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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定法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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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定法制

彭城。

某個豪宅內, 一群衣衫華麗的男子舉起酒杯,笑著道:“飲勝!”

一個衣衫普通的男子坐在首位,笑道:“飲勝!”

眾人一飲而盡。

好些衣衫華麗的人歡笑著,拿起冰淇淋美美的吃了一口。

七月的天氣熱得實在令人受不了, 不然怎麽會有人把“七月流火”誤解為形容天氣很熱?

一群門閥子弟真心覺得這怪不得百姓, 這該死的的熱死人的七月又加上了聽著就火熱的“流火”, 理解形容天氣熱不是很正常嗎?

這世界真是狗屎, 竟然有春夏秋冬,一會兒熱死人, 一會兒凍死人, 簡直是變著法子不想讓人活。

但今日門閥子弟們的笑容真誠無比,因為此刻大堂內涼快極了。

偌大的大堂內沿著墻根放了高高的厚厚的冰塊, 幾十個仆役站在冰塊後面扇著風。

大堂內此刻寒風陣陣。

一個門閥子弟真誠地對首座的男子道:“若是沒有冰塊和冰淇淋,我等如何度過這炎熱的夏季?”

以前沒有冰塊和冰淇淋, 這炎熱的夏日照樣熬過來了, 但是一旦有了冰塊和冰淇淋,卻再也不能少了,一旦沒了冰塊和冰淇淋, 渾身上下都覺得不對勁,人也暴躁了。

另一個門閥子弟舉著冰淇淋,大聲道:“若不是閣下,我等豈能吃到如此美好的食物。”

一群門閥子弟一齊讚許點頭,冰淇淋此物甜甜的, 入口即化,已經令人無法舍棄, 又冰涼無比,炙熱的身體都好像降溫了。

如此美好的食物實在是不敢想象。

一個門閥子弟笑道:“聽說此物來自《太平經》, 乃延年益壽之奇物,依我看多半有些道理。”

一群門閥子弟用力點頭,誰不知道冰淇淋是胡輕侯獨家生意,以前從未見過,那這神奇的冰淇淋來自《太平經》未必是空穴來風。

至於這延年益壽純屬瞎說,但細究也不是完全瞎說。

夏天都要熱死人了,吃了一碗冰淇淋後暑氣盡去,算不算延年益壽?

一個門閥子弟笑道:“閣下當真是我等的救命恩人啊。”

一群人哄笑:“不錯,不錯。”

那首座的男子笑道:“何以如此客氣?在下不過是一個販賣冰塊的生意人。”

生意人?

大堂內的門閥子弟們笑而不語,誰不知道這販賣冰塊的客商的底細?

另一個門閥子弟笑道:“為了這冰塊,當再敬閣下一杯酒。”

沈重的腳步聲到了大堂前,一群人大步走進了大堂。

大堂中眾人轉頭看去,卻見是曹仁帶著一群手持刀劍的士卒。

大堂內的門閥子弟絲毫不慌,一個門閥子弟笑道:“子孝,過來共飲。”

曹仁惡狠狠環顧大堂中眾人,然後目光落在了坐在首座的男子身上,厲聲道:“你就是胡輕侯派來的細作?”

坐在首座的男子悠悠起身,整理衣衫,笑道:“在下是販賣冰塊的生意人許銀,不是胡大將軍的細作。”

大堂內一群門閥子弟用力點頭:“不錯,許掌櫃就是一個普通生意人,怎麽會是細作?”

有門閥子弟努力對曹仁打眼色:“子孝一定是搞錯了。”

曹仁不理睬,盯著許銀,厲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冀州的縣令許銀!”

一群門閥子弟憂傷地看著曹仁,誰不知道許銀是胡輕侯治下的縣令?這是能夠說出來的嗎?這是你可以說的嗎?這是我們可以聽的嗎?

許銀眼神中滿是憂傷,道:“唉,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

“許某當年年輕氣盛,少不更事,沒有看透胡輕侯的真實面目,在胡輕侯麾下做事,實在是宛如噩夢一場。”

“如今許某已經改邪歸正,與胡輕侯劃清界限,再無心政治,只想賺些銀錢,然後在徐州買塊土地,安度晚年。”

一群門閥子弟用力點頭,信你個鬼!但是眾人要的就是借口。

有人道:“不過,許掌櫃浪子回頭金不換。”

有人讚嘆道:“這是棄暗投明,君子所為也。”

有人捋須笑道:“許掌櫃販賣冰塊,從此人間有了清涼夏日,這是造福百姓,足夠贖罪了。”

一群門閥子弟使勁瞅曹仁,聽見沒有,人家已經與胡輕侯沒有一絲聯系了,你憑什麽找他麻煩?

有門閥子弟冷冷地看著曹仁,忽然懂了:“子孝,難道你是為了我們從許掌櫃處買冰塊,而不是從你這裏買,你生氣了?”

一群門閥子弟恍然大悟,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前些年都是曹仁在販賣冰塊的,今年換了許銀,曹仁被斷了財路,自然要發飆的。

一個門閥子弟認真對曹仁道:“但是,這怪不得許掌櫃,畢竟你此刻……嗯,拿不到冰塊和冰淇淋了……”

曹躁與胡輕侯翻臉為敵,支持曹躁的曹仁怎麽可能繼續拿到胡輕侯的冰塊和冰淇淋了,這沒了錢賺,自然是要紅了眼睛的。

更有門閥子弟深情地看著曹仁,我等知道你付了一千萬錢贖金給胡輕侯,此刻口袋比臉還要幹凈,但是,你若是因為賺不到錢就翻臉,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曹仁惡狠狠看著眾人,厲聲道:“你們想要勾結胡輕侯,出賣曹躁嗎?”

一群門閥子弟憤怒地看著曹仁,有證據嗎?

曹仁厲聲下令道:“來人,將胡輕侯的奸細許銀抓起來!”

一群門閥子弟怒視曹仁,曹家真是不許門閥子弟腳踏兩條船嗎?這平民就是平民,竟然不知道亂世之中群雄並起,分散投資才是門閥保全家業的不二法則。

許銀冷冷地看著曹仁,厲聲道:“曹仁,你是要逼我出絕招嗎?”大步走向曹仁,在幾步外停住了腳步。

曹仁冷冷地看著許銀,想要開打?他冷冷地握住腰間的長劍,打就打,誰怕誰?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電光四濺。

許銀緩緩舉手,道:“來人!”

一個許銀的手下快步取了一個小小的木盒到了許銀面前,許銀冷笑著,輕輕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曹仁,然後一言不發。

曹仁小心地接過,打開一看,瞳孔頓時收縮了。

他不動聲色地將書信收到了懷裏,冷冷地看著許銀,然後開懷大笑:“原來你棄暗投明了,你早說啊。”

許銀也大笑:“不打不相識,來,吃冰淇淋!”握著曹仁的手到了首座坐下。

立刻有仆役取了冰淇淋送到了曹仁面前,曹仁大口吃著,讚嘆道:“果然是美味無比。”

一群門閥子弟看著曹仁光速變臉,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麽,那封信定然是胡輕侯寫得,許了曹仁什麽好處。

這算曹仁背叛曹躁與胡輕侯勾結嗎?但這與一群門閥子弟無關。

一群門閥子弟微笑舉起酒杯:“飲勝!”

許銀捂著胸口,臉色變化。

曹仁問道:“身體不適?可要請郎中?”

許銀死死地盯著曹仁,道:“想到分了多少銀子給你,我的心就劇痛。”

曹仁板著臉,認真道:“休要胡說,那些地方沒有我,你也絕對不可能賺到錢。”

胡輕侯的信中許諾像去年一樣提供冰塊,曹仁自然有他的生意網絡可以滲透到更多的地方,哪裏是初來乍到的許銀可以做到的。

“以後合作愉快。”曹仁微笑著,絲毫沒有背叛曹躁的感覺。賺錢而已,又不是出賣軍事消息,他安心得很,就是曹躁知道了也不能說什麽,曹躁有發給他薪水過嗎?

許銀繼續捂著胸口,他從頭到尾都不擔心自己會被曹仁或者誰抓了殺了。

他的“胡輕侯的細作”的身份越是人人皆知,他就越安全。

沒有開戰、沒有分出勝負,哪個門閥士人願意斷了與他的聯系?

縱然是曹躁等人心中只怕也想著給他一些假情報,利用他t迷惑胡輕侯。

許銀心中想笑,他其實真的是商人。

胡輕侯不需要他打探情報,情報系統由其他人負責,他的責任就是做生意。

許銀有些得意,他一定是很有經濟才能,不然怎麽會派他經營生意呢?

……

彭城的另一個豪宅內,一群貴女聚集在涼亭中吃著冰淇淋。

一個貴女伸手貼在案幾上的冰塊上,沒多久就急忙松開了手,飛快貼在自己的臉上,舒服得叫:“好冷!”

另一個貴女有些生氣,道:“聽說他們今日在宴請許銀,卻沒我們的份!”

一群貴女一齊點頭,好幾個人眼圈都紅了。

一個貴女道:“聽說今日許銀帶了大量的冰塊,整個大堂中堆滿了比房梁還要粗大的冰塊,猶如冰窖,坐在裏面冷得發抖。”

一群貴女羨慕妒忌恨,看看自己面前小小的冰塊,實在是令人心疼啊。

一個貴女閉上眼睛,道:“整個大堂內都是冰塊啊,除了許銀,這徐州境內再也沒有人有這大手筆了。”

一群貴女用力點頭。

案幾大小的冰塊不過是十幾文錢,在平民眼中自然是昂貴無比了,可哪個門閥用不起?

但是每日出售的冰塊的數量有限,再有錢也買不到海量的冰塊。

這徐州境內能夠將整個大堂布置成冰窖的就是販賣冰塊的許銀了。

一個閨女羨慕地道:“他還有吃不完的冰淇淋!”

一群貴女再次羨慕妒忌恨,差點要尖叫了,吃不完的冰淇淋啊,真是人間天堂!

一個貴女兩只手都放在冰塊上,冰涼的感覺順著手臂到了全身,額頭的汗水好像都少了。

她無奈地道:“我祖父每日都要吃三碗冰淇淋,若是吃不到就要發脾氣。”

其餘貴女驚訝極了:“什麽?你祖父才吃三碗冰淇淋?我祖父要吃五碗!”

“我爹爹要吃七碗!”

“我娘只吃三碗,聽說她吃多了肚子疼。”

一群貴女一點不覺得家族中的老人中年人搶著吃冰淇淋有什麽不對或者不符合身份。

冰淇淋是美食,美食自然是地位最高的人先吃,然後才輪到地位低的人吃,誰家不是如此?

難道過年的時候分豬肉是女孩子小孩子先吃嗎?還不是有權有勢的長輩先吃。

一個貴女看著姬梓涵,道:“梓涵受家中兄長疼愛,想來沒有人與你搶冰淇淋?”

姬梓涵得意地點頭,她是三個哥哥最疼愛的妹妹,家中所有好東西都會給她。

她感受著其餘人羨慕妒忌恨的眼神,微笑道:“我在洛陽的時候就吃過冰淇淋,只是當時冰淇淋的數量遠遠沒有如今之多。”

姬梓涵抿嘴笑著:“我記得這洛陽城中縱然是汝南袁氏、弘農楊氏之類的頂級門閥,每日也只能買到二三十份冰淇淋。”

一個貴女驚呼道:“如此少?”

另一個貴女卻岔開了話題,道:“聽說潁川陳家在十日後要設宴,你們家中可有收到請柬?”

她努力對一群姐妹打眼色,不要上當,姬梓涵這是炫耀京城門閥眾多,不想彭城小地方,門閥世家屈指可數。

一群姐妹秒懂,話題嫻熟地轉到了其餘事情上,再也沒有人問姬梓涵當日京城的舊事。

姬梓涵微笑著,對這種排斥早已習慣了,這些小地方的門閥哪裏能夠與她這類京城出來的頂級豪門相比?

……

荊州。

楊彪躺在竹榻之上,竹榻之下盡數都是冰塊,涼意透過竹榻傳到了身上,他滿意極了,道:“我好久沒有睡得如此安穩了。”

一群楊氏子弟用力點頭,道:“胡輕侯身上妖氣森森,但是這冰塊和冰淇淋實在是好東西。”

有楊氏子弟悄悄問楊休:“你可學過《太平經》?”

算算時間,這冰淇淋多半是胡輕侯從《太平經》中學來的,可惜當年沒有領悟過來,不然說什麽都要將皇宮中的《太平經》搶到手。

楊休微笑著道:“不曾。”

一群楊氏子弟唉聲嘆氣,雖然冰塊和冰淇淋花錢就能買到,楊家也不在意這點小生意賺得錢,但若是自家能夠做冰淇淋,豈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楊休微笑著看著一群蠢貨,冰塊和冰淇淋只是小生意?你們的算數都餵狗了?

……

並州。上黨郡。

劉星微笑著對規規矩矩坐在案幾後的屬下說道:“這就是冰淇淋。”

一群屬下急忙讚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冰淇淋?”

“啊,當年風靡洛陽,今日才有緣得見!”

劉星看著眾人,這些人都是眼看局面不對而主動投降的並州將領官員,忠心度和可靠度都是零,她必須留在這裏鎮住對方。

她心中微微嘆氣,一直以為打仗就是沖沖沖,沒想到其實打仗之後還要管理地方的。

“這胡輕侯身邊真是沒有能人啊。”劉星無奈極了,胡輕侯身邊識字的人都沒幾個,只要能夠識字就可以當文官,她這讀書破百卷的劉氏子孫不兼職文官簡直沒天理了。

太原。

韓華小心翼翼地看著冰淇淋,慢慢吃了一口,甜香的味道立刻占領了所有的味蕾。

“好吃!”她歡喜地笑道。

紫玉羅對這個新人很滿意,機靈,懂得看準時機就下重註,值得培養。

他笑道:“作為大將軍麾下的官員,還有很多好東西可以享受呢。”

紫玉羅心中有些遺憾,胡老大的制冰秘法簡單易學,只要找到了硝石,制作了雙層鐵桶,每日要多少冰塊就有多少冰塊,但這冰淇淋受限雞蛋和牛奶,真不是隨便就變得出來的。

他已經派人去北面找蠻夷購買奶牛了,卻不知道能夠收購到多少。

“這可是大將軍唯一賺錢的生意。”紫玉羅苦笑,呂布被派去買奶牛一定感到委屈極了,卻不知道這幾乎是胡輕侯唯一的財源,重要無比。

只是這冰淇淋的秘方太過重要,紫玉羅沒想與呂布解釋。

蜀地有蜀帛、茶葉以及蔗糖,揚州也有茶葉、蔗糖、食鹽,幽州有牛馬羊。

冀州、兗州、司隸、並州有什麽可以賣給他人的特產?

紫玉羅細細想來,糧食、牛馬羊、煤炭都絕不會出售給他人,那除了冰淇淋還能是什麽?

“這掌管天下也是不容易啊。”紫玉羅苦笑,集體農莊沒有稅賦,唯有冰淇淋和冰塊賺錢,萬萬不可有失。

……

胡輕侯回到潁川,第一時間建立幹部培訓班。

“這潁川是胡某打入敵人內部的窗口,是刺入敵人胸膛的尖刀!”

“每一個衙役和管事都必須是精銳中的精銳!”

周渝看著胡輕侯猙獰的面孔,用力點頭。

胡老大的“經濟特區”好像只賣出了冰塊,而且不過是賣到了荊州和豫州的一部分,這“經濟特區”完全沒看到“經濟”,因此胡老大心情極其不好。

胡輕侯怒視周渝:“胡說,胡某沒有失敗!特區需要時間培養市場,這潁川特區明年就能顯示威力。”

然後洩氣無比。

潁川經濟特區只能是一塊“馬列試驗田”,想要靠潁川發展經濟吸血至少要等世界太平,問題是世界太平了,這潁川就是吸自己的血了,還有什麽意義?

“胡某一定能找到適合所有人的經濟產品的!”胡輕侯只能無能狂怒,經濟這一行實在是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P2P了,可是這個時代太落後,P2P竟然沒有生存餘地。

胡輕侯惡狠狠地道:“胡某先要打好了基礎!”

她的治下其實一直千瘡百孔,能夠搖搖晃晃前進全靠同行襯托,此刻找到機會好好打基礎也是上上之策。

胡輕侯看著周渝和葵吹雪,微笑道:“其實胡某很清楚自己的治下缺少什麽。”

周渝和葵吹雪小心地看著她,真的?

胡輕侯微笑道:“統一天下,治理地方,需要什麽?”

“無非是猛將和謀士。”

“胡某不缺猛將。”她微笑著,不論是從集體農莊、從流民中發現的不見歷史記載的趙恒、張明遠、黃瑛都,月白、祂迷、劉星,還是另一個時空中的名將張獠、張合、呂布、董卓、夏侯淵。

胡輕侯確定自己是有以一敵萬的猛將的。

“胡某也沒有像士人們認為的缺乏謀士。”

“謀士不是越多越好,重要的是見識以及與胡某的思想契合。”

“紫玉羅、葵吹雪、程昱、周渝,哪一個不是可以定一方的頂級謀士?”

周渝和葵吹雪互相看了一眼,急忙半臉,正襟危坐,被老大當面誇獎是頂級謀士,必須擺出頂級謀士的氣概。

胡輕侯微笑著,荀憂、劉曄也在她的治下,或許還有更多曾經在另一個時空中放光的明星在她的麾下做著小吏的活計。

“胡某確定自己不缺謀士。”

周渝和葵吹雪用t力點頭,沒錯,我們倆可以以一敵百,吊打其餘大佬手中的謀士。

胡輕侯道:“胡某只缺中層或者基層管理者,非常缺。”

周渝和葵吹雪真心誠意的支持這個認識,各地稍微認識幾個字的都成了縣令、管事,實在是太缺人了。

胡輕侯嘆息道:“你們以為胡某是因為夏侯淵的經歷而讓他去負責購買嬰兒,其實那只是原因之一,胡某用夏侯淵購買嬰兒其實還有兩個原因。”

“其一,購買嬰兒需要與各個階層打交道,難免會遇到各種地痞流氓,夏侯淵有武力可以解決。”

“其二,夏侯淵識字。”

胡輕侯嘆氣道:“不識字的人,胡某怎麽派出去做事?寫個飛鴿傳書也要識字的!”

她斜眼看周渝和葵吹雪,或許有人以為她將夏侯淵派出去是因為擔心與曹躁開戰,與曹躁關系密切的夏侯淵不可靠。

但她真的沒有這種考慮,夏侯淵窮得要拋棄兒子養侄女了,曹家和夏侯家都沒人拉他一把,這種淺薄得飛到天上的感情能夠在夏侯淵混得不錯的時候逼迫他背叛?

簡直做夢。

周渝和葵吹雪點頭,只是稍有經濟頭腦的許銀都被派出經商了,胡輕侯手中的人才的缺乏可見一斑。

胡輕侯嘆息道:“胡某不僅僅缺人,還缺一個有效的語言和溝通體系。”

“為什麽郭嘉、荀彧、楊彪、袁隗、劉洪等人以為管理天下必須用儒家士人?胡某不用士人就是無心天下?”

胡輕侯心中苦笑,為什麽在另一個時空中,江山不斷地改名換姓,可是掌管天下的依然是儒家士人?

儒家士人執掌華夏天下兩千年!

這漫長的統治真的是因為儒學天下無敵?別逗了,若是儒學天下無敵,為何漢之前不用儒學?

為何魯國早早滅亡?

為何儒學從來沒有能夠頂住外來蠻夷的入侵?

為何儒學執掌天下之後,天下一切如故兩千年?

胡輕侯微微嘆氣,道:“胡某在深刻研究自己的團隊之後才發現,原來使用儒家士人是皇帝管理世界的諸般手段中成本最低的方式。”

葵吹雪缺乏對兩千年儒家歷史的了解,皺眉問道:“為何?”

胡輕侯慢慢道:“因為儒家士人是一個現成的、緊密的中層管理團體。”

“天下儒家士人的說話方式、語言習慣、寫文習慣、思維習慣、思想內核、精神層面竟然統統是一樣的。”

“儒家士人是一個用歲月堆積形成的從上到下精神、物質、語言、思想、習慣高度統一的集體。”

葵吹雪和周渝鼓掌:“不錯!”

所有儒家士人都讀這麽幾本書,怎麽解讀都有統一規範,怎麽會沒有統一的認知?

胡輕侯冷笑道:“所以,用儒家士人是管理成本最低的方式。”

“一個在嶺南種荔枝的儒家士人寫了一篇引經據典的雄文,或者寫了短短數字的紙條,遠在幽州牧馬的儒家士人絕不會解讀錯了其中的真正含義。”

“這種相同的觀念降低了溝通的成本。”

葵吹雪和周渝點頭,以時不時從嘴裏蹦出一些難以理解的俚語的胡輕侯為例,溝通成本極高,有時候需要反覆確定俚語的含義,有時候只能靠自己瞎猜。

這豈不是誤事?

胡輕侯嘆息,道:“胡某沒有一個思想、理念、習慣、言語完全相同的集體,哦,也不對,其實是有的。”

周渝苦笑道:“太平道……”

胡輕侯笑了:“是啊,太平道。”

“胡某喊一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溝通成本立刻就低了。”

她認真地道:“胡某真的想過幹脆用太平道的人為基礎骨幹的。”

“至少他們是一群為了百姓福祉的人。”

胡輕侯絕不是瞎說,投靠她的黑山賊於毒的理念是善待農民,讓農民吃飽飯。

如此樸素的理念與胡輕侯的集體農莊完全匹配,這才輕易地招攬了於毒。

太平道之中是不是還有其他渠帥是這麽想的?只怕還有很多。

“可惜太平道的本質是破壞者,不是殉道者。”胡輕侯無奈極了,太平道缺乏沈澱下來尋找出路的思想,只想推翻朝廷,自己做皇帝。

這類簡單暴力的思想就與胡輕侯不合了。

胡輕侯認真地道:“胡某要培訓出一批忠於胡某的,懂得管理天下的,上馬能打賊人,下馬能治地方的六邊形幹部!”

“這些幹部是火種,是播種機!”

“他們將會點亮整個黑暗的世界!”

胡輕侯握拳,45°角看天空,此刻應該有掌聲、宏偉的音樂,以及風吹雲動。

可惜現實是什麽都沒有,唯有周渝幹巴巴地看著她,兩個小不點歡喜地吃著冰淇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葵吹雪認真地道:“老大,你在潁川絕對做不到。”

周渝小心翼翼地點頭附和,不是不給面子,而是你的目標太空中樓閣了。

兩個小不點叫道:“我姐姐絕對做得到!”

胡輕侯得意了,那是我的妹妹們,最支持我了。

葵吹雪湊過去低聲與兩個小不點耳語,兩個小不點睜大了眼睛:“真的?”

“那姐姐一點做不到,哈哈哈。”

“姐姐要出醜了。”

胡輕侯怒視葵吹雪和兩個小不點,她究竟哪裏沒有考慮到?為什麽葵吹雪和周渝分分鐘想到了,她卻沒想到?

瞧兩個小不點一聽就懂,說明答案很簡單,為什麽她沒有想到?

兩個小不點笑瞇瞇地看著胡輕侯,就是不告訴你。

……

潁川幹部學堂。

幾百個人正襟危坐,胡大將軍親自給他們上課,這是何等的榮耀,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鵠鴻脖子不動,靈活的眼睛使勁地瞥四周,努力記住周圍的環境和眾人。

她心裏默默地想著:“這個窗戶可以逃跑……門外沒有崗哨……這個男子看起來很瘦弱,我一拳就能打倒……這個女的看起來好兇,不過一看就是草包……”

鵠鴻以前是江湖騙子,身為騙子,能不能騙到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跑的快,以及能夠跑掉。

身為騙子,每日被人追的記憶太過深入骨髓,雖然鵠鴻跟著眾人從洛陽到了兗州,又從兗州到了潁川,從小透明成了重點培養對象,前途不可限量,但她依然習慣了沒到一處就立刻觀看地形和評估危險。

鵠鴻完全沒有改變這個習慣的念頭。

身在末世,一定要牢牢記住安全第一,不然就是隨身帶著系統老爺爺也不過是菜雞。

咦,什麽是“末世”?什麽是“隨身老爺爺”?

鵠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冒出一些奇怪的詞語和念頭,她已經習慣了,絲毫不會因為這些奇怪的念頭而露出一絲的驚訝。

胡輕侯進了學堂,掃了一眼眾人,咦,好像少了什麽?

她轉頭看周渝、葵吹雪和兩個小不點,這群搗蛋的人規規矩矩地站在講堂之外,一言不發,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

胡輕侯皺眉,繼續對講堂中的幾百個人大聲地道:“本座就是胡輕侯。”究竟少了什麽?竟然想不起來。

幾百個人嚴肅地看著胡輕侯,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跪下磕頭還是該三呼大王。

胡輕侯微笑著,道:“胡某需要你們為胡某管理地方,你們的未來不僅僅在潁川,可能在兗州,在冀州,在洛陽,在胡某需要你們的任何一個地方。”

“你們將成為野火,點燃整個草原!”

“現在,胡某與你們講胡某的法令!”

胡輕侯開始講解法令,諸如□□者死,有功勳不能抵罪,男女平等,她唾沫橫飛講了許久,卻看到臺下眾人筆直地坐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胡輕侯仔細打量一張張認真聽講的臉,沒有看到偷懶,也沒有看到反對,但是卻沒有看到一樣東西。

她心中陡然湧起了一股寒意,她想明白少了什麽了!

胡輕侯看著幾百張認真無比的臉,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都聽懂了嗎?有什麽不懂的只管問。”

幾百個人默不作聲。

鵠鴻端坐不動,這麽簡單,哪有需要問的。

胡輕侯看著幾百個人沈默且盯著她的人,沈默片刻,終於問出了一個令她顫抖的問題:“識字的人舉手。”

幾百個人中晃晃悠悠舉起了七八只手。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七八只手,她發現課堂中少了什麽?少了筆記啊!

胡輕侯咬牙,滿懷期待,問道:“過目不忘的人舉手。”

一群人呆呆看著她,什麽是“過目不忘”?

胡輕侯閉上眼睛,陡然睜開,問道:“記性好,記住了胡某說得所有話的人舉手。”

幾百個人沒t有一個舉手。

胡輕侯又道:“聽懂胡某所有言語的人舉手。”

零零碎碎舉起了七八只手,幾乎就是那七八個識字的人。

胡輕侯板著臉,冷冷地轉頭。

葵吹雪、周渝,以及兩個小不點笑瞇瞇地看著她,做鬼臉。

胡輕侯怒了,你們四個人跟我等著!

四個人繼續做鬼臉,吐舌頭,白癡!

胡輕侯的心中淚如泉湧,脫離人民群眾太久了,竟然忘記銅馬朝該死的識字率了,更忘記坐在講堂中的人是冀州、兗州、洛陽已經深挖過一次的人了,識字的漏網之魚少得可憐。

胡輕侯面露鍋底,深呼吸。

小輕渝握拳,認真給姐姐打氣:“姐姐加油,不能打人。”

小水胡眨眼:“罵人也不可以!”

胡輕侯慢慢閉上眼睛,玄奧的氣場在她的周圍旋轉,宇宙星辰,過去未來,第四維度,在她的心中再無區別。

周渝認真道:“老大不會要哭了吧?”

葵吹雪建議:“快拿冰淇淋!”

小輕渝怒視周渝和葵吹雪:“我姐姐才不會哭呢,我從來沒有見她哭過。”

小水胡拿手指捅小輕渝:“嚶嚶嚶算不算哭?”

小輕渝猶豫了,好像算啊,然後握拳:“不算!就不算!”

眾目睽睽之下,胡輕侯陡然睜開了眼睛,眼中射出萬道精光。

“嘿嘿嘿,百姓不識字,聽不懂稍微覆雜的語言,這些難道不是在馬列世界中最普通的存在嗎?”

“胡某前知五百年,後知一千八百年,難道還搞不定這些小問題?”

胡輕侯惡狠狠地笑著,馬列世界有的是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讓胡某再一次抄襲吧。

“胡某要將所有法令編成歌曲!”

胡輕侯獰笑著,當年偉大的馬列先驅們用簡單的曲調,容易懂得歌詞宣揚馬列軍隊的紀律,她為什麽不可以?

另一個時空中,一群不識字,不懂什麽是真善美的窮人唱著“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註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打破了舊世界,創造了新世界。

今日,她為什麽不能用歌聲宣揚法制,宣揚理念,完成內部的統一?

胡輕侯惡狠狠地道:“但凡胡某治下所有官民人人都要會唱!”

“胡某順便還能完成普法!”

“哈哈哈哈!這就是一舉多得!胡某真是太厲害了!”

小輕渝捂住了臉,驚叫了:“哎呀,我姐姐又神經了!我好久沒見過了。”

小水胡用力點頭,真的好久沒見過了。

葵吹雪微笑著,心裏想著胡輕侯費盡力氣打造“有共同思想、語言、習慣的團體”,雖然唱歌什麽的有些荒謬,但顯然是邁出了第一步。

當胡輕侯的步伐越邁越大,越走越快,是不是要淘汰儒家了……

葵吹雪不需要問,確定一定是如此。

胡輕侯句句不離儒家士人溝通成本低,明顯是看出了使用儒家士人管理天下的優點,卻一心要打造新的體系,而不是沿著儒家的路,培養屬於她的儒家士人。

這意思已經明顯極了。

葵吹雪想到“成本”,一旦儒家士人掌握朝廷運轉幾百年,幾千年,這修改的成本就會大得驚人,只怕明知道是錯的,也只能任由這個運轉千百年的機構運轉下去。

“唉。”葵吹雪輕輕嘆氣。漢朝興,儒家興;漢朝亡,儒家亡。倒也符合天道循環。

講堂中,數百人看著癲狂的胡輕侯,依然一動不動,肅穆無比。

這個癲狂的女人是大將軍!

大將軍癲狂叫做癲狂嗎?這叫真性情!這叫真名士,必分流!這叫灑脫!

誰敢嘲笑大將軍,立馬就會被殺全家的。

鵠鴻臉上滿是崇拜,心中不屑極了:“中二!菜鳥!裝逼犯!咦,什麽是‘中二’,什麽是‘裝逼犯’?”

……

胡輕侯躲在家中數日埋頭不出,終於完成了曠世神曲《王法歌》。

全篇完全照抄《國際歌》的曲調,甚至前幾句歌詞都沒改。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真理而鬥爭!”

“……強(奸)女人就切下JJ淩遲……”

“……殺嬰兒就全家淩遲……”

“……搶人(妻)子淩遲……”

“……築京觀,風吹雨打人人看……”

“……管事犯法罪加一等,告到官府獎勵一萬錢……”

數日後,曲調古怪,內容更古怪的《王法歌》在胡輕侯麾下潁川各地首先唱響,而後將普及到冀州、兗州、洛陽、並州各地。

百姓對聚集在一起唱歌萬分欣喜。

有百姓樂得嘴都合不攏了:“老漢我也唱曲了。”以前只有門閥老爺貴公子貴女才能唱曲聽曲,沒想到今日自己也有這個福分。

另一個百姓道:“都是托大將軍的福。”

一群人用力點頭,笑容滿面,用心學《王法歌》。

雖然這曲子有些古怪,與門閥老爺貴公子貴女的曲調差得極其遠,但是眾人合唱之後的氣勢遠遠超出那些門閥老爺貴公子貴女的曲子。

一個女子興奮地道:“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一群人用力點頭,也不知道是曲子本身,還是一群人唱曲,反正越長越激動。

一個男子一邊唱,一邊細細品味歌詞,驚訝了:“強(奸)女子要切下JJ 淩遲!不是吧!”

一群人點頭,官府的曲子裏這麽唱的,錯不了。

十夜聽著縣城內無數人合唱熟悉的歌曲,對胡輕侯竟然有些佩服了。

“這是真想建立馬列世界啊。”

幹部學堂中,鵠鴻情不自禁地低聲唱著正宗的《國際歌》。

“好像是原版好聽,盜版好些歌詞與曲調節奏不符,完全是硬生生套上去的。”

鵠鴻有些鄙夷:“還不如B站的人唱得好。”

“咦,我又說了什麽?”

府衙中,胡輕侯埋頭案幾奮筆疾書。

曲曲一首歌怎麽可能完成全面普法?必須創作一百首!

“不知道喜羊羊的節奏行不行?要不換成極樂凈土?實在不行就用挖呀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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