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全靠穿越者福利

關燈
全靠穿越者福利

襄陽城內城外無數人的呼喊聲中, 曹洪大聲下令:“撤退!撤退!”

曹洪的步兵方陣倉惶撤退,不過跑了十來步,原本整齊的隊形就盡數散了,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向城池奔跑。

有將領大叫:“不要亂跑, 列陣!”

有士卒微微猶豫, 附近的士卒拼命扯了他逃跑, 嘴裏罵道:“騎兵來了!騎兵來了!你有幾個腦袋?”

對步兵而言重甲騎兵就是噩夢, 除了逃跑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那猶豫的士卒嘴裏嘟囔著:“長矛陣……”

然後看到身邊所有曹軍士卒都在逃跑,更有不少人扔掉了礙事的長矛和刀劍, 頓時膽戰心驚, 急急忙忙向城池跑去。

史玥書大聲叫著:“追上去,殺了他們!殺!”大步追上一個轉身想要逃走的曹軍士卒, 一刀斬下,曹軍士卒人頭飛起。

史玥書部的士卒大聲歡呼:“殺!”

兩支重甲騎兵催動戰馬, 繞向曹洪部士卒的前方, 想要堵住他們的退路。

曹洪在亂軍中大聲叫著:“撤退!快跑!”

士卒們更加混亂了,拼命地跑。

襄陽城上,好些曹軍將領謀士不忍心地看著曹洪部士卒們, 在兩支騎兵的包圍堵截和一支步兵的追殺中,曹洪部士卒料想必然是全軍覆沒了。

有將領嘆息道:“何以折了三千人?”

曹洪部士卒三千人雖然都是農莊士卒,但是一口氣折損了三千人也是大敗中的大敗了。

又有將領悄悄看曹躁,曹洪是曹躁最忠心的將領之一啊,沒想到這就毫無價值地折損在這裏了?

城內, 曹休握緊了刀子,死死地看著城門, 只要曹躁一聲令下,他就沖出去救回曹洪!

只是……曹休眼中帶著淚水, 虎豹騎是曹軍唯一的底牌,若是盡數折損了,再也沒有了反敗為勝的可能。

襄陽城頭,曹躁盯著曹洪部士卒丟下刀劍長矛,拼命地向城池方向跑,不時被黃國步兵和騎兵追上砍殺,竟然笑了:“不錯,真的很不錯。”

附近好些人一齊轉頭看曹躁,哪怕想要拍馬屁附和幾句也不知道該怎麽附和這“生性涼薄”的言語。

呂虔大聲道:“主公,末將願率本部兵馬接應曹子廉!”

曹躁笑著搖頭。

四周好些將領謀士臉上的表情都凍住了,這是幹幹脆脆的放棄曹洪了?

曹洪是你的族人!曹洪都能放棄,其他人誰不能放棄?

荀彧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主公,雖然敵軍勢大,但若是不救曹子廉,只怕軍心不穩。”

曹躁環顧四周詭異的面孔,笑道:“以為曹某不顧將士死活?”

他笑著道:“子廉吾弟也,縱然曹某身首異處,也絕不會不救子廉。可是,子廉世之猛將,哪裏需要曹某救援?”

有謀士悄悄詢問身邊的將領:“我不懂軍事,曹洪是不是要逆風翻盤了?”

曹躁嘴中的“子廉世之猛將”一定是有所指的,難道曹洪故意詐敗,然後忽然出奇兵一口氣幹掉了祂迷、夏侯淵的重甲騎兵?

被詢問的將領看看城外陣型亂得像亂跑的雞的曹洪部士卒,瞬間肝腸寸斷。

逆風翻盤?

要是亂成這樣的軍隊還能有陰謀詭計逆風翻盤,白起廉頗李牧就該跪下來拜曹洪為師了。

城外,一個黃國士卒奮力追趕幾步,一刀砍在背對著他的曹軍士卒的背上,大聲叫嚷:“去死!”

那曹軍士卒慘叫一聲,悲傷紙屑紛飛,腳下加快了幾步,瞬間又跑遠了。

那黃國士卒一怔,跺腳後悔道:“老子忘記砍腦袋了!”

數日與曹軍步兵陣戰,刀槍不入的紙甲給敵我雙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誰都知道砍在紙甲上幾乎造不成任何損傷,想要殺賊就要砍腦袋。

可是追殺敗兵的時候太過興奮了,順手就是一刀砍在了對方的背上,這又有什麽用?

十幾步外,一個黃國長矛兵奮力一矛瞄準曹軍士卒的腳上刺去。

只是這輩子沒有練習過刺一個背對自己瘋狂逃跑的士卒的腳,長矛竟然刺偏了,貼著那曹軍士卒的腳落空。

“該死!早知道刺腦袋的!”那黃國長矛兵看著前方的曹軍士卒瞬間不見蹤影,憤憤地罵著,還以為刺腳更容易,結果栽了。

另一處,一個黃國士卒整個人向前飛撲,將一個曹軍士卒重重壓倒在地,大聲叫著:“都過來幫忙啊!”

附近數個黃國士卒趕到,有的按住那曹軍士卒奮力掙紮的手腳,有的拿著刀子叫道:“閃開點,我要砍了!”

那被按住的曹軍士卒大叫:t“我投降!我投降!”

曹洪帶著一群士卒拼命地跑,眼看左右兩側都有騎兵向他前方而去,心急如焚,厲聲叫道:“快!快逃!”

祂迷在馬上悠閑地看著曹洪部士卒漸漸落在後面,沒有直接殺入曹洪部士卒亂軍中的理由是史玥書追得太緊了,騎兵突入後很容易誤傷自己人。

祂迷一邊縱馬向前,一邊抱怨著:“菜鳥!”

但是沒關系,在曹洪部逃回襄陽城之前她一定可以抄在曹洪部士卒的前面,看曹洪部士卒往哪裏逃。

她大聲地叫著:“不要怕襄陽城頭的(弩)矢,射不穿我們的甲胄的!”

一群騎兵大聲應著,絲毫沒將襄陽城頭的(弩)矢威脅放在眼中。

忽然,襄陽城頭上有古怪的繩子繃直的聲響。

祂迷擡頭望去,倒抽一口涼氣,叫道:“發石車!轉向!轉向!”

襄陽城頭數十輛發石車一齊發石,幾十塊巨石在空中呼嘯著,畫著完美的圓弧到了最高處,然後飛快地落下。

黃國中軍中,胡輕侯眼珠都要掉了,這不是她慣用的招數嗎?怎麽就被曹躁偷學了?

她大罵著:“曹阿瞞!盜版不要臉!”

戰場中,祂迷部重甲騎兵艱難地調轉馬頭,頭頂的幾十塊巨石已經開始落下。

每一個重甲騎兵一邊死死地回望天空的巨石,一邊拼命拍馬。

祂迷盯著天空,不斷地調整戰馬的方向,嘴裏大聲叫著:“不要亂跑!看準石頭再躲閃!”

某個重甲騎兵只是拼命地催馬,完全不懂該怎麽預判巨石的落點。

祂迷大聲罵著:“王五!轉向,快轉向!你這王八蛋倒是轉向啊!”

只是王五已經嚇蒙了,什麽都聽不見,只是看著頭頂越來越近,越來越大的巨石慘叫:“啊啊啊啊啊!”

祂迷憤怒極了,掏出(弩)矢便是一箭。

“噗!”(弩)矢貼著那王五的戰馬的眼睛掠過,戰馬受驚,嘶鳴著轉向。

幾秒後,一塊巨石貼著王五的戰馬落在地上,碎石紛飛。

王五的戰馬慘叫著倒下,王五摔在地上,數處盔甲上滿是碎石砸出的凹痕,雖不曾受到致命打擊,但沈重的盔甲讓他根本站不起來。

另一個重甲騎兵從背後趕到,趴在馬背上伸出手,叫道:“王五!”

王五同樣伸出手。

那重甲騎兵扯住躺在地上的王五的手臂,一用力就將他扯得站了起來。

王五來不及道謝,看著倒下的戰馬,大聲哭喊:“踏雪!踏雪!”

幾十步外,一個重甲騎兵躲開一塊巨石,剛松了口氣,另一塊巨石落地後猛然反彈,直直地撞在他的背部。

“噗!”堅硬的盔甲瞬間被擠扁。

另一個方向,夏侯淵看著祂迷被發石車擊退,急忙勒住戰馬調頭撤退。

史玥書望著遠處墜落的飛石,以及祂迷的敗退,咬牙厲聲下令道:“追上去!只要我們追得緊就不用怕飛石!”

一群黃國士卒大聲應著:“追上去!”飛石不長眼睛,曹軍絕不會向自己人發射飛石的。

襄陽城頭,曹躁看著史玥書部黃國士卒緊緊咬住曹洪部士卒的尾巴,冷笑道:“發射!”

數十塊飛石再次畫著完美的弧度上了天空,在無數人的矚目下急速下墜,落在曹洪部士卒的尾部。

胡輕侯眼中精光四射:“老曹,幹得漂亮啊。”

身邊一群副將面色沈重,曹躁果然是心狠手辣,只是何以這麽早就拋棄了一切仁義?

戰場中慘叫聲四起,至少十幾個曹洪部士卒和史玥書部黃國士卒被飛石擊中,化為肉沫。

襄陽城內城外無數人齊聲大叫,不知道是震驚曹軍的殘忍,還是佩服曹躁的果斷。

史玥書不敢置信地看著襄陽城頭,破口大罵:“王八蛋!”然後沈下臉道:“撤退!撤退!”

黃國中軍中,千江雪看著曹軍發石車擊殺曹軍士卒,驚呆了:“至於嗎?”

她不是不理解關閉城門阻止己方士卒逃回城池,以免敵人殺入城池的無奈戰術,“斷臂求生”是為了減少損失的無奈之舉。

可是史玥書部絕不可能跟隨曹洪部殺入襄陽城內,曹軍至於如此毫無人性的不在乎自己人的死活嗎?

曹軍就不怕己方士氣崩潰嗎?

遠處的曹洪部士卒拼命地跑,終於到了襄陽城下,無數士卒大聲歡呼,仿佛打了打勝仗。

有曹軍士卒站在城門邊對著黃國大軍尿尿:“黃國狗賊,吃尿吧!”

有曹軍士卒臉上滿是笑容,隨意抹去被飛石擊中而四分五裂的同袍落在他身上的血肉,大聲道:“曹將軍勇猛無雙,我軍必勝!”

有曹軍士卒回望戰場,仿佛沒有看到戰死的袍澤,唯有活下來的歡喜,用力揮舞著拳頭:“必勝!必勝!”

千江雪望著遠處的曹洪部士卒歡呼著退入襄陽城,史玥書部士卒緩緩退回本陣,雙方似乎誰也沒有將這毫無人性的手段放在眼中,只覺戰爭扭曲了一切人性。

萬山月站在方陣中,回頭望了一眼中軍,沒能找到千江雪的身形,他輕輕嘆氣,忽然眼中又有了淚水。

戰爭啊,他會不會再也見不到千江雪了?只盼她平安無事。

胡輕侯望著歡呼的襄陽城,轉頭問道:“劉曄部何時能到?”

覃文靜道:“今日晚間必到。”

劉曄帶著發石車,又要提防曹軍的半路偷襲,速度走不快。

胡輕侯點頭,道:“命令劉星部暫停進攻,等待發石車。”

她歪著腦袋望著襄陽城,除了發石車、(弩)矢、紙甲,曹躁還有什麽手段敢正面硬杠她的大軍?

一群將領笑道:“也就那麽幾種可能。”

比如用堅城消耗黃國大軍的士氣,用輕騎偷襲黃國大軍的糧草,夜晚精銳偷襲黃國中軍斬殺胡輕侯,混入逃往樊城的襄陽百姓中的曹軍士卒奪取樊城等等。

胡輕侯搖頭,指著堅固的襄陽城墻笑道:“曹躁若是沒有必勝把握,怎麽會親自守這一座孤城?”

雖然此刻黃國大軍的陣型尚未展開,但是襄陽必然會被層層圍困成為孤城。

一群將領看著胡輕侯,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胡輕侯惡狠狠地道:“只有一個可能。”身為穿越者的福利終於來了,那就是借鑒歷史。

……

夜色中,劉曄率領一軍緩緩向襄陽靠近。

重型發石車雖然也能就地制造,但是料想襄陽城外的樹木早已被盡數砍伐了,還是帶著發石車前進比較妥當。

他看著一輛輛發石車,深深感受到了格物道的力量。

忽然,有數個斥候趕到:“將軍,陛下命將軍立刻停止前進!”

劉曄一怔,幾乎能夠看到襄陽城外黃國大軍營地的隱約火光了,為何停止前進?

他急忙看了一眼信件,臉色頓時白了,厲聲下令:“轉向!轉向!”

襄陽城內,曹躁站在城頭上眺望遠處的黃國大軍營寨,神情凝重。

魯肅低聲道:“胡輕侯十萬大軍渡江,輜重、糧草都在三十裏外的營地。”

一群將領默默看著城外的黃國大軍營寨,胡輕侯的十萬大軍在襄陽城下的只有四萬餘,而六萬大軍卻在三十裏外的糧草營地,想要偷襲糧草營地幾乎是做夢。

有人低聲道:“其實我覺得該偷襲樊城的……”派人混在渡江的襄陽百姓之中奪取樊城是多麽簡單的事情啊。

荀彧搖頭,樊城會沒有想過襄陽百姓中有曹軍士卒?

所有襄陽百姓定然是會嚴格搜查,並且不會被安排進入樊城的,多半會分散到新野、宛城等地,想要奪取南陽郡城池制造混亂絕無可能。

曹休道:“天亮前一個時辰是人最疲倦和最放松的時候,彼時我軍偷襲,胡輕侯必然大亂。”

曹休一字一句道:“若是能夠在亂軍中擊殺胡輕侯,大軍必破,天下大定。”

一群將領和謀士點頭,雖然擊殺胡輕侯的幾率不大,但是擊破這四萬人的幾率很大,值得一試。

曹躁笑著指著遠處的黃國營寨,道:“胡輕侯營寨的圍墻上燈火通明,吊鬥森嚴,卻不見巡邏士卒的身影。”

他又指著營寨外的黑暗處,道:“不知道那裏隱藏了多少胡輕侯的大軍等著我軍偷襲呢。”

曹休和一群將領仔細盯著營寨外的黑暗處,果然可以看到一些人影晃動。

曹休低聲罵著:“胡輕侯忒也奸滑!”這夜襲之計只怕反而會調入胡輕侯的陷阱,今夜只能作罷了。

曹躁笑了,眼中精光閃爍,厲聲道:“來人,吹響號角!”

荀彧、魯肅臉色大變,勸道t:“曹公,何以如此急躁?策劃經年,付出如許多的心血,片刻都等不得嗎?”

其餘將領莫名其妙,夜襲難道不該是安安靜靜的嗎,至於吹響號角嗎?

荀彧認真道:“胡輕侯大軍初到,不曾接戰,士卒不曾疲憊,此刻用計,只怕不能有所得。”

魯肅道:“此計唯有胡輕侯久戰今日,人疲馬乏之時才有奇效。”

曹躁搖頭道:“不然。”

“此計破綻太多,容易被胡輕侯察覺,只怕唯有此刻才是施計的唯一機會。”

荀彧又勸道:“胡輕侯十萬大軍只有四萬在此,不如待胡輕侯十萬大軍盡數在此再施此計不遲。”

曹躁嚴肅地道:“曹某不在乎胡輕侯的十萬大軍,曹某只要胡輕侯的腦袋。”

“只要胡輕侯落入曹某的陷阱,十萬大軍算什麽?百萬大軍也比不上胡輕侯的腦袋。”

魯肅提醒道:“此刻胡輕侯多半身披鎧甲,嚴陣以待,若見曹公之計,以胡輕侯之能,未必不能脫困,不如多等幾日才好。”

曹躁搖頭道:“胡輕侯是醒著,是睡了,是身披鎧甲,是只有一身單衣,在天怒之下又有什麽區別?”

荀彧和魯肅終於點頭,不再說話。

一群將領呆呆地聽著曹躁與荀彧魯肅的言語,一個字都沒聽懂。

曹躁大聲地笑,卻什麽都不解釋。

一聲號角聲在寂靜的黑夜中突兀地響起,全城皆驚。

曹洪懂了:“我軍吹響號角卻不進攻,一夜吹響號角幾十次,胡輕侯一夜不得安眠,明日必然無力作戰。”

一群將領擠出笑容,這種垃圾戰術若是有用才有鬼了。

城外黃國營地中有亂七八糟的鼓聲,卻不見黃國士卒出營地列陣,顯然看穿了曹躁假裝進攻的詭計。

一群將領和謀士聽著黃國營地內時斷時續的鼓聲,努力不去看曹躁,心中嘆息。

要是胡輕侯這麽容易上當,大家夥兒還會一路逃亡嗎?

曹躁冷冷地看著城外的黃國營地,淡淡地笑著:“曹某一直輸給胡輕侯,是因為曹某不夠心狠手辣。”

“這一次,不會了。”

他眼神中掠過一絲無奈和悲涼,挺拔的身體微微有些顫動。

荀彧輕輕嘆氣,下了城頭,下令道:“各處堵住了城門!”

這一夜,襄陽城內號角聲不絕,在夜色中傳出老遠。

可是黃國大營中卻沒有一絲動靜,仿佛早已料到了曹軍不可能真的進攻,唯有淩亂的鼓聲仿佛在嘲笑曹軍。

曹休臉色鐵青,恨不得真的殺將出去砍死了蔑視曹軍的胡輕侯。

一群將領努力安慰曹休:“胡輕侯此刻外松內嚴,將軍萬萬不可莽撞行事。”

“只要胡輕侯大軍一夜戒備提防我軍偷襲,我軍就是大勝。”

“只要連著三五日如此(騷)擾,胡輕侯的大軍就算身體是鐵打的,意志也會松懈,彼時出擊,必然大勝胡輕侯。”

曹休擠出笑容道:“諸位放心,曹某理會得。”

曹洪特意擠到曹休身邊,低聲道:“文烈莫非在為白日的事情煩惱羞愧?”

曹休急忙搖頭。

曹洪盯著曹休的眼睛,低聲道:“虎豹騎是我軍的精銳,其餘人就算盡數戰死了,虎豹騎也不能有一絲折損。”

他嘆氣道:“文烈,你不會以為這些農莊士卒堪用吧?”

曹洪苦笑道:“實話與你說,這些農莊士卒這些時日沒有崩潰,全靠紙甲給了他們莫名的信心。”

“他們其實完全不能用的。”

曹休緩緩點頭,他也看出來了。

曹洪慢慢地道:“胡輕侯也不曾出動真正久經沙場的老兵,這場大戰此刻還是互相試探的階段,真正的決戰還沒有開始呢。”

曹休點頭,想要說話,忽然側耳皺眉道:“咦,什麽聲音?”

曹洪一怔,急忙也側耳細聽。

夜風中似乎有巨大的聲響從西面飛快靠近。

“胡輕侯的騎兵?”曹洪臉色大變。

曹休搖頭,不像是馬蹄聲。

襄陽城內已經有不少人聽到了聲響,號角聲再次四起。

一群將領和謀士趕到了曹躁身邊,亂七八糟地叫著:“胡輕侯殺過來了!”

曹躁笑了:“諸位莫要驚慌,不是胡輕侯殺過來了,是曹某殺過去了。”

眾人一怔。

曹躁神秘地笑著,帶著眾人上了城墻,眺望遠方的江面。

忽然,月色之下,漢江上出現了一道白線,然後飛快地向襄陽靠近。

好些將領大驚,急忙仔細查看。

片刻後,有人驚呼道:“是洪水!”

眾人一陣紛亂,此刻是十一月,天寒地凍,漢江在枯水期,水位又低又淺,今年更是比往年還要淺了不少,怎麽會有洪水?

曹躁笑道:“不錯,就是洪水!”

言語間,漢江上的白線瞬間到了眼前。

月色之下,只見丈餘高的洪水淹沒了堤岸,粗大的樹木在洪水中傾覆,地上的屍體和戰馬屍體被卷入洪水消失不見。

洪水在月色下散發著銀白色的光芒,瞬間就到了胡輕侯的營寨前,巨大的泥土高墻在洪水中頃刻崩塌,洪水浪花飛濺,然後又繼續向前,直入胡輕侯營寨深處。

胡輕侯營寨內的燈火不斷的熄滅,斷斷續續的鼓聲陡然激烈無比,然後又戛然而止。

呂虔大聲道:“好!胡輕侯淹死了!”

一群曹軍將領和謀士興奮地看著洪水,站在安全的襄陽城頭看著腳下流淌的渾濁的洪水好像什麽感覺都沒有,但看胡輕侯的堅固營寨在洪水中如紙糊般破滅,卻又心驚肉跳。

曹休死死地盯著遠處的胡輕侯營地,如此威勢的洪水之下胡輕侯能不能活下來?

想到當年胡輕侯在長江中不像人的超絕身手,實在是沒有一絲的把握。

曹洪大聲道:“就算胡輕侯武藝高強能夠活下來,這四萬大軍又能活下來幾人?”

“我軍全軍出擊,難道還不能殺了胡輕侯?”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襄陽城內有十萬農莊士卒,難道還殺不死一個胡輕侯?就是用人命堆也要堆死了胡輕侯了。

曹躁笑道:“待洪峰過去,淩操、淩統、賀齊諸將會駕船搜尋追殺胡輕侯。”

他冷笑著,道:“胡輕侯兵強馬壯,能強得過洪水嗎?”

“胡輕侯有妖法能夠刮風下雨,好啊,胡輕侯倒是用妖法讓洪水逆流啊!”

曹躁惡狠狠地道:“曹某今日倒要看看洪水是不是能夠淹死胡輕侯!”

一群將領看著曹躁,恍然大悟,佩服地看著曹躁,如此大事都不肯告訴我等,是懷疑我等之中有胡輕侯的奸細嗎?

看著城下一片銀白,曹躁仿佛看到了漂浮的黃國士卒屍體,以及在水中掙紮的胡輕侯。

他握緊了拳頭,冷冷地道:“曹某冬日行洪,水淹胡輕侯,只怕累及上下游的百姓數以十萬計,有傷天和。”

枯水期半夜突發洪水,上下游的百姓如何提防?只怕無數百姓在睡夢中淹死。

哪怕僥幸存活,面對墻倒屋摧,家園被毀,無糧無水,又哪裏是“淒慘”二字可以解釋?

曹躁神情堅定,道:“但是,只要能夠殺了胡輕侯,鏟除妖孽,撥亂反正,曹某就算被天打雷劈,又有何憾?”

一群將領一齊躬身道:“主公為了天下百姓,為了銅馬江山,雖有小錯,卻大節無毀。”

曹躁淡淡地看著一群顛倒黑白的將領和謀士,心中對“大節”是不是毀了,對天下百姓死傷多少,渾然不在意。

他悄悄握緊了拳頭,在心中道:“曹某只要胡輕侯的腦袋!”

殺了胡輕侯,這天下就能重回銅馬朝,正人君子盈朝,孔孟教化天地,百姓安居樂業,男耕女織,浩氣長存。

一群謀士臉上帶著笑,對死了多少無辜的百姓,毀滅了多少百姓的家園同樣毫不在意。

莫說黃國和荊州都是集體農莊制度,一切收入支出都有朝廷做主,百姓除了身上的衣衫本就一無所有。

哪怕不是集體農莊制度,摧毀了百姓的唯一的家園又有何妨?

一群百姓為了銅馬朝的光覆而獻出家園,獻出生命,那是他們的光榮。

一群謀士已經在默默構思《漢水賦》紀念這次改天換地的大勝。

除了用最華麗的詞語吹噓己方將士的英勇、智慧、瀟灑之外,這次洪水中遇難的百姓也會稍微提到幾筆。

當然,百姓的苦難全怪胡輕侯!

要不是胡輕侯不識天命,殺入荊州,豈會害得百姓流離失所,失去性命?

曹躁望著遠處胡輕侯營寨的位置,那裏早已看不到一絲營寨的模樣,唯有滔滔不絕的洪水流淌,偶爾還能看到有t魚躍出水面,濺起一絲銀色的水花。

他輕輕嘆息:“一夜魚龍舞,白骨露於野。”

……

天色微明,幾百艘小船和竹筏已經劃入了襄陽城下。

淩操站在一個竹筏之上,手裏拿著長矛,對著襄陽城頭的曹躁用力招手,大聲叫道:“主公,末將必然拿下胡輕侯!”

曹躁大聲叫道:“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淩操大聲應著,揮動手臂,幾百艘小船和竹筏帶著千餘水軍士卒緩緩前進。

有水軍士卒臉上滿是猙獰的笑容,大聲道:“老子一定要將胡輕侯的人盡數殺了!一個活口都不要。”

同船的其餘兩人一邊劃船,一邊點頭。

當年胡輕侯在江東殺了多少揚州將士?今日就是江東水軍報仇的一刻。

一個竹筏上,有水軍士卒仔細地觀察著水面,握著長矛的手心都是汗水,唯恐水中忽然浮起一具臉色慘白的屍體。

另一個水軍士卒撐著竹竿,笑道:“洪水如此之大,屍體只怕要在十裏之外。”

其餘水軍士卒隔著船叫道:“沒錯,十裏外定然是屍體堆成了山。”

遠處,一具屍體在水中載沈載浮,好些人大叫,然後握緊了長矛緩緩靠近,小心翻轉了屍體,卻見那服裝分明是曹軍士卒。

有水軍士卒隨手將屍體推入水中,罵罵咧咧地道:“待水退去了再來給你收屍。”

遠處又有水軍士卒歡呼,卻是撈到了一頭山羊的屍體,不僅有繩索捆著,腳上似乎還要鼓槌。

有水軍士卒叫道:“定然是胡輕侯軍中的羊!”

一群水軍士卒將山羊屍體撈上了船,毫不在意洪水中的羊肉能不能吃,只是笑著:“今日有口福了!”

眾人大聲笑著,大勝的得意和歡喜橫溢。

淩操帶著千餘水軍沿著洪水不斷前進搜索,不時可以看到洪水中漂浮的樹木和雜物,就是沒有找到黃國士卒的屍體。

眼看洪水越來越淺,淩操心中有些惶恐,真的這麽巧,所有的黃國士卒的屍體都聚集在一處?

他想到無數屍體堆積在一起,竟然打了個寒顫。

“前進!”淩操大聲下令。

又前進了裏許地,洪水終於只是在腳脖處了,小船和竹筏再也不能前進。

淩操仔細查看四周,不見一具屍體,心中發寒。

其餘水軍士卒也發現了異常,臉上再無笑容。

一個水軍士卒笑道:“難道屍體都被胡妖女吃了?”

無數水軍士卒惡狠狠地看著這腦子有病的家夥,只想打死了他。

淩操帶著千餘水軍士卒再前行了數裏,腳下已經看不到一絲水跡。

忽然,有號角聲響起。

無數人齊聲叫嚷:“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一支支隊伍從四面八方向淩操部千餘水軍靠近。

看著衣甲鮮明的黃國士卒,淩操顫抖著道:“是人是鬼?”

“殺!”無數黃國士卒沖殺而至。

淩操厲聲叫道:“撤退!撤退!”

只是四面八方都是黃國士卒,根本無處逃跑。

有曹軍水軍士卒驚恐尖叫:“我投降,不要殺我!”

有曹軍水軍士卒後退了幾步,卻見後面也是黃國士卒,心中恐懼極了,淒厲大叫:“啊啊啊啊啊!”

淩操奮力沖殺,卻被一支支長矛擋住去路。

他一邊格擋長矛突刺,一邊大聲叫著:“為什麽你們沒有死?為什麽你們沒有死?”

無數長矛從四面八方刺向淩操,有的刺在他的紙甲上,有的刺在了他的臉上,只是一瞬間,淩操氣絕。

劉星看著跪下投降的曹軍水軍士卒,心中的後怕掩蓋了慈悲,厲聲道:“殺了!”

刀劍齊下,曹軍水軍士卒盡數被殺。

劉星惡狠狠地望著襄陽方向,雖然看不到地上肆虐的洪水,更不曾看到水中的屍體。

但是作為荊州人,劉星見過了太多洪水和在水中漂浮的屍體。

哪怕她武藝再好,在昨夜的洪水面前又能如何?

唯有被卷入波濤,運氣好在某個角落還能找到屍體,運氣不好洪水退了也不知道屍體在哪裏。

劉星手腳微微發抖,她運氣好,避開了洪水,對岸樊城周邊的黃國百姓呢?

緊急通知有效嗎?來得及嗎?

劉星憤怒又恐慌無比。

……

遠處,胡輕侯站在泥土高墻之上,淡淡地道:“朕真是好運氣啊。”

夏侯淵用力搖頭,大聲道:“不是運氣,是老大兵法天下第一!”

附近的將領絲毫不覺得夏侯淵無恥諂媚,想到昨夜的洪水,每一個人心中對決定連夜撤退的胡輕侯佩服得五體投地。

祂迷嚴肅地道:“胡老大是神仙,能掐會算的,隨便看看太陽星辰就知道賊人有此卑鄙惡毒手段。”

一群將領幾乎信了,若不是有妖法,怎麽能知道該死的曹躁要水攻?

有將領眼中閃著星星,真心誠意地道:“末將還以為曹躁會半夜偷襲,想著埋伏在泥土高墻下呢。”

一群將領唏噓不已,若是埋伏在泥土高墻下,此刻大家夥兒已經在陰曹地府了。

千江雪誠心請教:“陛下是如何知道曹躁會水攻的?”她怎麽都想不通胡輕侯是如何識破水攻。

所有將領都安靜了,認真地盯著胡輕侯,這是保命的秘術,一定要深深記下。

胡輕侯四十五度角看天,淡淡地道:“朕在渡江之前就懷疑曹躁要水攻。”

一群將領大驚,這怎麽可能?

胡輕侯道:“朕在襄陽城下問劉星,劉星說今年的漢水水位比去年低了不少。”

“朕就懷疑了,這裏是襄樊啊,水淹七軍的聖地啊。”

一群將領眨眼睛,歷史中襄陽經常水攻嗎?

胡輕侯繼續道:“朕派斥候調查,還沒有得到回音。想來曹躁築水壩的地方極遠。”

一群將領眼睛睜得更大了,白天問水位,派斥候,不得信息,立刻連夜撤退?這其中必然有因此胡輕侯更深懷疑的東西。

胡輕侯笑道:“是曹躁告訴朕他要水攻的。”

千江雪死死地盯著胡輕侯,騙子!

胡輕侯認真道:“曹躁在襄陽城內有十餘萬士卒,劉星部先鋒只有五千,朕到了之後也只有四萬。”

“曹躁為何不敢出城與朕決戰,而困守城內?”

千江雪眨眼,沒搞明白這有什麽問題。

祂迷好心提醒道:“自古據城死守其實是下策,圍困幾年,不用打,城內的人就都餓死了。”

千江雪似懂非懂,兵書中的“圍城”是這麽寫的嗎?

萬山月尷尬了,就是這麽寫的!

胡輕侯笑道:“朕率軍攻打襄陽,曹躁的上策是阻止朕渡江,他沒有做。”

“朕率軍到達襄陽城下時,曹躁的上策是出城與朕陣戰。曹躁的兵力多過朕,襄陽城內的不安隱患又盡數消除了,曹躁有極大機會與朕搏命的。”

一群將領搖頭不同意,就屢敗屢戰的曹躁敢與百戰百勝的胡輕侯野戰?開玩笑。

胡輕侯瞅瞅不知道曹躁厲害的眾人,笑著道:“曹躁的中策是在城外另立數個營寨,形成犄角之勢。曹躁又沒做。”

一群將領這次點頭了,太沒把曹躁放在眼中了,竟然以為曹躁就該龜縮在城裏,忘記了立個犄角營寨才是最最最普遍和正規的戰術。

胡輕侯道:“朕此刻若是再看不出曹躁的目的是讓朕渡江,然後待在襄陽城外,朕就是白癡了。”

一群將領仔細思索,尷尬地看著胡輕侯,千江雪脫口而出道:“就憑這些證據,陛下就認為曹躁要水攻,然後連夜脫逃?”

“若是猜錯了,豈不是……”

千江雪倉促閉嘴。

胡輕侯驚訝了:“認為有危險,急忙避開,結果想錯了,被人恥笑膽小鬼什麽的,有什麽關系?”

“那可是賭命啊!不能錯一次的。”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支持,面對滔滔洪水講“謹慎第一”實在是太有說服力了。

千江雪深深記下,這個道理很對,可是與她的世界頗有差距,她要細細體會和理解。

胡輕侯擡頭看天,傲然道:“朕一生唯謹慎,這才能夠天下無敵,百戰百勝……那個……文靜啊,這泥土高墻已經有十幾道了,不用挖了吧。”

覃文靜堅決不同意:“若是曹躁發現沒有淹死我們,再次聚集更大的洪水呢?”

一群將領支持覃文靜,有幾十道泥土高墻擋著洪水才有那麽一絲絲的安全感。

有將領認真道:“不如我去砍伐樹木制作船只吧,有備無患。”

有將領道:“不如將大軍依山立寨,若有洪水,立刻上山。”

無數將領點頭,沒有查清楚曹躁有沒有第二道洪水之前絕對不能疏忽大意t。

……

一日後,曹躁沒有得到淩操的消息,臉色灰白,慢慢地道:“胡輕侯沒有中計……”

除此之外再無淩操全軍覆沒失去聯系的可能了。

一群將領看著襄陽城外的洪水,心中不怎麽信,半夜發洪水也沒能淹死胡輕侯?

數日後,襄陽城外的洪水退去。

夕陽西下,襄陽城外遠處忽然歌聲震天:“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襄陽城內無數人上了城頭眺望,卻見遠處數萬人在夕陽中閃爍著黃色紅色的光芒,大步走向襄陽。

無數曹軍士卒尖聲驚叫:“胡妖女!”

有曹軍士卒不斷地揉眼睛:“胡妖女真的沒有死!”

有曹軍士卒呆呆地望著遠處:“這麽大的洪水都沒死?這怎麽可能!”

有曹軍士卒跪在地上磕頭:“妖術!一定是妖術!”

響徹雲霄的歌聲中,曹躁竟然笑了:“胡輕侯,真吾好對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