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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天下為我亂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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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天下為我亂一回!

洛陽城內大火四起, 幾十萬洛陽百姓瞠目結舌,就出門看個“天下第一武道大會”,怎麽城內就起火了?

若不是今日大多數人都在城外,火勢又是從門閥世家的富貴區域開始燃燒, 只怕這大火要死不少人。

有從城內逃出來的百姓憤怒大喊:“是曹太尉放火!”

全洛陽就是曹太尉府邸首先起火, 然後一眨眼之間就全城起火, 一定是曹高搞的鬼!

有百姓不信:“曹太尉為何要燒自己的房子?有病啊!”

另一個百姓滿臉烏黑, 叫道:“是曹太尉的人放火!我親眼所見!”

城內一群士卒到處放火,嘴裏喊著“殺掉劉洪, 曹高登基!”這難道不是曹高放火的鐵證?

無數百姓看著城內大火, 哭天喊地。

有人大哭:“我全部的錢財都在家裏!放開我,我要回家!”

周圍的人死死地拉住:“會燒死的, 不要去!”“錢財身外之物,能夠保住小命就不錯了。”

亂糟糟中, 不少衣衫普通的男女徒步出了洛陽城, 嘴裏哭喊著,眼中一絲的淚水都沒有,不斷地向遠方走去。

曹躁塗黑了臉, 對四周百姓大聲叫道:“洛陽起火,財物盡數燒毀,想要活下去,快點去鄉下投靠親戚啊!”

好些人應著:“對,快去逃難, 晚了就餓死在路上了。”

一群百姓不明所以,不少人驚恐之下頭腦混亂, 跟著曹躁就去了。

有百姓見大批人離開,只覺人多就是對的, 也跟著去了。

曹躁在隊伍中低聲道:“快走!不要停下,不然死無葬身之地。再走十裏路就擺脫大部隊,跟我走小路。”

有年輕曹氏子弟憤怒地反駁:“我走不動了!”“為什麽不坐馬車?”

好些人低聲呵斥:“留下就是死!”“坐馬車會被胡輕侯發現的。”

洛陽大火,胡輕侯措不及防,他們可以輕易離開,但胡輕侯很快就會反應過來,定然會派騎兵沿著大路追趕,馬車怎麽跑得過騎兵?

曹躁轉頭回望洛陽城,縱然已經走出了十餘裏,依然可以看到洛陽城濃煙沖天。

他眼神覆雜,洛陽百姓何其無辜?

轉眼間,曹躁的眼神又覆剛毅,為了銅馬朝的天下,犧牲一些百姓又有何妨?

荀彧掃了一眼郭嘉:“你不會走不動吧?”

郭嘉大怒:“憑什麽覺得我會走不動?”加快了腳步,沒多久卻又慢了下來。

荀彧認真道:“若是實在走不動,我找個人背你。”

郭嘉大喜,但是看看四周曹氏宗族中無數女子慢悠悠走著,實在沒臉讓人背著走,只能傲然道:“郭某就是走到天邊都沒事。”

洛陽城西,一群衣衫華麗的人從城內跌跌撞撞出來。

一個女子腳下一軟就要跌倒,一個宦官急忙扶助:“太後!”

那女子奮力掙脫:“哀家走得動!”

張讓在一邊默默看著,心中亂成一團,今日又是胡輕侯弒君,又是門閥士人放火燒城,每一件都超出了他接受的範圍。

何皇後牽著兒子的手,期盼地看著趙忠,道:“本後日常帶你不薄……”

趙忠理會,含淚道:“娘娘只管放心,有我趙忠在,天下絕無人可以對娘娘和皇子無禮。”

胡輕侯牽著一匹馬步行,小水胡和小輕渝坐在馬背上又是歡喜,又是緊張。

小輕渝低聲道:“哎呀,我好像要滑下去了。”急忙俯身抱緊馬脖子。

小水胡從身後抱緊她,鬼鬼祟祟地道:“我們要不要叫一聲‘駕’?”

小輕渝心中發癢,騎馬不喊一聲“駕”好像就沒騎,她轉頭看一側,胡輕侯冷冷地盯著她們。

“要是不聽話,再也別想騎馬。”

小輕渝急忙諂媚地笑:“我們最乖了。”然後鬼鬼祟祟與小水胡打眼色,等姐姐不註意的時候再說。

無數百姓註意到了這一群人,有人驚呼道:“看,那些人是皇宮裏出來的!”

雖然不認識皇後或者大官,但是宮內的服飾與眾不同,一眼就能看出來。

無數百姓驚呼,沒想到皇宮內的貴人們也受到了大火的影響。

胡輕侯揮手,一群士卒大聲叫嚷:“太尉曹高、司徒袁隗、衛尉楊彪、大司農張溫謀逆弒君,大將軍何井戰死!”

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

無數百姓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為什麽一群朝廷大佬忽然之間就謀逆弒君了?但是眼前的人明顯是禁衛軍和宮中貴人,說的話豈會有假?

有百姓顫抖著道:“陛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

無數百姓跟著跪下,大聲哀嚎:“陛下!”

有百姓捶胸大哭:“亂臣賊子竟然敢弒君,我恨不得咬下那些奸臣的血肉!”

有百姓滿地打滾:“陛下!陛下!你怎麽就去了呢,陛下!”

有百姓如喪考妣,淚流滿面:“陛下啊~”短短三個字,聲音之淒慘,拖音之長,世所罕見。

天子腳下的百姓對皇帝的忠心其實還沒有洛陽城外的百姓高,但是政治覺悟卻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無數百姓嫻熟地跪下大哭:“陛下!”

想到自己家園在大火中定然是片瓦不存,哭喊聲淒厲無比,妥妥的真情實意。

胡輕侯看著一群毫無忠心度的百姓,要是告訴他們洛陽房產暴跌,或者自己打算遷都,這些人會不會哭暈過去?

她轉身看著激動無比的何皇後,淡淡地道:“要是你以為你高呼一聲,這些百姓就會勤王護駕,胡某就會敗亡。”

“胡某只能說你進宮也不過十幾二十年,怎麽就忘記自己也曾經是個老百姓了呢。”

何皇後瞬間冷靜,驚愕地看著胡輕侯,道:“曹高袁隗謀逆刺殺陛下,全靠胡大將軍衛護我孤兒寡母,本後豈會忘記胡大將軍的恩情。”

胡輕侯微笑,看著張讓等人道:“不要心急,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何皇後和張讓等人微笑點頭,心中惶恐極了,這句話怎麽聽怎麽不是好事,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能奈何?

待胡輕侯進了白馬寺軍營,張明遠帶著幾十人趕到,遠遠地就單膝跪下請罪:“……皇甫高和袁述從地道逃了,不曾抓到……”

胡輕侯一怔,她將大部分頂尖武力都放在了袁述皇甫高這邊,竟然一個都沒能殺了?

她失笑道:“皇甫高果然是個對手啊,看來本座還要與皇甫高糾纏一些時日。”

胡輕侯輕輕揮手,並不將失敗放在眼中,這個副本已經通關,一些小BOSS和精英怪跑了,又有何妨?

她細細詢問了細節,微微嘆息:“想不到劉各死在了這裏,可惜,可惜。”

胡輕侯緩緩擡頭看天,許久,道:“為何胡某沒有感受到奪了龍氣?哈哈哈哈!亂臣賊子果然不得龍氣。”

一邊的程昱大笑:“你不曾稱帝,哪有龍氣?”

胡輕侯掃了一眼程昱,道:“胡某還要看看這‘挾天子以令諸侯’到底有沒有便宜占。”

程昱點頭,環顧左右,絲毫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

“手捧紅日”啊,還有什麽比創造一個新王朝更附和“手捧紅日”的?

程昱在很多年前就想通了幼年時每日夢見的“手捧紅日”的各種含義,對覆滅銅馬朝毫無愧意t。

天色漸黑,洛陽城的大火越發的刺眼。

無數百姓心中家園被毀的痛苦還沒消退一絲,另一個問題很快占據了心頭。

洛陽大火,家園盡毀,吃什麽?住哪裏?洛陽城外雖有房舍,可是哪裏夠幾十萬百姓居住?

“當當當!”白馬寺的軍營外鑼鼓聲響起。

數百士卒大聲叫著:“胡輕侯胡大將軍發賑災糧了!”

洛陽百姓對胡輕侯為何成了大將軍絲毫不感興趣,一個男子得意無比地笑道:“我就說官府一定會發賑災糧食的,官府怎麽會讓我們挨餓?”

一個大媽傲然道:“我家祖上可是銅馬軍的將領,我家是嫡系中的嫡系,官府餓了誰都不能餓了我。”

一個男子驕傲的挺胸:“我家可是住在距離皇宮兩條街之內的。”

就這身份,就這地位,官府敢餓著他們?

無數百姓慢悠悠地站起來,拍塵土,既然官府果然提供了食物,那身為天子腳下的超級百姓的身份萬萬不能丟了,一窩蜂地搶東西是必須的,但是衣衫必須整齊,搶東西的姿態必須滿滿的霸道總裁的氣質。

軍營門口,幾十口大鍋前,無數百姓擠成一團,叫道:“給我!給我!”

一群士卒拿著刀劍厲聲呵斥:“排隊!”“退回去!不許擠!”

一群百姓根本不理會,雖然官府沒道理不能提供所有人吃食,但是手快有雙份,手慢一無所有。

一個男子奮力推搡眼前的士卒:“滾開!知道我爹是誰?”

另一個大媽眼看擠不過去,用力撓一個士卒的臉:“你欺負老人!”

一個女子對著士卒使勁地抽嘴巴:“你看什麽看!碰到我了!”

胡輕侯負手而立,冷冷下令:“殺了。”

“噗!”一個沖破士卒人群跑到大鍋面前的男子被月白一刀砍下了腦袋,鮮血狂噴。

祂迷舞動丈許長的刀子,旋風般沖進人群,鮮血四濺,慘叫聲不絕,待她停下了舞動,四周密密麻麻倒下了幾十人。

無數百姓驚恐地大叫:“啊啊啊啊!”

一個士卒一把揪住那“我爹是誰”的男子,獰笑道:“你爹是誰?”不待那男子回到,手起刀落。

另一個士卒反手抓住“欺負老人”的大媽的手臂,猛然用力,大媽手臂瞬間折斷。

那士卒看著嚎哭的大媽,厲聲道:“敢撓我?”一刀又一刀砍在那大媽的脖子上,“敢撓我!敢撓我!”

另一個士卒看著抽他耳光的女子,獰笑著抽刀。那女子瞬間宛如換了個人,眼神可憐無比,弱弱地道:“不要,不要。”

“噗!”鮮血四濺。

原本奮力向前擠的百姓尖叫著向後退出十幾丈,尖叫聲以光速向後傳,片刻間幾十萬百姓得知胡輕侯下令殺人,洛陽西郊瞬間鴉雀無聲。

胡輕侯淡淡地道:“誰若是敢不排隊,殺了。”

“誰若是敢襲擊官兵,殺了。”

“誰若是敢辱罵官兵,殺了。”

“誰若是敢不聽命令,殺了。”

“誰若是敢大聲喧嘩,殺了。”

“殺殺殺殺殺!”

“胡某倒要看看這洛陽有多少人的脖子比刀硬。”

無數洛陽百姓聽著毫不講理的言語,看著滿地的屍體,終於發覺事情與他們想得完全不同。

胡輕侯看著四周隱含憤怒的百姓,厲聲道:“從此刻起,洛陽執行集體農莊制,所有人歸入集體農莊之內,擅自逃離者死,不服管理者死。”

火光中,無數洛陽百姓驚恐又不解地看著胡輕侯,什麽是集體農莊制?

屠刀之下,眾人老老實實排隊領取食物,再無一人爭搶。

隊伍中,有人壓低聲音問周圍的人:“誰知道什麽是集體農莊?”

周圍的人哪裏知道?

有人低聲道:“應該就是農莊。”不管什麽集體農莊或者張氏農莊,農莊就是農莊,前兩個字不過是農莊的名字而已,知不知道無所謂的。

另一個人低聲道:“我知道!”

他傲然看著四周的盯著他的人,道:“集體農莊是一個姓集的人家蓋的農莊。”

又是一個男子嗤之以鼻:“我還以為你真知道,原來是瞎說。”

“我告訴你們吧,集體是地名,就在我老家附近,這集體農莊就是在集體這個地方的農莊。”

另一個男子不屑地道:“你們胡說什麽,集體農莊是根據詩經的名字命名的,是皇宮中集貴妃家中的產業,那日取名寫招牌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其餘人低聲呵斥,紛紛說出真相,個個胡說八道。

連今本來不想出頭,可是聽著一群人瞎說,實在忍耐不住,京城的人的嘴巴就沒有一個靠譜嗎?

她低聲喝道:“都閉嘴!集體農莊是胡輕侯在冀州兗州執行的一種管理方式。”

“所有人不得外出,不得從事其餘職業,都必須去地裏種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力氣的種地,沒力氣的養雞養豬。”

“農莊內口糧雖然粗糙,但是管飽。”

“小孩子還能免費進學堂。”

連今一直覺得胡輕侯這個人很有意思,不怎麽識字的平民女子竟然靠潑水就當了官了,而且越當越大,所以她很關註胡輕侯,得到了不少消息。

四周的人不屑地看著連今,雖然連今的衣衫華麗,一看就是門閥中人,但是洛陽城內一塊板磚扔過去砸到十個人,九個人出身不凡。

有人臉色大變,道:“這是不把人當人嗎?”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得外出,不得選擇其餘職業,這哪裏是人,分明是牲畜。

一群百姓用力點頭:“對,分明是牲畜,王八蛋,竟然不把人當人!”

連今再次忍不住,道:“這有什麽?這天下百姓中的九成九雖然沒有官府關押扣留,還不是被限制在一片土地之上,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種地?如此尚且不曾吃過飽飯。”

周圍百姓驚愕極了:“天下百姓自然該如此,不如此,天下哪有這麽多的糧食。”

一個年輕男子傲然道:“可是我們是什麽人?我們是京城百姓!我們怎麽能夠與天下百姓相同?”

四周所有人用力點頭,什麽叫做京城,什麽叫做天子腳下,什麽叫做一國之中心?那就是全天下的百姓都餓死了,也要把糧食運到京城,也要保證京城人的富貴榮華。

連今冷冷地看著眾人,心中怒火陡然升了上來,想到喧嘩者殺,終於強行忍住,再也不想與這些人多說一個字。

隊伍緩緩移動,一個男子拿到了食物,一看只是一個野菜饅頭,憤怒地破口大罵:“老子是洛陽人,怎麽可以吃野菜饅頭!”

他惡狠狠地將野菜饅頭扔在地上,大聲喝道:“你們吃好酒好肉,就給我們吃豬頭都不吃的野菜饅頭?你們還有良心嗎?你們還是人嗎?你們……”

“殺了。”淡淡地下令聲中,一個士卒一刀砍向那男子,那男子驚恐地舉手格擋,瞬間手臂落地。

那男子淒厲地喊叫,第二刀接踵而至,那男子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唯有屍體倒在地上的沈悶聲響。

胡輕侯冷冷地道:“胡某下令喧嘩者死,你們沒聽見嗎?”

她看著驚恐又寂靜的百姓們,冷笑了:“野菜饅頭不能吃?銅馬朝九成九的百姓吃著野菜饅頭,也就只有你們洛陽人嬌貴。”

“無妨,若是誰不想吃,胡某絕不強求,不愛吃就不吃,誰求著你們了。”

無數百姓看著血泊中的屍體,死死地盯著胡輕侯,不敢想象一直與門閥士人作對的金牌小密探竟然會對京城百姓露出鋒利地爪牙。

好些百姓默默地接過野菜饅頭,看也不看胡輕侯,快步走開,心中對胡輕侯充滿了恨意。

走出老遠,進入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胡輕侯和她的手下們,這才有人將野菜饅頭惡狠狠扔在了地上,低聲罵著:“竟然敢用野菜饅頭羞辱京城百姓!老子這輩子沒有吃過野菜!”

另一個人罵道:“竟然敢因為幾句話殺戮京城百姓,還有王法嗎?”

一個老者不屑地道:“這是以為皇帝駕崩了,這裏屬於她最大嗎?等新皇帝登基,老子就去告禦狀,不砍下胡輕侯的腦袋決不罷休!”

另一個男子用力點頭:“不錯,新帝登基後老子就整死她!老子的三叔的老婆的表哥是禦史大夫的門房,隨隨便便就能整死了胡輕侯!”

有人卻道:“胡說什麽!陛下駕崩,t何井戰死,如今洛陽城內的權柄盡數落在十常侍和胡輕侯的手中,不論新帝是誰,難道十常侍和胡輕侯會有損失嗎?”

“以我之見,不如趁著黑夜早早逃離洛陽,免得被胡輕侯屠戮。”

一群人有的搖頭,逃離洛陽?這可是京城!別人千方百計進入京城都來不及,你丫竟然蠢得逃離洛陽?

有人點頭,反正洛陽城內大火,家當盡數燒了,逃離洛陽也沒什麽好牽掛的。

另一個角落,燕家的人聚集在一起,清點人數,竟然盡數都在。

一個燕家老人松了口氣,道:“不幸中的大幸。”

燕家有子弟報名參加“天下第一武道大會”,雖然第一輪就被淘汰了,但是激發了眾人看熱鬧的心思,今日全家都在城外看比武,總算毫發無傷。

一個燕家子弟嫌棄地看著手裏的野菜饅頭,皺眉道:“陛下遇害,誰會是新帝?”

一家人重重點頭,劉洪死了就死了,家裏被燒了就燒了,這些都是不可改變的過往,什麽時候有空就什麽時候悲痛,此刻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誰會成為新帝,這可是事關“從龍之臣”的巨大機會!

有人道:“我猜是劉辯,嫡子,年紀也長。”

另一個人反對:“我猜是劉協,十常侍與胡輕侯是一夥的,聽說何井何皇後與十常侍翻臉在即,十常侍有此擁立新帝的機會,怎麽會再支持何皇後的兒子?”

一家人紛紛猜測,燕雀站在一邊,慢慢吃著野菜饅頭,野菜饅頭又苦又澀,難吃無比,但是燕雀慢慢吃著。

一個燕家女子咬了一口野菜饅頭,哪怕她餓極了依然無法下咽,驚愕地看著燕雀:“你怎麽吃下去的?太難吃了。”

燕雀低聲道:“因為以後只怕只能吃野菜饅頭了。”

周圍熱烈商議的燕家人一齊轉頭看燕雀,好幾個人眼神中露出不屑,以後怎麽會只能吃野菜饅頭?

大火可以燒毀燕家的房子,燒毀燕家的糧倉,但是燕家的錢財卻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誰家不是把錢財藏在地窖中的?誰家的銅錢銀子又會怕火了?

只要明日大火熄滅,燕家從廢墟中挖出融化的銅錢銀子,自然會有錢買糧食了。

燕雀悠悠地看著洛陽城上空的紅色火光,道:“太尉曹躁、司徒袁隗、衛尉楊彪、大司農張溫弒君謀逆……”

一群燕家的人皺眉,這個消息真假難辨啊。

燕雀繼續道:“……若是真的,當如何?若是假的,又當如何?”

四周燕家的人愕然。

燕雀淡淡地道:“不論真假,我只看到亂軍四起,天下大亂,血流漂杵。”

“你們說,這個時候會有人發賣糧食嗎?胡輕侯會開倉賣糧或者賑災嗎?難道洛陽四周的官倉此刻不在胡輕侯的手中?”

燕家的人臉色大變,有人道:“不錯,不論真假,洛陽就是眾矢之的,我們明日挖了銀錢之後,當立刻離開洛陽!”

燕雀盯著那人,道:“離開洛陽,去哪裏?”

“若是天下兵災,勢必懷璧其罪,拿著大筆銀錢的人會有好下場?”

“縱然安全到了外地又如何?洛陽城內糧食價格漲了數倍,已經怨聲載道,難道沒有聽說豫州、徐州等地糧食價格到了十幾萬一石?”

“若是今年大亂,這糧食又會長到多少一石?我家能有多少銀錢買米?可以吃多久?”

燕家的人臉色慘白到了極點,在黑暗中顯眼極了。

一個燕家人扯住燕雀的手臂,顫抖道:“你說該怎麽辦?”

燕雀苦笑:“要麽就躲入山中忍饑挨餓。或向北入並州長治地區,或向南入伏牛山,熊耳山,有山的地方就有野菜野獸,雖然日子艱苦,終究不會餓死。”

“要麽就老老實實在洛陽集體農莊種地,每日也是吃野菜,但至少免了跋山涉水之苦,也不用擔心入了深山遇到山賊後被殺了。”

一群燕家人渾身發抖,只要隨便想想就知道離開洛陽進入山區就是送死,別說燕家人不認識野菜,不會捕捉野獸,哪怕這些都會,真以為進入山區後遇到善良的陌生人?

一人不入廟,二人不觀井。這就是人心!

燕雀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野菜饅頭,道:“早晚要吃野菜饅頭,早早吃慣了,至少今日不會挨餓。”

一群燕家的人死死地看著嫌棄極了的野菜饅頭,唯有咬牙小口咀嚼,只覺一股苦澀從嘴裏到了心裏。

一個時辰後,燕雀站在白馬寺的軍營邊,望著守門的士卒有些緊張。

她有些社恐,不習慣與陌生人言語,哪怕投靠胡輕侯只怕也說不出話,但是無論如何要表明態度,不然吃野菜都吃不上。

燕雀想到幾十萬人吃野菜,深深懷疑野菜能夠吃幾日,若是拖延到了秋冬……想到謠言中無數餓死的流民,她驚恐無比,鼓起所有勇氣,對守門的士卒道:“在下燕雀,洛陽小門閥子弟,是前來投靠胡輕侯的。”

……

葵吹雪帶著萬餘南軍士卒趕回洛陽的時候,只見洛陽城外無數百姓正在蓋茅草屋和種地。

她雖然已經得到了洛陽大火的消息,早知幾十萬洛陽百姓只能露宿荒野,自力更生,但是見了幾十萬金貴的京城人在野外伐木和種地,依然深深受到了震撼。

佘戊戌苦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洛陽大火,幾十萬洛陽百姓家中的囤糧盡數燒毀,僅僅靠四周的糧倉能夠堅持多久?

用P股想隨著門閥士人的反撲,洛陽各地的郡縣將會第一時間斷絕了送往京城的糧食,洛陽若是不能自己種地,絕對熬不到今年冬天。

葵吹雪重重嘆氣,佘戊戌也重重嘆氣:“幾十萬張嘴啊,為什麽老大總是要面對饑餓的百姓?”

兩人在軍營中邊走邊談,佘戊戌決定講些輕松的事情,道:“洛陽城內大火,七八成的房屋被燒毀,無數人奪路而奔,可有人卻巍然不動。”

葵吹雪隨口問道:“誰?可曾遇難?”

佘戊戌笑道:“那人見了大火,不但不逃,反而占蔔吉兇,料定一動不如一靜,待在家中哪裏都不去,結果此人真的毫發無傷。”

“那人就是京城有名的相面大師麻雀。”

葵吹雪笑道:“真是神人也,這都能算準,有沒有算過天下會有多少人圍攻洛陽?”

佘戊戌嘆了口氣,神情又凝重了,道:“你說,事情怎麽變成這樣了?”

原本的計劃是弒君之後擁立只有四五歲的劉協登基,胡輕侯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不想如此簡單和美妙的計劃在如今看來仿佛已經遙不可及。

葵吹雪笑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因為老大被坑了啊。”

她看著佘戊戌,笑著道:“其實這一局啊,老大贏了上半局,下半局卻輸得一塌糊塗。”

小水胡從一角冒了出來,怒視葵吹雪:“不許說輕侯姐姐!不然我打你!”

葵吹雪看著小水胡氣鼓鼓的模樣,笑道:“哎呀,好可愛。”伸手去捏她的臉蛋。

小水胡怒視葵吹雪,扯小輕渝:“她說姐姐的壞話,我們去告訴姐姐!”

小輕渝用力點頭:“告訴姐姐!”

兩個小女孩邁開小短腿拼命地向胡輕侯跑去:“姐姐!”

胡輕侯急忙蹲下接住兩個撲過來的小女孩,笑道:“怎麽了?”

小水胡指著慢悠悠走過來的葵吹雪,道:“她說姐姐的壞話,她說姐姐輸了。”

四周好幾個人古怪地看著葵吹雪。

呂布第一次見到葵吹雪,更是握緊了刀劍,厲聲呵斥:“汝敢羞辱吾娘親!”

董卓須發皆張,怒喝道:“辱我娘親者,殺無赦!”

胡車兒瞅瞅呂布和董卓,憤怒無比,還以為自己很無恥,沒想到這兩個人更無恥。

呂布和董卓轉頭看胡輕侯,是打是殺?我已經表態了,可是不知道該怎麽做啊。

程昱仔細打量胡輕侯麾下第一謀士,捋須微笑,倒要看看葵吹雪的水準。

胡輕侯抱緊兩個小女孩,笑道:“好,我們問問她,為什麽說姐姐輸了,若是說得不對,我們就打她。”

兩個小女孩用力點頭,小水胡努力找木劍,等會一定會開打。

葵吹雪走到了胡輕侯身邊,道:“幸不辱命,已經將洛陽周圍萬餘南軍盡數收入主公麾下。”

刀琰一怔,洛陽周圍南軍就被她一個人收服了?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收服南軍的?難道你拿到了何井的調兵軍符?”

葵吹雪笑t著搖頭道:“何必調兵軍符?”

“這萬餘南軍衛護京城,分布數處。”

“我帶了幾十人進入軍營,以皇帝使者的身份令軍中將領聚集,而後宣布司徒袁隗謀反,需要調動兵馬回京鎮壓叛逆,誰敢不從,立刻以謀逆罪殺了。”

葵吹雪微笑著:“不過殺了幾個小將,就得了第一處的士卒,而後帶大軍去第二處,第三處,還有誰敢不服?”

“待得這皇帝死了,新帝登基,主公成為大將軍,這些人馬還有什麽疑竇?”

“收降這些士卒易如反掌。”

一群人盯著葵吹雪,葵吹雪說得輕松,但事實哪有這麽容易?僅僅幾十人入幾千人的軍營斬將奪(權),這膽量就超出了無數人。

葵吹雪臉上毫無得意,笑著對四周的人道:“我說主公贏了上半局,輸了下半局,是因為事實如此啊。”

她輕輕地嘆息,道:“主公順順利利麻痹了劉洪……”

葵吹雪轉頭盯著呂布董卓胡車兒,這次新增加了不少人,徐晃等人是黃巾賊餘孽,理所當然對劉洪沒有忠心度,但呂布董卓胡車兒就不好說了。

呂布董卓胡車兒怒視葵吹雪,以為我們不能接受胡輕侯弒君?皇帝不過是個泥菩薩,不給老子榮華富貴,老子管誰是皇帝!

如今抱了胡輕侯的大腿,眼看胡輕侯要成為本朝第一權臣,自己飛黃騰達到不敢想象的程度,除了覺得弒君得好,弒君得妙,還能有什麽想法?

葵吹雪微微點頭,轉頭看到捋須微笑的程昱,心中一動,是程昱一直在給這三人灌輸忠於胡輕侯好過忠於劉洪的思想?倒是不可小覷了程昱。

葵吹雪微笑著,繼續道:“……帶了軍隊進了京城,又順順利利控制了洛陽的糧倉等要地,斬殺了貪財好色,視百姓如草芥,不顧百姓死活的劉洪……”

夏侯淵忍不住重重點頭,哪怕劉洪死了,他依然對劉洪恨之入骨,若不是運氣好,他全家會有幾個人餓死?他認識的老家的鄉親父老已經有幾人餓死了?

“……這是老大贏了第一局。”

葵吹雪微笑道:“不殺劉洪,待定下了西園八校尉,老大要麽洗幹凈與劉洪滾床單,要麽就人頭落地。”

“我等冀州兗州官兵百姓連洗幹凈與劉洪滾床單的機會都沒有,唯有人人被淩遲處死。”

眾人緩緩點頭,胡輕侯若是失勢,劉表會不血洗冀州各地的集體農莊?門閥士人會不反攻兗州?

眾人在朝廷眼中不過是無名小卒,害群之馬,不立刻殺了,還等到過年嗎?

胡輕侯瞅瞅眾人,認真道:“不會淩遲你們的,也就是砍頭,然後屍體懸掛在樹上。”

眾人瞪胡輕侯,和淩遲有什麽區別?

葵吹雪繼續道:“接下來就是第二局,老大究竟能不能掌控朝廷。”

“若是京城百官搞不清情況,或者猶豫不定,老大順利掌控了朝廷,那麽我等自然是榮華富貴不可限量,三公九卿一時之間達不到,但兩千石的官位或者地方州牧刺史簡直是輕而易舉。”

“三年五載之後,這天下自然就是老大的了。”

“而後我等皆是開國功臣,王侯將相,封妻蔭子。”

呂布董卓胡車兒用力點頭,心怦怦跳,雖然造反謀逆名聲極差,但是想到“開國功臣,王侯將相,封妻蔭子”十二個字,簡直是夢寐以求的機會啊,無論如何要拼一把。

葵吹雪看著胡輕侯,笑道:“若是京城百官不服氣,逃離京城,那就只能‘挾天子以令諸侯’,以天子之名征討不臣。”

“世人不知洛陽發生了什麽,是以為老大是托孤重臣,掃蕩不臣也好,是暫時觀望也好,總之也就只有個別人對抗朝廷,老大有的是時間慢慢剿滅這些不老實的官員。”

“雖然耗費的時間會久一些,但是效果也不差,至少可以向免了劉表的冀州牧身份,免了劉虞的幽州牧身份。”

“只要我等自己人坐穩了幽州和冀州,冀州再無腹背受敵之患。”

眾人一齊點頭,“挾天子以令諸侯”真是好用啊。

葵吹雪笑道:“在老大的心中,‘挾天子以令諸侯’一點都不好用,她心中想的其實是各地官員,比如劉表劉虞托病或者假裝沒收到朝廷的任免公文,陽奉陰違。”

“如此,老大得到了穩定發展的時間,不論是糧食、練兵,還是內部整頓,不求有三五年時間,哪怕再有一年時間也是好的。”

胡輕侯嘆氣:“不錯。”

葵吹雪慢慢道:“可是老大低估了朝廷官員的反應。”

“打著袁氏謀逆的名義殺戮汝南袁氏,慢慢屠戮門閥士人的目的被朝廷官員看穿了。”

“這本來也沒什麽,多少在預料之內。”

“沒料到的是朝廷官員們果決無比,直接放火。”

葵吹雪嘆息道:“如此,老大就輸得一塌糊塗了。”

“洛陽大火,皇帝駕崩,大將軍何井身死,洛陽百官逃亡,這是什麽?”

葵吹雪一字一句地道:“這是王莽再世,這是銅馬朝顛覆,這是天下大亂,這是銅馬朝士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天下士人可以打著清君側,殺逆賊等等名義公然起兵。”

“究竟是為了誅殺亂臣賊子,還是想要奪取天下權柄,誰說得清楚?”

“至此,老大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諸侯,獲取幾年太平的戰略輸得一塌糊塗。”

葵吹雪無奈地苦笑,以為朝廷官員個個都是蠢貨,或者優柔寡斷,哪裏想到朝廷官員個個都是人精,面對政治(局)面大變,嗅覺的靈敏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胡輕侯微笑點頭:“是啊,胡某跳入了楊休的陷阱,輸了下半場。”

她無所謂地看著其餘人,笑道:“所以胡某決定另開一場。”

“胡某要在洛陽與天下門閥士人決戰!”

胡輕侯惡狠狠地笑:“這天下被皇帝和門閥士人搞得夠亂了,胡某要讓這天下為我亂一回!”

葵吹雪和程昱微微點頭,已經猜到了胡輕侯要怎麽做。

程昱笑道:“好,就讓天下為我等亂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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