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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姓社還是姓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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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姓社還是姓資?

程昱回到洛陽後歇了好久都沒緩過勁來。

年紀大了, 又是騎馬砍殺,又是千裏躍進,程昱內心再勇猛,身子骨依然跟不上了。

但是, 衙署耽誤的事情又不少, 必須趕到衙署處理。

“程公, 這各地軍中將領降職者、挨板子者足有七八成人, 未必是好事……”一個官員小心翼翼地對軟軟的趴在桌子上的程昱稟告道。

一群官員點頭,趙恒心急火燎地通知各地一定要小心戒備, 唯恐軍中有人造反, 朝廷各官員非常認同趙恒的擔憂,同樣警惕萬分。

軍心不穩可是超級大事情。

程昱趴在桌子上, 淡淡地道:“怎麽,他們敢造反?”

好幾個官員互相看了一眼, 只覺程昱大意得過了分。

一個官員認真地道:“雖然陛下是開國之君, 戎馬一生,軍功赫赫,但是前朝劉邦也有赫赫軍功的。”

“然後, 劉邦封的七個異姓王都反了……”

說劉邦封賞的七個異姓王都反了肯定不對,那七個異姓王有的是畏罪潛逃,有的是被造反的部下拖累,真造反的沒幾個。

但此刻要說明開國皇帝的威名沒有想象得大,不妨誇張一些。

一群官員認真瞅程昱, 嚴肅極了,開國皇帝能打, 開國大將也能打啊,你老骨頭都開始脆了, 還不是騎馬砍砍砍,憑什麽怕了開國皇帝?

程昱費力地從桌子上擡起頭,仔細看了一眼眾人,道:“蠢貨!滾!”

劉邦的七個異姓王為何敢造反?

因為那七個異姓王本來就與劉邦是相同的諸侯身份,是劉邦打天下的合夥人,對劉邦絲毫沒有崇敬之心,異姓王的麾下士卒百姓也沒覺得劉邦就是他們的老大。

胡輕侯麾下的將士除了朱雋不算她的麾下將領,其餘人個個都是胡輕侯簡拔於行伍,麾下士卒百姓個個忠心於胡輕侯,只將那些將領當做胡輕侯的手下,怎麽可能跟著將領造反?

黃國的將領個個都不敢也不能造反的。

至於朱雋,程昱冷笑幾聲。不是看不起朱雋,憑借朱雋的威望,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造反的。

如此簡單的事情,這些官員竟然看不穿,大驚小怪,真是廢物蠢貨,與他們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精力。

一群官員憤怒地看程昱,論得罪人,本朝老程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程昱繼續舒服地趴在桌子上,陛下膽小如鼠,誰都不信的性子這麽多年了,一直沒改啊。

他閉著眼睛,桌子雖然比案幾舒服,但是哪有床舒服,是不是扔下公事回家睡覺?

葵吹雪走進了衙門,淡淡地道:“出大事了,你還有心情睡覺?”

程昱懶洋洋地道:“什麽大事t?”

葵吹雪悠悠道:“陛下有心給百姓發錢。”

程昱陡然擡起頭,厲聲道:“荒謬!”

葵吹雪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

……

胡輕侯從《王大田制作家具案》中發現隨著倉庫中糧食的充盈,黃朝百姓已經不滿足人生追求只有吃飽飯,而是希望能夠過得更幸福,或者更物質化一些。

對於這個追求胡輕侯早有準備,這不就是另一個時空中的華夏歷史嗎?

“飽暖思□□”有些片面了,但是飽暖之後想要更舒服的生活卻是人的本性,人類歷史上就沒見過解決溫飽問題後不追求物質的國家和時代。

胡輕侯的解決方式也很簡單,首先就是給集體農莊的社員們發工資,然後開始發展商業,逐漸將農業社會變成工業社會,並且將集體經濟變成市場經濟。

“馬列不是貧窮,馬列是共同富裕。”

胡輕侯對處理方式信心十足,基本就是照抄另一個時空的歷史,沒有一絲難度。

胡輕侯仔細衡量黃朝的各方面條件,認為黃朝還是可以照搬歷史的。

黃朝如今的集體農莊的社員是有“收入”的,每月十個銅板。

這個金額雖然小得沒話說,但是集體農莊的社員幾乎就沒嫌棄的。

亂世之中有人管吃管住,孩子管讀書識字,這待遇比賣身給豪門大閥還要好啊,每月十個銅板有什麽不滿足的,反正又沒地方花,要錢幹什麽?

胡輕侯仔細核查黃朝的國庫,認為開始給社員發稍微多一些的工資,提高待遇,重啟商業等等對整個黃國而言是有好處的。

內需才是第一需求,老百姓手裏有錢才會推動商業和工業。

朝廷只要將工業掌握在手裏,難道還不能從流通中將發下去的工錢賺回來嗎?

要是能夠推動房地產,妥妥的可以將老百姓未來三十年的錢掌握在手裏,朝廷簡直賺翻啊。

從人性而言,滿足了生存需求後追求物質需求和精神需求等等都是必然的,哪怕朝廷想要阻撓也做不到。

因此,為何就不有序地開放商業呢?

胡輕侯想到自己不斷地推出跨時代的工業產品滿足黃國百姓的需求,然後社會穩定,人人幸福無比,立馬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偉大了。

“天不生我胡輕侯,萬古如長夜。”

一個官員急急忙忙地走近,躬身道:“陛下,洛陽緊急奏本。”

胡輕侯一看,是程昱和葵吹雪聯名發來的,內容核心只有幾句話,“萬萬不可給集體農莊的社員發工錢,萬萬不可推動商業”。

胡輕侯仰天大笑:“老程和吹雪雖然是天下頂級聰明人,可惜受限於時代,不懂人類的必經道路啊。”

她微笑著道:“來人,傳旨。”

“本朝的建國宗旨是讓所有百姓過得幸福而有尊嚴,朕立國之初迫於局勢,只能用集體農莊將百姓束縛在土地上,但這不代表本朝百姓永遠要留在土地上。”

“黃國的根本是公平主意,公平主意不是貧窮,更不是所有人都只能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口糧。”

“公平是……”

又是幾個官員抱著一大疊奏本急急忙忙走近,道:“陛下,各地有緊急奏本。”

胡輕侯一怔,隨手一翻,竟然都是反對“給社員發工錢,推動商業”的。

胡輕侯死死地看著厚厚地一大疊奏本,厲聲道:“來人,立刻回洛陽!”

趙恒嚇了一跳:“難道洛陽兵變?”

張獠堅決不信洛陽會兵變,此刻守衛京畿的是夏侯淵,忠心度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再說京畿有萬餘禦林軍在,誰敢造反?

胡輕侯快馬加鞭趕回洛陽,什麽查看鐵甲船進程,什麽核實雙季稻的效果,統統顧不得了。

“本朝官員竟然不同意給百姓增加工錢,是本朝的官員發生了質變嗎?”

胡輕侯臉色極其難看,多年的政治思想教育難道徹底失敗了?無論如何必須搞清楚理由。

……

但凡在洛陽周圍百裏之內的官員盡數趕到了洛陽皇宮,每個官員的臉上都帶著鄭重和肅穆。

胡輕侯瞅瞅大殿都擠不下,甚至站到了大殿外的官員們,感慨萬千:“上一次看到這麽多官員參與朝會,還是在銅馬朝士人逼宮的時候。”

蹇碩大步走出序列,厲聲喝道:“陛下何出此言?是暗指我等逼宮嗎?”

蹇碩怒目圓睜,厲聲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但也是我等與天下百姓的天下,陛下犯了大錯,我等難道就不該冒死直諫嗎?”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蹇碩身為本朝六大皇位繼承者之一,果然渾身上下都是浩然正氣啊。

有官員大聲道:“蹇公天下無雙!”

有官員讚嘆道:“蹇公不愧是本朝第一名將!”

有官員大聲叫嚷:“我等當以蹇公為表率!”

好些官員盯著程昱和葵吹雪,你們二人聰明歸聰明,關鍵時刻就是沒有蹇碩脖子硬啊。

程昱大怒,胡說八道!

更有官員不屑地看孫璋,同為宦官,真是差遠了。

孫璋認真瞪回去,老夫都半退休了,此刻宮內的宦官你們該瞪童敦儀,瞪我幹什麽?

童敦儀堅決地看腳尖,瞪我也沒用,我就沒覺得給社員加工資有什麽不對,憑什麽跟著你們反對陛下的決定?

他真心不明白為什麽朝廷大臣一齊反對給社員加工資,推動商業等等。

讓老百姓更有錢,難道不是惠民之策嗎?為什麽要反對?

難道是“給所有人發錢等於沒有發錢”?或者是“小心資本主義打馬列牌”?

真心不明白啊。

蹇碩感受著一群官員的欽佩目光,心中得意極了,身為本朝六大皇位繼承者之一自當為了本朝的未來拋頭顱,灑熱血。

“蹇某大好男兒,當讓萬世知道我的威名!”

連今混在人群中,興奮無比,本朝第一次逼宮啊,不對,兵諫,也不對,是討論,沒錯,是與皇帝陛下討論重大國策,能夠參與其中當真是榮幸無比。

胡輕侯瞅瞅四周的大臣們,所有人都板著臉。

要不是程昱和葵吹雪都堅決反對,她差點以為是追究“吃苦是優秀傳統”導致了官員們的反撲。

胡輕侯認真問道:“你們個個都是反對‘提高集體農莊社員工資’的?可有人是站在朕這一邊的?”

四周的官員們互相瞅瞅,許久,連今慢慢舉手。

胡輕侯欣慰極了:“原來朕不是孤軍奮戰啊。”

連今弱弱地道:“微臣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純屬看熱鬧的。”

好些官員一齊舉手:“我等也是看熱鬧的。”

胡輕侯怒視周圍,身為昏君竟然沒有一個人支持自己?

她使勁瞅孫璋,老孫,關鍵時刻,你究竟是不是奸臣?還不挺身而出支持朕?

孫璋小心翼翼道:“老仆其實也沒搞清楚……”

童敦儀賣力點頭:“我也是……”

胡輕侯瞪四周,顫抖了:“今日朝會官員數百人,要麽是反對派,要麽是醬油派?”

小輕渝和小水胡蹦跶:“姐姐,我們一定支持你!”

胡輕侯瞅瞅兩個小不點,認真道:“你們兩個敢不支持我試試?”

小輕渝和小水胡委屈,姐姐好兇。

胡輕侯望著站在大殿外,卻不斷向大殿內探頭探腦張望的官員們,笑了:“來人,今日朝會就在廣場上進行。”

“朕要所有參與朝會的官員都能聽到朕在說什麽,朕要聽到每一個參與朝會的官員都在說什麽。”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胡輕侯雖然腦子不怎麽好,但是氣魄還是有的。

程昱看了一眼胡輕侯,笑了:“今日朝會與眾不同,只怕多有辯論,不如免了班列。”

胡輕侯輕輕點頭。

程昱大聲道:“來人,所有人盡量向前靠,列陣!”

一群官員聽著“列陣”二字,又覺得荒謬,又覺得悲壯,當真就按照軍中規矩列了方陣,密密麻麻地擠在胡輕侯身前。

小輕渝對小水胡拼命打眼色,要是這些官員造反,就殺光了他們!至少護著姐姐逃出皇宮。

小水胡不屑極了,逃?我一個人就能將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員全部殺了!

廣場中,烈日當頭,可是肅殺的空氣帶著無邊的寒意。

胡輕侯坐在龍椅上,悠悠道:“說吧,朕聽著。朕真心不明白為何一個提高社員工資的決策會引起你們如此激烈地反對。”

一群官員古怪地看著她,誰也沒有第一個說話。

胡輕侯環顧左右,道:“是擔心朕的國庫沒錢?”

她一路趕回洛陽,反覆思索,認為官員一齊反對的核心應該就是擔心國庫只有出,沒有t入,造成國庫空虛。

胡輕侯淡淡地道:“朕收繳天下門閥財富,金銀銅錢堆積如山。”

“朕行集體農莊制度,混淆了徭役和賦稅,征用百姓做事和征調物資無需給錢,這國庫內的錢財幾乎沒有使用過一文錢。”

胡輕侯笑了:“朕說錯了,本朝官吏和集體農莊的管事還是有不錯的工錢的。”

“但是,這點工錢對朝廷而言不值一提。”

她認真地道:“本朝若是提高社員的工錢,絕不會造成國庫沒錢的情況。”

“朕可以開銅礦,可以用各種商品從百姓手裏收回錢財。”

胡輕侯認真無比:“朕其實是商業奇才,有的是辦法讓百姓歡歡喜喜的掏空六個錢包以及三十年的收入,朝廷絕不會沒錢的。”

她微笑看眾人,這些人都不知道壟斷行業的威力,到時候看到她的手段,說不定會嚇死。

一群官員更古怪地看著胡輕侯,怎麽都不明白聰明機靈的胡輕侯為何這次連問題的邊都沒有摸到。

程昱緩緩道:“陛下,老夫反對陛下給百姓加工錢,不是因為國庫沒錢,也不是因為沒有辦法將百姓手裏的錢再一次取回朝廷的手。”

一群官員一齊點頭,誰會在乎這種雞皮蒜毛的小事情?

胡輕侯皺眉,更加不解了。

程昱嚴肅地道:“老夫反對陛下給百姓加工錢,是因為這動搖了本朝的國本。”

胡輕侯一怔,打死沒想到這個回答。

她慢慢地道:“國本?怎麽會動搖國本?”

無數官員憂傷地看著胡輕侯,歷史傳說,再英明神武的皇帝到了六七十歲後都會變成白癡,不覆當年的智慧和英武,沒想到傳說竟然是假的。

胡輕侯才24歲,腦子竟然就糊塗到了這個程度,再也不是當年見微知著的明公了!

程昱大聲道:“沒錯,動搖國本!”

無數官員一齊大聲道:“動搖國本!”

程昱負手而立,身上氣勢勃發,道:“本朝的國本是什麽?是公平!”

“公平是什麽?是每個人都有美好的未來!”

無數官員一齊點頭,沒錯。

程昱大聲道:“小明努力讀書,考中了狀元,成了朝廷官員;”

“小華科舉落選,在學堂教書;”

“小紅科舉落選,在集體農莊用心養雞。”

“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無數官員大聲道:“沒錯,他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程昱嚴肅地道:“雖然小明、小華、小紅的未來不同,但是,他們都有學習的權力,都有考科舉的資格,面對公平的選拔。”

“不論最後人生的道路是什麽,他們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因為朝廷官員也好,學堂夫子也好,農莊社員也好,他們都不用擔憂衣食住行。”

“或許朝廷官員能夠比農莊社員吃更多的肉蛋奶,但絕不會發生農莊社員吃不飽肚子,朝廷官員的肉蛋奶多到吃不完只能扔掉的情況。”

一群官員用力點頭,職位不同,享受不同,雖然不是絕對公平,但是這點差距是華夏所有人理解並認為正確合理,努力追求的,絕不會有人覺得哪裏錯了。

程昱繼續道:“小明、小華、小紅也不用擔心他們的子女的未來。”

“本朝當官要麽有軍功,要麽通過科舉,不存在父死子繼,不存在交叉提拔。”

“只要本朝的軍功系統和科舉系統公開公正,就不會存在當官的永遠當官,當農民的永遠當農民的可能。”

一群官員嚴肅點頭,本朝最大的例子就是與皇帝胡輕侯沾親帶故的真定趙氏了,趙氏的子弟想要當官也只能走科舉和從軍兩條路,趙氏的族長趙正都戰死在了沙場之中。

本朝官員的任命可謂是公平極了,任何人只要有勇氣有學識,都有平等的當官的機會。

胡輕侯猛然站了起來,臉色古怪到了極點,失聲道:“你們!”

程昱看著終於明白了的胡輕侯,再看看依然迷茫的小輕渝和小水胡,繼續道:“可是,若是本朝給百姓加工錢,鼓勵商業,這公平將蕩然無存!”

小輕渝看看臉色古怪的姐姐,小心翼翼地問道:“為何?”

小水胡也道:“是啊,為什麽?”

程昱微笑著看著小輕渝和小水胡,此刻周圍官員不下五六百人,其中至少有半數迷惘不解,只是看個熱鬧,但會不怕出醜,當眾提問的也就只有小輕渝和小水胡。

他很滿意本朝有這樣的長公主。

身為天下的管理者不需要臉面,只需要真相,不懂就問才是天下管理者最重要的素質。

程昱認真地回答:“集體農莊中,根據每個人的工作量的不同,口糧分三六九等。”

小輕渝和小水胡點頭,幹得多,吃得多,多勞多得,理所當然。

程昱微笑道:“可是他們每個月拿到的工錢是一樣的。”

“雖然從勞動付出的角度而言很不公平,但是社員們覺得公平。”

“一來幹得多的人吃得多,吃得好,社員們沒見識,一點口糧上的不同就滿足了。”

“二來社員們的工錢根本沒地方花,拿了錢也是放在瓦罐中埋在地下,沒人在乎花不出去的銅錢。”

“若是本朝給百姓加工錢,出現大量商品,提高了金錢的重要性。這些多幹活的,是不是要多拿工錢?”

“不論他們多拿了多少工錢,隨著時間的流逝,積少成多,是不是就會與其他人拉開金錢上的差距?”

“若是小明只有一百文錢,小華卻有九十九萬文錢,他們的未來真的都是光明的?”

“擁有九十九萬文錢的小華擁有的物資享受會不會是小明的幾百倍?”

“小明每日吃饢餅,小華是不是可以吃牛排,而且吃一塊扔一塊,或者小華養的狗也在吃牛排?”

“發展商業,是不是允許百姓擁有商鋪,是不是允許百姓擁有自己的房產,是不是允許百姓蓋更漂亮的房產?是不是允許百姓為另一個百姓打工?”

“是不是會出現小華有一百個商鋪,兩百套房子,每日什麽都不幹,只是收租金就能超過小明的收入幾萬倍?”

“小明會不會為小華打工,租小華的房子住?”

“小紅會不會成為小華的妾室?或者雖然沒有妾室之名,卻有妾室之實,為小華生了十幾個孩子?”

“小華會不會有一百個孩子,一萬個子孫?”

“小華一百個孩子,一個子孫中,有的考中了科舉當了官,有的在集體農莊中當管事,有的做生意賺了大錢。”

“有的娶了學堂的女夫子,有的娶了衙役,有的嫁給了官員,有的嫁給了將軍。”

“小華家是不是會成為一個新的門閥?”

胡輕侯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眼珠子更是差點掉在了地上,不會吧,不會吧?

程昱嚴肅地看著小輕渝和小水胡,道:“那麽,本朝與銅馬朝有什麽區別?”

“百姓再一次民不聊生,再一次賣兒賣女,百姓的光明未來在哪裏?”

“本朝的國本公平二字在哪裏?”

小輕渝皺眉道:“可是,這一切都是小華努力工作應得的啊。”

程昱笑了:“長公主殿下,老夫只說了最簡單的差距,沒有真正深入現實啊。”

“小華努力工作,得到了應得的待遇,然後節衣縮食,買了店鋪,繼續努力,雞不叫就起床,狗睡了還沒睡,辛勤奮鬥之下終於有了九十九萬文錢。”

“這些錢都是他應得的。”

小輕渝用力點頭,雖然金錢數字有些大,可是就是應得的啊。

程昱繼續道:“小華有錢,又努力,人品也好,縣衙管交通的官吏決定將女兒嫁給小華,至少女兒衣食無憂。”

小輕渝點頭,沒什麽問題。

程昱繼續道:“小華與管交通的官吏的女兒生了一個孩子,叫做小石。”

“小石長大後發現本縣的糧食便宜,而鄰縣的糧食貴,只是道路不通,糧食運不進去。”【註1】

“小石聯系管交通的外公,縣衙修建了一條通往鄰縣的交通要道,小石就利用這條交通要道賣了糧食,賺了第一桶金。”

程昱微笑道:“管交通的外公沒有收到一個銅板,辦得也是公事,怎麽都不算行賄受賄吧?”

“但小石就是利用這條交通要道發財了。”

“然後小石對人說,這是他努力奮鬥,沒有靠任何人,靠自己賺來的錢。”

“再然後,利用管交通的外公認識了其餘官吏,得到了不少外人不知道的賺錢機會,越做越大,最後富可敵國,娶了更大的官員t的女兒,生了幾十個孩子。”

“而小明努力工作,到三十歲的時候終於娶妻生子,到五十歲的時候孩子也在農莊種地。”

程昱微笑著道:“小明的兒子不論再怎麽努力,有機會追上小華的兒子嗎?”

“這公平嗎?”

小輕渝和小水胡眨眼,怎麽都不覺得公平,可整個過程偏偏又找不出問題。

胡輕侯用最深邃的眼神看程昱,你不會也是穿的吧?

無數官員惡狠狠盯著胡輕侯,胡輕侯憂郁了,為何要用看亡國之君的眼神看我?

程昱嘆息道:“為何銅馬朝、前漢朝有無數門閥,因為錢財和人脈是可以積累的。”

“錢財和人脈每超過一個度,就會發生質變。”

“哪怕是一條簡單的信息都足夠改變人生。”

“當錢財和人脈達到了某個度,就再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逾越的了。”

程昱輕輕道:“擁有錢財和人脈的人更不會允許普通人超越自己。”

“門閥的子弟永遠是門閥子弟,窮人的子弟永遠吃著野菜糊糊。”

程昱認真地道:“一切的不平等在最初的時候起源於平等,一切的剝削、壓迫起源於合理的報酬。”

“這就是世界的噩夢。”

無數官員一齊點頭,看似給百姓增加收入是福利,可是只會打開重覆前朝弊端的大門。

一個官員嚎啕大哭:“若是工錢有多少,就會引起金錢的積累的不公,就會引起人生的不公。”

“這還是偉大的公平的黃朝嗎?”

另一個官員眼中滿是淚水和憤怒,大聲道:“若是推動商業,考核官員是不是也要考核商業?若是考核商業,是不是朝廷就要給金錢讓道?”

一個官員厲聲道:“是不是以後會發生商業巨擘在酒宴中吹噓,‘只要我一聲令下,本地縣令在一盞茶時間內就會趕到’,然後本地縣令真的趕到了!”【註2】

又是一個官員跪在地上大哭:“陛下!本朝為了百姓的幸福而努力,若是為了讓百姓多幾文錢而陷入更大的不幸,豈不是因小失大?”

無數官員嚎啕大哭,看似小小的提升百姓幸福的增加工錢,開放商業,真的會動搖國本啊!

若是偉大的公平的黃朝再也沒了公平,那眾人的流血犧牲,不斷奮鬥是為了什麽?

黃朝的百姓還有幸福光明的未來嗎?

胡輕侯聽著百官大哭,看著百官悲憤無比,恨不得一刀砍了她,當真是如夢亦如幻。

“這是哪裏?胡某是不是又穿越了?”

“這是九十年代的深圳嗎?”

“那個痛哭‘這還是社會主義嗎’的官員在哪裏?”

胡輕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什麽,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的自己竟然被一群古人教育社會主義道路還是資本主義道路了。

真是狗屎啊!

胡輕侯深呼吸,許久才冷靜下來,認真道:“你們的擔憂朕知道了。”

“朕絕不會允許本朝失去公平二字,更不許門閥世家覆辟。”

胡輕侯一陣恍惚,為何有種奇妙的感覺?

她嚴肅地看著一群官員們,道:“但是,給百姓提高收入未必會引起如此惡劣的結果……”

葵吹雪淡淡地道:“那麽,會引起什麽結果?”

一群官員冷冷地看著胡輕侯,程昱顧忌你的臉面,沒有將未來說得最“真實”,“真實的未來”只怕更加不堪。

官員也是人,你怎麽會以為官員在面對商人擁有巨大財富的時候不羨慕妒忌恨?

官商勾結,或者官員二代經商,你知道世界將會變成什麽樣?

看看銅馬朝就知道了!

胡輕侯嘆氣,真心道:“沒錯,金錢擁有巨大的腐蝕能力,說不定會靜悄悄地完成改朝換代。”

“但是,本朝百姓不再是追求不餓死的饑民了。”

“他們想要更豐富的物質生活,若是朝廷不能提供更豐富的物質生活,百姓只怕會爆發想不到的變化。”

她看著一群官員,苦笑道:“朕一直反對儒家,因為孔丘一生的追求就是回到奴隸社會的周朝,士人永遠是士人,農奴永遠是農奴。”

“可是本朝的集體農莊制度與農奴制度到底有多大差異?”

“朕其實沒搞明白。”

胡輕侯認真道:“朕唯一確定的是,農奴制不適合世界的變化,一定會被推翻和取代。朕不能開歷史的倒車,再次回到農奴制。”

葵吹雪笑了:“誰說本朝的集體農莊制度是農奴制?農奴可以吃飽飯嗎?農奴可以讀書識字嗎?農奴可以當官嗎?”

她盯著胡輕侯的眼睛,認真地道:“陛下想要讓百姓擺脫農奴的身份,擺脫農活的限制,能夠追求合理和體面的物資生活。”

“微臣覺得陛下為百姓考慮,絲毫沒錯。”

“可是,為何一定要重走已經被證明只會導致百姓更慘的道路?”

“陛下有氣魄推翻舊制度,為何不更進一步呢?”

蹇碩厲聲道:“你與她客氣什麽?若是陛下心中忘記了百姓,那就是昏君!對待昏君講什麽禮?”

一群官員大聲為蹇碩喝彩,果然鐵骨錚錚蹇碩蹇衛尉啊,本朝第一名將當之無愧。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葵吹雪和蹇碩,然後是程昱,以及一群官員。

每個人的神情都是無比的嚴肅和認真,更帶著悲壯和決然。

胡輕侯擡頭看天,肝疼無比。

該死的!為什麽胡某竟然要面對姓社還是姓資的選擇?

這副本是不是太提前了?

她喃喃地道:“超前一步是瘋子啊!”

“知道這會引起多大的世界變革嗎?知道朝廷需要為此付出多少錢糧物資嗎?”

“知道本朝會不會因為太過超前而受到無數的阻力而滅亡?”

“當年王莽是怎麽滅亡的?”

“本朝玩得比王莽還要大,不滅亡就沒天理了。”

蹇碩厲聲道:“世上沒有永生的人,沒有不滅的王朝!”

“我等若是能夠為天下百姓開辟道路而死,縱死又有何憾?”

胡輕侯肝疼極了,蹇碩,你應該是奸臣的!

蹇碩傲然看著胡輕侯,蹇某若不能為了天下百姓而死,對得起六大皇位繼承者之一的身份嗎?對得起蹇某大好頭顱嗎?

連今和一群官員捂住了嘴,死死地看著身邊激動的同僚們,還以為是政見不同的逼宮,沒想到是如此大事!

可是,若是失敗了,黃國會面對什麽樣的未來?

若是失敗了,會不會天下無數百姓反叛,烽煙四起,而黃國的官員盡數被殺?

連今和一群官員熱血沸騰,為了天下,為了天下百姓,縱死又有何憾?

皇宮內,無數官員死死地盯著胡輕侯,決定黃朝命運的一刻終於到了!

有官員咬住嘴唇,哽咽道:“陛下,堅持住!本朝無論如何要走公平的道路!”

有官員握緊了拳頭,眼睛中兇光四射:“本朝是開天辟地第一個追求公平的王朝,自然會有無數妖孽不許本朝存在,一定是有妖孽迷惑了陛下的心智!”

有官員轉頭看四周:“道門的人在哪來?符箓呢?桃木劍呢?”

道門的官員目瞪口呆,捉妖是本職工作,在皇宮捉妖也無妨,但是會不會不小心捉了胡妖女?

胡輕侯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一陣黑,一陣白,又是握拳,又是跺腳,又是咬牙切齒。

程昱、葵吹雪和官員們的擔心沒錯,另一個時候無數偉人和英烈都沒能搞定經濟和人心,不得不反覆清理汙垢,她怎麽可能搞的定?

黃國在經濟發展的同時變質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是,假如不進入商品經濟,農奴經濟怎麽可能走下去?

在無數官員擔憂的目光中,胡輕侯沈默許久,終於目露兇光:“胡某為什麽搞不定?因為胡某膽子不夠大,不夠瘋狂!”

“胡某比其他比不過別人,比瘋狂還會輸嗎?”

胡輕侯惡狠狠地獰笑,厲聲道:“這是你們逼我的!”

“來人,傳旨!”

“朕要大步走入共產主義社會!朕要給全國人民免費發商品!”

提高百姓收入的目的是為了讓百姓能夠享受更多更好的物質生活,那麽,為什麽要曲折的提高百姓收入,增加無效環節呢?

胡輕侯決定一步到位,直接給百姓發商品。

“朕目前只有羊毛衫和冰淇淋兩個商品。”

“發!免費發!本朝按需分配!”

“胡某在物資極其貧乏的古代進入了按需分配的共產主義!啊啊啊啊啊啊!”

胡輕侯的眼睛都是綠的,會不會出巨大的問題?

一定會啊!

“但是,沒道理阿根廷敢於舉國進行狗屎般的社會實驗,胡某t卻不敢進行更偉大的社會實驗!”

“胡某就是要在物資匱乏,人民道德覺悟極其低下的時代進行偉大的烏托邦實驗!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輕侯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成不成功不知道,反正她是盡力了。

無數官員聽著胡輕侯滿口聽不懂的俚語,卻神奇的理解了胡輕侯決定。

歡呼聲四起,更有無數官員淚流滿面。

有官員大聲道:“這才是明公啊!”

為了天下百姓,竟然做出了前無古人的決定,黃朝從此再無一絲一毫的前人的經驗可以參考,所有的一切都要摸著石頭過河。

有官員抹著淚水,大聲道:“陛下只管放心,若是到了深水區,請陛下踩著微臣的屍骨前進!”

有官員厲聲道:“為天下百姓謀萬世福祉就在眼前,諸君,我願當先!”

有官員邊哭邊笑:“若是諸君與吾倒下,切莫擔憂,吾子,吾孫,吾曾孫將繼之!”

人群中,看著胡輕侯瘋狂猙獰狂笑,一群官員同僚儀態盡失,荀憂終於忍耐不住,同樣瘋狂地大笑。

什麽門閥士人,什麽儒家,什麽浩然正氣,什麽理想,在此時此刻全部不重要。

一個為了百姓的福祉而瘋狂的皇帝,一群為了百姓的福祉差點弒君的官員,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朝廷嗎?

荀憂瘋狂大笑,對胡輕侯本性的無數次質疑,驗證,確定,再質疑,在此刻終於看清了一切。

“瘋子!胡輕侯就是一個瘋子!黃朝就是一群瘋子組建的朝廷!”

“讓荀某為了這個瘋狂的朝廷流血吧!”

另一個角落,袁謙平靜地看著狂笑的胡輕侯,心卻劇烈地跳動。

若不是如此瘋狂的人,怎麽可能建立前所未有的王朝?

若不是如此瘋狂的人,怎麽可能聚攏一群瘋狂的官員?

袁謙神情平靜,真是一個美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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