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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寵女與勵志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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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寵女與勵志男

司隸地區的某個集體農莊內, 縣令站在高臺上,大聲說著:“……凡五十歲以上,按照年齡制定工作量……”

“……若有人年老體弱,不堪工作……上報縣衙, 核實為真, 農莊削減工作量……”

“……若是有人假裝年老或體弱, 不願意幹活, 出工不出力,只想吃最低口糧……”

縣令提高嗓門, 厲聲道:“殺了!築京觀!”

高臺下數千農莊社員大聲叫好:“就該這樣!”

有農莊社員笑道:“我就看不慣那些偷懶的人, 明明有手有腳,卻假裝幹不動活, 寧可吃最低口糧,這類人都該殺了!”

好些人附和, 想到當年糧食少得可憐, 大家吃野菜糊糊都吃不飽,每日到處尋找樹皮和蟲豸,對那些偷懶不幹活的人就充滿了憤怒。

若是人人都偷懶, 糧倉怎麽會有糧食,遇到了災年是不是又要吃蟲豸和樹皮了?

必須殺了!

有農莊社員大聲道:“做人就要勤勞,我老爹七十歲了還在幹活,我老娘生我的那天還在地裏幹活呢,哪有五六十歲就能偷懶吃最低口糧的道理?”

一群社員點頭支持, 誰家不是活到老,做到老, 怎麽會有人想著早早不幹活?

有農莊社員公然指著一個老漢道:“就你偷懶!以後若是不好好幹活,砍下你的腦袋築京觀!”

四周好些社員附和, 對著那老漢大聲辱罵,那老漢憨厚地笑著,一聲不吭。

數千農莊社員對官府強制所有人活到老,幹到老,毫無抵制,只覺理所當然。

有農莊社員認認真真地道:“除了門閥老爺,誰不是活到老,幹到老的?就算幹不動地裏的活,也能去挖野菜啊。”

一群社員用力點頭,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活到老,幹到老,手停口停的普通人,一種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一輩子不用幹活的人。

從來不存在普通人可以到老了就休息享福的可能。

另一個農莊社員笑道:“官老爺處置了那些偷懶的人,我幹活都有力量了。”

一群社員歡笑:“沒錯!”

以前看到老年人出工不出力,結果還有最低口糧吃,心裏不平衡到了極點,賣力工作的自己像個超級冤大頭大傻瓜。

有農莊社員讚嘆道:“官府終於那啥來著……”

他頓了一下,想起來了,道:“主持正義!”

一群農莊社員咧嘴笑著,用力點頭。

有農莊社員叫著:“與不許爹娘養自己的孩子相比,這次官府才是做了一件人事。”

另一個農莊社員叫道:“還有兒子可以不養老子,這忒麽的也叫人事嗎?”

四周無數農莊社員點頭,不管官府怎麽做,反正自己老了一定要兒子養的,他敢不養試試?

人群散去,兩個十來歲的女孩子悄悄出了集體農莊,身後陸續有十幾個人從人群中出來,毫不起眼的跟上了兩個女孩子。

待走出裏許,又有幾百個穿著鎧甲的人從路邊出來,護住了兩個女孩子。

兩個女孩子中的一個憤怒地握拳,叫道:“輕渝,為什麽會這樣!”

另一個女孩子同樣憤怒委屈:“就是,怎麽會這樣!”

明明撫養和贍養權責相等也好,父母資格證也好,姐姐都在為百姓考慮,百姓卻不領情!

而姐姐自私自利毫無人性的下令“活到老,幹到老”,卻被百姓評價為“終於幹了人事”。

這簡直是大笑話!

胡輕侯從路邊冒了出來,瞅瞅兩個女孩子,道:“那有什麽,當皇帝的被百姓罵是應該的。”

小輕渝和小水胡扁嘴,全心全意為百姓還錯了不成?

胡輕侯笑道:“肉食者鄙,權貴只考慮自己的利益,不會放眼長遠。”

“但是吃野菜糊糊的就眼光深遠了?”

“人啊,都一樣。”

“不管是窮人、富人、平民、權貴,其實都只會考慮自己的利益,不考慮遙遠的未來。”

“養兒防老是看得見的好處,朕否定了它的合理性,百姓自然憤怒無比。”

“‘活到老,t幹到老’,毫無人性。但是百姓看不到將來自己也會老,只看到有老人鉆空子吃最低口糧。”

“百姓不願意放棄已經得到的更好的口糧,又猶豫有人鉆空子撿便宜,自己沒撿便宜仿佛就吃了大虧。”

“我斬斷了別人撿便宜的可能,百姓死心了,也高興了,撿便宜的人沒了,好像自己就賺了。”

胡輕侯看著兩個女孩子,道:“這就是人性啊。”

小輕渝和小水胡依然扁嘴:“姐姐,為什麽百姓一點忠心都沒有?”

她們使勁瞅胡輕侯:“姐姐是個好皇帝,為什麽百姓就沒有忠心度呢?傳說故事中百姓都會對好皇帝忠心又感激的。”

胡輕侯大驚失色:“誰說百姓拿了好處就會忠心耿耿的?”

“要是百姓拿了好處就會忠心,我怎麽會誰都不信?”

“我怎麽會調集十萬忠心耿耿的信徒入關中?”

“怎麽會安排信徒潛伏民間?”

“怎麽會不肯輕易放棄集體農莊?”

胡輕侯微笑著:“別信書本中的百姓愛戴皇帝,對皇帝忠心耿耿的謊言。”

“從古至今,百姓從來不曾愛戴皇帝,更不曾忠心耿耿。不然這些王朝是誰推翻的?還不是百姓。”

“百姓只忠實於自己。”

“有飯吃,有衣服穿,有肉吃,那就是幸福生活,誰當皇帝都可以。”

“沒有飯吃,快要餓死了,誰當皇帝都要推翻。”

小輕渝氣呼呼地:“既然百姓對姐姐不忠心,為什麽還要讓百姓活得幸福?”

胡輕侯認真地道:“因為那是帝皇的責任。”

“帝皇享受天下百姓供奉,自然要為天下百姓謀取福利。”

“帝皇想要江山永固,就要將天下百姓當做人。”

“因為我選擇了公平和馬列,公平和馬列不允許窮人不被當人。”

小輕渝委屈了,長嘆:“唉,為什麽我覺得姐姐好吃虧,為百姓做了好事,還要被百姓罵。”

胡輕侯扯著小輕渝的小水胡的手往洛陽走,毫不在意地道:“誰說我吃虧了?”

“百姓不在意我,我也不在意百姓,所以才會強制集體農莊制度,才會強行頒布法令。”

她淡淡地笑著:“做皇帝不是為了百姓稱讚。”

“做皇帝只要記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凡是相信我的,跟隨我的,必須讓他們獲得美好的生活和未來,哪怕那需要我付出很多。”

“凡是與我敵對的,阻撓我的,就必須砍下他們的腦袋,哪怕那會流血飄櫓,百裏無人煙。”

“那些既不相信我,跟隨我,又不敢與我作對,阻撓我的,就是路人甲,不用理睬。”

小輕渝和小水胡用力點頭。

程昱默默跟在一邊,淡淡地笑著,作為長公主或者未來的皇帝,哪怕只有十二歲也必須懂得“民心”二字真正的含義就是對沒有統戰價值的路人甲毫不理睬。

……

秦政風走進衙署的時候,好些官員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低頭忙著公務。

秦政風微微有些詫異,身高七尺餘,體重140斤的強壯女子可不是隨處可見的,她在集體農莊幾乎是最刺眼的存在,好些男子都沒有她強壯,走到哪裏都被人盯著看。

這些官員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這也太……

秦政風有些小郁悶,被人盯著看有些不爽,沒人看也不爽啊。

前方有一個七八尺高的魁梧女子經過,秦政風死死地盯著她,第一次見到這麽魁梧的女子。

片刻後,又是一個一丈高的、像座小山般的女子進了衙署,嘴裏大聲叫著:“誰有吃的,我餓死了!”

衙署內的官員中有人隨手取出一個饢餅,遠遠地扔了過去:“接住!”

那一丈高的女子隨手接過,大口吃了,猶自覺得不夠,左右四顧:“誰還有吃的?”

一群官員呵斥著:“沒了,沒了!”“去找老大!”

那一丈高的女子如夢初醒:“沒錯,去找老大!”轉身拖著一把一丈長的刀子出了衙署。

秦政風盯著那小山般的女子的背影,世上竟然有如此高大魁梧的女子?

附近有官員將秦政風直直的盯著那小山般女子的背影,笑道:“那是祂迷將軍,第一次見到都會覺得震驚的。”

秦政風這才緩過神來,道:“下官是奉命調來刑部的秦政風。”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沒人多看她一眼了,天下身材魁梧、能打的女子是不是都在洛陽衙署?

那官員翻看了名單,道:“哦,你是新來的……你往裏面走,到第三個院子後左拐,那裏是簫笑將軍的辦公室,你以後就在那裏辦公。”

他伸手叫來一個小吏,又對秦政風道:“他會帶路,你還要順路取一些服裝、印章等等。對了,還要安排你的住處……”

秦政風跟著小吏去了辦公室,好些人拘謹地坐在那裏,見秦政風進來,謹慎又小心地點頭微笑。

秦政風同樣小心翼翼地點頭示意,都說官場之內波瀾壯闊,說錯一句話就會人頭落地,她這個官場新人小菜鳥必須小心謹慎。

秦政風正襟危坐,結果仆役遞過來的茶水,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打定了主意別人不說話,她就堅決不說話。

沒想到辦公室內其餘官員竟然也堅決不說話。

一群人正襟危坐,偶爾喝一口茶水,目光相遇就微微點頭,就是沒人說話。

秦政風大驚失色,忍不住用耳語的音量輕輕道:“其言談者,為設詐稱……”

官場之內果然不能隨便說話啊,不然怎麽所有人都不說話呢。

坐在她附近的一個官員陡然轉頭盯著秦政風,眼睛一眨不眨。

秦政風後悔極了,果然不該說話的!不會才當了一天官老爺就被罷免了吧?還能活著回集體農莊嗎?

那官員盯著秦政風的眼睛,低聲道:“借於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

秦政風大喜過望,道:“你也是法家的?不知道師從何人?”

天地良心,秦政風的音量並不大,甚至可以說很輕,可是偌大的靜悄悄的房間內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一齊轉頭看了過來,神情古怪,目光深邃。

秦政風再次後悔,一個坑竟然跌到了兩次!以後是不是該捆住自己的嘴巴啊。

好幾個官員站了起來,離開座位,走向秦政風,神情肅穆。

秦政風心中叫苦,這是要被教訓了?她努力擠出嚴肅又溫和,絕對聽訓的表情。

幾個官員站在秦政風身前圍了一圈,冷冷地看著秦政風。

秦政風驚慌極了,需要這麽大的陣仗嗎?

那幾個官員古怪地盯著秦政風,忽然,一個官員緩緩地道:“你也是法家的?”

秦政風一怔。

圍住她的官員們互相作揖:“在下也是法家的。”“巧了,在下也是法家的。”

“在下是李悝派。”

“在下是荀況派。”

“在下是慎到派。”

寂靜了許久的房間內忽然熱鬧了起來,這裏每一個人都是法家子弟。

一個官員介紹自己道:“……在下十日前還在務農,不懂官場規矩,若是有什麽差池,請諸位看在同門的份上切莫見怪。”

其餘官員也道:“在下也是一直在務農。”

“在下昨日還在地裏種地。”

“在下倒是在教書。”

秦政風看著一群法家同門,脫口而出:“大家都是菜鳥?”

一群法家子弟一齊看著秦政風,然後左右環顧,果然人人都是才當官的菜鳥啊。

簫笑快步進了房間,邊走邊道:“都到齊了?很好,開會!”

秦政風和一群法家子弟緊張地看著簫笑,急忙收起笑臉,肅容相對。

簫笑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取過茶水喝了一口,又匆匆放下,詢問一個小吏:“秦朝的律法都到齊了嗎?存放在何處?可有人看守?萬萬不要遺失損壞了!”

她叮囑了許久,轉頭對眾人道:“我們時間很緊急,這修訂律法的事情千頭萬緒,必須抓緊。”

“李文博,王子俊,你二人去查秦朝律法;”

“張展旭,劉永昌,你二人去查漢朝律法;”

“秦政風,馮蘭亭,你二人去查銅馬朝律法……”

簫笑一口氣說了許久,將所有任務都布置了下去,看著一群人看她的眼神中恭敬又帶著詭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才想了起來。

她笑道:“本官疏忽了,本官還沒有介紹自己。”

“本官是厲鋒將軍簫笑,負責這次的修訂律法。”

簫笑看著一t群官員,久經沙場的殺氣四溢:“若是你們沒有盡心盡力編著律法,本官就砍下你們的腦袋以正軍法!”

她雖然一心做文官,可是數年的軍旅生涯讓她習慣了軍隊,習慣了“軍法”,習慣了動輒砍頭。

簫笑看著一群官員臉上依然帶著茫然,笑道:“你們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為何到了這裏?”

她看著眾人,慢慢地道:“你們全部都是法家子弟,對律法頗有心得。”

“本朝的核心與前朝大異,需要重頭修訂律法。”

“所以,本朝召集了你們以及前朝的老衙役、仵作等等,細細討論修訂一部附和本朝國情的新律法。”

簫笑微笑著看著眾人,道:“前朝的衙役們過幾日就到。”

“這幾日你們先分頭研究律法,待其餘人都到了,群策群力,一齊修訂本朝律法。”

她微笑著盯著眾人,道:“本官這幾日要與陛下商定本朝律法細則的核心究竟是什麽,你們若是有空……”

簫笑頓了頓,道:“算了,與其我轉述,不如你們都來旁聽。”

秦政風聽著簫笑暴風驟雨般瘋狂宣洩言語,只覺這軍中的名將個個說話都不帶喘氣的嗎?

這就是雷厲風行?真是見鬼啊。

……

胡輕侯斜眼掃簫笑,道:“哪有這麽多核心。”

秦政風與一群法家子弟官員緊張地看著腳尖,沒想到到了京城之後竟然立刻可以見到皇帝陛下。

秦政風心中竟然只有一個念頭,好像胡輕侯也不是多麽魁梧啊,還不如自己呢,為何能夠縱橫沙場,難道真有妖法?

簫笑堅決道:“憲法與細則有很大差距的,明確了核心,對定憲法也有偌大幫助的。”

胡輕侯想了想,道:“那我就說三個核心。”

“其一,法律必須明斷是非,萬萬不可和稀泥。”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是在縱然犯罪,就是在幫罪犯,就是在褻(瀆)律法。”

她看著一群法家子弟,道:“若是百姓以為心中占著理,前來告狀,不想朝廷和稀泥,這是在摧毀百姓心中律法的尊嚴,這是在告訴罪犯犯法毫無代價。”

“這天下怎麽可能還有法制?朝廷怎麽推行法制?”

胡輕侯冷冷地道:“法制不是公文中吹出來的,是一個個與老百姓有關的小案件堆砌出來的。”

簫笑用力點頭。

秦政風和一群法家子弟也點頭,很附和法家嚴刑峻法的原則,和稀泥那是儒家的套路。

胡輕侯繼續道:“其二,律法細則必須清楚明了,可執行,可衡量。”

“法則也好,判定也好,依據也好,量刑也好,都必須清清楚楚,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看懂,能夠執行,且不會有不同結果。”

“若是同一個罪名,不同的人判決有不同的結果,那這就不是法治而是人治,這律法直接扔掉算了。”

簫笑用心記下。

胡輕侯道:“其三,律法必須堅持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好心必須有好報,做壞事必須受到嚴懲,任何狡辯都不行,一個人更不能因為做了壞事得到了好處。”

“不如此,律法只會模糊和失效。”

胡輕侯是法盲,對此卻堅定不移。

想想碰瓷,好心扶起人卻被訛詐,訛詐的人只是罵幾句就沒事了,好心人卻要承擔經濟、精神、名譽損失。

好心沒好報,做壞事能夠得到好處,誰還會做好事?

簫笑記下,然後皺眉,盯著胡輕侯不放。

胡輕侯示意只管開口。

簫笑擠眉弄眼,道:“老大以前不就是只做壞事,還得了好處。”

胡輕侯笑了:“所以,朕要過橋抽板啊。”

秦政風等人盯著簫笑,佩服極了,敢當眾嘲笑皇帝陛下,這是有幾個腦袋啊。

……

荊州。

姬梓涵優雅地靠在軟塌上,衣衫貼在纖細柔軟的腰肢上,顯示出驚人的輪廓。

她淺淺地抿著酒水,輕輕問道:“今年就沒有冰淇淋了嗎?”

一個貴女搖頭道:“不知道,聽說有人去質問楊休了,冰淇淋又不是什麽軍國利器,為何要禁止冰淇淋入境?”

另一個貴女不滿地道:“哪怕是在江東也能吃到冰淇淋的,到了荊州卻沒有冰淇淋了,這荊州是比江東還不如嗎?”

又是一個貴女對楊休充滿了不屑一顧,道:“聽說楊休怕胡輕侯的人借著冰淇淋混入荊州,刺探荊州軍事、地理。”

“依我說,胡輕侯還需要刺探嗎?這荊州的山山水水早就天下皆知了。”

姬梓涵緩緩點頭,道:“是啊,荊州的山川地理在洛陽都有記錄,怎麽可能還需要刺探。”

黃朝也好,銅馬朝也好,漢朝也好,秦朝也好,這山川還是那山川,這大河還是那大河,何時有過一絲變化,胡輕侯怎麽可能還需要派人刺探消息?

姬梓涵淡淡地道:“楊休這次是辦差了。”

幾個貴女點頭,對楊休殊無敬意。

大家都是門閥子弟,楊休的年紀比她們還小,她們有什麽好尊敬的?

幾個仆役端著盤子進來,領頭的仆役恭敬地道:“小姐,大公子得知小姐會客,特意叮囑廚房送來冰鎮紅豆湯。”

姬梓涵微笑點頭。

又有幾個仆役進來,將磨盤大的冰塊安置在屋子四角。

領頭的仆役道:“老爺知道小姐會客,唯恐今日天熱,壞了諸位的心情,特意下令送來冰塊為諸位解熱。”

一群丫鬟站在偌大的冰塊之後,輕輕搖晃扇子,涼風環繞著整個房間。

又有幾個仆役端著酒菜進來,道:“這蜜藕是二公子送來的,藕裏填著糯米,有些甜,用來解酒最好不過了。”

又有仆役拿著水果進來,道:“這些水果是三公子送來的,雖然沒有洛陽的大和甜,但是勝在多汁,也算別有風味。”

幾個貴女羨慕地看著姬梓涵,一個貴女道:“梓涵,你爹爹和哥哥們對你真好。”

另一個貴女道:“我的幾個哥哥從來都沒把我放在眼裏,更不用說記得我在會客了。”

又是一個貴女羨慕道:“要是我有三個疼愛我的哥哥就好了。”

一碗冰鎮紅豆湯什麽都不是,但是這份心就不同了,門閥世家的公子們只會將妹妹們當做聯姻的工具,誰會記得噓寒問暖了?

更不會記得在妹妹會客的時候送上一碗紅豆湯。

姬梓涵得意地道:“那可是我的爹爹和哥哥啊,疼我是應該的。”

三個哥哥自小就疼愛她,若不是有其餘貴女做對比,她都不覺得有什麽特殊。

一個貴女笑道:“梓涵是命好,不僅有疼愛他的爹爹哥哥,還有一個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未婚夫。”

姬梓涵得意微笑,道:“哪有什麽英俊瀟灑,不過爾爾罷了。”

她嘴裏說著,心裏卻甜蜜無比。

她的未婚夫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她從小就深深地愛上了他。

姬梓涵暗暗嘆息,若不是這幾年東奔西走,不曾有一日安寧,她其實早就該與未婚夫完婚了,說不定孩子都兩三歲了。

一個貴女看出了姬梓涵的心思,笑道:“荊州安穩,可以安家。梓涵的大喜之日想必也不遠了。”

姬梓涵滿臉通紅,輕輕啐了一聲,心裏其實歡喜極了。

“劉郎……”姬梓涵心中想著未婚夫劉子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一個貴女笑道:“聽說劉……”

她看了一眼姬梓涵,拖長了聲音道:“聽說你的劉郎最近在給你爹當護衛呢。”

其餘幾個貴女也點頭道:“是啊,我也聽說了。”

“聽說劉子光為了討好未來的丈人,成了他的護衛頭頭。”

一群貴女笑著,姬梓涵任由其餘人取笑,劉家雖然在錢財地位上差了姬家一些,但是劉家也是讀四書五經的清白人家,她家又不差錢,還在意劉家有沒有錢嗎?

再說劉子光給她的父親當護衛,不就是為了能夠多接近她嗎?

姬梓涵心中甜蜜,嘴角蕩漾著笑容,淡淡地道:“年輕人多接受些磨煉也是好的。”

一群貴女嬉笑,她的心卻滿是柔情蜜意,期待著劉郎早些與她相見。

每日那見面的短短一炷香時間,幾乎照亮了她的世界。

可是這日直到晚間,劉子光依然不曾來見姬梓涵。

姬梓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今日劉郎不曾來見她,是出了意外嗎?

想來不該。

荊州平靜,父親每日就在附近逛逛,也不曾聽說家中有什麽緊急消息,何來意外?

姬梓涵翻了個身,那麽,是劉郎被父親喚住了,t討論大事?

姬梓涵的心怦怦跳,什麽大事?難道是……

她的臉瞬間火燙。

就這麽一夜胡思亂想,到了天明。

“嘭!”姬梓涵的小院子的門被踢開,十幾個護衛走了進來。

姬梓涵的丫鬟大怒,喝道:“大膽!不禁允許擅闖後院,立刻打死了!”

十幾個護衛大聲狂笑,絲毫不曾將那丫鬟看在眼中。

姬梓涵走出房間,厲聲喝道:“放肆!”

十幾個護衛笑得更加大聲了,一個護衛指著姬梓涵道:“這個蠢貨竟然還以為她依舊是大小姐呢。”

十幾個護衛大聲狂笑,前俯後仰。

姬梓涵臉色鐵青,這輩子沒有受過這種羞辱,哪怕當年在真定縣的農莊中,哪怕一路輾轉從洛陽逃到了江東,從江東逃到了荊州,她也沒有被任何低賤的仆役無禮輕視過。

姬梓涵手都在顫抖,又一次厲聲呵斥道:“放肆!”

十幾個護衛大笑,許久,才有一個護衛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大聲道:“現在這已經不是姬府了,這裏是劉府!你們立刻滾出去!”

另一個護衛呵斥道:“什麽都不許拿,這裏的所有東西都是我們劉大哥的!你們立刻滾出去!”

姬梓涵陡然靈光一閃,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顫抖著道:“你們……造反……”

十幾個護衛大笑:“造反?我們怎麽敢?只是這姬府以後改姓劉了,哈哈哈!”

姬梓涵大聲道:“我爹爹呢?我哥哥呢?劉郎呢?”

她驚恐地看四周,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賊人猶且派了十幾個人抓她,那麽她的爹爹,哥哥,劉郎一定會有面對更多的賊人。

會不會遭遇……

姬梓涵心中發抖,怪不得昨日劉郎不曾來見她!原來這些賊人昨日就動手了!

姬梓涵渾身發抖,眼中都是淚水,喃喃地道:“爹爹……哥哥……劉郎……”

想到疼愛她的爹爹哥哥們被賊人殺了,想到劉郎英俊瀟灑,才華橫溢,一定會擋在爹爹哥哥們的面前,也被賊人一刀殺了。

姬梓涵腳下一軟,緩緩倒地。

十幾個護衛笑得更大聲了:“劉郎?劉郎?”

一個護衛止住笑,拿出刀子,厲聲喝道:“若是再不走,就殺了你們!”

有護衛眼饞地看著姬梓涵纖細苗條的腰肢,以及豐滿的胸部,轉頭看其餘護衛。

其餘護衛呵斥道:“劉大哥千叮嚀,萬囑咐,你沒有聽見?”

那色狼護衛立刻打了個寒顫,狠狠咽了幾口口水,大聲道:“立刻滾!不然殺了你們!”

幾個丫鬟攙扶著姬梓涵,倉皇地逃出了院子。

姬梓涵猶自道:“爹爹……哥哥……劉郎……”

她奮力掙脫幾個丫鬟,猛然向主宅方向跑去。

幾個丫鬟急忙追趕:“小姐,小姐!不要!”

十幾個護衛冷笑著,不緊不慢地追著。

姬梓涵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到了大堂,沒有見到大堂外有屍體或者血跡,一顆心竟然跳得更厲害了,唯恐進了大堂就看到一地的屍體。

她奮力沖進了大堂,叫道:“爹爹!哥哥!劉郎!”

大堂中,幾十個護衛恭恭敬敬地立著,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傲然坐在大堂正中,身上的王者氣息四溢。

姬梓涵歡喜地看著那英俊男子,叫道:“劉郎!”

劉郎沒事!劉郎沒事!劉郎沒事!

姬梓涵的心歡喜得要爆炸。

那英俊男子正是姬梓涵的未婚夫劉子光。

劉子光見了姬梓涵,眼中精光四射,嘴角微微翹起,冷笑道:“姬梓涵。”

姬梓涵正要跑過去撲進情郎的懷中,見到劉子光臉上那從未見過的神情,以及那冰冷的聲音,陡然一怔。

她轉頭環顧四周,幾十個護衛規規矩矩地站在兩側,絲毫不敢露出一絲異樣。

姬梓涵怔怔地看著如王者般坐在案幾後的劉子光,縱然她再滿心愛情,此刻也發現了端倪。

她慢慢地道:“你就是他們嘴中的劉……劉……劉……”

十幾個追著姬梓涵的護衛進了大堂,恭敬地向劉子光行禮,道:“劉大哥。”

姬梓涵身體一晃,不敢置信地看著劉子光。

劉子光傲然迎著姬梓涵的目光,微笑道:“就是我,奪取了姬家的產業。”

姬梓涵一陣天旋地轉,極力站穩,尖銳地叫道:“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我爹爹很看重你!我哥哥們都對你很好!”

“我是你的未婚妻!”

“你為何要奪取我家的產業!”

“你為何要殺了我爹爹、哥哥!”

劉子光放聲大笑,充滿愉悅的笑聲在大堂中回蕩。

他盯著姬梓涵,道:“首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你爹爹、哥哥們都沒有死。”

“我沒有傷害他們一根毫毛。”

劉子光冷冷地道:“我劉子光豈是殺戮故人的狼心狗肺之輩?你爹爹,你三個哥哥們,還有你,劉某都會毫發無傷地任由你們離開。”

他盯著姬梓涵,淡淡地道:“我不會(沾)染你一根手指,也不會沾(染)這府裏的女眷一根手指。”

大堂內幾十個護衛崇拜地看著劉子光,叫道:“劉大哥仁義啊!”“劉大哥是英雄豪傑啊!”

姬梓涵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她只想問個清楚,大聲道:“我爹爹和哥哥們都很看重你,你為何要背叛我家,為何要奪我家產業,你與我家有什麽仇?”

姬梓涵一瞬間想到了真相,失聲道:“難道我爹爹和哥哥們殺了你父母,奪了你家產業?”

“難道你不姓劉,其實與我家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難道我爹爹明著重視你,其實看不起你,逼迫你退婚,你因此懷恨在心?”

姬梓涵心中一片混亂,只覺若是如此,劉子光對姬家的背叛雖然依然不可原諒,但是至少可以理解。

她心中猶自帶著一絲甜蜜,劉郎因為失去了她而瘋狂保護姬家,這是為了偉大的愛情啊!

劉子光大笑:“胡說什麽!”

他笑著道:“哪有這麽多血海深仇,哪有這麽多隱藏生世?”

劉子光站起身,負手而立,傲然道:“我劉子光堂堂七尺男兒,才華橫溢,為何不能出人頭地?”

“我劉子光於亂世之中幾次從賊人中殺進殺出,文武雙全,為何只是一個護衛頭目?”

“你姬家仗著祖宗福澤,明明全家都是飯桶,為何卻能擁有偌大的財產,榮華富貴?”

“我劉子光大好男兒,舉世無雙,心懷天下,為何要靠著女人之手才能一展所長?”

劉子光眼中精光四射,傲然道:“這姬府護衛之中明明有悍勇不畏死的猛將,有忠義無雙的勇士,有熱血赤誠的豪傑……”

“……姬家卻不懂得運用,千裏馬駢死槽間。”

劉子光厲聲道:“我劉子光怎麽可以任由英雄豪傑受此糟踐?”

他仰天怒吼:“我劉子光要憑借自己的手,帶領兄弟們在這亂世闖出一片名號,征服天下!”

大堂內幾十個護衛一齊大叫:“跟隨劉大哥征服天下!”

有護衛一臉的淚水:“能夠跟著劉大哥征服天下,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

有護衛崇拜地看著劉子光,熱淚縱橫:“天不生劉子光,萬古如長夜!”

劉子光仰天大笑:“這是屬於我的時代!”

一群護衛大叫:“劉大哥的時代!”

劉子光傲然看著姬梓涵,姬家看得起他又如何,他豈是吃軟飯之人?

他利用姬家的愚蠢,收攏姬家所有護衛的心,忠於一舉驅逐了姬家的人,奪取了姬家的產業。

以後,他憑借這一份基業招兵買馬,這天下誰能夠阻止他稱王稱帝?

劉子光絲毫沒有將楊休、劉寵、胡輕侯等人放在眼中。

楊休不過是一個小屁孩,算老幾?

劉寵不過是塚中枯骨,算老幾?

胡輕侯不過是一個女子,算老幾?

劉子光傲然笑著,他不是魯莽之輩,他對整個人生是有詳盡的計劃的。

今日,他奪取了姬家的產業,卻不曾殺了姬家男丁,不曾奸(汙)姬家女子,不曾放火燒了宅院。

如此仁義善良,這荊州其餘的門閥難道還會厭惡他排斥他?

姬家與其他門閥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縱然有,也是狐朋狗友,酒肉之交。

只要他不下殺手,其餘門閥怎麽會為了姬家報仇?姬家都活著,也不曾受辱,其餘門閥連報仇的理由都沒有吧。

劉子光燦爛地笑著。

城外的集體農莊中,有一個農莊管t事是他的老鄉,曾經在一個私塾念過書。

當日這老鄉能夠做集體農莊的管事,也是靠他給了老鄉一些錢銀,那老鄉這才有錢請其他人吃酒,拉攏了縣衙的官吏,選了老鄉做農莊管事。

如此大恩大德,那老鄉敢不償還?

他對老鄉有什麽要求,那老鄉決不能有一個字的反對,不然就不是人!

那老鄉必須為他生,為他死!

劉子光已經想好了,他今日取了姬家的財產,立刻通過老鄉的關系送錢到縣衙,然後用縣衙的關系送錢到府衙,而後就在縣裏謀取七八個農莊管事的職務給對他忠心耿耿的護衛們。

他自己則謀取一個縣尉的職務。

不用三個月,他的勢力就會深入集體農莊以及全縣各地,屆時他再通過府衙的關系送錢給弘農楊氏,謀取太守的職務。

然後,他覆制奪取縣裏權力的過程,奪取了府衙的權力。

劉子光眼中精光四射,豪情壯志填充了胸懷。

當他掌握了一個郡,就能見到楊休了。

楊休作為一個孩童,一定是自幼沒有人疼愛他,沒有人送他小玩意兒。

劉子光會制作幾個稭稈編制的蛐蛐兒、鳥雀什麽的送給楊休,楊休一定會感動地認他做大哥,將荊州的權力盡數交給他。

若是楊休不識相,他就結識弘農楊氏的貴女們,獲取她們的芳心和身體,然後走通了楊彪的道路,與楊彪情同父子。

再然後,悄悄的,暴露痕跡的殺了楊休,嫁禍給他人。

劉子光微笑著,他會為楊休“報仇”,殺了“賊人”全家,然後跪在楊彪腳下哭泣:“父親沒了阿休,還有我啊。”

有弘農楊氏全族的支持,楊彪除了認他為義子,將荊州托付在他的手中,還能如何?

劉子光微笑著,再然後,就是奪取益州,消滅黃國了。

美好的世界等著他!

屬於他的時代等著他!

他劉子光就是不靠女色,不吃軟飯,以仁義打天下的蓋世英雄!

他劉子光就是這個時代的勵志偶像!

劉子光心中滿是自豪、自信、得意,看了一眼軟倒在地的姬梓涵,冷冷地道:“來人,將她們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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