越來越大的火球。
那藍衣服扶南年輕人呆呆地看著頭頂的火球，為何沒人告訴他漢人有這麽奇怪的東西？
“嘭！”四顆火球飛入三千扶南人的隊伍中，血肉飛濺，火光四起。
三千扶南人大聲慘叫，四散奔逃。
有扶南農奴腳都軟了，淒厲慘叫：“不！救我！”
有扶南士卒腦海一片空白，拼命地跑，前面不管有什麽都撞過去，一定要逃回家。
有扶南士卒一邊逃，一邊看著天空，唯恐天上又下火球。
那藍衣服的扶南年輕人渾身發抖，尖叫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他陡然明白了，為什麽那碼頭的扶南將軍會潰敗，為什麽那扶南將軍對被撤職不發一言，為什麽那扶南將軍對著他詭異地笑，因為那扶南將軍等著看他大敗！
泥土高墻上，張獠看著前方三千餘扶南士卒大敗，絲毫不覺得異常，大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
無數黃國士卒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石喻言在人群中大聲歡呼，開疆拓土的滿足感填滿了胸膛。
旗艦上，胡輕侯盯著四周，此時此刻，該出現敵軍的主力了吧。
等了許久，天都要黑了，依然沒看到有敵軍主力出現。
胡輕侯負手看天，難道要夜戰？
一個斥候回到了碼頭，稟告道：“敵軍已經退回了城池，城內亂成一團……”
“等等！”胡輕侯打斷道。
“你說敵軍已經退回了城池……”
胡輕侯盯著那斥候道：“你的意思是，今日進攻朕的扶南大軍只有那三千人？”
那斥候微笑道：“是。”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他：“為了這乞丐一樣的三千人，十幾裏外的城池折騰了一日一夜，然後看到四顆火球就跑了？”
一定是謊言！簡直匪夷所思！
那斥候認真開始稟告：“昨日，那三千餘人於中午過後在城外聚集……一直不曾開拔……晚上解散回家……今日午時聚集……”
胡輕侯眼珠子都要掉了！垃圾！這壓根是一支垃圾軍隊！
胡某等待幾十萬扶南精銳的進攻，就遇到了這群垃圾？
所以，胡某一直是在與空氣鬥智鬥勇？
小輕渝板著臉，道：“敵軍有幾十萬！”
小水胡道：“敵軍有大量輜重，是發石車，還是大象？”
祂迷淡淡地道：“是朕的刀劍利，還是扶南的刀劍利。”
張獠冷笑：“原來遇到了大將！”
覃文靜悠悠道：“輕渝，你還是嫩了些。”
楊素雲冷冷道：“敵軍大將想要與我公平一戰啊。”
胡輕侯怒視一群人，夠了啊！
小輕渝淡淡地道：“好一個狂妄又自信的人啊！”
胡輕侯擡頭看天，恥辱！巨大的恥辱！竟然被一群菜雞嚇住了！
“傳令！朕今夜要夜襲那座該死的城池！”
……
黑暗中，火光沖天。
胡輕侯死死地看著扶南城池，眼珠子沒有掉在地上是因為用手托住了。
她顫抖著指著那扶南城池，道：“這就是扶南的城池？”
狗屎的“城池”！
這用毛竹搭建的房屋聚集在一起就是“城池”？
城墻呢？你不會說那幾堆像是垃圾山的東西就是城墻吧？好歹搞個竹籬笆啊！
這就是一個部落！
一群將領悲傷地看著胡輕侯，堂堂皇帝帶著一群大將突襲一個原始部落，說出去簡直丟人。
城外，不，是部落外，無數扶南人驚恐地跪在地上，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郁得令人無法呼吸。
一群衣衫華麗的扶南頭領憤怒地跪在地上，盯著覃文靜。
一個扶南頭領大聲呵斥：“卑鄙！你們怎麽可以晚上偷襲！”
漢人真是太卑鄙了，他們還在討論該怎麽辦，忽然漢人就打過來了，一點點打仗的規則都不懂！簡直是野蠻人！
另一個扶南頭領怒吼：“晚上是不能打仗的，不睡覺對身體不好，你們不知道嗎？”
白天做白天的事情，晚上做晚上的事情，你們這都不懂？若是人人晚上打仗，人口從哪裏來？韭菜從哪裏來？
又是一個扶南頭領面紅耳赤：“我們是頭領，你們不能讓我們跪下，我們必須受到優待！”
打仗是賤人的事情，打輸了，頭領給錢，握手言和，怎麽可以強迫他們跪下？
胡輕侯完全聽不懂這些人叫著什麽，她只想搞懂一件事情。
胡輕侯厲聲道：“有會說漢語的沒有？沒有就全殺了！”
一個扶南人顫巍巍的舉起了手，道：“小人懂漢語。”
雖然發音古怪，但是認真聽，仔細琢磨，還是能夠搞明白說了些什麽的。
胡輕侯招手，那個扶南人緊張地走到了前面。
胡輕侯喝道：“你問這些衣服漂亮的人，為何一日一夜只有這些人進攻港口？為何不知道漢人軍隊能夠召喚火球？為何沒有大軍駐紮港口附近？”
為何農奴會逃跑，為何扶南士卒與農奴一樣不堪一擊毫無鬥志，這些胡輕侯都不在意，垃圾士卒她見得多了。
但是，為何港口被進攻的重大事情召集軍隊如此緩慢？部落召集勇士不是應該快如閃電，吹個號角就有幾萬個部落勇士冒出來的嗎？
為何三千扶南士卒好像完全不知道黃朝的火球進攻，碼頭有無數人見到了，為何三千扶南士卒不知道？
為何漢人大軍收回林邑國，扶南卻沒有一絲警惕，重要的港口只有幾十人守衛，部落內也只有幾百個士卒，附近沒有一支大軍？
那懂得漢語的扶南翻譯問了許久，終於回答道：“官老爺，他們說……”
“……這是他們的領地，領地內人少，只有這些人……”
胡輕侯瞅瞅沒搞清楚是垃圾堆，還是城墻的莫名漆黑惡臭堆，以及驅趕所有百姓只得到了一萬餘人的狗屎部落竹屋，臉色忽然大變。
那扶南翻譯繼續道：“……他們不知道漢人，不，官老爺會召喚火球，沒人與他們說過……”
胡輕侯擡頭看天，狗屎！
那扶南翻譯小心翼翼地道：“他們說，他們是這個部落的主人，血統高貴，官老爺必須給他們符合身份的尊重。”
胡輕侯指著跪在地上的衣衫襤褸的扶南人，冷冷道：t“那些人是仆役，還是奴隸？”
那扶南翻譯楞了許久，不懂得仆役和奴隸的區別。
胡輕侯耐心解釋：“仆役有自己的家，可以辭職不幹。”
“農奴的命是老爺的，生了孩子也是老爺的。”
那扶南翻譯笑了：“這城內大多數人都是老爺們的農奴，只有像我這樣極少數的自由民。”他用了附和漢人詞匯的“老爺”代替“頭領”，分外覺得精準和典雅。
胡輕侯擡頭看天，破口大罵：“王八蛋！”
“扶南就一個原始部落，也敢看不起中原王朝？”
“一切鬥爭果然來自於互不了解，扶南不了解中原，中原也不了解扶南。”
“來人，將所有部落頭領以及今日參與進攻碼頭的人全殺了，築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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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承認, 哪怕黃朝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最大的、裝有十二臺蒸汽機發動機、三條高大的桅桿、長達二十三丈、震驚全世界、領先全世界一千年的超級鐵甲戰船，黃朝依舊是個可憐的陸權國家。
作為陸權國家，海船少得可憐。
堂堂皇帝傾全國之力遠征扶南，只能發動四五十條船只, 能搭乘的士卒不過千餘人。
就這點人數打山賊自然是了不起極了, 打白雪公主的王子們自然是超級大軍, 可攻打一個國家實在是太少太少太少了。
朱雋被胡輕侯的瘋狂舉動氣得全身發抖, 自從胡輕侯離開了林邑，他就在林邑的大堂內不斷地大罵：“笨蛋！匹夫之勇！一點兵法都不知道！你是皇帝, 不是小兵！”
自古以來禦駕親征的皇帝多的是, 可是什麽時候看到擁有幾十萬大軍和無數猛將的皇帝帶領一千人做先鋒孤軍深入的？
主將作為先鋒已經是兵家大忌，何況皇帝？
朱雋對胡輕侯的腦殘行為憤怒出了天際！
“老夫就在這裏啊！看不見老夫嗎？看不見老夫就看不到祂迷和張獠嗎？以為我們都是紙人嗎？”
一群人真心誠意附和朱雋大罵, 皇帝帶領千餘人做先鋒，標準的白龍魚服啊, 全人類就沒有這麽愚蠢的人。
小輕渝眨巴眼睛, 道：“我姐姐是皇帝，為國開疆拓土自然要站在最前面的。”
小水胡用力點頭，得意無比, 有危險沖在最前面，這才是我姐姐。
朱雋認真盯著小輕渝和小水胡，道：“身先士卒是對小將領的，指揮千人的將領都沒有身先士卒的，不然縱有呂奉先之勇, 絕對活不過三年的。”
張獠嚴肅極了：“陛下該做的事情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裏。”
小輕渝瞅瞅周圍嚴肅地盯著她的人, 扁嘴道：“我知道啊，可是我姐姐不知道。”
一群人無奈極了, 有時候真心不覺得有個能打的皇帝是好事，老老實實待在皇宮的皇帝可以讓臣子們少白幾根頭發。
半夜的時候，楊素雲帶著七八十艘船回到了林邑頭頓港。
燈火通明的頭頓港無數人歡呼：“船隊回來了，回來了！”
楊素雲第一個下了船，什麽禮儀全部拋棄了，匆匆匯報軍情：“陛下已經攻克扶南港口，摧毀扶南海軍主力艦隊過半，港口未見反擊，已在挖掘泥土高墻準備與扶南軍決戰。”
朱雋長出一口氣，至少開局還不錯。
他來不及多問，厲聲下令道：“快！快！快上船！”
一個個等候在碼頭的士卒小跑著上了戰船，石喻言輕巧地跑上了甲板，握緊了手裏的長矛，深呼吸，眼睛放光：“我來了！”
後面的人大罵：“快讓開！進入船艙，準備開船。”
石喻言悄悄吐舌頭，急急忙忙進了船艙。
貨船匆匆載了一二十人，又裝了一些糧食兵刃，看著很大的貨船立刻堆滿了，船夫大聲道：“都坐下不要亂動，等待號令，準備出海！”
石喻言望著碼頭上無數人在匆匆搬運貨物或者上船，緊張的節奏和氣氛讓她興奮極了，有種參與大國崛起的雄壯威武感。
附近有人殷切地道：“大妹子，上了戰場，你只管躲在我的身後，我會保護你的。”
石喻言看了那臉上寫滿了欲（望）的垃圾，喝道：“滾！”
那男子沒了面子，想要呵斥打人，可硬生生忍住，黃國的律法不講理，打人竟然是犯法的。
他惡狠狠地對石喻言道：“待你上了戰場，看你怎麽死！”
石喻言冷笑幾聲，轉頭繼續看船外的風景。
另一個男子低聲對石喻言道：“你不該態度這麽差的，都是一支隊伍的，日夜相見，得罪了人對你沒有好處。”
“大家都是袍澤，上了戰場還要互相幫襯，若是他心中壞了惡意，你又如何是好？”
“做人啊，還是要懂得委婉一些。”
“你稍稍敷衍他幾句，笑一笑，又能吃什麽虧呢？”
石喻言知道這男子是好心，本來想要裝模作樣聽幾句，可是越聽越是不對，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你究竟是蠢還是壞？”
那勸她的男子愕然。
石喻言大聲道：“若是被人欺負了，只能忍氣吞聲，那一輩子與烏龜有什麽區別？”
“本朝定國法，許下‘官府不管，殺人無罪’的諾言，為的是讓百姓受到了欺負，忍氣吞聲？為的是讓官府推卸責任，避重就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本朝的國法為的是讓所有人可以不需要顧慮別人的拳頭和地位，只用對錯說話！為的是讓百姓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能無所畏懼，揚眉吐氣過一生。”
石喻言指著那被她粗聲粗氣喝退的男子，大聲道：“他與我搭訕，我拒絕了，我有何錯，我為何要委曲求全？若是我不得不委曲求全，本朝與前朝有什麽區別？”
她鄙夷又帶著警告盯著那搭訕失敗的男子，大聲道：“軍法如山！若是我應得的支援，他故意不救，自有軍法追究於他。”
“若是他敢在陣前偷襲暗算我，自有軍法將他淩遲。”
“我又有何懼？”
石喻言看著四周的袍澤，大聲道：“為何我是女人，我就是弱者，我就要委曲求全？”
“本朝無數烈士為的就是建立一個不需要委曲求全的公平的世界！”
船艙中好些人大聲喝彩，然後下定決心與這個刺頭女子遠離三尺。
為人最重要的是陰柔，面面俱到，和氣生財，絕不與人撕破臉，動不動就硬杠的人沒有好下場的。
石喻言知道自己過激了，得罪了不t少人，但建立公平偉大的黃朝的雄心壯志將她的心胸填得滿滿的，其他什麽都容不下。
“我一定要開創美好的世界！”
石喻言看著忙碌的碼頭，在心中對自己大聲地說。
碼頭上，朱雋將原本用來留著防守交州的船只盡數抽調過來運輸士卒。
“若是扶南海軍敢圍魏救趙，老夫就放他們上岸，然後砍下他們的腦袋當酒壺。”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支持，哪怕交州遭受了巨大的損失，也遠遠沒有支援皇帝陛下重要。
而且即使朱雋放棄了交州的所有防禦，又幾乎抽空了船只，也不過是多了四五十艘稍大些的海船而已，算上楊素雲帶來的七八十艘船，不過能搭載三千餘人。
這個數字依然讓朱雋心驚肉跳，該死的白亓，若不是白亓卷走了交州的大小船只，至於漁船都找不到嗎？
不到半個時辰，頭頓港的船只盡數滿載，依序緩緩出港。
小輕渝站在船頭大聲下令：“全速前進！”
碼頭上，朱雋大聲叫著：“速去速回！”然後又開始大聲喝罵：“皇帝就該留在洛陽皇宮，四處出征幹什麽？”
此刻才知道黃瑛都、煒千等人的心臟有多強大，眼看胡輕侯殺入茫茫草原竟然沒有暈倒，扶南如此明確的位置，還有幾萬大軍陸續支援，自己這顆老心臟就要崩潰了。
一夜順風順水，黃朝南征軍第二梯隊終於在中午的時候趕到了扶南海港。
小水胡和小輕渝站在船頭，遠遠地望見扶南港口內五艘鐵甲船平靜如初，碼頭上一些士卒慢悠悠地挖著第二道泥土高墻，立刻松了口氣：“姐姐沒事。”
然後，小輕渝氣呼呼地：“笨蛋！”
小水胡用力點頭，哪有一個人去冒險的，一定要好好罵姐姐一頓。
她仔細地眺望旗艦，忽然驚訝地道：“咦，看到姐姐了，姐姐坐在船頭發呆。”
小輕渝急忙拿起望遠鏡，仔細地查看，果然在旗艦船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對著旗艦方向用力揮手。
小水胡笑道：“太遠了，姐姐看不見。”
小輕渝燦爛地笑：“就知道發呆，等會扁她。”
第二梯隊的船只進了港口，小輕渝和小水胡立刻上了旗艦，卻見胡輕侯依然坐在船頭發呆。
小水胡吃吃笑：“姐姐一定在練功，笨蛋！”
兩人走近了些，這才看到胡輕侯的手裏有根長長的魚竿。
小輕渝撲過去，掛在胡輕侯的背上，叫道：“姐姐！”
胡輕侯慢悠悠回頭：“小心嚇跑了我的魚。”
楊素雲羨慕極了，我也想掛在輕侯的背上。
小輕渝撇嘴：“釣魚有什麽好玩的？釣魚最無聊了。”
胡輕侯不屑一顧：“菜鳥！兩軍大戰，主帥淡定釣魚，這叫什麽？叫不動如山！叫逼格滿滿的！”
小水胡仔細看碼頭，沒有看到一絲廝殺過的痕跡，重重地嘆氣：“可惜，可惜，若是姐姐被數萬大軍包圍，我們殺入重圍，從千軍萬馬中救了姐姐，那該有多好。”
小輕渝用力點頭，小水胡開始想象：
【碼頭上，一艘鐵甲船熊熊燃燒，黑煙滾滾。
另一艘鐵甲船船頭沈入海中，船尾高高翹起，海鷗在天空悲鳴，海水被鮮血染紅。
數百萬敵軍士卒包圍碼頭……】
胡輕侯認真道：“數百萬？碼頭絕對站不下。”
小水胡睜大眼睛，有道理！切換想象畫面：
【數百萬敵軍站在海浪上，站在房頂上，站在別人肩膀上……】
胡輕侯怒視小水胡，垃圾動畫！
小輕渝歡快道：“繼續！”
【……鐵甲船旗艦上濃煙滾滾，胡輕侯孤身一人被無數敵軍密密麻麻地圍著，鎧甲破碎，身上滿是鮮血，衣衫破爛幾百處，唯有手中的水胡劍閃爍著寒光，滴血不染，光明如鏡，吹毛可斷，堅如磐石……】
小輕渝拿手指捅小水胡，這是“水胡劍”還是廣告？
小水胡瞪她，“水胡劍”就是這麽厲害。
【……一個巨人般的扶南元帥大聲道：“胡輕侯，你已經彈盡糧絕，沒有人會來救你的，你就投降吧！”
胡輕侯淡然彈劍：“投降？只有戰死的胡輕侯，沒有投降的胡輕侯。”斜眼看巨人元帥：“過來受死！”
巨人元帥猙獰地冷笑，從口袋裏取出一棵丈許長的大樹……】
胡輕侯咳嗽一聲：“口袋？”
小輕渝瞪她：“老實點，聽故事，水胡，不要理她，繼續！”
【……一大樹砸向胡輕侯。
胡輕侯看著大樹砸落，心中淒苦。
“沒想到扶南有如此高手，胡某就是不曾力竭，也絕不可能襠下這一擊。”
她轉頭望著大海方向，不知道可愛機靈聰明漂亮的水胡和輕渝此刻在幹什麽？知道她就要死在這裏，以後天人永別了嗎？
“不！我不能死在這裏，我還要見水胡和輕渝！”
胡輕侯身上的內力狂湧，最後一絲力氣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對著大樹奮力刺去：“破！”縱然明知道擋不住，也絕不放棄戰鬥！】
胡輕侯眨巴眼睛：“一棍打下，有這麽多時間訣別和爆衫？”
小輕渝歡快地叫：“就有，就有！繼續！繼續！”
【兩道劍光擋在了胡輕侯身前，巨大的樹木粉碎，露出巨人元帥驚愕的臉：“世上竟然有如此厲害的劍法？”
腦袋陡然裂開，全身斷成幾萬截。
胡輕侯驚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輕渝！水胡！”
輕渝和水胡身上都是鮮血，鎧甲比叫花子的衣服還要破爛，更有無數鮮血像噴泉一樣狂湧而出，但兩人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姐姐，有我們在，你絕不會有事的。”】
小輕渝用力點頭，好感動！就該這樣！
小水胡看姐姐的眼神幽怨極了，多好的劇本，你為何就不配合一下被敵人包圍呢。
胡輕侯斜眼看兩個喜歡幻想的小丫頭，道：“就你們這點功夫也想救我？”
小輕渝和小水胡怒視姐姐，拔劍，船上瞬間滿是劍光。
遠處的運輸船上，三千士卒匆匆上岸，有的不能習慣暈船，倒在了沙灘上，有的緊張地看著四周，第一次上戰場，渾身發抖。
石喻言遠遠望著旗艦船頭的劍光，佩服又羨慕：“如此武藝豈能浪費在廚房？”
她握緊了拳頭，雖然她沒什麽武藝，但是她也可以建功立業，不輸給任何人。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石喻言！”
船上，小輕渝和小水胡凝劍不動，氣度如淵。
胡輕侯閉上左眼看兩人，又閉上右眼看兩人，又看天，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內力突破築基，達到金丹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得意地看姐姐：“金丹？我們早就不是了。”
胡輕侯盯著兩人許久，捂胸，慢悠悠看大海。
小輕渝睜大了眼睛：“姐姐，怎麽了？”
胡輕侯不假思索：“心裏陰影太大，求面積！”
她仰天怒吼：“啊啊啊啊啊！為什麽她們這麽小就突破了？為什麽兩個吃吃喝喝玩鬧打滾的小懶蟲竟然突破了？為什麽！為什麽！”
不知不覺，小輕渝和小水胡的內力竟然有所成了，自己十五歲的時候絕對沒有她們兩個厲害。
小輕渝和小水胡笑嘻嘻扯住姐姐的手臂：“因為姐姐是笨蛋！”
胡輕侯瞪兩個小丫頭：“刷試卷！”
遠處，忽然有號角聲劃破天空。
胡輕侯精神一震，道：“終於來了。”
小輕渝和小水胡不鬧了，握緊了劍，並肩站在姐姐身後，眺望遠處，準備廝殺。
泥土高墻上，覃文靜手中神龍升天砍馬刀盤旋：“好，好，好！終於來了！我的寶刀已經饑渴難耐！”
她舉起砍馬刀，大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
千餘士卒在泥土高墻上列隊，齊聲呼喊：“必勝！必勝！必勝！”
碼頭上，張獠臉色不怎麽好，第二梯隊的三千人都是新兵，沒有見過血，而且至少三成的人還在暈船之中，手腳酸軟無力，這怎麽打？
他大聲地道：“列陣！”
石喻言一顆心怦怦跳，跟著一群士卒匆匆列陣，雖然像往常一樣站得筆直，可是就是覺得膝蓋有些軟。
隊伍中好些人臉色慘白，卻也有好些人不以為然。
一個士卒低聲笑道：“有什麽好怕的？我黃朝戰無不勝，我馬上就要有軍功了，可以回去生二胎了！”
另一個士卒原本緊張地心聽到“軍功”和“二胎”，頓時平穩了不少。
他神情瞬間猙獰，握緊了手裏的長矛，為了軍功，為了二胎，為了兒子，說什麽都要拼一把。
第二梯隊的百二十艘船原本已經快要返航，此刻卻猶豫了，若是戰事不順，有船在至少還有退路。
胡輕侯淡淡下令：“第二梯隊的船只繼續回頭頓港運輸士卒。”
“戰敗？退走t？那至少要在這裏留下屍山血海才行。”
胡輕侯厲聲道：“朕要在這裏以少敵多，摧毀扶南的主力精銳！”
四千餘黃朝士卒在泥土高墻上嚴陣以待，弓（弩）兵已經開始上弦，搖桿的咯吱聲在寂靜的戰陣中清脆可聞。
有新兵不斷地深呼吸，手腳依然輕輕發抖。
有新兵挺著胸膛，其實眼睛在打量身側，若有危險就想逃跑。
祂迷帶著百餘人巡視戰場，大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無數士卒齊聲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每個人都知道黃朝軍中的口令絕不是開玩笑，誰敢退縮，立刻就殺了，沒有絲毫人情和道理可言。
胡輕侯估計著敵軍速度，笑道：“大約一炷香後，我們就能看到敵軍了。”
她眼中精光四射：“朕終於可以親眼看見扶南國的精銳的模樣了。”
作為東南亞的霸主扶南一定有一支精銳無比的大軍，而這支大軍經過昨夜的調動，必然會以雷霆之勢殺到。
胡輕侯淡淡地笑：“是朕的刀劍利，還是扶南的刀劍利，馬上就要見分曉。”
一炷香之後，地平線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胡輕侯淡淡地道：“看來敵軍有大量輜重啊，是發石車，還是大象？果然對本朝攻打扶南有了充足的準備啊。”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中原皇朝有史以來第一次征討扶南，扶南一定會傾盡全力將黃朝抵擋在港口。
兩炷香後，地平線上依然不見人影。
胡輕侯長嘆：“狗屎！不會是幾千輛發石車吧？朕是不是托大了？”
她自信地轉頭看其餘人，笑道：“沒關系，朕還有火（炮）！這世上就沒有人可以抵擋火（炮）。”
四炷香後，地平線上依然沒有看到敵人，泥土高墻上的新兵們腿都開始麻了。
胡輕侯臉色大變，擊掌笑道：“原來遇到了大將，竟然想要用行軍速度疲我之兵。”
她冷冷下令：“命令我軍暫且休息，不要著急，我軍防守，敵軍進攻，我軍有援兵，時間越久我軍越有利。”
張獠收到命令，用力點頭：“沒錯！時間在我軍這邊。”
瞅瞅新兵們就知道了，站了四炷香之後，緊張，害怕等等都沒了，唯有不耐煩和期盼，恨不得早開打早休息。
而且那些暈船的士卒過了這麽久也好多了，已經有不少人主動歸隊，若是再等一炷香的時間，說不定所有暈船的士卒都能歸隊了。
八炷香後，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敵軍的身影。
胡輕侯舉起望遠鏡眺望，卻見那些扶南士卒衣衫襤褸，手拿柴火棍，走路搖搖晃晃。
小輕渝驚訝極了：“這不像是正規軍，難道是乞丐？”
胡輕侯詭異地笑了：“輕渝，你還是嫩了些。”
“這不是乞丐，這是一群經過精心化妝的精銳先鋒。”
胡輕侯眼中閃出自信的光芒：“扶南傾全國之力奪回港口，豈會派出乞丐？這些乞丐必然是精銳假扮，為的就是迷惑我等，扮豬吃老虎。”
胡輕侯驕傲地道：“但是，朕已經看穿了他們的破綻！”
“看，那些扶南人神態何其輕松？每個人都在嘻嘻哈哈的，哪裏像是來打仗，春游都不帶他們這麽輕松的。”
小水胡仔細看，用力點頭：“扶南人沒想到我們有望遠鏡，神情上忘記假裝了。”
胡輕侯挺起胸膛，鼻孔向天：“胡某歷經數百戰，殺敵無數，猶自警惕沙場的些微變化，不敢絲毫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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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
胡輕侯望著遠處的三千餘扶南軍，笑了：“對方已經猜到了我軍的數量，想要與我公平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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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輕侯大聲冷笑，隊形稀巴爛，手裏只有燒火棍，這是看不起朕嗎？還是以為朕還沒有看破你的詭計？
她冷冷地道：“來人，吹響號角，回應對方的挑釁。”
“朕就在這裏與你公平決戰！”
黃朝軍中號角聲響起，覃文靜望著遠處的扶南軍士卒，舉起砍馬刀，對著太陽厲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
數千黃國士卒齊聲大叫：“必勝！必勝！必勝！”
胡輕侯緊緊盯著百餘丈外的扶南士卒：“圖窮匕見，既然被朕識破了虛實，對方一定會脫下破爛的衣衫，扔掉柴火棍，然後與朕正面作戰。”
她神情嚴肅，等著看那三千餘扶南士卒從稀巴爛的陣型陡然變成嚴謹的鶴翼陣，或者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幾十萬戰馬，幾千輛發石車。
遠處，三千扶南士卒零零亂亂的隊形陡然大變。
胡輕侯冷笑出聲：“該亮出旗號了，朕倒要看看是扶南的皇帝，是扶南的王子，還是扶南的大……”
遠處三千扶南士卒中至少有一半人扔下了手裏的柴火棍轉身就逃。
百餘丈的距離將扶南士卒的驚恐叫喊盡數傳了過來：“啊啊啊啊啊！好厲害！”
“快逃！”
“我要回家！”
雖然胡輕侯與黃國士卒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人類語言中有不少聲音是共通的，慘叫聲一定是代表驚恐和痛苦，絕不可能代表興奮和歡喜。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一群慘叫著向後逃跑的扶南士卒，眼珠子都要掉了，為什麽與她估計的不一樣？
泥土高墻上，覃文靜、張獠、祂迷同樣眼珠子落地，哪怕扶南人變出幾百頭大象都不至於讓她們如此震驚。
覃文靜手裏的神龍升天戰馬刀啪嘰掉地上，她看都不看，仰天怒吼：“搞什麽！”
三千新兵卻興奮歡呼：“贏了！贏了！”
有士卒狂喜：“軍功到手！我可以生二胎了！”
有士卒淚流滿面：“我就說打蠻夷是肥差！我就說我不會死的！”
幾個將領一齊轉頭看胡輕侯，敵人的行動太詭異，一定有陷阱，身為皇帝必須立刻判斷對方到底搞什麽鬼。
胡輕侯望著四散逃跑的扶南士卒，一掌拍在手心中：“原來如此！”
她的嘴角勾起冷笑，道：“這一支扶南軍是故意吸引我軍註意的疑兵。”
“我軍有遠程火力，有堅固的陣地，區區三千人怎麽可能與我軍廝殺？”
“敵軍主帥故意派這些人驚慌逃走，迷惑我等，其實是想要斷我軍的退路。”
胡輕侯已經知道了真相，負手而立，45°角看天空。
“我軍有無敵戰船在手，立於不敗之地。”
“想要擊破我軍，留下朕的人頭，首先要做的不是打破朕的泥土高墻，而是擊沈朕的戰船。”
胡輕侯轉身看著港口之外的大海，淡淡地道：“扶南海軍雖敗，卻不曾全軍覆沒，若是有備而來，偷襲我軍鐵甲船，會如何？”
“港口內地形狹窄，船只密集，若是有數千火船殺至，奈何？”
另一個時空周瑜和黃蓋可以大破曹老板的船隊，為何這個時空扶南軍就不能大破她胡輕侯的船隊？
胡輕侯厲聲道：“來人，傳令！”
“三艘鐵甲船駛離港口，隨時準備與扶南海軍作戰。”
胡輕侯冷笑著：“或許是敵軍調虎離山之計，想要削減朕的火力。”
“可又如何？”
“朕的手中有五艘鐵甲船，三艘鐵甲船離開港口足以摧毀扶南海軍裝滿柴火的小船，只剩下兩艘鐵甲船支援碼頭，雖然火力弱了些，但是未必怕了千軍萬馬。”
一群將領一齊點頭，祂迷讚嘆道：“陛下用兵謹慎，立於不敗之地。”不管對方的意圖是什麽，多考慮一步絕對不會吃虧。
又是好幾炷香過去，既沒看到扶南海軍的火船，也沒看到千軍萬馬殺向碼頭。
眾人一齊看胡輕侯，這又是什麽詭計？
胡輕侯皺眉，忽然叫道：“不好！”
她厲聲道：“敵軍想要派水鬼鑿穿朕的鐵甲船！”
“來人，準備漁網！”
一群將領恍然大悟，又慚愧極了，昨夜就提防水鬼鑿船，今天反而忘記了。
一連串的命令下去，兩艘停靠在碼頭的鐵甲船邊上飛快地有十幾張漁網下水，一大群士卒手裏緊緊握著漁網，閉上眼睛，仔細感覺漁網的觸感。
有數個士卒在船艙底部將耳朵貼在船底，木船船底若被鑿擊已經很容易聽見了，鐵船船底一定聽得清楚極了。
更多的人用力盯著海面，此刻一定有幾百個水鬼正在緩緩靠近，只要看見了一個，立馬就是（弩）箭長矛漁網伺候，決不讓對方靠近鐵t甲船。
……
遠處，那藍衣服扶南年輕人臉色鐵青，漢人果然都是廢物，竟然玩泥巴，分分鐘就能滅了他們。
可這群該死的膽小鬼竟然被對方叫幾聲就跑了，簡直是扶南人的恥辱！
“給我打！”那藍衣服的扶南年輕人鐵青了臉下令。
一群仆役拿著鞭子棍子，對著一群農奴亂打亂抽。
有仆役一邊打，一邊厲聲恐嚇：“為什麽要逃！再逃就殺了你們！”
有仆役恨其不爭：“你們跑什麽？那些人是懦弱的漢人，他們只會嘴上嗶嗶的，絕對不敢動手，我們扶南人一個可以打他們一百個的！”
有仆役用力抽打農奴們：“你們吃了老爺的野菜糊糊的，若是不肯打仗，就吐出來還給老爺！”
有仆役諄諄善誘：“你們不想吃潔白的面餅了？你們只要沖上去就能打敗漢人，然後吃到潔白的面餅了，難道你們甘心放棄嗎？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吃到面餅了！”
兩三千農奴終於在棍棒皮鞭和面餅的誘惑下，再一次前進。
隊伍中不是有人給別人也給自己鼓勁：“為了面餅！”
“漢人很懦弱的，隨便打！”
“若是不去，回去後老爺們會打死我們的。”
……
碼頭，胡輕侯看到三千扶南士卒再次出現在地平線上，雖然赤手空拳，但是精氣神明顯提高了不少。
她淡淡地道：“傳令！張獠和祂迷率本部三千人作戰。”
“傳令！覃文靜率本部千餘人退守第二道泥土高墻，隨時準備應對敵人側面進攻。”
“傳令！火球準備！”
胡輕侯下令完畢，拿著望遠鏡四處張望，敵軍對港口的地理自然是了如指掌，會從哪個角度出擊呢？會不會存在她的視角盲區。
兩個小女孩子拿著望遠鏡同樣四處張望，一定要找出敵人主力。
三千扶南士卒越走越近，很快進入火球射程。
“呼！呼！呼！”天空中四顆火球向三千扶南士卒飛去。
胡輕侯舉起望遠鏡，仔細盯著三千扶南士卒的淩亂陣型。
這個陣型是不是故意用來針對火球打擊的？下一秒會不會變成稀疏的散兵線？
兩三千扶南農奴看著頭頂忽然出現明亮的火球，有農奴驚訝地道：“難道是星星墜落了？”
有農奴驚恐地左右張望：“會不會是神靈發怒了？”
有農奴大聲問附近的數百扶南士卒：“你們知道那是什麽嗎？”
數百扶南士卒哪裏知道？同樣驚恐不安地看著頭頂越來越大的火球。
那藍衣服扶南年輕人呆呆地看著頭頂的火球，為何沒人告訴他漢人有這麽奇怪的東西？
“嘭！”四顆火球飛入三千扶南人的隊伍中，血肉飛濺，火光四起。
三千扶南人大聲慘叫，四散奔逃。
有扶南農奴腳都軟了，淒厲慘叫：“不！救我！”
有扶南士卒腦海一片空白，拼命地跑，前面不管有什麽都撞過去，一定要逃回家。
有扶南士卒一邊逃，一邊看著天空，唯恐天上又下火球。
那藍衣服的扶南年輕人渾身發抖，尖叫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為什麽沒人告訴我？”
他陡然明白了，為什麽那碼頭的扶南將軍會潰敗，為什麽那扶南將軍對被撤職不發一言，為什麽那扶南將軍對著他詭異地笑，因為那扶南將軍等著看他大敗！
泥土高墻上，張獠看著前方三千餘扶南士卒大敗，絲毫不覺得異常，大聲叫道：“必勝！必勝！必勝！”
無數黃國士卒大聲歡呼：“必勝！必勝！必勝！”
石喻言在人群中大聲歡呼，開疆拓土的滿足感填滿了胸膛。
旗艦上，胡輕侯盯著四周，此時此刻，該出現敵軍的主力了吧。
等了許久，天都要黑了，依然沒看到有敵軍主力出現。
胡輕侯負手看天，難道要夜戰？
一個斥候回到了碼頭，稟告道：“敵軍已經退回了城池，城內亂成一團……”
“等等！”胡輕侯打斷道。
“你說敵軍已經退回了城池……”
胡輕侯盯著那斥候道：“你的意思是，今日進攻朕的扶南大軍只有那三千人？”
那斥候微笑道：“是。”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他：“為了這乞丐一樣的三千人，十幾裏外的城池折騰了一日一夜，然後看到四顆火球就跑了？”
一定是謊言！簡直匪夷所思！
那斥候認真開始稟告：“昨日，那三千餘人於中午過後在城外聚集……一直不曾開拔……晚上解散回家……今日午時聚集……”
胡輕侯眼珠子都要掉了！垃圾！這壓根是一支垃圾軍隊！
胡某等待幾十萬扶南精銳的進攻，就遇到了這群垃圾？
所以，胡某一直是在與空氣鬥智鬥勇？
小輕渝板著臉，道：“敵軍有幾十萬！”
小水胡道：“敵軍有大量輜重，是發石車，還是大象？”
祂迷淡淡地道：“是朕的刀劍利，還是扶南的刀劍利。”
張獠冷笑：“原來遇到了大將！”
覃文靜悠悠道：“輕渝，你還是嫩了些。”
楊素雲冷冷道：“敵軍大將想要與我公平一戰啊。”
胡輕侯怒視一群人，夠了啊！
小輕渝淡淡地道：“好一個狂妄又自信的人啊！”
胡輕侯擡頭看天，恥辱！巨大的恥辱！竟然被一群菜雞嚇住了！
“傳令！朕今夜要夜襲那座該死的城池！”
……
黑暗中，火光沖天。
胡輕侯死死地看著扶南城池，眼珠子沒有掉在地上是因為用手托住了。
她顫抖著指著那扶南城池，道：“這就是扶南的城池？”
狗屎的“城池”！
這用毛竹搭建的房屋聚集在一起就是“城池”？
城墻呢？你不會說那幾堆像是垃圾山的東西就是城墻吧？好歹搞個竹籬笆啊！
這就是一個部落！
一群將領悲傷地看著胡輕侯，堂堂皇帝帶著一群大將突襲一個原始部落，說出去簡直丟人。
城外，不，是部落外，無數扶南人驚恐地跪在地上，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郁得令人無法呼吸。
一群衣衫華麗的扶南頭領憤怒地跪在地上，盯著覃文靜。
一個扶南頭領大聲呵斥：“卑鄙！你們怎麽可以晚上偷襲！”
漢人真是太卑鄙了，他們還在討論該怎麽辦，忽然漢人就打過來了，一點點打仗的規則都不懂！簡直是野蠻人！
另一個扶南頭領怒吼：“晚上是不能打仗的，不睡覺對身體不好，你們不知道嗎？”
白天做白天的事情，晚上做晚上的事情，你們這都不懂？若是人人晚上打仗，人口從哪裏來？韭菜從哪裏來？
又是一個扶南頭領面紅耳赤：“我們是頭領，你們不能讓我們跪下，我們必須受到優待！”
打仗是賤人的事情，打輸了，頭領給錢，握手言和，怎麽可以強迫他們跪下？
胡輕侯完全聽不懂這些人叫著什麽，她只想搞懂一件事情。
胡輕侯厲聲道：“有會說漢語的沒有？沒有就全殺了！”
一個扶南人顫巍巍的舉起了手，道：“小人懂漢語。”
雖然發音古怪，但是認真聽，仔細琢磨，還是能夠搞明白說了些什麽的。
胡輕侯招手，那個扶南人緊張地走到了前面。
胡輕侯喝道：“你問這些衣服漂亮的人，為何一日一夜只有這些人進攻港口？為何不知道漢人軍隊能夠召喚火球？為何沒有大軍駐紮港口附近？”
為何農奴會逃跑，為何扶南士卒與農奴一樣不堪一擊毫無鬥志，這些胡輕侯都不在意，垃圾士卒她見得多了。
但是，為何港口被進攻的重大事情召集軍隊如此緩慢？部落召集勇士不是應該快如閃電，吹個號角就有幾萬個部落勇士冒出來的嗎？
為何三千扶南士卒好像完全不知道黃朝的火球進攻，碼頭有無數人見到了，為何三千扶南士卒不知道？
為何漢人大軍收回林邑國，扶南卻沒有一絲警惕，重要的港口只有幾十人守衛，部落內也只有幾百個士卒，附近沒有一支大軍？
那懂得漢語的扶南翻譯問了許久，終於回答道：“官老爺，他們說……”
“……這是他們的領地，領地內人少，只有這些人……”
胡輕侯瞅瞅沒搞清楚是垃圾堆，還是城墻的莫名漆黑惡臭堆，以及驅趕所有百姓只得到了一萬餘人的狗屎部落竹屋，臉色忽然大變。
那扶南翻譯繼續道：“……他們不知道漢人，不，官老爺會召喚火球，沒人與他們說過……”
胡輕侯擡頭看天，狗屎！
那扶南翻譯小心翼翼地道：“他們說，他們是這個部落的主人，血統高貴，官老爺必須給他們符合身份的尊重。”
胡輕侯指著跪在地上的衣衫襤褸的扶南人，冷冷道：t“那些人是仆役，還是奴隸？”
那扶南翻譯楞了許久，不懂得仆役和奴隸的區別。
胡輕侯耐心解釋：“仆役有自己的家，可以辭職不幹。”
“農奴的命是老爺的，生了孩子也是老爺的。”
那扶南翻譯笑了：“這城內大多數人都是老爺們的農奴，只有像我這樣極少數的自由民。”他用了附和漢人詞匯的“老爺”代替“頭領”，分外覺得精準和典雅。
胡輕侯擡頭看天，破口大罵：“王八蛋！”
“扶南就一個原始部落，也敢看不起中原王朝？”
“一切鬥爭果然來自於互不了解，扶南不了解中原，中原也不了解扶南。”
“來人，將所有部落頭領以及今日參與進攻碼頭的人全殺了，築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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