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是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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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是泥土！
胡輕侯只會改進機器, 對怎麽編織羊毛衫完全不懂，黃瑛都和張合等人更是對怎麽編織羊毛衫目瞪口呆，問了許久，討論了許久, 終於決定將“羊毛布”作為衣衫的夾層。
銅馬朝有錢人的冬衣內層是絲絮, 窮人的冬衣內層是蘆花, 在滿滿的毫不保暖的蘆花中塞入一層厚厚的羊毛布後, 隨便縫上幾道線就能將羊毛布固定在夾層內了。
黃瑛都穿了羊毛布冬衣活動了幾次，天氣不夠寒冷, 是不是溫暖完全不知道, 但怎麽看都比僅有蘆花夾層保暖。
黃瑛都道：“傳令，各軍就用羊毛布做夾層。”
某支隊伍的營地中, 一群士卒驚喜地看著眼前的羊毛布，在胡輕侯眼中只比毛線衣稍微緊密了一些, 與21世紀的羊毛衫根本無法相比的羊毛布在士卒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一個士卒小心地摩挲著羊毛布, 柔軟的羊毛的觸感讓他震驚極了，顫抖著道：“這就是門閥老爺們用的羊毛嗎？”
這輩子沒有接觸過如此溫暖、柔軟、滑膩，毫不刺激皮膚的布料, 原來門閥老爺一直用著這麽舒服的面料啊。
另一個士卒大聲呵斥道：“胡說！門閥老爺怎麽可能用羊毛？老子以前是門閥老爺家的仆役，從來沒有見過門閥老爺穿這麽好的衣衫！”
又是一個士卒大聲叫道：“門閥老爺家只有兔毛圍脖，羊毛毯子，何時有羊毛衣衫了？”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沒進過門閥老爺的家, 還沒見過門閥老爺的衣衫了？什麽時候見到或者聽說門閥老爺有羊毛衣衫了？
一個士卒的聲音中滿是不敢置信：“我們也配用羊毛嗎？”
能夠吃飽飯已經是天堂了，怎麽都沒有想到還能穿上這麽華麗的衣衫, 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福報啊。
一群士卒瞬間惶恐了，捧著手裏的羊毛布如捧著灼熱的碳火。
一個頭戴黃巾的士卒大聲叫道：“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只要跟著陛下，我們所有人都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他得意又自豪地看著周圍的袍澤，世上唯有胡教主好，只要跟著胡教主，所有人都會過上比門閥老爺還要幸福的生活。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只覺換了一個皇帝真是好，以前的皇帝就是一坨狗屎。
朱靈大聲叫著：“都聽好了，羊毛布要塞在冬衣的夾層裏……先把蘆花都取出來，然後塞一半進去，整理平整……再塞入羊毛布……然後再塞剩下的蘆花……”
“……最後，就在原地等著，有人會過來縫衣服！”
朱靈看著一群士卒小心翼翼地塞著羊毛布，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楚。
羊毛布還在大量生產，預定是每一個冀州人都能有一件，但本部兵馬優先得到了，說明他要帶著這一群士卒作為先鋒在寒冷的冬日殺入幽州。
這些滿懷歡喜的士卒能夠有多少人活著回來？
朱靈唯有嘆氣，將軍馬上死，壯士十年歸，這就是當兵的命運。
軍中，十幾個婦人飛快地穿針引線，上下左右縫了數道將羊毛布緊固在麻衣上，隨手扔給一個士卒道：“用力抖一下衣衫，若是羊毛布不曾滑落就固定住了。”
那士卒小心翼翼地接過麻衣，想要用力抖，卻又舍不得，唯恐將寶貴的羊毛布抖壞了。
一個婦人劈手搶過麻衣，用力抖，沒見羊毛布滑落，這才滿意地走向下一個塞好了羊毛布的士卒。
一個士卒小心試穿“新冬衣”，也不知道是天氣不夠冷，還是這輩子沒有穿過這麽昂貴的衣衫，只覺從頭暖到腳，額頭竟然還見了汗水。
他樂呵呵地道：“我也有好衣衫了。”
另一個士卒猶猶豫豫地，問朱靈道：“將軍，這衣衫我是不是可以送回集體農莊給我娘子穿？我身體好，扛得住凍。”
好幾個士卒附和著：“是啊，我想把這衣衫給我兒子！”“我爹娘一輩子沒有穿過這麽貴的衣衫，我想給他們。”
朱靈大聲道：“不用擔心，今年冬天冀州每一個人都有一件羊毛布冬衣，明年兗州、並州、兗州、豫州、徐州、司隸所有人都會有一件！”
“陛下不會讓一個我朝百姓凍死餓死！”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深信不疑。
一個士卒大聲道：“那就好！”
另一個士卒笑著：“我爹爹也有羊毛衣衫了！”
又是一個士卒叫著：“我就知道陛下不會忘記我們普通百姓的！”
別的官老爺說的話都是放屁，一個字都不能信，但是本朝朝廷可靠極了，官老爺說集體農莊人人有飯吃，就人人有飯吃，說人人有衣服穿，就人人有衣服穿，絕不帶一絲忽悠和敷衍。
朱靈看著一群為家人有羊毛衣衫穿而放心的士卒，舉起手臂，大聲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無數士卒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叫聲中沒有那悲傷絕望和決絕，卻有幸福和自豪。
另一支軍隊中，幾個將領臉色不怎麽好看。
一個將領埋怨道：“陛下為何要不許我的子女當官？我為陛下流血犧牲，讓我的子女當個官有什麽錯了？這天下就是我等打下來的！”
另一個將領悲傷又憤怒，道：“若是我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不能當官，我為什麽還要拿命去拼？”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推恩令多完美啊，竟然被陛下否決了，簡直是令無數人寒心。
一個將領大聲道：“陛下這是過河拆橋，她變了！再也不是與我們同甘共苦的陛下了！”
“噗！”那個將領被史思明打飛了出去。
一群將領驚愕地看著史思明，史思明厲聲道：“你們為陛下拼命，陛下沒有賞賜你們榮華富貴嗎？”
“若不是陛下論功行賞，你們現在能穿著鎧甲，每頓飯有肉吃嗎？”
“若不是陛下記得你們的功勞，你們現在能夠成為將領，能夠享受榮華富貴嗎？”
史思明厲聲罵著：“一群吃飯都吃飽的泥腿子，若不是陛下記得你們拿命去拼，你們能有現在？你們早就凍死餓死了。”
她厲聲呵斥著：“一群狗一樣的東西！明明拿了好處，全家榮華富貴了，還在想著做了一件事就永遠拿好處，誰忒麽的給你臉了！”
“一群賤人！”
“你們以前是不是用‘我給你吃過一口野菜饅頭’做借口，然後天天到別人家裏吃饢餅？”
“一群狗東西！”
史思明惡狠狠地看著一群不敢出聲的將領，厲聲道：“自己去領二十軍棍，若是還有下次，本將就砍下你們這些王八蛋的腦袋！”
一群將領規規矩矩地去挨打，走出老遠，再也見不到史思明了，這才有將領低聲嘀咕：“真倒黴，遇到了史將軍。”
一群將領唉聲嘆氣，誰不知道史將軍對陛下忠心耿耿，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一個將領警告道：“都老實些，史將軍真的會殺人的。”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在史思明手下當兵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軍中消息流傳得極快，黃瑛都很快就知道了史思t明懲罰了幾個對胡輕侯駁回推恩令不滿的將領，大聲叫喊：“史思明是個看得清是非的。”
張合和朱靈點頭，史思明到底是門閥世家的貴女，說話有一套，一張嘴也毒，理所當然趾高氣昂的罵人狗東西。
黃瑛都不在意史思明身上還有一絲門閥貴女的“詞語”，誰能徹底擺脫自幼養成的習慣？
何況罵人“狗東西”算什麽門閥貴女的詞語？誰不罵人狗東西了？這只是一個人憤怒後的正常詞語。
黃瑛都想了想，道：“召集本部所有將領，就按照史思明的言詞大罵一通，誰若是腦子進水，就去集體農莊種地，若是還不清醒，本將網開一面，留他一條小命去挖礦吧。”
張合和朱靈點頭，軍中多是粗人，好聲好氣講理有個P用，惡狠狠地罵一通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張合又道：“細作匯報，劉虞有些動靜，正在征集士卒，調集糧草，也有向北面燕山驅趕百姓的跡象。”
黃瑛都皺眉，不怕劉虞開打，就怕劉虞逃跑，進了燕山就不那麽好處理了。
張合繼續道：“劉表正在向涿郡靠攏，一時還不清楚是要準備與我軍開戰，還是兩劉內訌了。”
細作的級別不夠，只能發現軍隊和糧草調動跡象，不知道更深刻的內情。
黃瑛都腦海中浮現出幽州山河地理，劉虞進攻冀州的可能道路和方式早已在沙盤中推演了千百遍，任何方式都不可能殺入冀州。
她冷笑道：“若是兩劉相爭，那我們真是撿了大便宜了。”
張合、朱靈點頭，卻也不抱什麽幻想，劉虞都要跑了，還內訌什麽。
黃瑛都下令道：“朱靈，你帶領兩千人即刻啟程切斷幽州的退路。”
“我軍主力一萬餘人十日後進攻幽州。”
……
幽州涿郡南部。
一群壯丁臉色慘白，右腳和右手上捆著麻繩，被士卒驅趕著向前走。
一個士卒大聲叫著：“誰敢逃跑，立刻殺了！”
一群壯丁埋頭踉蹌走路，腳上和手上的麻繩令他們畏懼到了極點。
一個壯丁顫抖著問道：“兵老爺，逆賊已經殺過來了嗎？”
一群壯丁瞬間死死盯著那個士卒。
一個士卒大聲笑道：“胡說什麽？逆賊胡輕侯怎麽敢進攻我幽州？我幽州有幽州牧、冀州牧兩個州牧在，逆賊胡輕侯也敢進攻我幽州？”
他大聲笑著：“莫要胡說八道！”
那壯丁絲毫不信，道：“若不是逆賊殺過來了，你為何要……”他舉起右手，麻繩勒得手腕血紅。
那士卒鄙夷地看著一群壯丁，大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們要跑！”
他指著遠處一支同樣的新兵隊伍，大聲道：“看，那些人手上腳上有麻繩嗎？就你們村的人不老實，不捆了你們，誰忒麽的有力氣到處抓你們！”
州牧府衙。
閻柔道：“州牧，已經征集了十萬大軍，幽州百姓盡知將要與逆賊胡輕侯決一死戰。”
劉虞緩緩點頭，幽州人口少，但是只要用盡了全力，十萬大軍難道還抽調不出來？當年若不是公孫瓚死在了冀州，他差點就打算征調十萬大軍與公孫瓚廝殺了。
閻柔繼續道：“鮮於輔和鮮於銀已經驅趕了廣陽郡和漁陽郡百姓入燕山。”
閻柔帶著一絲驚訝，道：“百姓極其配合，稍一說明，自發向燕山而去，不少人大聲呼喊要誓死跟隨劉幽州。”
完全沒有說謊，幽州北面幾個郡縣的百姓聽說劉虞下令所有人去燕山，踴躍極了，滿臉歡笑，完全不需要衙役士卒催促。
這些百姓的熱情與涿郡南部那些縣城征兵必須用捆相比，簡直不是一個世界。
閻柔抱拳行禮：“州牧多年教化之功，百姓深記於心啊，危難之際才顯出拳拳之意。”
劉虞捋須微笑，看來多年來精力造謠破壞胡輕侯的形象，封鎖胡輕侯集體農莊的消息還是很有功效的。
“五十萬人！老夫要五十萬人入燕山！”劉虞微笑著，一切比他計劃的要順利了百倍，只要拋棄了老弱病殘，五十萬青壯百姓足夠他在草原稱王稱霸了。
閻柔繼續道：“劉表正在四處奔走……”
劉虞冷笑，劉表真是會裝啊，由得他了，這幽州誰想要就給誰。
涿郡南部方城縣。
劉表站在泥土高墻之上，俯視方城縣內數千百姓，大聲道：“逆賊胡妖女的數萬大軍已經在易縣聚集，距離此地不過百裏，隨時都會殺過來。”
“若是我等不能齊心協力守衛幽州，幽州百萬百姓將死於胡妖女屠刀之下！”
數千方城縣百姓中有人大聲鼓噪：“決不能讓胡妖女殺過來！”
有人振臂高呼：“拿起刀劍，跟隨劉冀州殺了胡妖女！”
有人淚流滿面，大聲叫著：“我們不能退，我們的背後就是我們的父母妻兒！”
數千方城縣百姓交頭接耳，神情惶恐，卻沒有幾個人願意站出來加入劉表的大軍。
一個方城少年大步而出，大聲道：“胡妖女弒君！胡妖女屠城！胡妖女吸收人的陽氣！胡妖女禍害天下百姓！”
“凡是我銅馬朝男兒，拿起刀劍，與胡妖女決一死戰！”
一群方城百姓看著熱血少年，自古以來少年最容易忽悠，想要忽悠成年人就有些難了，憑什麽賊人殺過來卻看不到有幾百套房子的官老爺的兒子帶頭殺賊？
那熱血少年不可思議地看著一群鄉親父老，大聲道：“胡妖女的大軍都要殺過來了，你們還不反抗，等著被胡妖女砍下頭嗎？”
一個中年男子怯怯地叫道：“我們知道胡妖女會殺掉我們，會吸收我們的陽氣，可是，胡妖女很厲害的，我們打不過胡妖女的。”
好些方城縣百姓附和，方城縣距離冀州最北面的易縣不過百裏，怎麽會不知道冀州的厲害？
公孫瓚已經是猛男中的猛男了，率領白馬義從打遍胡人無敵手，結果分分鐘就在冀州全軍覆沒了。
冀州軍這麽猛，幽州百姓怎麽可能與冀州軍作戰？
另一個方城縣婦人大聲道：“胡妖女厲害，我麽不如逃走吧，向北去燕山，胡妖女肯定追不上我們的。”
無數方城縣百姓大聲讚同，亂世之中，百姓何苦與軍隊廝殺？逃到山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些方城縣百姓眼神中帶著狡黠與智慧，胡輕侯是妖女，吸收陽氣，屠城，都沒錯，可是胡輕侯麾下老百姓有六個野菜饅頭吃啊。
只要先逃到了山裏，躲過了胡輕侯的屠城的風頭，然後再投降，豈不是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一群方城縣百姓平靜溫和地看著劉表和一群熱血少年或者托兒上躥下跳，被銅馬朝的老劉家禍害了許久了，想要我等繼續為了老劉家送死，門都沒有。
劉表看著無動於衷的百姓們，心中的怒火幾乎無法控制。
他為了幽州百姓擋住刀琰，有大恩於幽州百姓，為何幽州百姓沒有因為他的仁德而願意為他效死？
劉表看著一群冷靜的百姓，仿佛聽到了一群百姓輕蔑不屑的笑聲。
他平靜地環顧四周，從此再也不信什麽仁義。
劉表慢慢舉起了手臂，四周數千士卒立刻舉起了刀劍。
無數方城縣百姓驚慌失措，擠成了一團。
劉表大聲道：“為了我幽州的百姓不受胡輕侯屠戮，我劉表將帶領所有人與胡輕侯廝殺到最後一刻！”
一群方城縣百姓急忙大聲歡呼：“青天大老爺啊！”
劉表繼續大聲道：“所有幽州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盡數征入軍中，若有反抗就是從賊，全家盡數殺了！”
一群方城縣百姓淒厲嚎哭，可看著身邊數千士卒，卻沒有一個人敢反抗。
幾個方城縣熱血少年大聲叫著：“好！做得好！誰不肯為銅馬朝效死誰就是胡妖女的細作，全家盡數殺了！”
戲志才看著劉表的士卒對方城縣的百姓拳打腳踢，編隊列陣，對劉表道：“幽州不可守。”
劉表聽著這句爛透了的言語，苦澀無比，百姓麻木不仁，不願意為了銅馬朝，為了正義與胡輕侯廝殺的情況，他怎麽又遇上了？
他淡淡地道：“驅趕所有百姓去燕山。”
戲志才輕輕點頭，劉表能夠知錯就改，還算不錯。
一個潁川士人匆匆趕到，低聲對劉表道：“景升，冀州軍朱靈部已經殺入廣陽郡。”
劉表臉色鐵青，這麽快就動手了？
……
朱靈殺入廣陽郡後立刻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煩，一道道熟悉到了極點的泥土高墻擋住了去路。
他看著如長城般橫貫東西的泥土高墻，深深被一看就會，誰都能學的泥土高墻氣到了。
這些幽州人根本不敢作戰，t泥土高墻上根本看不到人，挖這麽多泥土高墻幹什麽？挖泥土高墻不花力氣嗎？
朱靈看著兩三丈高的泥土高墻，唯有下令道：“弓（弩）手戒備，其餘人跟我上！”
一群士卒跟著朱靈艱難攀爬泥土高墻，不時有士卒從陡峭的泥土坡上滑落坡底，然後咒罵著再次攀爬。
朱靈氣喘籲籲終於上了坡頂，眺望四周，果然看到了更多的泥土高墻。
他仔細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群該死的幽州人為何沒有在泥土高墻中留下通道？難道他們就完全沒有想過向南通行嗎？
“一定可以繞過泥土高墻的，不可能到處都是泥土高墻！幽州人自己也要走路的！”
但看著到處都是毫無通道的泥土高墻，以及遠處根本不見一個人的縣城，誰能想到自己被堵住了空城外？這細作的匯報還是太粗糙了！
朱靈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確定自己飛速突破廣陽郡，繞到劉虞背後，擋住劉虞進入燕山的計劃多半破產了。
他慢慢地道：“來人，向黃瑛都將軍求援……”
身為將領真是恥於說出“求援”二字啊，可是現在不求援就會誤了大事。
就在距離朱靈部士卒北面四五十裏的一道泥土高墻前，一群百姓看著最後一個人通過了泥土高墻，立刻開始填埋泥土高墻的缺口。
一個幽州百姓大聲叫著：“動作快點！絕對不能給冀州人留下通道！”
一群幽州百姓大聲應著，雙臂入風車般旋轉，堵住了通道，冀州軍的馬車、發石車、糧草等等就過不來，必須浪費大量的時間開挖通道。
一個幽州百姓一邊費力挖土，一邊大聲笑道：“我就不信冀州軍士卒帶著鏟子！”
想到一群冀州軍士卒用手挖泥土高墻的狼狽模樣，好些幽州百姓興奮又得意地咧嘴大笑。
另一群幽州百姓奮力向泥土高墻潑水，只要一夜北風呼嘯，這沾了水的泥土高墻就會堅硬無比，想要用手去挖，挖斷了手指甲都挖不了多少。
更遠處，一群幽州百姓扶老攜幼，努力向北面前進。
有百姓大聲叫著：“等胡妖女屠城的風頭過去了，我們就下山回到家鄉。”
另一個百姓叫著：“不要帶家具，回來後還是我們的。帶不走的糧食都埋了，回來後再挖出來！”
一群百姓對不帶破爛家具毫無抵觸，雖然破爛家具也是自己的金貴東西，但是反正以後還會回來，沒必要辛苦扛著破爛家具逃難。
可不帶糧食就不那麽樂意了，怎麽可以不帶糧食？
有百姓堅決要把全家六口人三百斤糧食盡數帶上，今年運氣好，地主老爺都跑了，官府也沒空收賦稅，一家六口人前所未有的有了三百斤糧食留存，怎麽可能不帶？
一個百姓大聲叫著：“孩子背二十斤，我背一百斤，其餘人分一分，一粒麥子都不能浪費了！”
一家人用力點頭，除了新收割的麥子，還有不少野菜饅頭，全都要帶上，浪費糧食要遭雷劈的。
……
易縣。
黃瑛都接到朱靈要求緊急提供鐵鏟和拖拉機的軍報，呆了半晌，臉色慘白，喃喃地道：“泥土高墻……”
張合眼中含著淚水，道：“泥土高墻……”
冀州軍怎麽會不知道幽州有泥土高墻？冀州軍上上下下根本沒把泥土高墻看在眼中。
有蹶張（弩），有發石車，誰會打不下泥土高墻？無非是多花些時間而已。
但朱靈的匯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攻克泥土高墻容易，大軍帶著輜重想要快速通過泥土高墻卻不容易！
黃瑛都眼神兇狠：“所以，朱靈能夠一日前進多少裏，不在於幽州有多少士卒，而在於挖開泥土高墻需要多久？”
張合緩緩點頭，這次幽州之戰就是這麽狗屎！幸好不是他執行突進包圍的任務，不然這次丟臉丟大了。
黃瑛都死死地盯著屋頂，這輩子沒想到一支軍隊的求援物品不是糧食，不是武器，不是士卒，而是鏟子和拖拉機。這個世界是不是瘋了？
她厲聲道：“張合！本將命令你率一千人作為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張合大聲應了，立刻下令本部兵馬開始收集鐵鏟木鏟：“所有人必須做到人手一把鏟子！”
“可以忘記帶長矛，絕對不能忘記帶鏟子！”
“把集體農莊的拖拉機統統帶走！”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悲傷無比，還以為穿了紙甲後刀槍不入可以秀一回，沒想到竟然要做挖掘工。
煒千得到黃瑛都的緊急求助，需要拖拉機十臺用於挖掘幽州的泥土高墻，待了許久，這還是她知道的打仗模式嗎？
她惡狠狠地看著求助公文，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了幾個字：“來人，從各個集體農莊調集十臺拖拉機給黃瑛都。”
十臺拖拉機啊！
小半個冀州的拖拉機就此清空了！
煒千顫抖著開始向洛陽寫求助公文：“……需要五十臺拖拉機用於幽州戰事……”
黃瑛都只寫了十臺拖拉機？
那是黃瑛都知道拖拉機的金貴，不好意思多寫！
拖拉機是易損品！平日在地裏挖溝渠犁地收割都會故障損壞，用於打仗怎麽可能不損壞？
想到幽州士卒極有可能卑鄙的刻意燒毀拖拉機，煒千不得不含淚做好了損壞五十臺拖拉機的準備。
胡輕侯收到了飛鴿傳書，下巴都要掉了，確定是拖拉機，不是坦克？
她捶胸頓足：“胡某真是愚蠢啊，拖拉機應該用來打仗而不是用來種地的！”
若是拖拉機第一次亮相是在戰場之上，敵軍是不是嚇得渾身發抖四散逃走不攻自破？
糧食危機果然降低了她的智商。
“來人，命令全國工匠鋪加班加點，拖拉機的制造一刻鐘都不能停！”
胡輕侯仰天長嘆，蒸汽機是工業革命的標志沒錯，但是她現在需要的是高爐煉鐵！需要大量的鐵礦！沒有鐵，有個P的工業革命！
“有了鐵，朕要制作機床！朕要制作自動化流水線！”
……
黃瑛都終於帶著拖拉機殺入了涿郡，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座座空城，以及在泥土高墻前與泥土廝殺的張合部先鋒。
“王八蛋！”她惡狠狠地罵著，預料之中與劉虞守軍的廝殺，箭矢漫天，飛石破空，血肉四濺等等完全不見蹤影，唯一的敵人就是泥土高墻！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黃瑛都厲聲下令，看著拖拉機輕易挖通泥土高墻，她充滿了自信：“劉虞劉表帶著百萬百姓能夠日行多少裏地？本將一定可以追上他們的！”
一群將領大聲附和，人越多，行軍速度越慢，百萬老弱婦孺背著糧食衣衫金銀，能夠日行十五裏就算很了不起了。
一群將士振臂高呼：“我軍一定可以追上劉虞！”
“轟！”巨響中，遠處的拖拉機忽然不動了，一道黑煙沖向天空。
拖拉機手匆匆跳下拖拉機，對著十幾個工匠大聲叫著什麽，有工匠飛快跑向拖拉機，有工匠轉身去扛零部件。
一臺備用的拖拉機緩緩向前，將故障的拖拉機脫開，繼續挖掘泥土高墻。
黃瑛都眼神悲傷無比，胡老大就不能研究一種不會壞的拖拉機嗎？
史思明看著拖拉機趴窩，臉上滿是震撼，心裏差點笑出聲。
就這行軍速度還想追上劉虞？洗洗睡吧。
張合認真問黃瑛都：“煒州牧真的願意給五十臺拖拉機？”看看拖拉機在泥土高墻前趴窩的速度，五十臺拖拉機只怕堪堪夠用。
黃瑛都更認真地問張合：“不如本將親自率領一千健兒，只帶三日糧草追殺劉虞，如何？”
張合堅決反對，劉虞好歹有十萬大軍呢，一旦守著泥土高墻反擊，一千人還不夠劉虞塞牙縫呢。
“噗！”一聲沈悶的聲響中，拖拉機竟然又壞了。
黃瑛都冷冷看著天空，在集體農莊挖溝渠犁地也不見這麽高的故障率，是不是有鬼啊？
……
劉虞望著眼前連綿的燕山山脈，大聲歡笑：“老夫贏了！”
胡輕侯有幾十萬大軍又如何，能夠在狹窄的山道中展開幾十萬人？
胡輕侯有發石車又如何，能夠打碎燕山山脈，還是能夠比居高臨下的幽州軍發石車打得遠？
劉虞惋惜極了：“可惜，可惜。”
聽說胡輕侯只是派了黃瑛都率軍進攻幽州，若是胡輕侯親自出擊，劉虞就敢親自守住燕山中的關隘，然後調集胡人鐵騎偷襲胡輕侯的背後，將這大逆不道的逆賊斬殺在燕山之中。
他大聲地對眾人道：“老夫就留在燕山狙殺黃瑛都！”能夠殺了胡輕侯麾下大將也算是名揚天下了。
一群將領敬佩地看劉虞，你瘋了？燕山既不是t高山，也不雄偉，道路更是多如牛毛，隨時被黃瑛都的大軍反向包圍的。
閻柔微笑著道：“州牧有挽救銅馬朝的重任在身，豈能輕易以身犯險，不如交給我等。”
劉虞堅決搖頭：“老夫有燕山在，還怕了胡輕侯的走狗不成？來人，加固關隘，老夫要在這裏與黃瑛都決戰！”
燕山山脈南部的低矮丘陵中，一群百姓歡喜地看著四周。
一個百姓道：“現在就不用怕屠城了。”
雖然燕山山脈北高南低，而且山路多，村落多，盆地多，但是只要進了山，胡妖女還能漫山遍野地找人不成？
燕山南部山路多，村落多，盆地多，此刻都成了好事，隨便找個有人的村子就有了住處。
一群百姓的臉上滿是笑容，有人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有人死命的捶腿，有人一動不動，除了胸口起伏，與喪屍無異。
涿郡治地涿縣到燕山山脈有兩百餘裏，數日內日夜行軍，真是差點送了一條命。
一個百姓大聲地道：“休息一個時辰，繼續向山裏走，待上一個月，我們就能下山了。”
一群百姓歡喜地點頭，山裏冷得早，半月後搞不好就會下雪結冰，胡妖女的大軍絕不可能殺入山中找人。
等一個月後或者明年春暖花開再下山，胡妖女屠城的風頭肯定過去了，保證安安全全幸幸福福地加入集體農莊，過上每日有六個野菜饅頭的幸福日子。
一個百姓大聲道：“我舅舅的鄰居的表弟是皮毛商人，聽他說，冀州的集體農莊的百姓早就開始吃黍米豆子飯了，有時候還有饢餅吃。”
一群百姓羨慕極了，果然集體農莊就是好。
遠處，一群幽州士卒大聲叫著：“幽州牧有令，壯丁……”
地方有些遠，又有山風，含含糊糊地聽不清幽州士卒叫著什麽。
一個百姓惡狠狠地道：“還能是叫些什麽？無非是讓我等送死，或者交出糧食。”
一群百姓憤怒地望著遠處的幽州士卒，白癡才與胡妖女開戰或者交出糧食呢。
一個百姓從地上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們立刻進山，士卒衙役找不到我們的！”
一群疲憊的百姓紛紛站起，扛著米面野菜，扶老攜幼，再次向深山中前進。
有百姓低聲罵著：“老子是要去集體農莊享福的，不是為了官老爺送命的。”
另一個百姓大聲道：“老子就是要做山賊也沒道理給官老爺做山賊！老子自己做山賊，不快活嗎？”
一群百姓大聲應著，好些單身男子看向四周的女人的眼神就滿是淫邪了。
有家有口的百姓惡狠狠地盯著那些單身男子們，男丁們紛紛將女眷護在身邊，更有人握緊了菜刀柴刀。
一些單身女眷唯有緊張地向其他家庭靠攏。
不知不覺中，原本混合在一起的百姓漸漸地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夥人。
……
昌平縣。
一個幽州將領驚恐地看著前方堵住道路的四五百冀州士卒，咬牙道：“列陣！”
數百幽州士卒匆匆列陣，彼此人數差不多，好像也不是很害怕。
那幽州將領厲聲道：“什麽人數差不多，我們身後有十幾萬幽州百姓，每人吐口痰就淹死了他們！”
數百幽州士卒大聲叫著：“必勝！必勝！”
對面，朱靈盯著被截住北上入燕山的去路的十幾萬百姓，大包圍竟然只堵住了這麽點人，若是再被他們沖過去了，這臉面向哪裏放？
朱靈厲聲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數百冀州軍士卒大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那幽州將領大聲道：“前進！”
數百幽州士卒緩緩逼近，朱靈冷冷地盯著那數百幽州士卒，雖然他趕得急，拋棄了大軍，拋棄了輜重，拋棄了蹶張（弩），但是他料定己方必勝。
“殺！”朱靈厲聲叫道。
兩支隊伍迅速撞在了一起，加起來不過千人的戰鬥沒有詭計可以施展，唯有正面硬杠。
“噗！”一個冀州軍士卒胸口挨了一刀，卻沒有一絲感覺般一刀砍進了以為勝利的幽州士卒的身體。
同樣挨了一刀的幽州士卒不敢置信地看著冀州士卒，淒厲地叫聲中不僅僅有痛苦，更多的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不過片刻，百十個幽州軍士卒慘叫著倒下，更多的幽州軍士卒驚恐地大叫：“有妖法！有妖法！他們不會死！”
明明刀砍劍刺，可對方就是毫無感覺，這不是妖法是什麽？這不是不會死是什麽？
剩下數百幽州軍士卒轉身就逃。
那幽州軍將領看著刀槍不入的冀州軍士卒，轉身也要逃走，卻被朱靈追上，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
“都殺了！”
數百冀州軍士卒大聲歡呼著：“向前！向前！一直向前！”奮力追殺冀州軍士卒。
遠處，十幾萬幽州百姓呆呆地看著廝殺，眼睜睜看著數百幽州軍士卒被冀州軍士卒追上斬殺了，絲毫沒有奮力拯救自己人的意思。
一個幽州百姓呆呆地道：“都死了……”
另一個幽州百姓慢慢地道：“根本殺不死……”
早就聽說胡妖女，不，胡神仙仙術厲害，麾下將士刀槍不入，今日親眼所見，再無一絲的懷疑。
朱靈見數百幽州軍士卒盡數死了，大聲道：“必勝！必勝！”
數百冀州士卒跟著歡呼：“必勝！必勝！”
好些冀州士卒對身上蓬松的紙甲一直沒當回事，反正官老爺說要穿，那就穿了，說不許脫，那就不脫，沒想到穿了這神奇的蓬松的紙甲，竟然刀槍不入。
一個冀州士卒淚流滿面，以前一直覺得那些太平道的人沒腦子，胡輕侯怎麽可能會妖術，現在才知道自己愚蠢無比，這可不就是刀槍不入的妖術嗎？
另一個冀州士卒輕柔的撫摸著身上的紙甲，這不是紙，這是符紙！這是有陛下親自加持了刀槍不入的法力的符紙！
一個頭裹黃巾的冀州士卒驕傲無比，大聲叫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數百冀州士卒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強大的自信、虔誠、得意、歡喜盡數在短短的八個字中表露無疑。
十幾萬幽州百姓看著刀槍不入，喊著“法咒”的冀州士卒，滿心惶恐。
有人急忙跪下，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我是自己人！”
有人匆匆從懷裏取出黃巾包裹在頭上，正宗太平道信徒，說到天邊去都是自己人。
有人顫抖著開始唱歌：“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越來越多的幽州百姓跟著歌唱：“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當晚，朱靈部其他士卒終於趕到，遠遠地就看見篝火沖天，十幾萬幽州百姓歡笑著與朱靈部士卒混在一起，每個人臉上的笑容比過年還要歡喜。
一日後，黃瑛都、張合沿著不同路線殺到了燕山之下，堵住了十餘萬百姓。
黃瑛都看著燕山山脈，準備殺入深山。
“能不能殺了劉虞劉表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山必須在我軍的控制之下。”黃瑛都厲聲道，誰掌握燕山，誰就掌握幽州涿郡、廣陽郡、漁陽郡、右北平郡，這點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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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輕侯只會改進機器, 對怎麽編織羊毛衫完全不懂，黃瑛都和張合等人更是對怎麽編織羊毛衫目瞪口呆，問了許久，討論了許久, 終於決定將“羊毛布”作為衣衫的夾層。
銅馬朝有錢人的冬衣內層是絲絮, 窮人的冬衣內層是蘆花, 在滿滿的毫不保暖的蘆花中塞入一層厚厚的羊毛布後, 隨便縫上幾道線就能將羊毛布固定在夾層內了。
黃瑛都穿了羊毛布冬衣活動了幾次，天氣不夠寒冷, 是不是溫暖完全不知道, 但怎麽看都比僅有蘆花夾層保暖。
黃瑛都道：“傳令，各軍就用羊毛布做夾層。”
某支隊伍的營地中, 一群士卒驚喜地看著眼前的羊毛布，在胡輕侯眼中只比毛線衣稍微緊密了一些, 與21世紀的羊毛衫根本無法相比的羊毛布在士卒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一個士卒小心地摩挲著羊毛布, 柔軟的羊毛的觸感讓他震驚極了，顫抖著道：“這就是門閥老爺們用的羊毛嗎？”
這輩子沒有接觸過如此溫暖、柔軟、滑膩，毫不刺激皮膚的布料, 原來門閥老爺一直用著這麽舒服的面料啊。
另一個士卒大聲呵斥道：“胡說！門閥老爺怎麽可能用羊毛？老子以前是門閥老爺家的仆役，從來沒有見過門閥老爺穿這麽好的衣衫！”
又是一個士卒大聲叫道：“門閥老爺家只有兔毛圍脖，羊毛毯子，何時有羊毛衣衫了？”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沒進過門閥老爺的家, 還沒見過門閥老爺的衣衫了？什麽時候見到或者聽說門閥老爺有羊毛衣衫了？
一個士卒的聲音中滿是不敢置信：“我們也配用羊毛嗎？”
能夠吃飽飯已經是天堂了，怎麽都沒有想到還能穿上這麽華麗的衣衫, 這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福報啊。
一群士卒瞬間惶恐了，捧著手裏的羊毛布如捧著灼熱的碳火。
一個頭戴黃巾的士卒大聲叫道：“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只要跟著陛下，我們所有人都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他得意又自豪地看著周圍的袍澤，世上唯有胡教主好，只要跟著胡教主，所有人都會過上比門閥老爺還要幸福的生活。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只覺換了一個皇帝真是好，以前的皇帝就是一坨狗屎。
朱靈大聲叫著：“都聽好了，羊毛布要塞在冬衣的夾層裏……先把蘆花都取出來，然後塞一半進去，整理平整……再塞入羊毛布……然後再塞剩下的蘆花……”
“……最後，就在原地等著，有人會過來縫衣服！”
朱靈看著一群士卒小心翼翼地塞著羊毛布，心中有些微微的酸楚。
羊毛布還在大量生產，預定是每一個冀州人都能有一件，但本部兵馬優先得到了，說明他要帶著這一群士卒作為先鋒在寒冷的冬日殺入幽州。
這些滿懷歡喜的士卒能夠有多少人活著回來？
朱靈唯有嘆氣，將軍馬上死，壯士十年歸，這就是當兵的命運。
軍中，十幾個婦人飛快地穿針引線，上下左右縫了數道將羊毛布緊固在麻衣上，隨手扔給一個士卒道：“用力抖一下衣衫，若是羊毛布不曾滑落就固定住了。”
那士卒小心翼翼地接過麻衣，想要用力抖，卻又舍不得，唯恐將寶貴的羊毛布抖壞了。
一個婦人劈手搶過麻衣，用力抖，沒見羊毛布滑落，這才滿意地走向下一個塞好了羊毛布的士卒。
一個士卒小心試穿“新冬衣”，也不知道是天氣不夠冷，還是這輩子沒有穿過這麽昂貴的衣衫，只覺從頭暖到腳，額頭竟然還見了汗水。
他樂呵呵地道：“我也有好衣衫了。”
另一個士卒猶猶豫豫地，問朱靈道：“將軍，這衣衫我是不是可以送回集體農莊給我娘子穿？我身體好，扛得住凍。”
好幾個士卒附和著：“是啊，我想把這衣衫給我兒子！”“我爹娘一輩子沒有穿過這麽貴的衣衫，我想給他們。”
朱靈大聲道：“不用擔心，今年冬天冀州每一個人都有一件羊毛布冬衣，明年兗州、並州、兗州、豫州、徐州、司隸所有人都會有一件！”
“陛下不會讓一個我朝百姓凍死餓死！”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深信不疑。
一個士卒大聲道：“那就好！”
另一個士卒笑著：“我爹爹也有羊毛衣衫了！”
又是一個士卒叫著：“我就知道陛下不會忘記我們普通百姓的！”
別的官老爺說的話都是放屁，一個字都不能信，但是本朝朝廷可靠極了，官老爺說集體農莊人人有飯吃，就人人有飯吃，說人人有衣服穿，就人人有衣服穿，絕不帶一絲忽悠和敷衍。
朱靈看著一群為家人有羊毛衣衫穿而放心的士卒，舉起手臂，大聲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無數士卒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叫聲中沒有那悲傷絕望和決絕，卻有幸福和自豪。
另一支軍隊中，幾個將領臉色不怎麽好看。
一個將領埋怨道：“陛下為何要不許我的子女當官？我為陛下流血犧牲，讓我的子女當個官有什麽錯了？這天下就是我等打下來的！”
另一個將領悲傷又憤怒，道：“若是我兩個兒子和三個女兒不能當官，我為什麽還要拿命去拼？”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推恩令多完美啊，竟然被陛下否決了，簡直是令無數人寒心。
一個將領大聲道：“陛下這是過河拆橋，她變了！再也不是與我們同甘共苦的陛下了！”
“噗！”那個將領被史思明打飛了出去。
一群將領驚愕地看著史思明，史思明厲聲道：“你們為陛下拼命，陛下沒有賞賜你們榮華富貴嗎？”
“若不是陛下論功行賞，你們現在能穿著鎧甲，每頓飯有肉吃嗎？”
“若不是陛下記得你們的功勞，你們現在能夠成為將領，能夠享受榮華富貴嗎？”
史思明厲聲罵著：“一群吃飯都吃飽的泥腿子，若不是陛下記得你們拿命去拼，你們能有現在？你們早就凍死餓死了。”
她厲聲呵斥著：“一群狗一樣的東西！明明拿了好處，全家榮華富貴了，還在想著做了一件事就永遠拿好處，誰忒麽的給你臉了！”
“一群賤人！”
“你們以前是不是用‘我給你吃過一口野菜饅頭’做借口，然後天天到別人家裏吃饢餅？”
“一群狗東西！”
史思明惡狠狠地看著一群不敢出聲的將領，厲聲道：“自己去領二十軍棍，若是還有下次，本將就砍下你們這些王八蛋的腦袋！”
一群將領規規矩矩地去挨打，走出老遠，再也見不到史思明了，這才有將領低聲嘀咕：“真倒黴，遇到了史將軍。”
一群將領唉聲嘆氣，誰不知道史將軍對陛下忠心耿耿，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一個將領警告道：“都老實些，史將軍真的會殺人的。”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在史思明手下當兵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軍中消息流傳得極快，黃瑛都很快就知道了史思t明懲罰了幾個對胡輕侯駁回推恩令不滿的將領，大聲叫喊：“史思明是個看得清是非的。”
張合和朱靈點頭，史思明到底是門閥世家的貴女，說話有一套，一張嘴也毒，理所當然趾高氣昂的罵人狗東西。
黃瑛都不在意史思明身上還有一絲門閥貴女的“詞語”，誰能徹底擺脫自幼養成的習慣？
何況罵人“狗東西”算什麽門閥貴女的詞語？誰不罵人狗東西了？這只是一個人憤怒後的正常詞語。
黃瑛都想了想，道：“召集本部所有將領，就按照史思明的言詞大罵一通，誰若是腦子進水，就去集體農莊種地，若是還不清醒，本將網開一面，留他一條小命去挖礦吧。”
張合和朱靈點頭，軍中多是粗人，好聲好氣講理有個P用，惡狠狠地罵一通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張合又道：“細作匯報，劉虞有些動靜，正在征集士卒，調集糧草，也有向北面燕山驅趕百姓的跡象。”
黃瑛都皺眉，不怕劉虞開打，就怕劉虞逃跑，進了燕山就不那麽好處理了。
張合繼續道：“劉表正在向涿郡靠攏，一時還不清楚是要準備與我軍開戰，還是兩劉內訌了。”
細作的級別不夠，只能發現軍隊和糧草調動跡象，不知道更深刻的內情。
黃瑛都腦海中浮現出幽州山河地理，劉虞進攻冀州的可能道路和方式早已在沙盤中推演了千百遍，任何方式都不可能殺入冀州。
她冷笑道：“若是兩劉相爭，那我們真是撿了大便宜了。”
張合、朱靈點頭，卻也不抱什麽幻想，劉虞都要跑了，還內訌什麽。
黃瑛都下令道：“朱靈，你帶領兩千人即刻啟程切斷幽州的退路。”
“我軍主力一萬餘人十日後進攻幽州。”
……
幽州涿郡南部。
一群壯丁臉色慘白，右腳和右手上捆著麻繩，被士卒驅趕著向前走。
一個士卒大聲叫著：“誰敢逃跑，立刻殺了！”
一群壯丁埋頭踉蹌走路，腳上和手上的麻繩令他們畏懼到了極點。
一個壯丁顫抖著問道：“兵老爺，逆賊已經殺過來了嗎？”
一群壯丁瞬間死死盯著那個士卒。
一個士卒大聲笑道：“胡說什麽？逆賊胡輕侯怎麽敢進攻我幽州？我幽州有幽州牧、冀州牧兩個州牧在，逆賊胡輕侯也敢進攻我幽州？”
他大聲笑著：“莫要胡說八道！”
那壯丁絲毫不信，道：“若不是逆賊殺過來了，你為何要……”他舉起右手，麻繩勒得手腕血紅。
那士卒鄙夷地看著一群壯丁，大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們要跑！”
他指著遠處一支同樣的新兵隊伍，大聲道：“看，那些人手上腳上有麻繩嗎？就你們村的人不老實，不捆了你們，誰忒麽的有力氣到處抓你們！”
州牧府衙。
閻柔道：“州牧，已經征集了十萬大軍，幽州百姓盡知將要與逆賊胡輕侯決一死戰。”
劉虞緩緩點頭，幽州人口少，但是只要用盡了全力，十萬大軍難道還抽調不出來？當年若不是公孫瓚死在了冀州，他差點就打算征調十萬大軍與公孫瓚廝殺了。
閻柔繼續道：“鮮於輔和鮮於銀已經驅趕了廣陽郡和漁陽郡百姓入燕山。”
閻柔帶著一絲驚訝，道：“百姓極其配合，稍一說明，自發向燕山而去，不少人大聲呼喊要誓死跟隨劉幽州。”
完全沒有說謊，幽州北面幾個郡縣的百姓聽說劉虞下令所有人去燕山，踴躍極了，滿臉歡笑，完全不需要衙役士卒催促。
這些百姓的熱情與涿郡南部那些縣城征兵必須用捆相比，簡直不是一個世界。
閻柔抱拳行禮：“州牧多年教化之功，百姓深記於心啊，危難之際才顯出拳拳之意。”
劉虞捋須微笑，看來多年來精力造謠破壞胡輕侯的形象，封鎖胡輕侯集體農莊的消息還是很有功效的。
“五十萬人！老夫要五十萬人入燕山！”劉虞微笑著，一切比他計劃的要順利了百倍，只要拋棄了老弱病殘，五十萬青壯百姓足夠他在草原稱王稱霸了。
閻柔繼續道：“劉表正在四處奔走……”
劉虞冷笑，劉表真是會裝啊，由得他了，這幽州誰想要就給誰。
涿郡南部方城縣。
劉表站在泥土高墻之上，俯視方城縣內數千百姓，大聲道：“逆賊胡妖女的數萬大軍已經在易縣聚集，距離此地不過百裏，隨時都會殺過來。”
“若是我等不能齊心協力守衛幽州，幽州百萬百姓將死於胡妖女屠刀之下！”
數千方城縣百姓中有人大聲鼓噪：“決不能讓胡妖女殺過來！”
有人振臂高呼：“拿起刀劍，跟隨劉冀州殺了胡妖女！”
有人淚流滿面，大聲叫著：“我們不能退，我們的背後就是我們的父母妻兒！”
數千方城縣百姓交頭接耳，神情惶恐，卻沒有幾個人願意站出來加入劉表的大軍。
一個方城少年大步而出，大聲道：“胡妖女弒君！胡妖女屠城！胡妖女吸收人的陽氣！胡妖女禍害天下百姓！”
“凡是我銅馬朝男兒，拿起刀劍，與胡妖女決一死戰！”
一群方城百姓看著熱血少年，自古以來少年最容易忽悠，想要忽悠成年人就有些難了，憑什麽賊人殺過來卻看不到有幾百套房子的官老爺的兒子帶頭殺賊？
那熱血少年不可思議地看著一群鄉親父老，大聲道：“胡妖女的大軍都要殺過來了，你們還不反抗，等著被胡妖女砍下頭嗎？”
一個中年男子怯怯地叫道：“我們知道胡妖女會殺掉我們，會吸收我們的陽氣，可是，胡妖女很厲害的，我們打不過胡妖女的。”
好些方城縣百姓附和，方城縣距離冀州最北面的易縣不過百裏，怎麽會不知道冀州的厲害？
公孫瓚已經是猛男中的猛男了，率領白馬義從打遍胡人無敵手，結果分分鐘就在冀州全軍覆沒了。
冀州軍這麽猛，幽州百姓怎麽可能與冀州軍作戰？
另一個方城縣婦人大聲道：“胡妖女厲害，我麽不如逃走吧，向北去燕山，胡妖女肯定追不上我們的。”
無數方城縣百姓大聲讚同，亂世之中，百姓何苦與軍隊廝殺？逃到山裏才是最好的選擇。
好些方城縣百姓眼神中帶著狡黠與智慧，胡輕侯是妖女，吸收陽氣，屠城，都沒錯，可是胡輕侯麾下老百姓有六個野菜饅頭吃啊。
只要先逃到了山裏，躲過了胡輕侯的屠城的風頭，然後再投降，豈不是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一群方城縣百姓平靜溫和地看著劉表和一群熱血少年或者托兒上躥下跳，被銅馬朝的老劉家禍害了許久了，想要我等繼續為了老劉家送死，門都沒有。
劉表看著無動於衷的百姓們，心中的怒火幾乎無法控制。
他為了幽州百姓擋住刀琰，有大恩於幽州百姓，為何幽州百姓沒有因為他的仁德而願意為他效死？
劉表看著一群冷靜的百姓，仿佛聽到了一群百姓輕蔑不屑的笑聲。
他平靜地環顧四周，從此再也不信什麽仁義。
劉表慢慢舉起了手臂，四周數千士卒立刻舉起了刀劍。
無數方城縣百姓驚慌失措，擠成了一團。
劉表大聲道：“為了我幽州的百姓不受胡輕侯屠戮，我劉表將帶領所有人與胡輕侯廝殺到最後一刻！”
一群方城縣百姓急忙大聲歡呼：“青天大老爺啊！”
劉表繼續大聲道：“所有幽州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盡數征入軍中，若有反抗就是從賊，全家盡數殺了！”
一群方城縣百姓淒厲嚎哭，可看著身邊數千士卒，卻沒有一個人敢反抗。
幾個方城縣熱血少年大聲叫著：“好！做得好！誰不肯為銅馬朝效死誰就是胡妖女的細作，全家盡數殺了！”
戲志才看著劉表的士卒對方城縣的百姓拳打腳踢，編隊列陣，對劉表道：“幽州不可守。”
劉表聽著這句爛透了的言語，苦澀無比，百姓麻木不仁，不願意為了銅馬朝，為了正義與胡輕侯廝殺的情況，他怎麽又遇上了？
他淡淡地道：“驅趕所有百姓去燕山。”
戲志才輕輕點頭，劉表能夠知錯就改，還算不錯。
一個潁川士人匆匆趕到，低聲對劉表道：“景升，冀州軍朱靈部已經殺入廣陽郡。”
劉表臉色鐵青，這麽快就動手了？
……
朱靈殺入廣陽郡後立刻知道自己遇到了大（麻）煩，一道道熟悉到了極點的泥土高墻擋住了去路。
他看著如長城般橫貫東西的泥土高墻，深深被一看就會，誰都能學的泥土高墻氣到了。
這些幽州人根本不敢作戰，t泥土高墻上根本看不到人，挖這麽多泥土高墻幹什麽？挖泥土高墻不花力氣嗎？
朱靈看著兩三丈高的泥土高墻，唯有下令道：“弓（弩）手戒備，其餘人跟我上！”
一群士卒跟著朱靈艱難攀爬泥土高墻，不時有士卒從陡峭的泥土坡上滑落坡底，然後咒罵著再次攀爬。
朱靈氣喘籲籲終於上了坡頂，眺望四周，果然看到了更多的泥土高墻。
他仔細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群該死的幽州人為何沒有在泥土高墻中留下通道？難道他們就完全沒有想過向南通行嗎？
“一定可以繞過泥土高墻的，不可能到處都是泥土高墻！幽州人自己也要走路的！”
但看著到處都是毫無通道的泥土高墻，以及遠處根本不見一個人的縣城，誰能想到自己被堵住了空城外？這細作的匯報還是太粗糙了！
朱靈滿臉通紅，咬牙切齒，確定自己飛速突破廣陽郡，繞到劉虞背後，擋住劉虞進入燕山的計劃多半破產了。
他慢慢地道：“來人，向黃瑛都將軍求援……”
身為將領真是恥於說出“求援”二字啊，可是現在不求援就會誤了大事。
就在距離朱靈部士卒北面四五十裏的一道泥土高墻前，一群百姓看著最後一個人通過了泥土高墻，立刻開始填埋泥土高墻的缺口。
一個幽州百姓大聲叫著：“動作快點！絕對不能給冀州人留下通道！”
一群幽州百姓大聲應著，雙臂入風車般旋轉，堵住了通道，冀州軍的馬車、發石車、糧草等等就過不來，必須浪費大量的時間開挖通道。
一個幽州百姓一邊費力挖土，一邊大聲笑道：“我就不信冀州軍士卒帶著鏟子！”
想到一群冀州軍士卒用手挖泥土高墻的狼狽模樣，好些幽州百姓興奮又得意地咧嘴大笑。
另一群幽州百姓奮力向泥土高墻潑水，只要一夜北風呼嘯，這沾了水的泥土高墻就會堅硬無比，想要用手去挖，挖斷了手指甲都挖不了多少。
更遠處，一群幽州百姓扶老攜幼，努力向北面前進。
有百姓大聲叫著：“等胡妖女屠城的風頭過去了，我們就下山回到家鄉。”
另一個百姓叫著：“不要帶家具，回來後還是我們的。帶不走的糧食都埋了，回來後再挖出來！”
一群百姓對不帶破爛家具毫無抵觸，雖然破爛家具也是自己的金貴東西，但是反正以後還會回來，沒必要辛苦扛著破爛家具逃難。
可不帶糧食就不那麽樂意了，怎麽可以不帶糧食？
有百姓堅決要把全家六口人三百斤糧食盡數帶上，今年運氣好，地主老爺都跑了，官府也沒空收賦稅，一家六口人前所未有的有了三百斤糧食留存，怎麽可能不帶？
一個百姓大聲叫著：“孩子背二十斤，我背一百斤，其餘人分一分，一粒麥子都不能浪費了！”
一家人用力點頭，除了新收割的麥子，還有不少野菜饅頭，全都要帶上，浪費糧食要遭雷劈的。
……
易縣。
黃瑛都接到朱靈要求緊急提供鐵鏟和拖拉機的軍報，呆了半晌，臉色慘白，喃喃地道：“泥土高墻……”
張合眼中含著淚水，道：“泥土高墻……”
冀州軍怎麽會不知道幽州有泥土高墻？冀州軍上上下下根本沒把泥土高墻看在眼中。
有蹶張（弩），有發石車，誰會打不下泥土高墻？無非是多花些時間而已。
但朱靈的匯報仿佛打開了新世界，攻克泥土高墻容易，大軍帶著輜重想要快速通過泥土高墻卻不容易！
黃瑛都眼神兇狠：“所以，朱靈能夠一日前進多少裏，不在於幽州有多少士卒，而在於挖開泥土高墻需要多久？”
張合緩緩點頭，這次幽州之戰就是這麽狗屎！幸好不是他執行突進包圍的任務，不然這次丟臉丟大了。
黃瑛都死死地盯著屋頂，這輩子沒想到一支軍隊的求援物品不是糧食，不是武器，不是士卒，而是鏟子和拖拉機。這個世界是不是瘋了？
她厲聲道：“張合！本將命令你率一千人作為先鋒，逢山開路，遇水搭橋！”
張合大聲應了，立刻下令本部兵馬開始收集鐵鏟木鏟：“所有人必須做到人手一把鏟子！”
“可以忘記帶長矛，絕對不能忘記帶鏟子！”
“把集體農莊的拖拉機統統帶走！”
一群士卒用力點頭，悲傷無比，還以為穿了紙甲後刀槍不入可以秀一回，沒想到竟然要做挖掘工。
煒千得到黃瑛都的緊急求助，需要拖拉機十臺用於挖掘幽州的泥土高墻，待了許久，這還是她知道的打仗模式嗎？
她惡狠狠地看著求助公文，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了幾個字：“來人，從各個集體農莊調集十臺拖拉機給黃瑛都。”
十臺拖拉機啊！
小半個冀州的拖拉機就此清空了！
煒千顫抖著開始向洛陽寫求助公文：“……需要五十臺拖拉機用於幽州戰事……”
黃瑛都只寫了十臺拖拉機？
那是黃瑛都知道拖拉機的金貴，不好意思多寫！
拖拉機是易損品！平日在地裏挖溝渠犁地收割都會故障損壞，用於打仗怎麽可能不損壞？
想到幽州士卒極有可能卑鄙的刻意燒毀拖拉機，煒千不得不含淚做好了損壞五十臺拖拉機的準備。
胡輕侯收到了飛鴿傳書，下巴都要掉了，確定是拖拉機，不是坦克？
她捶胸頓足：“胡某真是愚蠢啊，拖拉機應該用來打仗而不是用來種地的！”
若是拖拉機第一次亮相是在戰場之上，敵軍是不是嚇得渾身發抖四散逃走不攻自破？
糧食危機果然降低了她的智商。
“來人，命令全國工匠鋪加班加點，拖拉機的制造一刻鐘都不能停！”
胡輕侯仰天長嘆，蒸汽機是工業革命的標志沒錯，但是她現在需要的是高爐煉鐵！需要大量的鐵礦！沒有鐵，有個P的工業革命！
“有了鐵，朕要制作機床！朕要制作自動化流水線！”
……
黃瑛都終於帶著拖拉機殺入了涿郡，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座座空城，以及在泥土高墻前與泥土廝殺的張合部先鋒。
“王八蛋！”她惡狠狠地罵著，預料之中與劉虞守軍的廝殺，箭矢漫天，飛石破空，血肉四濺等等完全不見蹤影，唯一的敵人就是泥土高墻！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黃瑛都厲聲下令，看著拖拉機輕易挖通泥土高墻，她充滿了自信：“劉虞劉表帶著百萬百姓能夠日行多少裏地？本將一定可以追上他們的！”
一群將領大聲附和，人越多，行軍速度越慢，百萬老弱婦孺背著糧食衣衫金銀，能夠日行十五裏就算很了不起了。
一群將士振臂高呼：“我軍一定可以追上劉虞！”
“轟！”巨響中，遠處的拖拉機忽然不動了，一道黑煙沖向天空。
拖拉機手匆匆跳下拖拉機，對著十幾個工匠大聲叫著什麽，有工匠飛快跑向拖拉機，有工匠轉身去扛零部件。
一臺備用的拖拉機緩緩向前，將故障的拖拉機脫開，繼續挖掘泥土高墻。
黃瑛都眼神悲傷無比，胡老大就不能研究一種不會壞的拖拉機嗎？
史思明看著拖拉機趴窩，臉上滿是震撼，心裏差點笑出聲。
就這行軍速度還想追上劉虞？洗洗睡吧。
張合認真問黃瑛都：“煒州牧真的願意給五十臺拖拉機？”看看拖拉機在泥土高墻前趴窩的速度，五十臺拖拉機只怕堪堪夠用。
黃瑛都更認真地問張合：“不如本將親自率領一千健兒，只帶三日糧草追殺劉虞，如何？”
張合堅決反對，劉虞好歹有十萬大軍呢，一旦守著泥土高墻反擊，一千人還不夠劉虞塞牙縫呢。
“噗！”一聲沈悶的聲響中，拖拉機竟然又壞了。
黃瑛都冷冷看著天空，在集體農莊挖溝渠犁地也不見這麽高的故障率，是不是有鬼啊？
……
劉虞望著眼前連綿的燕山山脈，大聲歡笑：“老夫贏了！”
胡輕侯有幾十萬大軍又如何，能夠在狹窄的山道中展開幾十萬人？
胡輕侯有發石車又如何，能夠打碎燕山山脈，還是能夠比居高臨下的幽州軍發石車打得遠？
劉虞惋惜極了：“可惜，可惜。”
聽說胡輕侯只是派了黃瑛都率軍進攻幽州，若是胡輕侯親自出擊，劉虞就敢親自守住燕山中的關隘，然後調集胡人鐵騎偷襲胡輕侯的背後，將這大逆不道的逆賊斬殺在燕山之中。
他大聲地對眾人道：“老夫就留在燕山狙殺黃瑛都！”能夠殺了胡輕侯麾下大將也算是名揚天下了。
一群將領敬佩地看劉虞，你瘋了？燕山既不是t高山，也不雄偉，道路更是多如牛毛，隨時被黃瑛都的大軍反向包圍的。
閻柔微笑著道：“州牧有挽救銅馬朝的重任在身，豈能輕易以身犯險，不如交給我等。”
劉虞堅決搖頭：“老夫有燕山在，還怕了胡輕侯的走狗不成？來人，加固關隘，老夫要在這裏與黃瑛都決戰！”
燕山山脈南部的低矮丘陵中，一群百姓歡喜地看著四周。
一個百姓道：“現在就不用怕屠城了。”
雖然燕山山脈北高南低，而且山路多，村落多，盆地多，但是只要進了山，胡妖女還能漫山遍野地找人不成？
燕山南部山路多，村落多，盆地多，此刻都成了好事，隨便找個有人的村子就有了住處。
一群百姓的臉上滿是笑容，有人直接癱倒在了地上，有人死命的捶腿，有人一動不動，除了胸口起伏，與喪屍無異。
涿郡治地涿縣到燕山山脈有兩百餘裏，數日內日夜行軍，真是差點送了一條命。
一個百姓大聲地道：“休息一個時辰，繼續向山裏走，待上一個月，我們就能下山了。”
一群百姓歡喜地點頭，山裏冷得早，半月後搞不好就會下雪結冰，胡妖女的大軍絕不可能殺入山中找人。
等一個月後或者明年春暖花開再下山，胡妖女屠城的風頭肯定過去了，保證安安全全幸幸福福地加入集體農莊，過上每日有六個野菜饅頭的幸福日子。
一個百姓大聲道：“我舅舅的鄰居的表弟是皮毛商人，聽他說，冀州的集體農莊的百姓早就開始吃黍米豆子飯了，有時候還有饢餅吃。”
一群百姓羨慕極了，果然集體農莊就是好。
遠處，一群幽州士卒大聲叫著：“幽州牧有令，壯丁……”
地方有些遠，又有山風，含含糊糊地聽不清幽州士卒叫著什麽。
一個百姓惡狠狠地道：“還能是叫些什麽？無非是讓我等送死，或者交出糧食。”
一群百姓憤怒地望著遠處的幽州士卒，白癡才與胡妖女開戰或者交出糧食呢。
一個百姓從地上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們立刻進山，士卒衙役找不到我們的！”
一群疲憊的百姓紛紛站起，扛著米面野菜，扶老攜幼，再次向深山中前進。
有百姓低聲罵著：“老子是要去集體農莊享福的，不是為了官老爺送命的。”
另一個百姓大聲道：“老子就是要做山賊也沒道理給官老爺做山賊！老子自己做山賊，不快活嗎？”
一群百姓大聲應著，好些單身男子看向四周的女人的眼神就滿是淫邪了。
有家有口的百姓惡狠狠地盯著那些單身男子們，男丁們紛紛將女眷護在身邊，更有人握緊了菜刀柴刀。
一些單身女眷唯有緊張地向其他家庭靠攏。
不知不覺中，原本混合在一起的百姓漸漸地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夥人。
……
昌平縣。
一個幽州將領驚恐地看著前方堵住道路的四五百冀州士卒，咬牙道：“列陣！”
數百幽州士卒匆匆列陣，彼此人數差不多，好像也不是很害怕。
那幽州將領厲聲道：“什麽人數差不多，我們身後有十幾萬幽州百姓，每人吐口痰就淹死了他們！”
數百幽州士卒大聲叫著：“必勝！必勝！”
對面，朱靈盯著被截住北上入燕山的去路的十幾萬百姓，大包圍竟然只堵住了這麽點人，若是再被他們沖過去了，這臉面向哪裏放？
朱靈厲聲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數百冀州軍士卒大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那幽州將領大聲道：“前進！”
數百幽州士卒緩緩逼近，朱靈冷冷地盯著那數百幽州士卒，雖然他趕得急，拋棄了大軍，拋棄了輜重，拋棄了蹶張（弩），但是他料定己方必勝。
“殺！”朱靈厲聲叫道。
兩支隊伍迅速撞在了一起，加起來不過千人的戰鬥沒有詭計可以施展，唯有正面硬杠。
“噗！”一個冀州軍士卒胸口挨了一刀，卻沒有一絲感覺般一刀砍進了以為勝利的幽州士卒的身體。
同樣挨了一刀的幽州士卒不敢置信地看著冀州士卒，淒厲地叫聲中不僅僅有痛苦，更多的是震驚和不敢置信。
不過片刻，百十個幽州軍士卒慘叫著倒下，更多的幽州軍士卒驚恐地大叫：“有妖法！有妖法！他們不會死！”
明明刀砍劍刺，可對方就是毫無感覺，這不是妖法是什麽？這不是不會死是什麽？
剩下數百幽州軍士卒轉身就逃。
那幽州軍將領看著刀槍不入的冀州軍士卒，轉身也要逃走，卻被朱靈追上，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
“都殺了！”
數百冀州軍士卒大聲歡呼著：“向前！向前！一直向前！”奮力追殺冀州軍士卒。
遠處，十幾萬幽州百姓呆呆地看著廝殺，眼睜睜看著數百幽州軍士卒被冀州軍士卒追上斬殺了，絲毫沒有奮力拯救自己人的意思。
一個幽州百姓呆呆地道：“都死了……”
另一個幽州百姓慢慢地道：“根本殺不死……”
早就聽說胡妖女，不，胡神仙仙術厲害，麾下將士刀槍不入，今日親眼所見，再無一絲的懷疑。
朱靈見數百幽州軍士卒盡數死了，大聲道：“必勝！必勝！”
數百冀州士卒跟著歡呼：“必勝！必勝！”
好些冀州士卒對身上蓬松的紙甲一直沒當回事，反正官老爺說要穿，那就穿了，說不許脫，那就不脫，沒想到穿了這神奇的蓬松的紙甲，竟然刀槍不入。
一個冀州士卒淚流滿面，以前一直覺得那些太平道的人沒腦子，胡輕侯怎麽可能會妖術，現在才知道自己愚蠢無比，這可不就是刀槍不入的妖術嗎？
另一個冀州士卒輕柔的撫摸著身上的紙甲，這不是紙，這是符紙！這是有陛下親自加持了刀槍不入的法力的符紙！
一個頭裹黃巾的冀州士卒驕傲無比，大聲叫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數百冀州士卒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強大的自信、虔誠、得意、歡喜盡數在短短的八個字中表露無疑。
十幾萬幽州百姓看著刀槍不入，喊著“法咒”的冀州士卒，滿心惶恐。
有人急忙跪下，跟著大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我是自己人！”
有人匆匆從懷裏取出黃巾包裹在頭上，正宗太平道信徒，說到天邊去都是自己人。
有人顫抖著開始唱歌：“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越來越多的幽州百姓跟著歌唱：“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當晚，朱靈部其他士卒終於趕到，遠遠地就看見篝火沖天，十幾萬幽州百姓歡笑著與朱靈部士卒混在一起，每個人臉上的笑容比過年還要歡喜。
一日後，黃瑛都、張合沿著不同路線殺到了燕山之下，堵住了十餘萬百姓。
黃瑛都看著燕山山脈，準備殺入深山。
“能不能殺了劉虞劉表不重要，重要的是燕山必須在我軍的控制之下。”黃瑛都厲聲道，誰掌握燕山，誰就掌握幽州涿郡、廣陽郡、漁陽郡、右北平郡，這點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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