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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顯學!胡公日記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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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顯學!胡公日記學

長安。

蔡邕皺眉看著《胡輕侯日記》原稿, 慢慢地道:“這字倒是像胡輕侯的親筆。”

很多人看過胡輕侯的親筆書信或者公文,對胡輕侯的“書法”印象深刻。毫無骨架,文字嚴重缺少筆畫,錯字多得數不清, 典型的一手爛字, 文盲書法。

一群士人緩緩點頭, 他們也這麽看, 胡輕侯的書法真是獨特到仿冒都不成。

蔡邕繼續道:“只是這些內容……老夫就不太知道真假了。”

一群士人熱切地看著蔡邕,道:“蔡公不要拘束, 只管隨便說。”有大名鼎鼎的蔡邕在, 怎麽都比他們強。

蔡邕環顧左右,道:“既然如此, 老夫就獻醜了。”

他指著手稿中一段文字,“……壬戌年, 十月初八……可恨!何屠夫竟然不肯見我……我是女子, 他就高貴了嗎……”,道:“這一段好像很符合胡輕侯的言行。”

一群士人用力點頭,上門拜訪某個人, 被拒絕了,誰心裏沒有火?誰沒有背後怒罵幾句?不僅僅符合胡輕侯的言行,符合所有人的言行。

蔡邕繼續在手稿中指點:“這些就有些……”

一群士人看著蔡邕指點的手稿,都是一些記載著奉命行事,心中有愧的言語的文字。

蔡邕頓了頓, 道:“應該也是真的。”

好些事情與眾所周知的事情相符合,偶爾一些隱秘不曾知道, 如此看來應該只是自己孤陋寡聞。

一群士人點頭,比如黃巾賊殺入洛陽的事件就是眾所周知的, 但是這黃巾賊其實是汝南袁氏派人假冒的就是絕密信息了。

有大家了解的真相作為鋪墊,這後者只怕也是真的。

蔡邕含含糊糊地道:“畢竟胡輕侯沒有必要在日記中作假……”

一群士人重重點頭,等了許久,就是為了等這一句確切的話。

一個士人緩緩地道:“所以,這《胡輕侯日記》是真的?”

蔡邕緩緩地道:“這個……這個……老夫對京城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不敢確定真假。”

“諸位若是想要論證真假,不妨去尋張讓。”

“這手稿中數處提到了張讓,張讓必然知道真假。”

一個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若是張讓說這是假的呢?”

蔡邕笑道:“若是張讓說是假的,那就讓張讓說出真相啊,他是當事人,所有真相歷歷在目,為何不能公之於眾?”

一群士人用力點頭,只覺太有道理了。

長安的行宮中,張讓莫名其妙極了:“有人要見老夫,老夫就要見他們?”

他深深地盯著小宦官,勃然大怒:“老夫現在已經是別人想見就能見的人了嗎?”

張讓重重拂袖而去,這長安遠遠比他預料得還要差,當地士人官員見何皇後和皇子到達長安,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實覺得奇貨可居。

如此逆賊簡直比胡輕侯還不如!

“老夫誰也不見!”張讓厲聲喝著。

一群士人得到消息,臉上露出了震驚和惶恐。

“《胡輕侯日記》難道是真的!”

“快回去細細研究《胡輕侯日記》!”

一群士人看著《胡輕侯日記》,如獲至寶。

《胡輕侯日記》中隱藏了銅馬朝的顛覆的原因,胡輕侯弒君的真相等等也罷了,都是過去的事情,除了老百姓津津有味的討論,官員士人誰在意了?

但若是能夠從《胡輕侯日記》中發現胡輕侯的性格、三觀、習慣、愛好,以及盟友、謀劃等等,豈不是可以料敵先機,擺脫胡輕侯的打壓了?

半個時辰之內,長安城內的某個豪門大閥內傳出了一陣陣怒吼:“所有識字的人都去仔細揣摩《胡輕侯日記》!”

另一個豪門大閥之內,有人大聲叫著:“一定要從中找出歷史的真相,找出胡輕侯的弱點!”

又一個豪門大閥之內,閥主須發皆張,厲聲道:“我家子弟不論男女,每個人都要寫一份三萬字的讀《胡輕侯日記》心得。”

“不論是分析歷史,是分析胡輕侯的性格,是分析胡輕侯的文字功底,是分析胡輕侯的書法,統統可以!”

“誰若是寫不出來,老夫家法伺候!”

一個公子哥兒淡定無比,他有十幾個琴棋書畫盡數精通的丫鬟,讓她們寫,分分鐘就搞定了。

閥主厲聲道:“所有識字的丫鬟、仆役,盡數集中到大堂,每人寫一份十萬字的讀書心得,寫不出就打死了!”

一群丫鬟仆役面無人色,十萬字?為何比公子小姐的還要多?

一個仆役呆住了:“我只認得幾百個字,怎麽寫出十萬字的心得?”

閥主根本不在意,在認真研究胡輕侯,掌握朝廷動向,了解宇宙真理,發家致富或者改朝換代的重要時刻,誰在乎一個只認識幾百個字的丫鬟仆役寫十萬字的心得,寫不出就是不忠心,打死了拉倒。

一個貴女猛然舉起了手臂:“閥主!閥主!”

閥主冷笑,沒想到是個女孩子跳出來做刺頭,他獰笑道:“何事?”若是不肯寫,就打死了你。

那貴女顫抖著道:“我沒看過《胡輕侯日記》啊!”

一群門閥公子和貴女用力點頭,《胡輕侯日記》手稿流傳出來的只有幾百本,長安城內隨便一下就賣光了,眾人壓根沒看過啊。

那閥主冷冷地看著眾人,厲聲道:“那就去看《胡輕侯日記》!抄《胡輕侯日記》!老夫不要過程,老夫只要結果!”

一群門閥公子和貴女叫苦不疊,只能互相詢問:“誰有《胡輕侯日記》?借我抄抄!”

某個門閥之內,一個中年男子站在樹蔭下的石頭上,一群門閥公子貴女丫鬟仆役坐在案幾後,屏住了呼吸。

那中年男子大聲朗讀道:“……癸亥年,五月初五……洛陽黃巾賊作亂?這不可能!洛陽沒有黃巾賊!”

一群門閥公子貴女丫鬟仆役奮筆疾書。

有人叫道:“閥主,‘黃巾賊’後是什麽?再說一遍。”

有人叫道:“誰知道‘賊’字怎麽寫?”

有人回答:“不會寫就畫個圈圈!”

有人看著眼前的紙,上面已經畫滿了圈圈,這還怎麽看啊。

長安城一角的某個豪宅內。

一群衣衫華麗的士人優雅地坐在涼亭中,身邊放著冰塊,案幾上是一碗甜甜的冰淇淋。

一個藍衣公子舉起冰淇淋,笑道:“請!”

其餘公子也舉起冰淇淋,道:“請!”

以前喝酒都是直接“飲勝”,現在流行吃冰淇淋,這“飲勝”就有些不合適了。

可一時之間又沒想到合適的公認的可以簡練的表達“大家夥兒多吃冰淇淋”的詞語,總不能說“挖啊挖”或者“挖勝”,只能用簡單的“請”字表示禮儀。

幾個公子吃著冰淇淋,得意地看長廊下正埋頭抄寫《胡輕侯日記》的一群菜鳥,這冰淇淋吃得更加有味道了。

等那些手腳慢的菜鳥抄完了《胡輕侯日記》,冰淇淋肯定化了,味道差了好幾成呢。

一個埋頭抄寫《胡輕侯日記》的公子哥瞅瞅別人在吃冰淇淋,自己在埋頭抄書,心裏憤怒極了:“張某這輩子沒有抄過書,為什麽今天要抄《胡輕侯日記》?”

附近另一個公子立刻附和:“不錯,我等什麽時候親自抄過書了?難道不t是有書童抄書嗎?”為什麽他們抄寫得慢?因為他們平時不寫字啊,忽然要寫這麽多字,哪裏快得起來?

好幾個公子用力點頭,就算如今《胡輕侯日記》是社交聊天必然提到的話題,討論裏面的內容的真假,品評日記中提到的事件等等是熱門話題,也沒有必要他們自己抄書吧?

讓仆役抄寫不香嗎?

遠處的亭子裏,一個公子淡淡地道:“在下抄寫《胡輕侯日記》一遍,發現了不少奧妙。”

老子為了這本爛書,被門閥逼著抄了好幾遍了,你們若是不抄,老子豈不是吃虧了,大家必須都抄書,都抄好幾遍。

亭子裏另一個吃著冰淇淋的公子淡淡地道:“何為真正的豪門大閥,家中有沒有底蘊,看有沒有抄《胡輕侯日記》就知道了。”

這話未必沒道理,豪門大閥都在拼命研究《胡輕侯日記》,菜鳥門閥才會無視《胡輕侯日記》透露的無數重大信息。

又一個吃著冰淇淋的公子冷冷地道:“不讀書,不能引經據典也就罷了,連抄書都不會,真是紈絝中的紈絝。”

另一個吃著冰淇淋的公子笑道:“王兄錯了,他們是真的不會啊,他們根本不識字。”

亭子裏的公子們大聲笑著,那些還在抄書的公子都是外地人,與長安土著不是一夥人,不用給面子。

正在抄寫的公子們臉色鐵青,會不會抄書竟然上升到門閥攻擊人身攻擊的角度了?

一個公子冷冷地道:“欺人太甚!”挽袖子,厲聲道:“仆役!打他們!不用怕打死了,我爹是張常侍的幹兒子!”

亭子裏的公子們大怒:“仆役!打他們!我爹是徐榮將軍的族人!”

兩群仆役你看我,我看你,急急忙忙沖在一起扭打,然後猛打眼色,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用不著玩真的,在地上打滾,撕爛衣服等等就足夠了。

……

某個士人聚會中,一個士人大聲地道:“今日我等討論之題目為《胡輕侯日記》之真假。”

有士人堅決反對:“真假還用討論嗎?”

一群士人用力點頭,玄談清談的題目必須是覆雜深刻或者有爭議的內容,毫無爭議的東西討論什麽?

那士人繼續道:“不如討論細節吧。”

一群士人點頭,《胡輕侯日記》只是從胡輕侯的視角看世界,很多內容真相未明,胡輕侯自己都不知道真假,這才是值得討論的東西。

一個士人道:“今日就討論長安城中的妖孽是誰。”

一群士人熱切點頭,這個題目好,可以發散思維,可以顯示自己對長安的理解,可以逮著一個名人大罵他是妖怪,簡直是最最最完美的題目。

……

豫州。

某個豪宅內,兩家人會面。

大家都是親戚,又時常見面,熟悉的很,沒有什麽女子不得赴宴的禮儀規矩,男女老少就在花園中乘涼。

主人隨意招呼親戚家的小孩子:“媛媛,我有冰淇淋。”

主人燦爛地笑著,早知道對方要來,派了大量的仆役半夜就去排隊,家中冰淇淋冰塊要多少有多少,絕不會讓小孩子鬧騰起來。

親戚家的女孩子客客氣氣地謝了,斯斯文文地吃著冰淇淋。

主人總覺得哪裏不對,這個侄女可沒這麽規矩,是不喜歡冰淇淋嗎?還有不喜歡冰淇淋的人,這可真是奇了。

主人悄悄喚過侄女,低聲道:“你是不是不舒服?只管與我說。”都是自己人,若是肚子疼要如廁身邊的只管自己去,難道還怕羞不成?

侄女眼睛瞬間亮了,道:“二叔,你家有沒有《胡輕侯日記》啊。”

主人笑了:“《胡輕侯日記》?”

侄女用力點頭,然後委屈極了:“大家都在聊《胡輕侯日記》,沒看過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

《胡輕侯日記》是今年天下最暢銷的文學作品,四書五經雖偉,亦不能過也。沒看過《胡輕侯日記》簡直是不學無術的代表,被人指著鼻子罵紈絝的。

侄女憤怒地看自家爹爹,《胡輕侯日記》都搞不到,太沒用了。

二叔古怪地笑了,大聲道:“我還以為你病了,就一本《胡輕侯日記》而已,至於如此憂愁嗎?”

侄女怒視二叔,原來你也是跟不上時代的老頑固。

二叔淡定無比:“來人,將我書房的《胡輕侯日記》取五本來!”

侄女大驚失色:“五本!你怎的有這許多!”抄書要抄多久才有五本!

二叔得意極了:“二叔我其他沒有,就是《胡輕侯日記》多。”

侄女看著五本《胡輕侯日記》,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一個時辰後,侄女跑到了閨蜜家:“不就是《胡輕侯日記》嗎?我送你兩本!”

閨蜜大驚失色羨慕極了:“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一日後,城中送禮的風俗陡然大變。

“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只收《胡輕侯日記》!”

無數豪門大閥目瞪口呆,哪個王八蛋帶歪了社會風氣!

以後誰家沒十幾本《胡輕侯日記》放著,若是有了客人來了豈不是丟盡了面子。

某個門閥之中,一個公子優雅地彈著琴,淡淡地道:“父親何以如此媚俗?這《胡輕侯日記》不值一文,何以能夠作為禮物送人,也不怕人笑話。”

管別人家對來客中的孩子送什麽,我家只管按照老規矩,男孩子送四書五經手抄本或者木頭小玩具,女孩子就香囊布匹針線,絕不會有什麽差池。

父親冷笑問道:“若是有一熊孩子到了我家,見了木頭小玩具,不屑一顧,扔在地上,大叫‘我要《胡輕侯日記》’,當如何?”

那公子目瞪口呆,世上還有如此無禮的熊孩子?熊孩子還會要書?

父親嘆氣:“若是熊孩子按照常理行事,還叫熊孩子嗎?”

為了自家的顏面,家裏無論如何要有十七八本《胡輕侯日記》放著。

“所以……為父說了這麽久,你怎麽還在彈琴?快起來抄《胡輕侯日記》!不抄十本不許吃飯!”

那公子悲憤莫名,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胡輕侯日記》!

某個店鋪前排起了兩行長長的隊伍。

後來的人看著前面以百人計算的隊伍,心急如焚:“會不會買不到冰塊啊!”

前面的人好心轉頭提醒:“你排錯隊伍了,這不是買冰塊的隊伍,這是買《胡輕侯日記》手抄本的隊伍,買冰塊的隊伍是另一隊。”

更前面的人大驚失色轉頭問道:“什麽?這裏是買《胡輕侯手抄本》的?我是來買冰塊的啊!”

整支隊伍開始了動蕩,好些人問著身邊的人:“這到底是買《胡輕侯日記》的隊伍,還是買冰塊的隊伍?不會排錯隊伍了吧?”

不安感蔓延到了另一支隊伍之中,所有人都在詢問著:“到底這支隊伍是賣什麽的?”

最前面的人大聲地道:“本隊是買冰塊的!”

隊伍中好些以為是買《胡輕侯日記》的人大罵:“搞錯了!”

一群排在後面的人慫恿著:“排錯了就換隊伍啊。”

一群排錯的人淡定無比:“沒關系,反正冰塊也是要買的。”老子走了你們就能前進一步了?做夢!

店鋪後的後院中,一群門閥士人圍著許銀,熱切地道:“可還有《胡輕侯日記》?我要二十本。”

許銀皺眉:“我的庫存也不多了,你們為何不自己發動人手抄寫?”

豪門大閥誰家沒有幾個識字的書童或者管家?至於一定要購買嗎?

一群門閥士人無奈極了:“早就安排人抄寫了,不夠用啊。”

許銀無奈極了:“我能夠抄書的人手也不多。”早已匯報胡輕侯,要求加班加點抄書了,《胡輕侯日記》手抄本完全供不應求啊。

……

洛陽。

洛陽城外,泥土高墻之上,無數百姓眾目睽睽之下,胡輕侯渾身發抖。

“我的日記真的傳得到處都是?”胡輕侯捂住了臉,不斷抖動的衣衫說明了她內心的劇烈波動。

祂迷大聲地道:“是!”

“如今長安、荊州、豫州、徐州、揚州,到處都是《胡輕侯日記》的手抄本,天下紙貴。”

胡輕侯渾身發抖,淚流滿面,悲憤無比:“蒼天哪,大地哪,還有比我更慘的人嗎?”

早就料到《胡輕侯日記》將會成為下一個風口,準備了大量的手抄本,在幾個細作逃離洛陽的時候同步發行《胡輕侯日記》,就等賺得盆滿缽滿。

老天爺給面子,《胡輕侯日記》的火爆超出了想象,需求量十倍百倍的遞增,可是胡輕侯竟然t完全無法供貨!

世上還有比坐在風口,看著豬在天上飛,卻與自己毫無關系更痛苦的事情嗎?

胡輕侯悲傷得無法自已,被自己的無能氣哭了:“胡某為什麽搞不定顏料?胡某為什麽沒有學化學?學機械的人就搞不定化學,這是歧視學機械的嗎?”

穿越時代太早,銅馬朝別說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就是“印刷”這個概念都沒有,所有書本全靠手抄,成本之高,費時之久,錯字之多,簡直令人絕望。

胡輕侯哪怕與“印刷技術”隔著幾百座行業大山,在這空白一片的行業藍海中,只要憑借“活字印刷”,“雕版印刷”幾個字就能成為跨越時代的超級印刷王者。

可是她竟然搞不定該死的顏料!

拿墨水當顏料印刷,不是墨水太多,分分鐘紙就爛了,就是墨水太少,一個字沒印上去。

胡輕侯抱著小輕渝和小水胡大哭:“姐姐是廢物,姐姐太沒用了,姐姐錯過了一個億!”

小輕渝的眼神認真極了,道:“姐姐不哭,我們也是廢物。”

小水胡嚴肅臉,道:“所以,我們考試不及格是應該的。”

胡輕侯立馬變臉:“做夢!你們都是最聰明的孩子,考試不及格就是不用心,我立刻打死了你們!”

佘戊戌咳嗽一聲。

胡輕侯立刻舉手向天,悲憤怒吼:“為什麽!為什麽本座的日記會傳出去?是誰?是誰潛伏在本座身邊?”聲音要大,吐字要清楚,不然幾十丈外的百姓聽不清楚。

她惡狠狠地看身邊眾人,身邊的人個個低頭看腳尖,身為官吏最重要的是演技,演技的核心在於肢體動作幅度要大,要隔了幾十丈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幾十丈外,一個百姓低聲道:“大將軍都哭了。”一定是重大秘密被洩露了,不然何以當眾哭泣。

另一個百姓低聲道:“我看見官老爺在發抖。”一定是大將軍發飆了,所以官老爺才害怕得發抖。

有百姓籠著手,寫什麽日記呢,識字的人就是矯情,看我從來不寫日記,不怕人偷。

一群百姓死死地盯著胡輕侯,能夠親眼看到大將軍痛哭流涕發飆,一群威風八面的官老爺嚇得發抖,足夠他們炫耀一輩子了。

小水胡和小輕渝對著身邊的人努力齜牙:“是誰?是誰出賣我姐姐?”瞅姐姐,我們幫你騙人,今天功課是不是就不用做了?

胡輕侯斜眼看小輕渝和小水胡,做夢!

她厲聲道:“來人!嚴查!不管是牽涉到了誰,一查到底!誰敢反抗,立刻殺了九族!”

四周無數百姓非常理解胡輕侯的震怒,最最最隱私的日記都會被偷了,“偷”胡輕侯的腦袋豈不是也輕而易舉?

胡輕侯想到性命受到威脅,自然是瘋了一樣追查細作了。

一群百姓互相打眼色,最近說話做事千萬要小心,萬萬不能被人誤會了是細作,不然全家小命難保。

洛陽城中,楊素雲帶著一群人撞開了一扇房門,圍住了一個男子。

楊素雲按著劍柄,冷笑道:“你是要老老實實被我打一頓,然後抓回衙門受審,還是拿出刀子反抗、逃走,然後被我砍下手腳,切成肉片?”

那男子看看楊素雲的眼神,百分之一百確定楊素雲沒有開玩笑,毫不猶豫地道:“我投降,只管打我,我絕不反抗。”

楊素雲厲聲道:“給我打!”敢偷輕侯的日記,我都沒有偷過輕侯的日記!

她心中氣苦,日記中還沒有我的名字!

“狠狠地打!不要怕打死,敢做細作打死了也是活該!”

某個衙署內,連今冷冷地看著地上的一個男子,淡淡地道:“真是膽大包天啊,竟然敢偷大將軍的東西。”

那男子委屈極了:“真的不是我偷的。”

他小心地看連今,道:“……而且,我也不是細作,冤枉啊!”只要我不承認,誰能說我是細作?

連今笑了,一個士卒走到那男子面前,揚手就是幾個耳光,那男子嘴角立刻滿是鮮血。

胡輕侯治下百姓盡數入了集體農莊,商業幾乎是零,你跑到洛陽做生意,做個頭啊!

洛陽城內此刻抓細作,只有漏網的,絕沒有抓錯的。

連今微笑著看著那不敢說話的細作,淡淡地道:“本官倒是真沒有證據你是細作。”

那細作用力點頭,對,沒有證據!官老爺也要講法律的!

連今忽然收斂了笑容,冷冷道:“大將軍說了,凡是洛陽城內的可疑人等,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那細作淚崩,你不講理!

連今臉上又露出了微笑:“本官也知道這麽做,可能會殃及無辜……”

那細作用力點頭,對,殃及無辜!誤殺好人!

連今笑著道:“大將軍是好人,心地善良,此刻震怒之下難免會做出一些以後後悔莫及的事情,我等身為大將軍的下屬,自然要為大將軍考慮周全。”

那細作用力點頭,眼巴巴地看著連今。

連今笑道:“本官決定在找到你是細作的證據之前,先找個穩妥的地方關起來,若是你是良民,本官自然就放了你,若是你是細作……”

連今惡狠狠地道:“本官就將你碎屍萬段!”

那細作心中驚恐,臉上露出了笑容:“是,我是良民,我是好人,我不是細作。”

連今淡淡地道:“來人,帶他去集體農莊。洛陽不養閑人。”

那細作原本還擔憂要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中一輩子,沒想到竟然是去集體農莊,心中立刻放松了,這是表示連今其實沒覺得他是細作,不然怎麽會安排在容易逃走的集體農莊?

他完全沒想反抗或者逃走,身為細作能夠經歷這一次審查,以後就是坦途了,他為什麽要逃走或者反抗?

“謝過青天大老爺不殺之恩!青天大老爺長命百歲!”那細作大聲叫著,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

那個能夠從胡輕侯身邊偷到日記的細作一定潛伏了許久,獲得了胡輕侯的信任,這才能夠偷到胡輕侯的日記,如此能夠隱忍的細作簡直是細作界的榜樣。

“我要以他為榮,成為細作界的金牌小王子!”那細作心中豪情萬丈。

連今冷冷地看著那細作,一言不發。

那細作莫名其妙,心中發寒,就這麽幾句感謝的言語就露出了破綻?不應該啊!

連今厲聲道:“只感謝本官嗎?”

那細作瞬間懂了,滿含敬意和真誠地大聲叫道:“大將軍青天大老爺!大將軍是好人!大將軍仁厚溫柔善良!”

連今這才滿意了,道:“來人,帶他去集體農莊。下一個!”

幾個士卒將那細作押解到了集體農莊中,管事打量著那鼻青眼腫的細作,就當著細作的面問幾個士卒,道:“此人何罪?”

士卒頭目道:“在城中閑逛,可能是細作。”

管事斜眼看那細作,拖長了聲音,道:“哦~細作啊。”

那細作急忙辯解,道:“我真的不是細作!”

管事仔細打量了他半天,沒好氣地問道:“識字嗎?識字就去學堂當夫子。”

“不識字就去農莊種地,眼看要收割了,多一個人也是好的。”

那細作瞅瞅頭頂的火熱的太陽,毫不猶豫地道:“識字,識字!”身為細作要寫情報的,怎麽可能不識字?

管事冷冷地道:“來人,帶他去學堂……算了,這家夥可能是細作,不能去學堂……”

那細作大聲反駁:“我不是細作!是誤會!若是細作,官老爺此刻已經砍下了我的腦袋。我真的不是細作。”

管事不理,繼續道:“他識字,帶他去給社員掃盲,不許他靠近孩子,不許他單獨靠近婦女,不許他與人獨處,若是敢逃,直接殺了。”

那細作聽著幾個社員應著,心裏淡定極了,給一群社員掃盲而已,他為什麽要冒險逃走?

等連今找不到他是細作的證據,他自然可以平平安安的離開集體農莊,然後在洛陽城內成為新的細作的傳奇。

數日內,洛陽周圍各個集體農莊掃盲的進度陡然加快了不少,無數細作為此做出了巨大貢獻,洛陽集體農莊每一個識字的社員的腳下都有一個細作的汗水和淚水。

……

洛陽城內,佘戊戌建議道:“不如讓集體農莊的百姓以《日記》作為掃盲讀本。”

又能洗白了胡輕侯,又能掃盲,一舉兩得。

而且她看過《t胡輕侯日記》了,裏面的文字並不覆雜,涉及的文字也不多,作為掃盲讀物正好。

胡輕侯搖頭:“本座的地盤內不用洗白,本座掃盲普法還來不及,哪有空編故事洗白自己?”

“本座在自家地盤之內的名聲越兇越好,最好一天吃三個人。”

佘戊戌眼神覆雜,一輩子沒見過不要名聲的女孩子,更沒見過可以抹黑自己的女孩子。

胡輕侯斜眼看她:“聽過‘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嗎?沒有?那‘人在做,天在看’呢?也沒有?那‘陽世奸雄,傷天害理皆由你;陰曹地府,古往今來放過誰’呢?”

佘戊戌瞅瞅胡輕侯蔑視的眼神,點頭。

“我雖然沒有聽過完全一模一樣的俗語,但是類似的提倡要做好人,若是被人欺負就忍著,人世間有老天爺看著,地府盯著等等道理好像聽過不少。”

“對了,就像那句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胡輕侯笑了:“是啊,這些言語有很多。可是,你品,你細品!”

“這些言語哪一個不是透著沒有辦法收拾惡人,惡人過得瀟灑幸福的意思的?”

胡輕侯仰頭看天,平靜地道:“所以……要做惡人,不要做好人。”

佘戊戌呆呆地看著胡輕侯,還能這麽理解?

……

隨著時間的流逝,《胡輕侯日記》越傳越廣,不僅僅士人,普通百姓也有所耳聞。

一個縣城中,某個百姓嘆息道:“胡大將軍是好人啊!”

一群人點頭附和,有人大聲道:“胡大將軍聽說百姓餓死了,哭了好久呢。”

又是一個百姓道:“胡大將軍殺了兗州門閥是迫不得已,那些人太不當人了。”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雖然大家都目不識丁,但是這《胡輕侯日記》熱度太高,好些落魄的門閥士人幹脆在酒樓茶館以《胡輕侯日記》說書為生,隔著墻壁聽到一句兩句的百姓多如牛毛。

有百姓嘆氣道:“這日子只怕是活不下去了,不如去洛陽看看吧。”

一群百姓點頭,官老爺說要備戰,提高了賦稅,今年種出來的糧食沒有幾粒米會落在自己的手裏,既然胡大將軍是好人,不如去看看。

只是,官府管得很嚴,只怕不太容易。

一個百姓仰天長嘆:“胡公!胡公!為何你不在這裏?”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與那些不在意百姓死活的門閥士人官老爺相比,胡輕侯是站在老百姓這邊的,當得起“胡公”的稱呼。

一群百姓互相督促:“以後不許叫《胡輕侯日記》,要叫《胡公日記》。”

縣城的一角,一個男子細細想了許久,對家人道:“我家不如去洛陽吧。”

他家是破敗的小門閥,到了胡輕侯的地盤還是可以過得不錯的。

家人大驚失色,道:“你也信了《胡輕侯日記》?”這種謠言半真半假的,怎麽可以盡信了,以此決定全家的未來是不是太不慎重了?

那男子搖頭道:“不管這《胡輕侯日記》是真是假,胡輕侯都是一個有趣的人,我想去看看。”

他心中苦笑,“我想起看看”說得好像很浪漫很輕松,其實就家裏這情況,除了去胡輕侯的治下討口飯吃,還有其他選擇嗎?

只是,他家怎麽離開縣城,躲過一道道官府的關卡呢?

那男子毫無頭緒,苦笑道:“我且借此機會賺些錢財吧。”

次日,那男子尋了某個豪門大閥,遞上名帖,道:“你可知道《胡輕侯日記》中一個有幾個字?”

“出現了幾個人?出現過幾道菜?出現過幾個地名?隱藏了多少未解的謎團?揭穿了多少個真相?”

“在下苦心研究胡輕侯數年,對《胡輕侯日記》的細節了如指掌,只要閣下付出相應的報酬,在下可為閣下解惑。”

豪門大閥毫不猶豫,偏聽則暗,兼聽則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叫做事情嗎?

那男子淡定賺了幾千文錢。

消息傳開,無數破敗門閥子弟以及略微認識幾個字的市井無賴蜂擁而起。

“《胡輕侯日記》是一門高深的學問,非我等研究者,外人不得真相。”

“‘《胡輕侯日記》學’,簡稱‘胡學’,可改善社會矛盾,可探究社會真相,可促進人體新陳代謝,可延年益壽,可七竅通了六竅。”

無數破敗門閥子弟和市井無賴靠此發家致富,養家糊口。

“‘胡學’是可以直接產生經濟效益的學問,‘胡學’是顯學!”

……

豫州某個縣城的豪宅內,一個士人冷笑著擡頭。

“果然被我發現了蛛絲馬跡!”

“諸位,看《癸亥年二月初九》。”

眾人急忙看去。

“……真定縣的靈氣勉強夠用,我必須抓緊時間築基,築基之後我就能夠有三個法術位了……”

“……我已經有了‘刀槍不入’,新增的兩個法術位該學什麽?我差點攻擊力,學兩個攻擊法術吧。”

好幾個人同時驚呼:“三個法術位?學兩個攻擊法術?”

“法術位”是什麽?眾人根據上下文理解,應該是最多可以學幾個法術的意思,如此說來胡輕侯在癸亥年二月初九之後最多可以學三個法術。

但是,眾所周知胡輕侯只有兩個法術,一個防禦型的“刀槍不入”,一個攻擊型的“目光殺人”。

一個士人冷笑著:“所以,胡輕侯其實還有一個攻擊型法術從來沒有拿出來用過?”

一群士人陰沈著臉,胡輕侯真是卑鄙啊,底牌藏了一張又一張,怪不得無數朝廷大佬被胡輕侯陰死了。

一個士人惡狠狠地道:“千萬不要與胡輕侯面對面!”

眾人用力點頭。

一個士人脫口而出:“袁述袁公路一定早就知道!”

眾人用力點頭,終於理解袁述安排替身與胡輕侯見面的深層次原因了。

一個士人顫抖著道:“袁述怎麽會知道?”

一群士人臉色瞬間鐵青,越想越是驚恐。

……

荊州。

楊彪平靜地看著一群弘農楊氏的門生故吏,道:“諸位,現在知道我弘農楊氏離開洛陽,另立天子的苦衷了吧。”

一群門生故吏用力點頭,掩面哭泣。

楊彪閉上眼睛,演技差了些,沒能擠出淚水,急忙伸手假裝擦拭,道:“我弘農楊氏僥幸得了異寶,識得陛下已被妖怪吞噬假冒,憤怒無比,有心殺賊除妖。”

“縱然弘農楊氏不曾身懷異術,不曾學過《太平經》,不能除妖,但那又如何?”

“我弘農楊氏世受國恩,國君有難,自當奮不顧身,就算我弘農楊氏盡數死了,盡數被妖怪吃了,也對得起天地。”

一群門生故吏哭得更加大聲了。

楊彪聲音顫抖,道:“可是,陛下遇難,兩個皇子是不是也遭了毒手?”

“朝中有沒有其餘大臣被妖怪吞噬假冒?”

“有一個妖怪出現禍亂朝綱,有沒有第二個妖怪,第三個妖怪,第一百個妖怪?”

“我弘農楊氏日夜擔憂,有心除妖,可是那僥幸得到的異寶在分辨了陛下的真偽之後已經破碎,不覆再用。奈何?”

一群門生故吏放聲大哭。

楊彪道:“我弘農楊氏仔細思索,唯有背上罵名,逃離京城,到了這荊州,尋了劉氏宗室子弟,另立天子。”

“縱妖怪勢大,縱妖怪假冒天子,有我弘農楊氏在,銅馬朝終究不絕,這劉氏子弟終究不絕,這天下終究是劉氏天下。”

一群門生故吏嚎啕大哭:“弘農楊氏天下至忠之人也!”

“銅馬朝得以延續,弘農楊氏居功至偉!”

楊彪掩面嘆息,道:“天下皆以為我弘農楊氏有背主作竊之實,有謀朝篡位之心,哪裏知道我弘農楊氏的忠肝義膽?”

“為了這天下,為了這劉氏子弟,為了這天下百姓,我弘農楊氏不在意被天下士人和百姓辱罵。”

“義之所至,忠之所在,我弘農楊氏雖千萬人吾往矣。”

一群門生故吏用力鼓掌,弘農楊氏另立新帝一直名不正言不順,每日被人指著脊梁罵不忠心,沒有仁義道德,還辯無可辯。

但是有了《胡輕侯日記》之後,好像這些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誰還能說背負惡名,只為了維護劉氏血脈和天下正統的弘農楊氏是逆賊?

楊彪看著四周的自己人,再也不裝了,笑道:“我等快些將這些傳出去,天下定矣!”

弘農楊氏子弟和門生故吏一齊大笑,有這“大忠義”在,以後不主動攻打胡輕侯也說得過去了。

大家都看穿了皇帝是妖怪,大家都是為了t銅馬朝的忠義而做事,兩個忠臣怎麽可以自己人打自己人?

有人認真建議楊彪道:“以後說這個故事的時候,眼神要深邃,語言要沈重,音調要低沈。”

一群人點頭,這才像身負血海深仇,不對,這才像背負比深淵還要深的冤屈卻不能述說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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