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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合適的時機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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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合適的時機稱帝

丁卯年四月十一日, 宛城城破的第五天,華雄已經確定通過巷戰消耗胡輕侯實力的方式錯得一塌糊塗。

在華雄的設想中,胡軍士卒將與宛城士卒在狹窄的街上廝殺,濃煙、大火, 陌生的環境, 以及到處都是大火, 不但胡軍士卒人多的優勢無法施展, 士氣更會用最快的速度崩潰。

而為了保護家園,在熟悉的城池內作戰, 能夠從各種小巷子繞到胡軍身後的宛城軍可謂是擁有天時地利人和了。

這場宛城巷戰將會像上蔡巷戰一樣屍山血海, 血流成河。

胡軍士卒將會受到重創,至少五萬人折損在宛城之內, 縱使沒有全軍崩潰,也絕沒有膽量繼續進攻襄陽, 宛城用十幾萬人的犧牲換取了大局的穩定。

可如此慘烈的設想在此刻看來, 竟然是奢望了。

遠處,一群宛城士卒畏畏縮縮地站成隊列,有人淚流滿面, 有人軟倒在地,呼吸急促。

一群將領連打帶踢,大聲喝罵:“起來,站好!誰敢逃跑,就砍下誰的腦袋!”

前方的街道上, 幾百個胡軍士卒正在鬧哄哄的走近,有胡軍士卒叫嚷著:“殺啊!”

有胡軍士卒腰間掛著一個人頭, 揮舞著刀子,叫道:“砍下三個人頭就回家!”

李熾看胡軍士卒, 對宛城士卒們厲聲道:“沖上去,只要殺成一團,胡逆就沒辦法了!”

一群宛城士卒一個字都沒有聽見去,只是畏畏縮縮地站著。

李熾厲聲道:“殺!”拿刀子威逼著一群宛城士卒向前。

對面,胡軍士卒大聲叫著:“你們過來啊!你們有種過來啊!”

宛城士卒畏畏縮縮地前進,忽然,數百胡軍士卒齊聲大叫:“轟天雷,放!”

所有宛城士卒包括李熾轉身就逃。

幾個呼吸之後,至少幾十塊巨石從天而降,砸在空曠的街道上,碎石和泥土四濺,更有幾塊巨石砸中了房屋,頓時房倒屋塌。

無數宛城士卒大聲歡呼:“沒打中!”

無數胡軍士卒破口大罵:“沒打中!”

華雄遠遠望著,一時之間有些歡呼,若是只聽聲音,仿佛勝利的是宛城士卒一般。

李熾再次整頓士卒,可是宛城士卒看著地上的巨石和深坑,任憑李熾再怎麽喝罵踢打也絕不前進一步,打幾下死不了人的,若是被巨石砸中,瞬間就成為肉餅。

華雄看著戰況,沈默不語。

原本用來砸爛城墻的發石車竟然成了巷戰中最可怕的武器,任何堵在狹窄的街道中的士卒都會面臨巨石的無情打擊。

看著一群見了敵人就呼叫“轟天雷”的胡軍士卒,華雄的牙咬得緊緊的,這仗還怎麽打?

華雄喚過李熾,低聲道:“準備退出宛城。”

李熾一怔,這與原本的血戰計劃不符,但他沒有多說什麽,用力點頭,仗打到這個份上,縱然他是第一次真正上陣殺敵,也感覺到了一萬分的不對頭。

宛城南門的大火忽然熄滅,城門大開,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從城內沖了出來。

文聘指著前方擋住去路的胡軍泥土高墻,厲聲道:“胡輕侯要屠城,不想死的就殺出去!殺!”

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淒厲大叫:“不想死的就殺出去!”

泥土高墻上,胡軍士卒大聲歡笑:“終於輪到我們了!”守在城外的泥土高墻上實在是太無聊了,而且t一點點軍功都沒有。

有胡軍士卒大聲叫著:“誰都不要與我搶,殺了三個就能回家了!”

一群胡軍士卒大聲應著:“這麽多賊人,隨便殺,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有三個……五個……十個……”

“該死!怎麽有這麽多賊人?”

一群胡軍士卒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以及宛城南門內不斷湧出來,好像無窮無盡的宛城士卒和百姓,心中的豪情壯志陡然消失。

一個胡軍士卒臉色慘白,道:“不好……不好……”

另一個胡軍士卒手腳發軟,站都站不穩,這麽多人敵人沖上來,哪裏擋得住?

一個隊長顫抖著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他顫抖的聲音絲毫沒有激起胡軍士卒的勇氣,反而是他自己被眼前無數的宛城士卒和百姓嚇住了,淒厲地用潁川語言叫道:“弟兄們,快逃!”

泥土高墻上的胡軍士卒扔掉了長矛,瘋狂地向後方逃跑。

下方的宛城士卒和百姓大叫:“必勝,必勝,必勝!”一窩蜂沖上了泥土高墻。

遠處,妘鶴望著逃跑的胡軍士卒,臉色鐵青,厲聲道:“殺了!”

方陣中的胡軍士卒看著逃兵,歡喜極了,齊聲叫道:“殺!”

圍住了那些逃兵刀劍齊下,只是片刻就斬殺了跑得快的幾十個逃兵。

後方的逃兵怒吼:“我們是自己人!”

一群胡軍士卒歡喜地叫:“誰和逃兵是自己人!”“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逃兵們大罵:“我們是潁川人!”

胡軍士卒毫不在意:“殺了你們,我們就能回家了!”

看著一群為了回家而斬殺逃兵的士卒,妘鶴心中覆雜無比。她憎恨這些毫無忠心度的王八蛋,但是這些人也是人啊。

前方,有數不清的宛城士卒和百姓跑來。

妘鶴厲聲道:“列陣,殺賊!”

一群胡軍士卒望著越來越近的宛城士卒和百姓,方才砍殺己方逃兵的勇氣瞬間消失不見,人人驚恐。

妘鶴厲聲道:“誰若是逃跑,人頭落地!方才你可以殺別人,別人就可以同樣是殺了你!”

一個胡軍士卒顫抖著不相信:“我們是潁川自己人啊。”

“噗!”那個胡軍士卒人頭飛起。

妘鶴厲聲道:“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一群胡軍士卒驚恐地看著妘鶴,外表文文靜靜的豪門貴女般的妘鶴拎著帶血的長劍,臉上還濺著鮮血,此刻就像惡魔。

妘鶴厲聲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方陣中的胡軍士卒倉皇地叫著:“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妘鶴看著越來越近地成千上萬的宛城士卒,只有千餘人的小方陣猶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傾覆。

看著一群手腳發抖的胡軍士卒,妘鶴厲聲叫道:“是做個勇士名流千古,還是成為懦夫,被砍下腦袋,就在此刻!”

一群胡軍士卒淚流滿面,我不想做英雄,只想活下去,可以嗎?

幾個胡軍士卒看著前方數不清的敵人,淒厲大叫:“不!”轉身想逃,卻被身後的士卒殺死。

妘鶴用最大的聲音叫道:“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一群胡軍士卒淒厲大叫:“若有退縮,後排殺前排!”

黑壓壓的宛城士卒和百姓沖到了妘鶴的方陣面前,然後陡然分開,繞過了方陣,向更遠處急奔。

方陣中的胡軍士卒死死地握著長矛,身邊到處都是敵人,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妘鶴看著宛城士卒和百姓繞過她逃走,大怒:“宛城的懦夫,妘鶴在此,誰敢與我一戰?”

四周的胡軍士卒幽怨地看妘鶴,老老實實等敵人都跑了不好嗎?

四周的宛城士卒和百姓默默地看妘鶴,老子逃命都來不及,誰有空與你廝殺?

更遠處,號角聲響起,數支胡軍軍隊向南面靠攏。

亂軍中,華雄帶著一支精銳士卒向南撤退,見到遠處一支支胡軍軍隊包抄過來,冷笑道:“歸師勿遏!來人,殺上去!”

無數逃跑的宛城士卒和百姓看著前方擋路的胡軍士卒,淒厲大叫:“殺!”“誰敢阻擋我!”

兩群人飛快地撞在一齊,血肉橫飛。

想要逃命的宛城士卒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鬥志,片刻間就擊潰了胡軍士卒。

“快逃啊!”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歡喜地叫著,很清楚胡軍足足有二十萬,若是被纏住,隨時會有數萬胡軍士卒殺到。

遠處,一支胡軍士卒擋在了宛城士卒和百姓的必經之路上。

華雄不敢置信地看著那一支胡軍的旗幟。

“帥旗!是胡輕侯!”他的臉上瞬間滿是笑容,若是能夠驅趕十萬宛城百姓和士卒殺了胡輕侯,不僅僅是荊州安全了,就是天下都安全了。

“殺!”華雄興奮地大叫,“殺胡輕侯!”

文聘大叫:“殺胡輕侯者,獎勵良田萬畝,子孫後代世代當官!”

無數逃跑的宛城士卒和百姓又驚又喜。

一個士卒驚訝地道:“胡輕侯就在前面?”胡輕侯不是在北面嗎?為什麽會在這裏?

一個百姓喃喃地道:“良田萬畝,子孫後代世代為官!”

另一個百姓原本慘白驚恐的臉上瞬間滿是猙獰,手中的衣服被子金銀糧食盡數不要了,厲聲叫道:“殺胡輕侯!”

無數百姓和士卒齊聲大叫:“殺胡輕侯!”殺了胡輕侯,自己全家再也不會挨餓了,不,“良田萬畝和子孫後代世代為官”帶來的可不是簡單的全家不挨餓,而是階級的跨越!

無數百姓和士卒瘋狂地沖向胡輕侯的中軍,只要殺了胡輕侯,拼了這條命也值得。

一個男子將懷裏的孩子交給娘子,惡狠狠地道:“我去殺了胡輕侯,以後我家就是官老爺了!”

娘子顫抖著道:“很危險的!”

那男子大聲道:“怕什麽?胡軍士卒又不是有八只手五條腿!剛才的胡軍士卒不是分分鐘就逃了嗎?我一定可以殺了胡輕侯的!”

遠處,胡輕侯看著曠野中密密麻麻的宛城士卒和百姓,淡淡地道:“華雄用兵,不過如此。”

數千中軍中,三百餘輛發石車慢慢調整射程。

胡輕侯冷冷地道:“放!”

被宛城內胡軍士卒胡亂稱呼為“轟天雷”的三百餘輛發石車一齊啟動。

三百餘塊巨石對著前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飛了過去,震天蔽日。

“嘭!嘭!嘭!”巨石落地,慘叫聲四起。

一塊巨石將被擊中的倒黴人兒砸得粉碎,餘勢不衰,在地面彈起,一口氣又砸到了三個人。

另一塊巨石落地後粉碎,拳頭大的碎石亂飛,四周幾十個宛城士卒和百姓被擊中,淒厲地慘叫。

一個巨石落地後輕輕彈起,向著前方滾去,前方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尖叫:“快躲開!”

那巨石所至之處,所有人淒厲叫著跳開。

一個男子看著巨石沒能砸中一個人,對著同伴咧嘴笑道:“什麽嘛,不過如此。”

“嘭!”一塊巨石從背後砸中了那個人。

同伴臉上身上盡數都是那人的血肉,驚恐地驚叫:“啊啊啊啊!”

三百餘塊巨石將密密麻麻的宛城士卒和百姓的人海清掃出了偌大一塊血海,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淒厲大叫,驚駭欲絕。

天空中又是一片漆黑,密密麻麻的石頭再次飛到了頭頂,下一個瞬間,再次一片密密麻麻的人海成了血紅的一片,唯有寥寥可數的幾個幸運兒站著尖叫。

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望著遠處的胡軍中軍,看著眼前的血海,絕望又驚恐,有人顫抖著叫道:“妖怪!妖怪!大家快逃啊!”率先向一邊跑去。

無數宛城士卒和百姓亂糟糟地叫嚷:“快逃!”“妖怪啊!”

原本眾志成城,一口氣擊殺胡輕侯的戰局瞬間崩潰,再無人敢向前方的胡軍中軍沖鋒。

華雄臉色鐵青,原本計劃混在人群中擊殺胡輕侯的計劃失敗。

他喃喃地道:“胡輕侯……胡輕侯……”

華雄有種感覺,以往建造幾輛發石車,用來摧毀城墻的戰術從今以後有了巨大的無法想象的改變,兵法甚至兵種都必須隨著大變。

李熾扯住華雄的手臂,厲聲道:“華將軍,我們走!”就這鋪天蓋地巨石之下,任何精銳組成的方陣都不堪一擊,唯有立刻撤退。

祂迷站在胡輕侯背後,望著氣勢洶洶直奔而來的宛城士卒和百姓陡然沒了精氣神,向四周散開,急忙眼巴巴地看胡輕侯:“老大,是不是該我了?”

胡輕侯瞅她,祂迷擠出最溫和無害的t笑容。

胡輕侯道:“好吧,就讓你出戰。”

祂迷大喜,跳上戰馬,厲聲道:“跟我上!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數百騎跟著祂迷疾馳而去,肆意屠戮潰散的宛城士卒。

另一邊,劉星率領士卒逆流而上,堵住了南門,至少數萬宛城士卒和百姓不得出。

“殺!”劉星一刀砍下一個宛城士卒的腦袋,刀鋒早已卷得不能用了,眼前的屍體也堆到了腰部。

城內,一群鍍金的楊氏門生故舊子弟滿臉通紅,憤怒喝罵:“華雄這個王八蛋,為何不通知我們!”

一個鍍金的士人子弟仰天怒吼:“我若是回到了江陵城,一定要稟告楊德祖,砍下華雄全家的腦袋!”

其餘人痛罵之餘,看著前方堵得死死地城門,悲傷到了極點,明明滿腹才華,卻要死在這毫無意義的地方嗎?

淚流滿面中,一個鍍金黨厲聲道:“不是只有城門可以走的,我們翻墻!”

眾人用力點頭,然後隨著宛城內無數百姓四散向各處城墻逃去,混亂中也不知道是被人拉上了城墻,還是自己身手矯健,總而言之順順利利地跳出了城墻。

“快逃,向東逃!”一個鍍金黨厲聲道,南面肯定都是胡輕侯的人,向東才有生路。

無數百姓和士卒聽見了,紛紛叫著:“向東!向東!”

烏壓壓的一群人向東而去。

宛城內,大火沖天,慘叫聲漸漸遠去,長街中唯有房屋燃燒的劈啪聲。

一個豪宅的花園中,有人通過假山小心地張望,然後又趴在地上,慢慢爬回了地窖之中。

一群人驚恐地看著他,低聲問道:“如何?”

那人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待四周安靜了,這才壓低聲音道:“安全!”

一群人驚恐的臉上恢覆了幾分平靜,然後又提心吊膽,托祖上的洪福,花園底下有個可以藏幾十人的石屋,全家躲在裏面倒也安全。

只是每個人都心中惶恐,不知道躲到何時才是個頭。

有人低聲道:“最多再三天。”前幾日外面喊殺聲震耳欲聾,今天陡然沒有了聲響,多半是全城淪陷了,三日後胡軍要麽撤走,要麽開始吸收百姓了,再出去就安全了。

一家人重重點頭,縮著身體,閉上了眼睛,將性命交給了天意。

……

新野。

華雄單膝下跪,哽咽道:“主公,華雄無能。”

楊休輕輕搖頭,哪裏怪得了華雄,發石車的新戰術的效果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他微笑著扶起華雄,道:“華將軍休要自責,能夠在城破之後堅持五日,華將軍已經是當之無愧的名將了。”

楊休轉頭看著四周依然慢悠悠向襄陽而去的百姓,淡淡地道:“我們走,去襄陽。”

片刻後,一群士卒在四處大叫:“快走!宛城被胡賊屠城了,雞犬不留!”

無數南陽郡百姓驚恐極了,拼命地跑,有人大聲叫嚷:“我跑不動了,誰來救我!”

有人看著手中沈重的包裹,看著四周人如飛一般超過他,很清楚去包袱拖累了他,可是他怎麽都不肯放下。

包袱中的瓦罐裝著他家中傳了五十幾年的鹵味湯汁,他家的菜肴勝過其他宛城的廚師的秘訣就在於此。

若是丟了這些經過歲月考驗,撈出過無數蟑螂、老鼠、蟲豸的祖傳的濃稠湯汁,他家的頂尖大廚的地位瞬間不保,哪怕活下來也是餓死。

家人大罵:“有手有腳,怎麽會餓死?”

那人只是不管:“這是我家的傳家寶,就是我死了也不能丟!”

馬蹄聲中,一支騎兵追殺而至。

那大廚後人看著一丈高的祂迷隨手砍殺了一個宛城士卒,嚇得怪叫一聲,扔掉了祖傳湯汁,撒腿就跑。

……

三日後,襄陽城外無數百姓哭天喊地,排隊進入襄陽。

襄陽的城墻之上,有一堆堆的物什用厚布蓋著。

楊休站在城頭,看著遠處緩緩靠近的胡輕侯大軍,不屑一顧。

楊彪站在楊休身邊,手腳發抖,道:“德祖,你回江陵,這裏有我。”

一開始,楊彪是被家中長老逼著前來替換楊休的,可是當見了楊休,身為父親的責任和義務瞬間冒了出來。楊彪真心希望楊休退回江陵,由他頂替楊休主持襄陽大戰。

楊休笑了,盯著楊彪看了許久,道:“父親放心,襄陽打不起來的。”

楊彪死死地盯著兒子,天才兒子的思路實在是跟不上。

遠處,有歌聲傳來過來:“……殺嬰兒就全家淩遲……”

“……搶人(妻)子淩遲……”

襄陽城內外無數人淒厲慘叫:“胡屠城來了!胡屠城來了!”

原本還算井井有條的百姓入城陡然變得混亂無比,有人想要插隊,有人阻止別人插隊,有人眼看來不及進城,想要搭人墻攀爬高大的城墻,有人索性帶著家人繞過襄陽向鄉野而去。

楊彪死死地望著遠處的地平線,看著一群黑壓壓的士卒出現,顫抖著道:“胡輕侯來了!”

不知不覺中,印象中那只水漫太尉府的胡輕侯殺人如麻,屠城無數,再沒有一絲佞臣的模樣。

一群弘農楊氏的長老臉色慘白,看著楊休,卻見楊休輕輕打著拍子,跟著胡軍的歌聲唱道:“……築京觀,風吹雨打人人看……”

一個長老顫抖著道:“德祖,你快走!這裏有我們。”

楊休微笑著輕輕搖頭,道:“真的是一首好歌啊。”

半個時辰後,數萬胡軍先鋒終於到了襄陽城下,遠遠地停下。

祂迷縱馬在襄陽城下往來奔馳,大聲挑釁:“楊彪,楊休,出來受死!”

楊休看了祂迷許久,嘆氣道:“不愧是胡輕侯。”

他揮手道:“發石車!”

一個中年男子點頭,厲聲道:“準備!”

襄陽城高大的城墻上,數百士卒扯掉了遮蓋物什的厚布,露出了百十輛發石車。

楊彪和一群弘農楊氏長老又驚又喜的看著發石車,差點歡呼。

胡輕侯靠發石車打破了宛城,此刻襄陽也有發石車,胡輕侯的發石車還有P用?

楊彪握拳,低沈的聲音在城墻上緩緩彌漫:“胡輕侯,別以為你有發石車了不起,老子也有發石車!”

這一瞬間,楊彪想起了當年的水漫太尉府,老子也有水!老子打贏了!

楊彪渾身顫抖,激動無比,難道今日要重現當年大破胡輕侯水軍的盛況,再次大破胡輕侯的發石車?

那掌管發石車的中年文士冷冷地道:“放!”

楊彪一怔。

百餘塊巨石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度向城下飛去!

楊彪不敢置信地看著飛向遠處的發石車,慘叫出聲:“啊啊啊啊啊!胡輕侯還沒到呢!”

襄陽城下,望著頭頂黑壓壓的一片巨石,對發石車的威力了解得無比深刻的胡軍士卒驚呼出聲,好些副將大聲叫道:“祂迷將軍快回來!危險!”

祂迷冷冷地看著頭頂的巨石,挺直了胸膛,厲聲道:“麻雀大師給我算過命,我是要做王侯的,絕不會死在這裏!”

在數萬胡軍士卒的驚恐中,百餘塊巨石落在了祂迷戰馬前幾十丈的地方,縱然有幾十塊巨石向前翻滾,也沒能靠近祂迷的身邊。

祂迷傲然騎在馬上,悄悄松了口氣,傲然轉頭看麾下將士:“沒有封侯,我絕不會死,我是無敵的!”

數萬人齊聲呼喊:“祂迷!祂迷!祂迷!”

祂迷得意極了,慢悠悠調轉馬頭往回走,面對百餘巨石撲面的壓力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大,若不是為了裝逼,以及確定胡老大的情報不會錯,她打死不做這麽愚蠢的事情。

城墻上,楊彪愕然看著祂迷毫發無傷,重重一掌排在城墻上,對楊休厲聲道:“德祖太沖動了!發石車是我軍利器,豈能輕易暴露!”

一群楊氏長老同樣抱怨得看著楊休,楊休究竟太年輕了,有了好東西就急著炫耀。

若是能夠沈住氣,等胡輕侯到了,然後在胡輕侯率領大軍攻城的時候來這麽一下子,豈不是就能殺了胡輕侯了?

現在發石車暴露了,不僅僅沒有機會擊殺胡輕侯,連胡輕侯麾下大將祂迷都沒有殺了,真是巨大失誤啊。

一個楊氏長老長長嘆氣,道:“其實也不錯的,至少胡輕侯不敢進攻襄陽了。”往好的方向想,襄陽沒有被胡輕侯的發石車打成廢墟,襄陽士卒沒有慘死,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楊休看著父親以及一群長老,搖頭道:“若是能夠擊殺胡輕侯,我會在乎襄陽城的破敗和士卒的性命?”

他認真地道:“胡輕侯早就知t道我有發石車,就像我早就知道胡輕侯有發石車。”

楊休輕輕嘆息,誰家沒有幾百個細作?誰家沒有用巨額金錢收買對方的官吏百姓?

制作發石車更是瞞不住的,不論是工匠,還是砍伐樹木,隨便一查就能查到。

而胡輕侯在上蔡使用發石車破城更是眾所周知。

楊休怎麽可能想不到胡輕侯會故技重施,用發石車打破荊州?

只是宛城的城墻高度厚度,以及地理位置而言比襄陽差得太遠,若是被胡輕侯繞過宛城打下了襄陽,荊州的江漢平原瞬間就會化為灰燼。

楊休寧可放棄了宛城,也要守住荊州的門戶城池襄陽。

楊彪和一群楊氏長老理解楊休的選擇,但是依然憂傷地看著楊休,哪怕胡輕侯知道你有發石車,好歹試一試啊。

說不定胡輕侯就是腦殘,以為身負天命,無視發石車的威脅,然後被發石車砸死呢?

楊休帶著無奈,慢慢地道:“祂迷在城外叫陣,從城東跑到城西,可是卻不曾進入發石車射程之內,祂迷已經如此謹慎,我還能指望胡輕侯送死嗎?”

楊彪和一群楊氏長老憂傷地看著發石車,認真問那個中年男子:“閣下貴姓?”

那中年男子笑道:“在下潁川司馬徽。”

楊彪熱情地握住了司馬徽的手:“難道是水鏡先生?楊某不知道先生遷居潁川,失禮失禮!”

一群楊氏長老沒心情看楊彪與司馬徽表演傳統賓主相歡的場景,打斷道:“請教這發石車可到了最大的射程?能不能打得更遠些?”

司馬徽笑道:“其實是可以的,大概還能再遠一二十丈。”

一群楊氏長老和楊彪大喜,瞬間拋下司馬徽,熱切地望著城外胡軍方向,若是胡輕侯到了,以為城內的發石車的射程不過如此,靠近襄陽城王對王,那就砸死了她!

不遠處,楊休對著司馬徽微微鞠躬賠罪,司馬徽輕輕搖頭,很理解楊彪等人對射程的熱切以及失禮,生死關頭哪有什麽“禮”,謠傳孔子不是吃過偷來的羊嗎?

孔子在生死關頭都不顧“禮”了,何況他人。

……

一日後,胡輕侯率百餘騎趕到了襄陽城前。

楊休微笑,果然打不起來,他舍棄了宛城不僅僅是宛城沒有襄陽重要,更是為了表態。

沒有宛城,荊州就無法威脅洛陽;沒有宛城,荊州就是純粹的防守。

胡輕侯望著遠處的襄陽城,長嘆道:“楊雞肋真是怪物啊,竟然對我的心態了如指掌。”

胡輕侯打著報仇的名號殺向荊州,其實幾個戰略目的沒有一個與報仇有關,胡輕侯只想要南陽郡,遏制荊州北上的可能。

這個真實的目標在楊休面前宛如透明。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襄陽城,楊雞肋終究是心腹大患啊。

她轉頭對祂迷道:“你率領三百騎繞過襄陽,去焚燒江漢平原的田地,十日內能燒多少就燒多少,胡某十日後要退回洛陽。”

祂迷用力點頭,順便問道:“這些潁川士卒該如何處理?”

二十幾萬潁川百姓損耗不過五六萬,若是現在就撤軍,這剩下的十幾萬潁川百姓豈不是成為心腹大患?

胡輕侯笑了:“胡某已經調覃文靜和張獠前來鎮守宛城。”

“而這十幾萬潁川百姓,胡某要驅趕他們去進攻潼關,若是打下了潼關後依然不曾死絕,胡某就驅趕他們去並州打匈奴人。”

“若是打敗了匈奴人,他們還不曾死絕,胡某就驅趕他們進攻涼州。”

“總而言之,這些心中憎恨胡某的人不死光,胡某豈敢安寢?”

一群將領用力點頭,打了勝仗之後的潁川百姓實力不怎麽樣,態度卻更加牛逼了,隱約有成為驕兵悍將的趨勢,定然更加不會將胡輕侯放在眼中,這種人不能留。

祂迷順便問道:“為何要十日後回來?我多燒幾日江漢平原的糧草不好嗎?”

此刻地裏多半只有一些麥苗,燒是絕對燒不起來的,只能靠戰馬踐踏,費時費力卻不能破壞多少,多幾日好歹能夠多造成一些破壞。

胡輕侯笑了:“因為胡某要在五月登基稱帝,沒想你錯過了朕的登基大典。”

祂迷與一群將領死死地看著胡輕侯,眼睛睜得大大的,失聲道:“這麽快?”

雖然早知道胡輕侯一定會稱帝,但是沒想到竟然會是在這個時候,不是說此刻外強中幹嗎?何必引得群雄暴跳如雷,拼命進攻呢?

程昱笑道:“若是此刻不稱帝,如何鎮住天下群雄?”

胡輕侯大笑:“果然瞞不過仲德的眼睛。”

“不錯,就因為胡某此刻危如累卵,所以才要瘋狂一回。”

祂迷與一群將領更加迷惑了,雖然知道胡輕侯治下各地今年缺糧,但是怎麽就危如累卵了?

劉星平靜地看著胡輕侯,身為劉氏後人對胡輕侯篡位真是感情覆雜無比。

她看著大小的胡輕侯和程昱,為什麽此刻稱帝?因為趙雲!因為黃巾賊!因為《太平經》!因為謠傳中趙雲身上的雷電光芒!

……

合肥城。

曹仁和曹洪焦急地看著曹躁,身上的鐵甲因為他們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

曹仁道:“孟德,為何還不退走?朱雋的大軍就要到了!”

典韋冷冷地看曹仁,按住了腰間的鐵戟,縱然是曹氏宗族,也不能直呼主公的名字。

曹躁搖頭道:“還不能退。”

他看看左右,這次帶了三千餘人殺入合肥城危險無比,只有一群武將跟隨,沒有帶荀彧等人謀士,此刻身邊都是絕對信得過的人。

曹躁意味深長地道:“此刻若是退了,就前功盡棄了。”

曹仁曹洪等人驚愕地看著曹躁,沒想到曹躁將救助荊州看得如此之重,這是在沒有確定荊州安穩之前寧死不退了?

曹休輕輕嘆氣,真是不理解曹躁為什麽對銅馬朝如此忠心。

曹躁深深地看著一群嫡系中的嫡系,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啊。

……

揚州,句容城外。

孫堅騎在馬上,冷冷地望著城池,他就離開了那麽幾日,句容城就被白亓奪去了,祖茂戰死,而程普、黃蓋、韓當三將被困在一個小土丘上。

孫堅擡頭看他,太陽依然是那個熟悉的太陽,四周的山水依然是那熟悉的江南山水,可為忽然就冒出這許多女將了?

孫堅長嘆一聲:“國之將亡,必有妖孽,誠不我欺。”

銅馬朝又是皇帝賣官位,又是黨錮之禍,又是十常侍專權,又是黃巾賊造反,又是女人當大官,這若不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還能是什麽?

孫堅眼中精光四射,哪怕皇甫將軍戰死了,哪怕主公袁述也仙逝了,無論如何,還有他和曹孟德在。

“曹孟德國之棟梁,定然會力挽狂瀾。”孫堅握緊了拳頭,一萬分的理解為什麽曹躁沒有派兵增援他。

若是被胡輕侯占領了荊州,揚州必亡,天下必亡。

這佯攻合肥,牽制胡輕侯才是最最最重要和緊急的事情。

孫堅看著句容城,此刻句容城內只有幾百個白亓的士卒,白亓正帶著兩千餘人圍攻程普等人。

他已經試過攻打句容了。

他此刻手中有五百人,與句容城內的白亓軍士卒人數相當,但未必就能輕易攻破句容城,也折損不起人手,當務之急就是去救程普。

孫堅又看了一眼句容城,心中憤怒,厲聲下令道:“我們走!”

救了程普之後再回來進攻句容,就不信打不下這個小小的城池。

孫堅等人走出了數裏,句容城內四五騎追了出來,大聲道:“孫堅休逃!看你家爺爺砍下你的狗頭!”

孫堅大怒,難道他還怕了幾個菜鳥?

他兜轉馬頭,厲聲道:“孫堅在此!”縱馬迎向追兵。

一群步卒大驚,叫道:“將軍休要去,他們人多!”

孫堅理都不理,不過五個菜鳥,騎馬都不太穩當,拿著長矛的手都在抖,他有什麽可怕的?

“江東孫堅在此!”孫堅厲聲叫著,縱馬沖向了敵人。

雙方越來越近,眼看再過幾息就要戰馬交錯,那五騎陡然扔掉了手裏的長矛,放手取出了(弩)箭。

“嗡嗡嗡!”那五騎一齊放箭。

孫堅措手不及,五支(弩)矢盡數射中了他的身體。

孫堅忍住痛,雙目赤紅:“卑鄙!”

對面第一騎已經到了孫堅身邊,一劍斬下。

劍光中,孫堅終於看清了對方的容貌:“白亓!”

鮮血飛濺,孫堅人頭飛到了空中。

白亓縱聲大笑:“t孫堅!”

……

小山丘上,程普韓當黃蓋看著山下一個白亓軍士卒挑著的孫堅的頭顱,臉色大變。

“將軍……”程普跪在了地上,放聲大哭。

韓當死死地盯著那顆人頭,一腳踢翻程普,厲聲道:“哭什麽哭?我們立刻突圍,少將軍還在,曹州牧還在!我們一定會為將軍報仇的!”

程普重重點頭,厲聲道:“孫將軍待我等恩重如山,當以死報答。來人!殺出重圍!”

小山丘上數百程普軍士卒悲傷地淚水長流,孫堅對你們恩重如山,關我P事?我為什麽要以死報答孫堅?

但是瞧程普兇狠的眼神,誰敢不答應就殺了誰。

數百士卒齊聲應道:“當以死報答孫將軍!”

程普帶著數百士卒殺向小山丘下,黃蓋逐漸落後,然後深深地看著程普和韓當,無聲地拱手。

片刻後,程普和韓當只帶著十幾人殺出重圍,麾下數百士卒或死或降。

黃蓋平靜地看著包圍他的白亓軍士卒,大聲道:“在下是孫堅麾下大將黃蓋,我欲投降白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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