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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燒了徐州,就不能燒了兗州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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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燒了徐州,就不能燒了兗州冀州?

徐州, 彭城。

潁川百萬流民的消息傳到了彭城,無數百姓眼睛放光,興奮無比。

張老漢唾沫橫飛,大聲罵著:“為什麽不與胡輕侯廝殺?為什麽看著胡輕侯放火燒房子?潁川人竟然如此沒有骨氣!”

“若是胡輕侯敢到彭城放火, 老漢我就是房子沒了, 命沒了, 也要與胡輕侯廝殺到底!”

四周一群人大聲叫好:“好漢子!”“硬骨頭!”

那張老漢得意地向四周的眾人拱手道謝, 大聲道:“老漢我最看不起胡輕侯了,一個女人不守婦道拋頭露面也就罷了, 竟然還敢當官, 官老爺是女人能夠當的嗎?官老爺必須是男人才能當的!”

四周眾人再次大聲叫好:“說得好!”“就是這個理兒!”

那張老漢大聲道:“老漢我若是見了胡輕侯,就指著她的鼻子問她, 是爹娘生的嗎?有爹娘教嗎?看她敢怎麽回答!”

四周眾人大聲地笑:“對,問她!問她!”

有人大聲問道:“若是那胡輕侯不理你呢?”

張老漢瞪眼睛:“呸!她敢!一個小丫頭敢不理老漢, 還懂得道理嗎?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老漢我就算年紀大了, 打不過她,照樣撲上去咬掉她的鼻子!”

四周眾人大聲地笑:“張老漢厲害!”“張老漢威武!”

眾人不是不知道胡輕侯是大官,有好多兵馬, 殺了好多人,兇殘無比。這潁川百萬人的房子的都燒了,成了流民,銅馬朝還有比胡輕侯更兇殘的人?

但是眾人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就算胡輕侯是大將軍, 是千古第一兇殘之徒又如何,胡輕侯又不在彭城, 誰還怕了胡輕侯了?

隔著大老遠罵人已經令人舒爽無比了,何況是罵一個眾所周知的名人、大官、女人?

這簡直是三倍, 不三百倍的舒爽!

身為P民誰敢當眾罵官老爺?此刻不但可以罵,而且有很多人喝彩,其中的榮耀、興奮難以言語,比過年吃肉還要令人回味無窮。

眾人罵了許久,話題終於到了潁川百萬流民身上。

一個男子環抱著手臂,大聲誇獎曹躁道:“這曹州牧還是很厲害的,雖然打輸了,但是沒有死什麽人,也沒有被細作燒掉幾間房子。”

曹躁攻打兗州山陽郡,也就被一些兗州的細作在彭城內放了一些小火,莫說很快就被撲滅了,就算沒有撲滅,能夠與潁川郡被燒了整個郡所有縣城的房屋田地相比?

想到自己小小的簡陋的家安然無恙,那男子心中充滿了歡喜。

一群人笑著:“有曹州牧在,我等無憂矣。”這曹州牧不愧是曹太尉的兒子,名門出身,能力超群,值得信賴。

至於潁川百萬流民的淒苦和絕望,關我P事?我不是已經可惜惋惜痛惜過了嗎?

彭城府衙中,郭嘉悠然靠在樹上,晃動著手裏的樹枝。

曹仁曹洪等人正襟危坐,平靜地看著郭嘉,郭嘉此人不拘禮節,行事肆無忌憚,對人輕慢無禮,眾人早就知道了,一個狂士而已。

但此刻曹躁忙著與一群豫州士人磋商建立包含豫州和徐州士人的巨大軍事集團,沒空解釋胡輕侯的動向,唯有詢問很有才華,脾氣性格卻不討人喜歡的郭嘉了。

郭嘉將樹枝叼在嘴裏,雙手做枕放在腦後,道:“不用擔心胡輕侯就在蕭縣,胡輕侯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他嘴裏叼著樹枝,嘴巴不能張大,聲音含糊無比。

一群將領微笑著看著郭嘉,人人心裏憤怒。

好不容易從不講禮法的平民躍升階級成了“權貴”,最最最頭疼的就是門閥士人覆雜繁瑣的禮法,最最最鄙視的就是不懂禮法的人,最最最討厭的就是明明懂得禮法的士人卻對自己不守禮法。

這忒麽的是看不起自己嗎?

曹洪轉頭看曹仁,我去打他一頓,如何?

曹仁認真看他,曹躁會罵死你,然後讓你跪在地上磕頭賠罪,你還去打郭嘉嗎?

曹洪轉頭看於禁樂進,要不,你們去打他?

於禁樂進神情平靜無比,你是曹躁的親戚都不敢,我們哪裏背得起這個黑鍋。

郭嘉繼續悠閑又含糊地道:“此刻天下人都被胡輕侯的瘋狂嚇怕了,嘿嘿,火燒潁川,百萬流民啊,誰能不怕?誰還敢進攻胡輕侯?”

“現在胡輕侯終於等到機會,以後可以安心治理內部了。”

郭嘉不屑地道:“胡輕侯用百萬流民才換來的治理內部的機會,絕對珍惜無比,這些時日只要我們不去惹胡輕侯,胡輕侯絕t不會惹我們。”

他看著一群將領,眼神中的不屑毫不遮掩,說過多少次了,胡輕侯此人缺乏一舉統一天下的魄力,只想慢悠悠地玩建設,等人多勢眾,天下無敵了,才會開始露出爪牙。

女人嘛,都是這樣的,只喜歡種田和基建,不敢與人正面硬杠的勇氣。

郭嘉閉上眼睛,悠悠道:“不要被胡輕侯就在蕭縣嚇住了,也不要被胡輕侯放火燒了整個潁川嚇掉了魂魄。”

“胡輕侯火燒潁川是敗筆中的敗筆,只顯露了她的愚蠢和無能。”

“嘿嘿,以為燒了潁川郡,天下百姓以後見了胡輕侯就不敢反抗了?”

“左右是死,天下百姓只會奮力與胡輕侯廝殺到最後一個人,絕不心存僥幸。”

“天下人皆與胡輕侯血戰到最後一息,胡輕侯豈能統一天下?”

“爾等蠢貨也不用擔心百萬流民對主公大業有何影響。”

“主公正好從百萬人中選擇精銳,號潁川兵。”

“潁川兵與其餘人廝殺未必奮勇,與胡輕侯廝殺必然死戰不退。”

“主公得此大軍,豈不是大幸,哈哈哈!”

“至於那些老弱婦孺,愛去哪裏去哪裏,愛怎麽樣就怎麽樣,難道主公還會怕了一群老弱婦孺不成?”

“聽說胡輕侯的治下集體農莊多有吃蟲子,這潁川的老弱婦孺也可以吃蟲子嘛,蟲子多得是,又吃不完。”

郭嘉閉著眼睛,淡淡地道:“我醉欲眠君且去,誰有空與白癡廢話。”

一群將領微笑著看著郭嘉嘴邊的樹枝顫動,哪一天曹躁看不上你了,我們就將你碎屍萬段。

曹仁微笑著:“飲酒!飲酒!”這輩子沒有見過頭這麽鐵,得罪了所有人都無所謂的莽夫,郭嘉要是能夠活到五十歲,全天下都是他的敵人。

天色漸黑,彭城陷入了寧靜,除了城墻上有人影和燈光,彭城內漆黑一片,唯有清冷的月色灑在房頂上。

某個巷子裏,覃文靜看著月色,靜靜算著時辰。

她微笑著:“今夜真是殺人放火的好日子啊。”

她的身邊,數個士卒點燃了火把,然後扔到了幾個宅院中。不過是片刻時間,宅院中就冒出了黑煙,更有火光隱隱。

火光中,有人驚訝地問著:“怎麽有煙味?”

有人披衣起床,問道:“院子裏怎麽有火光?”

推窗聲,開門聲中,終於有人尖銳地叫著:“著火了!著火了!快起來,著火了!”

同一時間,彭城至少有三五十處房屋被點燃,火光由小到大,黑煙由淡到濃,驚恐的尖叫聲由輕到響,劃破寂靜的長空。

平靜的彭城仿佛陡然從沈睡中醒來,整個縣城陷入了喧囂。

“快救火!”

“救命啊!”

“我的房子!我的房子!”

“官差!官差在哪裏!”

驚恐的嚎哭聲更是響徹天地。

數條街外,覃文靜眼中帶著瘋狂:“老大說了,敢殺入兗州,敢逼著兗州燒了自己的村子,哪有拍拍屁股就沒事了的道理?”

“燒!燒了這座城池!燒了整個徐州!”

火光和喧鬧聲中,張老漢走出了宅子,望著不遠處的大火,臉色大變,慘叫道:“快救火!快救火!要燒到我家了!”

眼看已經有人在救火,張老漢松了口氣,又跳腳痛罵:“哪個王八蛋沒看好爐竈?老漢的家燒了,你們賠得起嗎?”

覃文靜走到了張老漢身後,捂住了他的嘴,匕首從身後刺進了張老漢的身體。

張老漢眼睛陡然瞪了出來,面孔痛楚到扭曲。

覃文靜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是爹娘生的嗎?你有爹娘教嗎?”

張老漢喉嚨咯咯作響,想要慘叫“不要殺我”,卻被覃文靜緊緊地捂住了嘴,發不出聲響。

覃文靜冷冷地道:“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討論你是不是爹娘生的,有沒有爹娘教。”

張老漢渾身發抖,尿濕了褲子,眼神中無比的悲傷可憐,只想求饒,可覃文靜根本不看他的眼睛,將他拖到了他的宅子中,關上了房門。

一縷火光和月光透過縫隙落到了張老漢驚駭欲絕的臉上,又被飛快合攏的房門拒絕在宅院外,唯有沈悶的慘叫聲在房間內回蕩。

宅子外,幾個覃文靜的手下混在人群中,眼睛警惕地四處打量,嘴裏大聲嘆息:“哎呀,怎麽起火了?”

“小心,不要燒到我家!”

一個人悄悄地轉頭看了一眼那張老漢的宅子,此刻張老漢一定知道了什麽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敢肆無忌憚地辱罵胡輕侯,不讓你死得淒慘無比,怎麽為老大出氣?

一個時辰之後,覃文靜出了張老漢的宅子,幾個人急忙湊了過去,有人低聲問道:“留字了嗎?”

覃文靜傲然看幾人:“你們說呢?”

張老漢的宅子內的墻上用鮮血寫著一行大大的字,“殺人者大將軍麾下覃文靜是也!”

彭城府衙中,曹躁光著腳沖出了房間,眼神驚駭欲絕:“彭城起火?怎麽會起火?”

有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太過幼稚了,那就是“仗打完了,怎麽還要燒彭城?”

一道濃煙隨著夜風吹到了府衙內,帶來了嗆人的氣味,府衙內頓時一片咳嗽聲。

郭嘉臉色慘白,道:“糟了!”

曹躁看著郭嘉,陡然懂了,顫抖著道:“糟了!”

府衙外,覃文靜輕輕嘆氣:“走,殺不了曹躁了。”

一群手下無奈點頭,曹躁的軍隊還是很有一手的,府衙都有一個角落起火了,裏面的士卒就是沒有大亂,更沒看到曹躁驚慌逃出府衙。

彭城的大火一直燒到了天明,依然有幾處餘燼為熄,冒著濃煙。

彭城之內至少兩三百間房子被燒,雖然說不上“半個城池、整個城池”被燒,但是這兩三百間房子起火帶來的恐怖絲毫不弱於全城被燒。

若是一個房子起火,那多半是意外,若是一個縣城內幾個房子同時起火,那多半就是有人縱火,若是幾十上百個房子被燒,那一定是有人要滅絕人類。

有百姓滿臉都是黑色的汙漬,看著焦黑的廢墟,痛哭失聲:“我的家啊!我的家啊!”

有百姓抱著孩子,呆呆地看著廢墟,全家人都在,可家沒了,這是該大笑還是該大哭?

有百姓雖然沒有被大火燒了家園,但是看著全城到處都是黑色的灰塵,忍不住驚恐地問道:“為什麽會燒起來?誰幹的?”

更多的百姓只是看著廢墟放聲大哭,一切都沒了。

忽然,某條街上,有人淒厲大叫:“這是什麽字?誰寫得字?來個識字的人!”

無數人蜂擁而至,見某面墻上寫著幾個血紅的大字。

一個識字的百姓顫抖著念道:“放火者,胡輕侯。”

無數百姓看著墻上血紅的大字,不管認不認識字,只覺那血紅色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竟然是胡輕侯放火燒彭城!

寂靜中,一個百姓顫抖著道:“王八蛋……”

這帶著顫抖的怒罵聲瞬間點燃了全場,無數百姓憤怒大叫:“王八蛋!殺了胡輕侯!”

“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震怒聲中,有人顫抖著問道:“整個潁川被燒掉了……會不會……彭城……”

輕輕的質疑像是寒風刮過,四周的喝罵聲陡然停止。

無數人死死地看著周圍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惶恐,若是整個彭城被燒成了灰燼,那他們怎麽辦?

想到昨日還在嘲笑百萬潁川流民,今日就要輪到自己成為流民,好些人手腳發軟,緩緩坐到在地,想要哭喊,可胸口好像被什麽堵住了,根本哭不出來。

一個男子慢慢地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無數百姓被這眾所周知的八個字震撼了,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深刻的理會到百姓的弱小和無助。

門閥老爺,官員老爺,朝廷要打仗,百姓願意或者不願意,支持或者不支持,有用嗎?

百姓與胡輕侯毫無恩怨,素未謀面,有用嗎?

上位者要殺你,竟然與你無關!

無數百姓的深切痛苦中,有一個百姓大聲歡笑:“燒了彭城好啊!燒了彭城好啊!大家夥兒與胡輕侯拼了!去蕭縣,殺了胡輕侯!”

周圍的人惡狠狠地看著那個百姓,你家被燒了,就想著我們家也被燒?你比胡輕侯還要更加王八蛋!

一個男子看著周圍的百姓,大聲道:“與胡輕侯談判,我們沒有招惹胡輕侯,不要燒我們的城池。”

一群百姓大聲叫著:“對,對,冤冤相報何時了,就這麽算了,大家以後還是好朋友。”

眾人嘻嘻哈哈地回了家,立刻收拾細軟和糧食,各家各t戶都在挖防火的土坑。

一個宅院中,某個男子奮力挖坑,雙手酸疼無比都不肯停下,若是土坑不夠深,糧食、錢財、布匹、房契地契被燒了,一家人去哪裏哭去?

另一個宅院中,一個老者給全家定規矩:“從今天起,全家所有人必須十二個時辰盯著房子四處,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一家人用力點頭,其實放火是很容易預防的手段,只要時刻有人盯著,哪裏還燒得起來?

那老者厲聲對家人道:“誰若是偷懶,我就打殺了他!”

家人用力點頭,祖屋再破舊,也是遮風避雨的地方,誰偷懶害得全家人沒有了房子住,殺了他是應該的。

另一個宅子內,一家人在院子的各個角落都放了水桶水缸瓦罐,看著水桶水缸瓦罐中幾乎要滿溢的清水,一家人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有了這些準備,哪怕胡輕侯放火也不怕了,一定第一時間就撲滅了大火。

……

不僅僅彭城被大火肆虐,徐州彭城、東海、下邳三個郡國內共十幾個縣城內同樣發生了大火,無數人經歷了到處是大火和尖叫的不眠之夜。

下邳。

某個豪宅中,一個衣衫華麗的男子掀翻了案幾,厲聲道:“胡輕侯!”

大堂內一群衣衫華麗的門閥士人中,有人憤怒地指責痛斥胡輕侯:“胡輕侯懂不懂規矩?毫無風度!”

打仗就像打牌,輸了錢後也要禮貌地付清了錢,鞠躬離開,哪有不認賬掀桌子的?

有人罵著:“賤人就是賤人!賤人當官對所有人都是災難!”

上古時代抓了敵軍的大將軍還要好吃好喝伺候著,把人放回去呢,現在明明停戰了竟然還要繼續打,這是毫無下限了嗎?

一群人大聲附和痛罵胡輕侯,雖然自己的豪宅巨大無比,庭院深深,扔進幾十個火把也沒能燒到房子,但是那燒起來的樹木啊,花草啊,照樣讓士人們嚇得半死。

陳登冷冷地看著眾人,道:“你們只想到了這些?”

一群士人驚愕地轉頭看陳登,陳登厲聲道:“你們就沒想過胡輕侯為什麽要燒徐州嗎?”

一群士人呆呆地看著陳登,難道不是簡單的報覆嗎?

陳登氣得鼻子都要歪了,與一群蟲豸怎麽搞好政治?

……

數日後,蕭縣。

一行人進了胡輕侯的軍營,走在最前方的糜竺左右觀望,心中百感交集,這支軍隊看著軍紀嚴明,可是卻幹著比土匪還要殘忍一萬倍的事情。

糜竺走進了中軍帳,恭恭敬敬地對胡輕侯深深作揖,道:“在下徐州糜竺,拜見胡大將軍。”

胡輕侯冷冷地道:“想要和談?”

糜竺對這類單刀直入的言談方式有些手足無措,微微定神,這才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大將軍乃……”

胡輕侯打斷他的言語,道:“徐州想要和談,那就交出曹躁的腦袋。”

糜竺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女子,如此咄咄逼人的態度縱然在朝廷大臣身上也不曾見過。

胡輕侯冷笑道:“仲德心慈手軟,只會派人燒幾間房子,這也叫報覆?”

程昱苦笑,胡輕侯有時候心慈手軟得令人牙癢癢,有時候卻又心狠手辣得令人發抖。

糜竺迅速調整心態,放棄了一切繁文縟節,用做生意的方式溝通道:“徐州可以賠錢的,兗州損失了多少,我徐州賠償與大將軍。”

他認真看著胡輕侯,道:“我徐州軍雖然不該冒然攻打兗州,但是我徐州軍損失極大,又被兗州軍趕出了兗州,大將軍是大勝了,還請得饒人處且饒人。”

胡輕侯驚愕地看著糜竺,道:“被人打到了家裏,被燒了無數農田城池,被殺了無數人,只是將對方趕走了,就叫做大勝?”

“殺了人,燒了房子,賠點錢就能沒事了?”

她冷冷地道:“等胡某的人燒光了整個徐州,然後徐州也能宣布將胡某趕出了徐州,徐州大勝。”

“胡某也可以賠些錢給徐州的,決不讓徐州人吃虧。”

糜竺微笑著,看來不好忽悠。他真心道:“殺了曹躁的條件太高了,還請大將軍重新開價。”

胡輕侯淡淡地道:“要麽繼續燒城池,要麽就交出曹躁的腦袋,沒有其他可能。”

糜竺毫不生氣,笑道:“大將軍可聽說一句話,‘賊可往,吾亦可往’?”你可以火燒徐州,徐州也能火燒兗州、冀州、洛陽,看誰怕了誰。

胡輕侯拍案大喜:“胡某最喜歡硬骨頭了,就這麽說定了,你燒我的城,我燒你的城,誰都不要做縮頭烏龜。”

糜竺臉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談生意最怕這類油鹽不進或者破罐子破摔的人了。

胡輕侯臉上的笑容同樣消失不見,冷冷地看著糜竺,道:“你以為本座是破罐子破摔?”

糜竺不吭聲,難道不是?女人真是沖動!

胡輕侯淡淡地道:“徐州各地有城墻嗎?城門是白日開,晚上關閉,還是日夜都關著?徐州各地的城墻都完整嗎?”

“徐州各地有商旅進入城池嗎?”

“徐州各地有賣菜的、砍柴的進入城池嗎?

“徐州各地有鄉村的人進入縣城走親戚嗎?”

胡輕侯每說一句,糜竺臉色就慘白一分,他驚駭地盯著胡輕侯,已經知道了胡輕侯為什麽不怕互相燒城。

胡輕侯冷冷地盯著糜竺,道:“徐州的城池個個漏洞百出,胡某的細作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入徐州各地。”

“可是徐州的細作怎麽進入胡某的地盤?”

“胡某的地盤執行集體農莊制,沒有商業,沒有活動人口,沒有賣菜的、沒有砍柴的,沒有鄉村的人走親戚。”

“徐州的細作怎麽進入兗州、冀州放火?”

糜竺汗流浹背。

胡輕侯冷冷地道:“徐州的細作剛進入兗州、冀州,就會被胡某的人抓了,殺了。”

“或許有個別的細作潛伏能力強,晝伏夜行,躲過了胡某的所有哨卡,終於潛入了兗州、冀州的某個縣城,區區一個兩個人能夠放多大的火?”

“胡某損失得起!”

糜竺努力平穩呼吸,沒有搞清楚對手的底細就匆忙威脅對方,是他愚蠢和大意,活該被胡輕侯嘲笑鄙夷。

胡輕侯淡淡地道:“山陽郡被燒成了白地,胡某很生氣。”

“你們想要胡某不生氣,就必須交出曹躁的人頭。”

糜竺認認真真地回答道:“且容我等考慮。”遇到一個狠的,必須認真考慮瘋狂的無邊的和談條件了。至少也要拖延時間,做好安全準備。

胡輕侯看著糜竺離開了軍營,冷冷地道:“今後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種地了。”

程昱微笑點頭。

喪心病狂燒了潁川就夠了?不夠。

刀不砍在自己的身上絕對不會覺得痛,潁川的大火和廢墟與徐州百姓何幹?

不真正讓徐州百姓恐懼,兗州如何平安?

“而且也不能放過了曹躁。”胡輕侯冷笑。

能夠得到豫州是曹躁的本事,胡輕侯除了恭喜之外無話可說,但是逼得兗州燒自己的田地村莊城池,以為就沒事了?做夢!

程昱微笑著道:“曹躁的日子只怕要難過了。”

……

徐州,下邳。

數百家丁稀稀落落地站著,手裏的木棍有的拄在地上,有的就在手裏拋來拋去。

陳登臉色鐵青,無奈地嘆氣,當年支持曹躁入主徐州,不就是因為徐州沒有能帶兵打仗的人嗎?但此刻曹躁已經不可靠,必須自己練出一支精兵。

“唉,沒想到遇到一個完全不在意名聲的人!”陳登嘆氣,放火燒城的計策有什麽高深的,自古以來誰不知道?但是又有幾人敢做得如此喪心病狂?

“蠻夷!只有蠻夷才敢這麽做!”陳登低聲罵著,心情絲毫沒有因為罵胡輕侯是蠻夷就痛快些。

因為就算當面罵胡輕侯是蠻夷,胡輕侯都不在意,罵人的人又怎麽會痛快?

另一個宅院中,糜芳看著賬本,大喜:“還有三千斤上好精鐵?夠了,足夠了!”

本來悄悄存了一批精鐵是想要趁著打仗的時候發筆橫財的,但是此刻這些精鐵必須自己留著用了。

“找些鐵匠,日夜打造兵刃。”糜芳大聲說著。

彭城。

一群豫州士人正襟危坐。

曹躁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胡輕侯定然會離間曹某與徐州士人的關系。”雖然還不知道胡輕侯到底開什麽價格,但是這離間計已經要從紙上滿溢,根本不用等待胡輕侯開價。

一群豫州士人重重點頭,不論胡輕侯開了什麽價格,徐州士人與曹躁之間的隔閡將會無限擴大。

曹躁笑著道:“其實沒有什麽大事,曹某本來就與徐州士人有隔閡。”

一群豫州士人微笑,徐州人怎麽會信任豫州人?豫州士人與曹躁就t沒有隔閡了,好些人還從小就與曹躁認識。

許攸笑道:“孟德也不需要過分擔憂,徐州士人只要有腦子就不會中計。”

眾人微笑點頭,胡輕侯別以為在徐州放火就能予取予求,那麽胡輕侯要徐州士人砍下自己的腦袋或者投降,徐州士人也會答應?

萬事都有底線,徐州士人腦子有病才會看不清楚與曹躁決裂,投靠胡輕侯是條死路。

許攸問道:“孟德,胡輕侯放火燒徐州,你就可以燒兗州、冀州!倒要看看胡輕侯看著燒成灰燼的兗州冀州是如何的面孔。”

一群豫州士人緊緊地盯著曹躁,大聲附和道:“不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燒了兗州、冀州的城池!”

曹躁微笑著搖頭道:“若是你燒我,我燒你,豈不是整個徐州都要成為灰燼?”

“以後徐州所有縣城嚴加防範,不讓奸賊得逞,待時日久了,這胡輕侯自然也就沒了防火的心思了。”

一群豫州士人搖頭嘆息:“孟德真是仁厚人啊。”

“今日才知曹孟德真君子也。”

曹躁微笑著,謙遜地點頭,看著一群豫州士人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心中怒火滔天。

這群豫州士人希望他放火燒兗州、冀州?

恰恰相反!

這些豫州士人是唯恐他放火燒兗州、冀州,激怒了胡輕侯,而後放火燒了豫州的城池。

若是曹躁真的表態要燒了兗州、冀州,這些豫州士人立刻就會翻臉。

曹躁溫和謙遜地笑著,宛如君子。

他就沒有想過燒了兗州、冀州的城池?

他在發現胡輕侯燒了彭城之後,第一反應就是燒了兗州、冀州的城池!

整個徐州,他只實控彭城一地,其餘徐州城池被燒了與他何幹?

他當然要放火燒回去!看是他心疼,還是被燒了兩個州的胡輕侯心疼。

可是曹躁很快意識到放火燒兗州、冀州竟然是不可能的。

該死的集體農莊體制鎖死了一切人員的自由移動,外地來的細作孤零零走在官道上、縣城的街道上,簡直像是雪地上的狗屎一般顯眼!

那曹躁除了忍,還能做什麽?

郭嘉走了進來,掃了一眼眾人,看到了好些熟面孔,他微微點頭招呼,然後對眾人道:“消息來了,胡輕侯開出的停戰條件是……”

他看著曹躁,笑道:“……是要你的腦袋。”

曹躁撫掌大笑:“胡輕侯真是毫不掩飾啊。”

一群豫州士人大笑,這挑撥離間真是放到了明處。

郭嘉笑道:“徐州士人絕不會砍下明公的腦袋的,他們也沒這個本事。”

一群豫州士人點頭微笑,心裏只覺曹躁以後是徹底沒有辦法信任徐州士人了,而徐州士人同樣無法信任曹躁,如此,曹躁除了依靠豫州士人之外還能有其他選擇嗎?

沒想到胡輕侯一把大火竟然便宜了自己。

曹躁笑著,道:“以後就會平安了。”

“胡輕侯放火燒徐州,不是要從徐州占到什麽便宜,只是想要讓曹某不那麽容易掌握徐州而已。”

一群豫州士人點頭,道:“飲勝!”

曹躁微笑著,心中對現在的局面痛恨無比。

老子犧牲了自己的老家、自己的祖宅,結果只是把原本的小龍套荀爽趕出了豫州?

他努力說服自己,其實自己至少得到了大半個豫州,地盤大大擴張了,也有餘力收拾徐州的門閥了。

只是曹躁完全歡喜不出來,因為徐州大火暴露了銅馬朝或者他的管理機制上的重大漏洞,假如不想再次被胡輕侯燒了城池,他必須做出全面的改變。

可是,怎麽改?

曹躁惶恐無比。

……

一群潁川百姓慢悠悠地走向前面的城池,一個潁川百姓大聲道:“大家堅持住!馬上就到了!”

一群潁川百姓看著地平線上的汝南郡的某個城池,一臉的歡喜,終於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前方的城池內,忽然有人敲響了鑼鼓:“潁川人來了!潁川人來了!”

無數百姓拿著棍棒菜刀蜂擁而出,瘋狂沖向那群潁川百姓,嘴裏惡狠狠地叫著:“滾回去!潁川人滾回去!”

一群潁川百姓驚愕地看著兇狠的汝南百姓,不明所以。

一個潁川百姓小心翼翼地賠笑道:“我們是逃難而來的潁川百姓,想在這裏落腳……”

一群汝南百姓厲聲叫著:“潁川百姓滾回去!”

一個壯漢手裏的棍子舞得呼呼聲響,厲聲道:“這裏不歡迎潁川人,再不走,我們就打死了你!”

無數汝南百姓揮舞著棍棒菜刀,惡狠狠大聲叫囂著:“再不走就打死了你!”

一群潁川百姓悲憤莫名,這還有天理嗎?但看著那些狀若瘋癲的不講理的汝南百姓,只能含淚轉頭回潁川。

一群汝南百姓見潁川百姓走了,這才松了口氣。

一個男子大聲道:“好了,那個人不會殺過來了。”

一群人點頭,謠傳哪座城池若是收留了潁川人,那個人就放火燒掉哪座城池,他們怎麽可以讓這些潁川人殃及他們?

一個女子叫著:“我們自己都沒有吃的了,那些潁川人來了,我們吃什麽?”

更多的人用力點頭,惡狠狠地看著潁川人退走的反向,汝南黃巾賊泛濫,好些地方都打爛了,汝南人自己養活自己都有些艱難,哪有多餘的糧食養活外鄉人?

這潁川人愛去哪裏去哪裏,就是不能來本縣。

一個帶著潁川口音的人大聲叫著:“大家夥兒一定要嚴防死守,不能讓潁川人進來!”

一群同樣帶著潁川口音的人用力點頭,他們都是潁川和汝南接壤處的縣城的百姓,一看情況不好早早地跑到了汝南投靠親戚,能夠保住自己已經是萬幸,萬萬不能因為更多的潁川人進入這裏影響了自己。

遠處,又是一支潁川難民靠近,鑼鼓聲中,眾人一齊沖了過去:“潁川人滾回去!”

……

臨潁縣。

王德發待在房子裏,哪裏都不想去。

外面有很多人對他指指點點,有人大聲說著:“……他的兒子是隔壁的……”

周圍很多人大聲哄笑。

王德發臉色鐵青,那日隔壁的鄰居說“其實你兒子是我生的,我們也算是親戚”,他知道那是鄰居嘴賤胡說八道。

他妻子怎麽會與那個鄰居有染?

他不需要分析夫妻感情,分析妻子的行跡,只需要簡單地想想,自己家好歹是個小門閥,而鄰居就是普通人家,他就敢確定妻子絕不會看上鄰居。

世上哪有門閥的貴婦看上賣菜的邋遢醜陋發臭窮小子的?喜歡那窮小子面黃肌瘦,還是喜歡那窮小子渾身發臭,牙齒縫裏有一根韭菜?

王德發確定兒子是自己的,妻子是清白的。

他聽到那個鄰居嘴賤的時候,其實憤怒無比。可是他什麽都不敢做。

那個鄰居嘴賤,整條街上誰不知道?那個鄰居極有可能不是第一次與人胡說“你的兒子其實是我的”。

別的鄰居聽了那人的嘴賤瞎扯都不生氣,他怎麽就生氣了,這是心虛嗎?這是沒有容人之量嗎?多年的鄰居情分就因為嘴賤而沒有了嗎?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能夠將那個嘴賤的鄰居怎麽辦?

打他一頓?殺了他?

王德發不介意打人的,被人隨意說自己的兒子是別人的,自己的妻子不貞,他也有殺人的心。

可是,這臨潁縣剛遭了大劫,整個縣城只有幾戶與紫玉羅關系不錯的人得免,其餘房子燒得幹幹凈凈,在這個時候,他打人殺人合適嗎?

王德發想到滿城的廢墟中唯有自己等少數人家的家宅安好,無數臨潁百姓惡狠狠地看著他,就覺得渾身發抖。

此刻一定要忍,不能出一點岔子。

哪怕一群因為沒有了房子的臨潁縣百姓故意在他屋外大聲造謠惡心他,他也只能忍了。

忽然,屋外的胡言亂語忽然沒了聲音。

王德發一怔,然後聽見有人在敲門。

“王德發,開門。”

王德發聽出是女巨人祂迷的聲音,急忙一邊跑過去開門,一邊賠笑道:“來了!來了!是祂迷將軍嗎?”

祂迷站在門外,看著一臉假笑的王德發,無奈地搖頭,道:“紫玉羅將軍與我很熟。”

王德發莫名其妙,擠出更加燦爛地假笑。

祂迷道:“我不能看著紫玉羅將軍的朋友被人欺負。”

她展顏笑道:“我替你做主吧。”

還以為紫玉羅的朋友好歹有些決斷力和魄力,沒想到竟然是個優柔寡斷的忍者神龜,怪不得哪怕紫玉羅在胡輕侯麾下混得不錯,也沒看到他的親友跑來投靠。

王德發完全沒懂這些沒頭沒尾的話,只是努力賠笑。

祂迷冷冷地道:“來人,將那些碎嘴的人都殺了。”

一陣慘叫聲中,在王德發門外嘲笑“兒子是隔壁鄰居生的”t人盡數被殺。

祂迷冷冷地道:“將那個胡說八道的人全家都殺了!”

一群士卒大聲應著,將隔壁的嘴賤鄰居全家一一砍殺。

那嘴賤的鄰居滿臉通紅,奮力嘶吼:“為什麽殺我?為什麽殺我?我不服!”

祂迷淡淡地道:“敢羞辱汙蔑朝廷將軍的親友,那只有死路一條!”

一個士卒一刀砍下,那嘴賤的鄰居人頭落地。

四周無數的百姓驚恐地看著這裏,大氣都不敢喘。

祂迷冷冷地看著眾人,忽然笑了:“你們猜對了,你們留在這裏是對的,因為大將軍決定將潁川歸入治下。”

“大將軍明日內就到潁川郡。”

四周無數百姓大聲歡呼:“大將軍!大將軍!大將軍!”

好些百姓得意地看其餘人:“我沒說錯吧?”整個潁川都燒了,再也沒有敵人了,胡輕侯憑什麽不占領潁川?潁川有這麽多田地呢。

有百姓驕傲地看著王德發的家,全縣城都被燒了,只剩下寥寥幾人的家,他就知道這事情不簡單,堅決不離開縣城逃難,看,猜對了吧!

無數百姓歡喜地笑著,將地上的屍體拋之腦後,仿佛不存在。

王德發看著地上的嘴賤鄰居全家的屍體,以及那些惡意嘲笑他的鄉親的屍體,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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