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百姓都敢下重註!

關燈
百姓都敢下重註!

某個縣城的集體農莊內。

第一場科舉結束, 有人滿臉笑容:“原來科舉是這樣的啊。”

從頭睡到尾,名字都不曾寫,就是為了參與本朝第一次科舉的盛事,以後可以與子孫後代吹牛。

不過若是幾年後再科舉, 腦子有病才報名呢, 回家睡覺比趴在考桌上要舒服多了。

有人心亂如麻, 還以為自己隨便寫幾個字就可以成為大官, 可是進了考場才知道格物道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不用看結果就知道完蛋了。

有人軟倒在地, 兩眼發直,還以為自己對格物道非常精通, 不想見了考卷才知道自己是個渣。

周小軍惡狠狠地看著身邊所有人,他幾乎確定自己不可能通過院試。

但是, 過不了院試, 如何過後續的鄉試、會試、殿試?

最重要的是如何當官?

周小軍惡狠狠曲臂,手上肌肉拱起,他一定要當官!

不當官, 他怎麽娶十個媳婦,怎麽發財,怎麽打殺了平日欺負他的人?

周小軍眼中兇光畢露,想要當官,就必須不擇手段。

他看著四周的人, 大聲地道:“我們都上當了,我們考得再好都沒用, 因為官老爺作弊!”

“那些官老爺的兒子、侄子、小情人哪怕教白卷也能通過院試,我們考得再好也不會通過, 我們的考卷只會被官老爺用來擦屁股!”

四周有閑漢大聲附和:“沒錯,官老爺一定會作弊!”

有人大聲道:“通過了科舉就能當官,官老爺有兒子女兒想要當官,怎麽會讓我們當官?我說這科舉一定會作弊!”

有人叫著:“我聽縣令家的廚子的表弟說,縣令老爺早就內定了誰能通過!”

有人左顧右盼,這個時候不說一些爆炸新聞如何吸引觀眾?

他大聲叫著:“我聽說必須給縣令老爺一萬錢才能通過科舉,不給錢的考得再好都沒用!”

有人瞬間淚水長流,道:“我每日種地回來,抽空研讀格物道,自問學問超過任何人,以後終於能夠當官了t,沒想到科舉竟然如此黑暗!”

有人嚎啕大哭:“我哪裏有一萬文錢!”

周小軍眼看四周無數人憤怒叫罵或者哭喊,大聲道:“我們去縣衙!我們要縣令老爺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所有人都要通過院試才公平!”

無數人大聲叫著:“對!我們都必須通過院試才對!”

雖然大多數人其實覺得不論科舉是不是作弊,與自己沒多大關系的。

格物道的考卷就放在那裏,自己能不能夠通過還不清楚?

但是若能夠鬧一鬧就通過了,為什麽不鬧?

自古以來小鬧小賠,大鬧大賠,不鬧不賠,有這麽多人一起鬧騰,就算朝廷堅決不肯給他們通過院試,法不責眾,他們也沒有什麽損失。

只有收益,沒有損失,憑什麽不鬧?

數百人就在集體農莊內大鬧,又鬧到了縣城縣衙外。

周小軍站在最前面,對著如臨大敵的縣衙衙役叫著:“科舉舞弊,百姓忍無可忍!”

數百人跟著大叫:“科舉舞弊,百姓忍無可忍!”

縣衙衙役臉色大變,匆匆入內報告。

周小軍看著衙役的緊張神色,心情愉快到了極點,一股從未有過的強大自信湧到了心頭。

他天生就是領袖的料!

他一定會成為帝王將相!

周小軍大聲叫著:“官府不管,殺人全家無罪!”

數百人跟著大叫:“官府不管,殺人全家無罪!”

一群衙役的臉色更加差了。

周小軍再次高呼:“縣令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們就給縣令一個交代!”

他舉起手臂,大聲叫道:“官逼民反!”

數百人大叫:“官逼民反!”

縣衙內,縣令林泉聽了衙役的稟告,大驚失色:“科舉舞弊!”

本朝第一次科舉的各項執行制度嚴格到了極點,所有環節都有數個不同部門的人共同監督執行,考卷更是交由府衙統一批改。

林泉對整個執行環節揣摩許久,不曾發現可以作弊的地方,為何才科舉結束,各地的考卷都未曾全部到達府衙,就有人發現了舞弊?

他額頭汗水涔涔,雖然與他無關,但是這明顯是一件超級大案。

林泉匆匆到了縣衙門口,看著外面數百人激動揮舞手臂,聽著排山倒海的“官逼民反”、“官府不管,殺人全家無罪”等等過激語言,心中理解極了。

能夠當官的道路只有那麽幾天,誰遇到了科舉作弊案都會發飆的。

縣衙外,眾人見縣令出來,齊聲歡呼。

周小軍咧嘴笑著,卻一聲不吭,任由眾人大聲叫嚷:“官老爺的家人親友教白卷也能通過院試!”

“官老爺收人一萬人就給人通過院試!”

“官老爺早就內定了科舉人選!”

“官府不公!唯有讓我們全部都通過院試才行!”

林泉呆呆地看著眾人,楞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臉色鐵青。

有百姓大聲叫著:“科舉舞弊,官逼民反!”

數百人齊聲叫嚷,整個縣城都能聽到他們的喊聲。

林泉冷笑,今日又一次長見識了。

他想要辯解幾句,看著興奮地叫嚷口號的百姓們,淡淡地道:“來人,關門!”

一群衙役急忙關上了縣衙的大門。

大門外,周小軍又是憤怒,又是興奮。

這是縣令老爺怕了他們?

他從來沒有感受到像今日這般有力量!

周小軍大聲叫嚷:“官府不管,殺人全家無罪!”

“不讓我們通過院試,我們就官逼民反!”

無數人跟著他大聲叫嚷,人人興奮無比。

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整齊的口號聲中,忽然有號角聲從長街一頭傳來。

周小軍和眾人轉頭看去,卻見數十個披著紙甲的士卒拿著長矛、(弩)矢,堵住了長街,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周小軍和眾人一齊大驚,為何會有士卒?

長街另一頭同樣傳來了號角聲,周小軍和眾人再次轉頭,卻見另一頭也同樣有數十個手持長矛、(弩)矢的士卒。

叫嚷口號的百姓們立刻惶恐了。

有人臉色大變,拼命地想要擠出人群。

有人叫著:“官兵來了!官兵來了!”

有人想要逃走,可是長街兩頭盡數被堵住了,又能往哪裏逃?

有人惶恐地縮在墻角,抱緊了腦袋。

周小軍心中大亂,怎麽都沒有想到縣令竟然會召喚士卒,縣令就不怕事情鬧大,影響他的前程嗎?

周小軍深呼吸,一股自信湧上了心頭。

縣令一定召喚士卒是怕真有官逼民反,他們又沒有想要造反,怕什麽?

他們只是為了科舉而向縣令“建議”而已。

周小軍只覺所有的道理都在他這一邊,絲毫不怕,大聲叫著:“朝廷也要講理,科舉舞弊,官逼民反啊!”

堵在長街兩頭的大軍緩緩靠近,一支支長矛對著眾人,殺氣騰騰。

有將領厲聲呵斥道:“立刻跪下!雙手抱頭!違令者斬!”

周小軍第一時間就跪下了,老老實實雙手抱頭,有的是時間與縣令說理,何必與軍隊對抗?

長街中幾百人老老實實跪下,喧鬧的叫嚷聲消失不見,縣衙的大門這才打開了。

林泉慢慢地出來,臉色鐵青,他看著眾人,厲聲問道:“是誰帶的頭?”

一群百姓憨厚地看著縣令,一言不發,我們都是看熱鬧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林泉冷笑:“來人,將這個人、這個人、還有這個人殺了!”

立刻就有士卒前去抓人。

一群百姓嚇壞了,不就是示(威)抗(議)嗎?怎麽就要殺了?

周小軍大聲叫著:“官府不能平白殺人!官府也要講道理!”

四周不少百姓跟著叫嚷:“官府也要講道理!”

林泉冷笑著,這就是百姓啊,官府軟弱,百姓的拳頭就是道理,官府強硬,百姓就懂得律法和道理了。

“噗!”血光中,三個被抓的百姓人頭落地。

四周無數百姓齊聲叫嚷,驚恐到了極點。

有百姓陡然懂了:“造反!官老爺以為我們要造反!”

無數百姓驚呆了,就喊幾句“官逼民反”怎麽就是造反了?

有百姓痛哭流涕:“官逼民反是可以隨便喊的嗎?”

林泉繼續問道:“說!誰是帶頭的?”

“不說,本官就殺光了你們!”

聞著空氣中濃烈的血腥氣,立刻就有百姓指著周小軍,大聲道:“是他!就是他!”

有人帶頭,所有人都指著周小軍:“就是他帶頭!”

有人更是大哭:“官老爺,我就是來看熱鬧的,我沒想造反啊。”

有人直接癱倒在地,這輩子都是老實小百姓,最喜歡的就是看熱鬧,從來沒有想過看熱鬧能夠看出“造反”的大罪來。

立刻有士卒去抓周小軍,周小軍奮力掙紮,大聲道:“我沒有造反!我沒有造……”

“噗!”數根棍子打在周小軍的腦袋上,鮮血頓時流淌了下來。

周小軍眼前一片血紅,搖搖晃晃,心中的驚恐、不解、憤怒盡數爆發出來,嘶吼道:“官府科舉舞弊,我……”

“噗!”又是數根棍子落下,周小軍倒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林泉冷冷地道:“來人,召集全縣所有人。”

鑼鼓聲中,全縣百十個集體農莊都被驚動了。

有社員興奮地道:“聽說有人檢舉揭發縣令科舉舞弊,結果要殺頭了!”

立刻有社員大怒:“檢舉揭發縣令的罪行是英雄啊,為什麽要殺了?我們去郡府告狀!去京城告禦狀!”

有社員冷冷地道:“科舉在所有人眼前考試,如何作弊?為何科舉才結束,結果還未公布就有人揭發?你們都不仔細想想嗎?”

一群激動的社員全然不管,反正有人科舉舞弊就是不行。

黃昏,全縣所有人都聚到了縣衙外的空地上。

縣衙外已經搭建了高臺,林泉站在高臺上,神情猙獰。

有社員低聲與同伴道:“看!這是被揭發罪行後的醜惡嘴臉!”

一群社員點頭,若是林縣令清白無辜,就該平心靜氣地與百姓解釋清楚。

高臺上,林泉見百姓都到了,厲聲道:“今日才院試結束,竟然有人跑到衙門說本官科舉舞弊。”

“說科舉制度是官員給官員子弟親戚開的後門,官員子弟不管考了幾分都能通過。”

“有人說本官收了銀錢,誰給了本官一萬錢,本官就讓誰通過科舉。”

“有人說科舉早已有了內定的人選當官,其餘人都是陪襯而已。”

林泉惡狠狠地看著一群社員,厲聲道:“有人還說本官必須給他一個說法,讓所有參加科舉的人都過了院試。”

高臺下的社員們樂呵呵地,給這些鬧事的人點讚,這是為所有人謀福利啊。

高臺上,林泉俯視樂呵呵的百姓們,一股無奈與憤怒t一齊湧上心頭。

他厲聲喝道:“這些人誣陷朝廷命官,誹謗朝廷科舉制度,為首者淩遲處死,其餘人十抽一殺,餘者終身苦役。”

高臺下無數人大聲驚呼,沒想到判得如此之重。

有百姓壯著膽子叫道:“縣令老爺,明察秋毫啊,到底有沒有舞弊尚且未曾調查,為何就知道這些人是誣陷誹謗了?”

無數百姓大聲附和,歷來被人誣告誹謗,必然會有被誣告誹謗者自證清白的過程,然後才能合理合法合情的嚴懲誣告誹謗者,豈有真相未明就要殺人的道理?

有百姓眼中精光四射:“我明白了,這是殺人滅口!”

那些示(威)抗(議)的百姓多半真的知道了什麽,所以才會讓林縣令神情大變,舉止失措,急切地想要殺人滅口。

有百姓冷冷地看著林泉,這裏林縣令最大,等以後郡守來了,再當眾揭發林縣令的罪行就是了。

有百姓暗暗點頭,林泉急切地殺人滅口,多半這個案子牽涉極大,搞不好郡守也牽扯在內,想要揭開真相只怕要等待時機了。

有百姓看著高臺上血流滿面的周小軍,心中滿是崇拜和惋惜,英雄啊,你為了大家奉獻了生命,大家一定會記住你的。

有人看著平靜的,不曾哭喊求饒的周小軍,握緊了拳頭,這才是不怕死的好漢子啊。

有百姓平靜地看著林泉,到底收了多大的好處才敢殺人滅口?這裏是以公平立國的黃國,縣令不可能一手遮天的,為了今日的血債,林縣令全家都要人頭落地了。

林泉站在高臺上,要不要解釋清楚為何是誣告誹謗?

他看著臺下憤怒的百姓,心中既然有些歡喜和期盼。

這些百姓心中已經有了“公平”二字,還有比這更好的嗎?

林泉慢慢地笑了,落在臺下無數百姓眼中更是對林泉憤怒不屑到了極點,若不是有士卒護衛著林泉,此刻就要將破壞公平,違反律法的林泉殺了。

林泉轉頭看著高臺上被捆在木樁上的周小軍,笑吟吟地道:“自古以來變革必有流血,今日流一個佞人的鮮血而不是流一個烈士的鮮血,何其幸運哉。”

周小軍毫不畏懼地看著林泉,道:“你不能抓我殺我,我不識字,我不懂法。”

他參加了科舉,怎麽可能不識字?

只是做錯了事情就要耍賴不承認等等生活準則早已滲入他的骨髓,絲毫不怕被人揭穿。

林泉淡淡地笑著:“哦?”

周小軍繼續道:“我什麽話都沒有說,更不是帶頭的,是別人誣陷我的,你有證據證明我是帶頭的嗎?有證據我說了什麽話了嗎?”

“沒有證據你怎麽可以抓我審我?”

林泉繼續笑著。

周小軍繼續道:“我只說有人作弊,又沒有說是你作弊,你憑什麽抓我?難道是做賊心虛?”

“而且,就算我說你作弊了,又犯了什麽罪?我說話的權力都沒有嗎?”

“縣衙門口就是大街,我在街上走路,犯了什麽罪,你憑什麽抓我?”

林泉微笑著,這類痞子賤人他真的見得太多了,總有一些人覺得世上只有對他有利的道理。

林泉臉色一正,道:“來人,動刑!”

周小軍看著一個士卒拿著薄薄的小刀子靠近,平靜地道:“你不用嚇唬我,我不會上當的,你根本不敢殺我,我沒有罪,你敢殺我,我就去京城告……啊!”

一塊薄薄的肉片落到了地上。

周小軍終於明白了事情完全不像他想的,林泉是真的要淩遲了他,一瞬間他臉色大變,屎尿齊流,大聲慘叫:“不!縣令老爺!你不能殺我!”

“求你了,饒了我吧!”

“啊!”又是一片血肉落到了地上。

周小軍的臉扭曲得難以分辨,痛苦、驚恐、絕望、死亡的畏懼等等擠滿了他的心頭,然後暴露在他的臉上,他只會哭泣嚎叫求饒:“我招了!我都招了!”

“我就是胡說八道的!”

“我科舉考砸了,就想其他辦法當官,我根本不知道科舉舞弊!啊!”

又是一片血肉落到了地上。

高臺下,一群百姓驚愕地看著淚流滿面慘叫求饒的周小軍,這哪裏是他們認為的鐵打的漢子?

有百姓看著屎尿從褲管流出來的周小軍,忍不住輕輕搖頭,哪怕是鐵打的人在朝廷的刑法之下都會屈打成招,此刻周小軍的任何一個字都不能當真,唯有之前說的科舉舞弊才是真相。

有百姓興高采烈地看著周小軍,好久不曾看到有人被淩遲了,今日終於可以看個過癮。

高臺上,周小軍的腸子都流了出來,他淚流滿面,不解又憤怒,臉上滿是從小練出來的憨厚老實的哀求,道:“我已經都招了,為什麽你還不放了我?”

林泉平靜地看著周小軍,看清一個人的勞動能力容易,看清一個人的醜類本性艱難無比。

他轉頭看其餘幾個帶頭喊口號的百姓,淡淡地道:“將這個造謠的人也淩遲了。”

那幾個百姓淒厲慘叫:“不!都是周小軍做的,與我們無關啊!”

“我都是胡說八道的,官老爺大人有大量,就將我們當個P放了吧!”

林泉冷冷地道:“本朝任何人的言語行為都要負責,不存在隨口造謠而不負責任的可能,你們唱了這許久的王法歌,竟然不知道嗎?”

他懶得再看淩遲,淡然下了高臺,任由高臺上淒厲地慘叫聲隨著鮮血緩緩流下高臺。

黃國第一次科舉的威嚴決不能被幾個佞人觸犯和詆毀,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麗雅在縣衙內笑盈盈地等著林泉,柔聲道:“累了嗎?我煮了酒,要不要喝一杯?”

林泉攬住麗雅的腰,在她耳邊附耳低語。

麗雅嬌羞地捶他:“不可以!”

林泉低聲笑著,關上了門,吻住了她的唇。

……

數日後,府衙有人到了縣裏,再次召集全縣所有人。

府衙的官員大聲道:“本朝規定,科舉所有院試考卷統一交給府衙批改,並且公布標準答案和考生試卷,任由任何人旁觀查驗。”

縣內百姓看著縣衙外密密麻麻張貼著考卷,終於知道為何林泉不需要調查就殺了“揭發科舉舞弊”的幾個“好漢子”了。

縣裏根本無權批改院試考卷,縣衙官員如何作弊?

府衙的官員大聲道:“本縣院試通過的人是……”

他大聲報著一個個名字和所屬集體農莊,有人興奮的暈倒,有人若無其事,距離能夠當官還差十萬八千裏呢,有什麽好興奮的。

有人大聲恭喜身邊的夥伴:“以後你就是秀才了!”

夥伴微笑:“秀才又不能當官,等我中了狀元再恭喜我不遲。”

有人仔細聽著名單,握緊了拳頭,嗓子嘶啞:“為何我沒有中?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所有題目都回答了,並且有充足的把握,他應該是滿分,怎麽會沒有他的名字?

附近有人冷笑道:“就你也配考中秀才?”

他輕輕拂袖,淡淡地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廢物是考不中秀才的,你壓根不懂格物道!”

那不服氣的男子惡狠狠盯著附近的人,大步走向縣衙查看自己的考卷。

“我明明考中了,卻沒有被錄取,一定是有人作弊!”

那不服氣的男子瞬間就想到了作弊的手段,一定是有人將他的考卷冒名頂替了!

那不服氣的男子嘴角露出了猙獰的笑容,誰敢冒名頂替他,截胡了他的錦繡前程,他一定直接殺了對方全家!

他就在墻上尋找著自己的試卷,許久,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卷子,第一眼就看到了低得可憐的分數,第二眼就確定這張卷子確實就是他親手寫的。

筆跡、內容,與他記憶中一模一樣,可是一個個紅色的叉卻讓他不敢置信。

“我怎麽可能會錯?這道題怎麽可能會錯?”

那不服氣的男子轉頭看附近的其餘試卷,很快找到了正確答案。

他一陣恍惚,什麽?這才是正確答案?

他死死地盯著正確答案,好像……可能……也許……真的是這麽做的……

那不服氣的男子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考卷上一個個紅色的叉,緩緩軟倒在地。

另一個角落,有人刻意尋到了“周小軍”的考卷,隨意看了幾眼就想罵人:“就這水平也想通過院試?老子信了你的話真是丟人!”

附近有人冷笑道:“你竟然還要去尋周小軍的考卷才能知道科舉沒有舞弊?”

他從頭到尾不信周小軍的言語,因為這科舉的環節牽涉的人太多了,朝廷又查得太嚴格。

就算有考生願意冒著淩遲的風險為了區區不能封官的院試作弊,負責監督各個環節的t官吏也不願意啊。

好些人看著考卷,對考中秀才的人心服口服。

若是考寫文章,或者辯經,誰服氣誰?只要托兒夠多,垃圾文章也能吹成絕世文章的。

但是這格物道的答案只有一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公平無比。

有人長嘆道:“好一個公平啊!”

一群人點頭,本朝是各個角落都在努力推動公平。

洛陽的某個集體農莊內,趙儼慢慢地往回走。

他看過縣衙的考卷了,他竟然不是第一名!他竟然是本縣最後一名!

本縣院試第一名是個年輕的女子。

趙儼隨便看一眼那被無數人簇擁在中間,膀大腰圓、憨厚笑著的第一名,就知道這個女子是普通平民女子,與門閥貴女沒有一絲的沾邊,搞不好家裏往上數七八代人都是平民佃農。

就這麽一個以前放在趙儼面前,他都不會看一眼的低賤平民女子卻在院試內吊打趙儼,而趙儼心服口服。

有標準答案在前,他確定自己確實做錯了幾道題。

什麽文人相輕,文無第一,放在格物道考題的標準答案面前就是一坨狗屎。

趙儼對自己是“本縣院試最後一名”慚愧無比,卻又毫無不滿。

他仰天長嘆:“格物道真是難啊。”

他引以為傲的辯經技巧和學識在格物道面前毫無作用,這區區院試都差點落榜,更難的鄉試等,他還有機會嗎?

趙儼帶著敬佩看著那粗壯或者說有些醜陋的、與他心目中溫柔漂亮白衣飄飄的才女完全沒有一絲關系的普通女子,長長嘆氣。

出身潁川名門的趙儼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才學毫無自信,並且在一個女子面前自慚形穢。

遠處,有人看到了趙儼,怪叫道:“那是趙儼!那是最後一名趙儼!”

無數人瞬間轉頭看他,眼神古怪。

趙儼臉色鐵青,這是當眾嘲諷自己嗎?他想要呵斥,卻說不出口。

他就是院試最後一名,別人說錯了什麽?他能呵斥什麽?

趙儼忍著難堪,慢慢地道:“不錯,我就是自以為是,其實志大才疏的趙儼。”

四周無數人大聲叫嚷:“真的是趙儼!”

好些人瘋狂地向他跑過來。

趙儼幾乎要落淚了,他是得罪了多少人啊,這是要當面唾棄他嗎?

他深呼吸,挺起了胸膛,他確實沒有才華,當唾面自幹。

十七八只手抓住了他,使勁拉扯。

有人叫道:“這是我家的女婿!”

有人反駁:“胡說!這是我家的女婿!”

有人大聲叫著:“趙儼,我家女兒國色天香,你娶我家女兒絕不會後悔!”

有人面紅耳赤,怒吼:“你娶我家女兒,我的饢餅全部給你吃!”

趙儼呆呆地看著奮力拉扯他的眾人,有些明白了,狗屎!這些人想要搶個上榜的女婿!

他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叫道:“你們搞錯了!你們搞錯了!”

所有人一齊住手,使勁地看著他,有人叫道:“難道你不是院試最後一名趙儼?”

趙儼苦笑道:“我是院試最後一名趙儼,但是……”

他看著四周一張張興奮的臉,大聲道:“秀才不是官老爺!秀才不是官老爺!秀才不是官老爺!”

“只有考中了舉人才能在縣衙做個小官,考中了進士才能當大官!”

趙儼苦笑著,這些百姓真是幼稚啊,竟然以為考中了秀才就是官老爺,然後想著為自家女兒尋個好女婿了。

區區秀才根本沒有做官的資格啊。

一群人認真地看著趙儼,異口同聲道:“我們知道啊!”

有人道:“院試不過是科舉四場考試的第一場,之後每場都要淘汰一些人,最後能夠通過殿試的人寥寥無幾。”

有人道:“聽說到了會試就只剩下三百人左右了,本朝參加科舉者數以千萬計,通過院試者數以萬計,能夠最後成為官員的秀才只怕不過百分之一。”

眾人齊聲嘆息,雖然格物道學得太爛,院試都沒能通過,但是這基本的概率還是知道一些的。

趙儼目瞪口呆:“你們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攔住我?”

眾人笑了,有人道:“百分之一成為官老爺的姻親的機會啊,豈能平白錯過了!”

全家十七八代人都是貧苦百姓,別說百分之一成為官老爺的機會了,百萬分之一的幾率都不曾有,怎麽可以錯過百分之一的機會?

有人笑道:“賭對了,我家就有個官老爺女婿,賭輸了,你也頗有才華,我家女兒嫁給你也不算虧了。”

一群人用力點頭,有人道:“我女兒一直不開竅,若是女婿能夠好好教她,我女兒考中了狀元亦未可知。”

有人道:“格物道真是天書,沒有天分是看不懂的。”

“我女兒雖然未能考中秀才,但也在格物道上略有所成,是個有天賦的,你若是與我女兒成親,生下的兒女豈不是更有天分?以後考科舉是不是就一定中了?”

趙儼驚呆了,好一個民間智慧啊,他大聲叫道:“我只是最後一名啊,你們去搶第一名啊!第一名就在那裏!”

一群百姓看都不看第一名,嚴肅無比:“強搶民女是犯罪,要淩遲的!”

趙儼大怒:“強搶男人就不是犯罪?”

一群百姓微笑了:“我等只是攔住你去喝一杯慶祝的酒水,何曾犯罪了?”

“本朝男女婚嫁自主自由,你若是不願,我等能對你做什麽?”

“但若是你與我女兒看對了眼,兩情相悅,豈不是妙哉?”

趙儼悲憤了,何以見過如此計算精細的百姓?不,這些不是百姓,這些是刁民!

他被一群人簇擁著前行,拿出了殺手鐧:“我沒到25歲!我還不能成親!”

一群人鎮定無比:“沒關系,我女兒也沒到25歲!”

“且自由戀愛數年,待你考中了狀元,你們的年齡也差不多25歲了,正好成親!”

趙儼悲聲大叫:“衙役!救命啊!”

遠處,衙役根本沒空看理會趙儼,只是圍在第一名的那女子身邊,厲聲呵斥周圍的百姓:“強(奸)就淩遲!幫兇也淩遲!”

一群圍著第一名女子的百姓笑了,誰不知道啊。

有人嚴肅地道:“我等絕不會觸碰姑娘任何一個地方,更不會做出任何非禮非法的事。”

有人笑道:“姑娘,我家孩子英俊強壯,有八塊腹肌,要不要看看?”

有人叫著:“我家孩子是吃農莊第一等口糧的!”

有人看著那第一名女子,眼睛都在放光:“若是你當了官,我家兒子是不是也是官了?”

第一名女子微笑著看著四周眾人,我有青雲梯,我有淩雲志,我為何要為了一個帥哥或者八塊腹肌的男子停留腳步?

……

黃國各地在科舉後發生了大量的“榜下捉婿”、“榜下說媒”事件,胡輕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

“區區秀才就這麽熱門了?以後不會從幼稚園開始捉婿吧?”

胡輕侯還以為至少要在會試的時候才會發生這類事情,沒想到黃國的百姓個個喜歡押潛力股,百分之一的幾率都敢下重註。

小水胡笑道:“秀才在本縣頒布,只要腿腳勤快就能遇到秀才。舉人、進士都遠離故土,只會被府城或者京城的人搶走。不如早下手搶一個,落袋平安。”

使勁瞅姐姐,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笨蛋!

胡輕侯瞪小水胡,好像確實低估了百姓的智慧。

她笑了笑,道:“也就是第一次會比較受人矚目,等以後院試每年都有,會試四年一次,這搶秀才的事情就再也看不到了。”

小輕渝看著名單,歡喜地道:“好些人是我們自己人。”

但凡是通過了院試的太平道信徒都會有特殊標志,一眼看去真是密密麻麻啊。

她看了統計數字,道:“有六成是我太平道信徒!”

小輕渝和小水胡歡喜地笑,黃國人口雖多,能夠稱為自己人的只有十幾萬太平道信徒。

荀憂無聲地嘆氣,太平道信徒也是普通人,並不比其餘人聰明。

但太平道信徒對胡輕侯的絕對忠誠造成了他們不管別人怎麽說,依然一心一意的苦苦研讀了數年格物道,豈能不甩開那些事急抱佛腳的人一大截?

小水胡道:“道門子弟的人數也不少。”

眾人都點頭,格物道對道門子弟而言幾乎是甘霖,無數原本靠經驗摸索,或者朦朦朧朧的原理在格物道下豁然開朗。

好些道門子弟學習格物道的熱情以及速度令人羨慕和瘋狂。

小水胡小心翼翼地道:“姐姐,本朝第一次科舉最後的進士會不會都是道門子弟?”

“道門子弟在本朝的力量會不會太大了?”

小輕渝點頭道:“若是本朝變成了t道門的天下,可不太好。”

胡輕侯環顧四周大臣們,眼神中滿是得意,這就是我家的寶貝們。

一群大臣微笑,普通而已,而且有本事不要老是像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一樣撒嬌。

小輕渝和小水胡怒視一群大臣,我就是要在姐姐面前撒嬌你們管我啊。

胡輕侯乜眾人,我家小寶貝就是可以不考慮年齡,不考慮禮法,不考慮人情世故,肆意妄為,想要撒嬌就撒嬌,想要永遠長不大就永遠長不大。

身為姐姐就是要給妹妹們一個自由自在的空間。

你們有意見?

一群大臣微笑,熊家長!

胡輕侯微笑回答小輕渝和小水胡的顧慮,道:“其一,本朝以公平立國,以格物道和法制推動國家昌盛。”

“若是道門能夠以真本事通過科舉為官,同樣是推動公平、格物道和法制。朕唯有歡喜。”

“其二、朕追求的不是朕的天下萬萬年,而是朕的‘道’。”

“朕為此可以向天下諸侯傳授格物道、拖拉機和集體農莊,只要朕的‘道’不曾滅亡,道門或者誰取代了朕,朕毫不在意。”

胡輕侯微笑著,道:“朕建立黃國,朕一意孤行,朕獨(裁),只是因為朕確信朕是對的,朕想要更快更好的追求朕的‘道’,而不是因為朕將皇位放在首位。”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得意地環顧四周,我姐姐霸氣吧?

胡輕侯微笑道:“道門也好,潛伏在考生中的門閥子弟也好,若是能夠以科舉當官,朕絕不阻擋。”

“為了區區幾個人而壞了科舉,不值得。”

她的聲音平靜又毫無溫度,道:“誰若是在科舉中舞弊,朕就殺了誰的全家。”

一群大臣點頭,各地都有爆發了百姓誣告官員,想要渾水摸魚的事件,結果是盡數被淩遲或者挖礦了。

程昱淡淡地道:“天下百姓還沒有理解公平的制度對人生和前程是多麽的重要,待過上幾年,不用朝廷出手,所有人都會盯著科舉,不許任何人舞弊。”

一群大臣點頭,若是國泰民安,這科舉就是百姓唯一的上升通道,誰敢舞弊,必然被天下百姓吞噬。

胡輕侯道:“格物道推行時日過短,又缺乏名師指點,本次科舉的考生的格物道學識,其實未必是最佳的……”

“但是,這封賞必須最大。”

“凡是能夠考中舉人的,盡數允許授予七品以下的實職。”

七品就是縣令了,縣令的官位足夠讓無數百姓瘋狂。

胡輕侯皺眉道:“這還不夠,還要立一個榜樣。”

眾人一齊看著胡輕侯,身為皇帝就不要幹一些齷齪的事情了。

胡輕侯大驚失色:“為了朝廷,為了天下百姓,這也叫齷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