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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你是與我托起太陽的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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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你是與我托起太陽的明公!

洛陽。

東城鬧市的角落有一條小巷子, 巷子不寬,三人並肩而行就有些局促,青石板的道路上又有昨夜的雨水痕跡。

這條小巷子無名,卻時有華衫貴人進出, 只因為在巷子內有一戶著名的人家。

最近半年來, 那戶人家前更是每日有無數衣衫華麗的貴人候著。

關翼看著排在前方的百餘人, 深深地震驚了:“一個相面的竟然也有如許多的人等候?”

相面者不過是街頭騙子而已, 若不是大哥執意要來,他根本不想理睬一個騙子。

四周好些衣衫華麗的人一齊轉頭, 作出禁聲的手勢, 麻雀大師喜歡安靜,不喜喧鬧。

關翼丹鳳眼傲然環顧四周:“關某就是要說話, 如何?難道關某還不如一個相面的江湖騙子嗎?”

四周的人不屑地看著關翼,你算哪棵蔥?冷冷拂袖, 不再理睬關翼, 惹惱了麻雀大師,後果自負。

關翼受到輕視,紅臉陡然更加紅了, 握緊了大刀。

劉各急忙扯住他,低聲道:“二弟,且忍耐些。”他暗暗嘆氣,關翼脾氣本來就不好,見到權貴就像見了仇人, 針鋒相對,如今斷了一只手, 脾氣更加差了。

房屋內,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咦, 你方才是左腳跨進大門的?”

“……這當然有問題!”

“……知道我這房子是什麽地方?這裏是整個洛陽至陰之處,也就是鬼門關……”

“……你的面相本來就陰盛陽衰,偏偏在這裏跨出了左腳,唉,真不是好事……”

“……你今日只怕要見血……”

“無妨,‘重剛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無咎矣。’”

“不會丟了性命。”

“七日內莫要出門,每天睡覺的時候在床頭放一杯水,起床後喝掉,自然無恙。”

關翼冷冷聽著,心中越發覺得這是一個江湖騙子,若不是因為大哥叮囑,早就大笑出聲。

“若是他敢欺騙大哥,關某就斬殺了她。”關翼心中打定了主意,大哥是皇室貴胄,誰敢欺騙大哥誰就該死。

長長的隊伍慢慢挪動,有人緊鎖眉頭從前面走來,他心事重重,未曾看路,道路又狹窄,撞向了關翼。

關翼冷哼,肩膀一挺,將那人猛然撞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墻上。

他冷哼道:“走路不長眼嘛!”這些權貴個個都是魚肉百姓,欺壓良民,看不起百姓的混蛋,無需對他們客氣。

那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捂著腦袋,一抹鮮血從手指間流下。

他另一只手憤怒地指著關翼,厲聲道:“混賬!你竟然敢……”

關翼握緊了刀柄,若是這人敢放肆罵人,他就一刀斬殺了此獠!

那人忽然一怔,看著手上的鮮血,驚呼道:“我見血了!真的見血了!麻大師!我真的見血了!”

他歡喜地經過了關翼身邊跑出巷子,甚至不曾多看關翼一眼,唯有歡喜地笑:“沒事了,沒事了,不過是撞破了頭!快回家!快回家!”

一群排隊的人古怪地看著關翼,又敬佩地看著麻雀大師的宅子,說董卓會挨打,董卓就挨打,說人會見血,立馬就見血,世上果然再沒有比麻雀大師靈驗的相面大師了。

好些排隊的人神情更加恭敬了,如此神術,今生決不可錯過。

劉各暗暗點頭,今日來這裏果然來對了。

關翼同樣目瞪口呆,這江湖騙子果真有些門道。

隊伍慢慢縮短,終於輪到了劉各。

劉各進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張非和關翼,兩人都輕輕點頭,絕不會鬧出什麽事情。

劉各整理衣衫,拍掉灰塵,這才恭恭敬敬進了宅子。

關翼仔細盯著劉各,見劉各是右腳跨過了門檻,這才松了口氣,傲然跟在劉各身後進了宅子。

麻雀自從三人進來,就死死地盯著關翼,一眨不眨。

劉各看著眼前的近乎光頭的古怪女子,小心翼翼地不敢先開口,只是恭敬地坐著。

關翼心中怒火勃發,這是看不起他斷了一條手臂嗎?他手裏的大刀在地上重重一頓,厲聲道:“巫那女子,為何盯著關某?”

麻雀一言不發,站起身,走到了關翼的面前,然後蹲下,仔細看地上被關翼的大刀末端砸出的泥坑。

“三為水,水為財……天狼星……天市……”她看著地面,冷冷地道:“你從小貧窮,後來殺人成了通緝犯,遇到了貴人……”

劉各關翼張非臉色齊變,這麻雀大師果真有些本事。

麻雀直起身,閉目向天,伸開手臂,陽光照射在她的身體上,她沒有睜開眼睛,淡淡地道:“你命中與女人犯忌,每遇女人必有災禍。”

關翼的紅臉陡然白了,可不是嘛!胡輕侯!吾必殺汝!

劉各關切地問道:“麻大師,我二弟日後可有大災?”

麻雀依然閉著眼,悠悠道:“此人日後定然死於女人之手,想要避過此劫難,唯有從此不近女色。”

劉各和張非松了口氣,這事情容易。

關翼傲然笑道:“生死有命,何必在意。”不近女色?大丈夫豈可沒有美女?關某一生的最大目標就是睡一百個絕世美人!

麻雀回答了座位,盯著劉各,淡淡地道:“你面相缺金,今日乃木日,你去東門候著,午時前有貴人從東門而入。”

劉各重重點頭,放下了卦金,告辭而去。

又經過了數個相面者,一個高大魁梧中年漢子帶著面巾,遮遮掩掩地進了宅子。

“麻大師!麻大師!我來了。”那高大魁梧中年漢子扯掉面巾,諂媚地笑著。

此人正是董卓。

他虔誠地問道:“今日我該去哪裏?”

董卓被胡輕侯打斷了肋骨,又被數個不明身份的人毆打,傷上加傷,不宜遠行,只得在洛陽修養。

每日尋董卓麻煩的人不斷,他只能東躲西藏,直到想到了麻大師,每過數日便尋了麻大師斷吉兇,日子這才舒坦了些。

麻雀仔細盯著董卓的臉,董卓諂媚地笑,不僅僅身體不敢動彈,就是臉上的表情也不敢有一絲變化。

麻雀道:“今日萬萬不可向東,否則又要挨打,而且一旦今日挨打,日後便是連環劫,數月內絕無休止。”

董卓臉色大變,今日挨打,就要被打數月?他的眼中帶著淚光,王八蛋啊,這倒黴日子就沒有止境嗎?

“謝麻大師。”董卓含淚謝道,打定了註意今日在西面尋個地方待著,絕不出門,絕不見任何人,說什麽都要躲過了今日。

董卓帶上了面巾,出了門,一路向西而去。

前方有數個壯漢四處張望,不時問著:“可曾見到了董卓?”

董卓低下頭,堅決不出聲,鎮定地繼續前行。

一個壯漢叫道:“巫那漢子,為何帶著面巾,難道你就是董卓?”

董卓急忙搖頭道:“我不是董卓,你認錯了人了。”

那壯漢叫道:“董卓!是董卓!董卓在這裏!”

四周好些人大喜:“終於找到董卓了!”

董卓大驚失色,拔腿就跑:“不要追我!我不是董卓!”

其餘人理都不理:“站住!與我格鬥!”

“別怕,我不會打死你的,我只想看看我有幾董之力!”

一群追趕的人一齊點頭,江湖盛傳,天下武林最好的試金石就是董卓。

與董卓打平手就是擁有“一董”之力,勉強夠資格參與“比武定校尉”。

能夠把董卓打飛出去,那就是“二董”之力,有資格進入前一百。

能夠秒殺董卓,那就是有“三董”之力,這才是前二十的高手。

想要進入前八,成為西園八軍的校尉,從此榮華富貴,至少要有碾壓董卓幾十遍的武力!

至於那些打不過董卓的人就不要出來丟人現眼了,“一董”之力都沒有,有什麽資格爭奪西園軍校尉的高位?

一群追趕董卓的壯漢邊追邊喊:“休要走了董卓!”

“我至少有‘二董’之力!”

“我一定有‘三董’之力!”

董卓奮力亂跑,所過之處雞飛狗跳,心中悲憤極了,什麽“二董”、“三董”,爺爺我是你們可以拿來測量的工具嗎?要不是爺爺怕遇到高手,早就打得你t們這些菜鳥飛出去了!

“我真的不是董卓,你們認錯人了!”他大聲叫著,淚水四溢,現在改名來得及嗎?

……

洛陽東門。

劉星仰頭看著城門,微微嘆息,漢室得天下三四百年,終於是到了盡頭了。

“天命有終結,不過如此。”她低聲道,自古以來沒有不滅的王朝,漢室能夠有三四百年國祚,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劉曄淡淡地道:“仆強主弱,亂世之始。”

他有切身的經歷,他家中有個惡仆,時常在他父親身邊煽風點火,造謠生事,家宅不寧。

哪怕劉曄的母親亡故的時候都記掛著這個惡仆會不會害了他。

僅僅一個惡仆就差點害了一家人,如今天下門閥並起,耀武揚威,無視皇帝威嚴和法令,這漢室豈能長久?

劉曄苦笑,他和劉星雖然都是劉氏宗親,血脈卻有些遠了,這漢室天下興也好,亡也好,其實都與他們沒關系。

劉星淡淡地道:“怎麽沒關系?若是天下大亂,你我作為前朝後裔,定然首當其沖,若不能尋得庇護,闔家老小焉有命在?”

劉曄緩緩點頭,秦亡之後,秦皇室何在?秦大臣何在?

劉星看著巍峨的洛陽城門微微出神:“只是這漢室滅亡,勢必群雄並起,這天下百姓只怕又要受苦了。”

劉曄低聲苦笑道:“天下百姓何時就不受苦了?無非是苦一苦百姓罷了。”

劉星長嘆,百姓永遠都是韭菜啊。她眼神深邃,所以,她要走出自己的道路,絕不做韭菜。

十幾輛馬車跟在劉星和劉曄的背後,緩緩進了東城門。

城門內,劉各盯著進出的眾人,眼前一亮。

這兩個年輕男女器宇軒昂,衣衫華麗,定然不是普通人。

他急忙踏出一步擋住了劉星和劉曄的去路,整理衣衫,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中山靖王之後劉各,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劉星和劉曄互相看了一眼,劉曄急忙拱手道:“在下淮南劉曄,受荊州牧楊彪征辟,故來洛陽拜見楊州牧。”

他倒是想要學劉各說一些自己的生世,比如“阜陵王劉延之後”什麽的,可是同樣是“阜陵王劉延之後”的劉星就在身邊,說這些言語實在是有些羞恥。

因為這該死的“阜陵王劉延之後”實在是太不值錢了!

阜陵王劉延的後裔幾乎就沒有發達的人,不論是劉曄所屬的淮南支脈,還是劉星所屬的襄陽支脈,都沒有族人在朝廷為官,在當地撐死就是地主富豪而已。

想要說一句自己是門閥,都必須擡出祖宗“阜陵王劉延”的名頭才行,就這個“落魄”的家境,好意思當眾說自己是“阜陵王劉延之後”嗎?

劉曄對劉各動不動就扯幾百年前的祖宗有些尷尬,這神情和舉動中就不(免)流露了出來,立刻惹惱了關翼。

關翼厲聲喝道:“我大哥是皇室宗親,血統高貴,論輩分,應該是陛下的兄弟,你是什麽東西,見了我大哥竟然敢心存不屑?”【註1】

他惡狠狠地握緊了大刀,須發皆張。

劉各呵斥著關翼:“二弟休得無禮!”

若是對方是衛尉、荊州牧楊彪征辟的官員,極有可能就是麻大師說的貴人,豈能輕易得罪了?

劉各微笑著看著劉曄,深深鞠躬,道:“我二弟莽撞,劉兄切勿怪罪。”身為皇室宗親,向一個小官員鞠躬道歉,這小官員一定感動地要死。

劉星皺眉,冷冷地問道:“皇室宗親?”

劉各微笑,貨真價實中山靖王之後,絕無虛假。

關翼傲然道:“不錯,我大哥是皇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這一男一女方才是沒有聽清嗎?現在知道我家大哥的尊貴了吧。

劉星盯著劉各,問道:“你在皇室少府內拿過津貼嗎?”

劉各一怔,少府?津貼?什麽東西?

關翼和張非更茫然了,完全沒有聽說過。

劉星冷冷地繼續追問道:“你的姓名在皇室度牒之內嗎?你有王爵的封號嗎?若是天子駕崩,你有資格繼承皇位嗎?”

她冷冷地看著茫然的劉各,冷笑道:“沒有在少府內拿皇室津貼,沒有繼承皇位資格,你算什麽皇室宗親?”

劉各關翼張非驚愕地看著劉星,張非看了一眼劉各,小心地問道:“我大哥身為中山靖王之後,怎麽就不是皇室宗親了?”

劉星驚訝極了:“宗親是宗親,皇室是皇室。”

“你姓劉,是前漢高皇帝劉邦的後代,那就是劉氏宗族的子弟。”

“放大一點說,高皇帝劉邦的後裔只是劉氏宗族的一份子,天下姓劉的人中至少有一半是劉氏宗親,還有一半姓劉的人是因為各種原因從其他姓名改姓成劉的,與劉邦不是一個宗族。”

“劉氏得天下已經有三四百年,子孫後代數以十萬計,盡數是劉氏宗族子弟,有何榮耀可言?”

“子孫後代如此之多,縱然是普通人家也知道有主脈支脈的區分,難道皇室就沒有?”

“數十萬劉氏子弟中,只有繼承了皇位的那一支血統才是皇室。”

“當今皇室宗親數量不過十幾人,與你劉各何幹?”

“哪怕往上追溯到兩百年前,劉氏子弟中的皇室也是光武帝那一支血脈,中山靖王與光武帝什麽時候是同一支了?”

“中山靖王這一支至少要追溯到三百餘年前,在前漢景帝劉啟的時候才有資格自稱一聲皇室宗親,在前漢武帝劉徹的時候就不太好自稱皇室宗親了,到了前漢昭帝的時候就徹底沒資格自稱皇室宗親了。”

劉星淡淡地道:“讓我算算……哦,前漢昭帝是兩百六十餘年前登基的,所以在兩百六十餘年前,中山靖王的一支就沒有資格自稱皇室宗親了。”

她冷冷地看著目瞪口呆的劉各,道:“知道益州牧、陳王劉寵嗎?人家正經王侯都沒敢自稱皇室宗親,你口口聲聲皇室宗親,是想要僭越嗎?”

劉各臉色慘白,真心不知道“皇室宗親”四個字竟然如此講究。

劉星冷冷地道:“論血統,我二人比你靠近皇室多了,我二人是光武帝子孫,阜陵王劉延之後,我二人要尊重你的血統?你算老幾?”

“對了,差點忘記問一下了,你是前漢高祖第幾代孫?”

“我家連續三百年晚年得子,論劉氏宗親的輩分,搞不好我是你姑奶奶。”

劉各這輩子沒有感受過今日的羞辱,他引以為豪的“皇室宗親”竟然根本是“假”的。

關翼大怒:“休要胡說八道,你一個女子懂得什麽!”

劉星冷笑:“我是光武帝後裔,漢室子孫。”她斜眼看關翼:“你這麽在意血統,你是什麽血統?”

這一句話戳到了關翼最痛苦的地方,他猛然大喝,舉起了大刀。

張非急忙死死拉住關翼:“二哥!不要亂來!”

臉色蒼白的劉各同樣死死扯住關翼,這裏不是幽州小地方,若是在這裏殺了漢室子弟,袁述也未必保得住他。

劉星向身後伸手,一個仆役急急忙忙遞上了長劍,又召集了百十個仆役手拿刀劍對準了劉關張三人。

劉星淡淡地道:“我還以進了京城不需要佩劍了,沒想到是我大意了,亡命之徒處處皆有。”她絲毫不在意惡狠狠瞪著她的關翼。

劉曄學文,氣力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她自幼學武,弓馬嫻熟,難道還怕了關翼不成?

劉星此來京城就是想要參與“比武定校尉”,搏一個前程。

劉各和張非拉著關翼猶自僵持,東門外又有大隊人馬靠近。

有快馬疾馳而近,大聲叫道:“左中郎將胡輕侯來了!”

街上無數百姓湧了過來,叫道:“胡輕侯來了?”

有百姓笑道:“會不會又鬧出什麽事情?”想想有胡輕侯在京城的時候真是開心啊。

另一個百姓道:“我就知道這次‘比武定校尉’非胡輕侯不可。”除了胡輕侯,誰能搞定這亂七八糟前所未聞的事情?

一個百姓笑道:“胡輕侯麾下猛將如雲,你們猜胡輕侯一系能夠得幾個校尉名額?”

一個壯漢大聲道:“世上有‘一董’之力者已是世之猛將,胡輕侯至少有‘三董’之力,胡輕侯的猛將怎麽也有‘二董’之力,自然有資格成為校尉。”

一群百姓紛紛點頭,能夠打敗黃巾賊的胡輕侯自然有猛將無數,說不定八個校尉盡數都是胡輕侯的麾下將領所得。

關翼臉色大變:“胡輕侯!”身上殺氣勃發。

劉各和張非死死拉住他,低聲道:“此刻胡賊人多勢眾,不可力敵。”

關翼深呼吸,終於緩緩點頭,被劉各和張非拉扯著離開了東城門。t

東門邊的某個酒樓中,曹仁大喜,對郭嘉道:“真是巧了,竟然遇到胡輕侯入京!”

“奉孝,你還未曾見過胡輕侯,我替你引薦,胡輕侯真是豪傑也。”

郭嘉靠在憑欄上,摟著身邊的侍女,在她的朱唇上輕輕一點,微笑道:“胡輕侯漂亮嗎?”

曹仁一怔,不敢置信地看著郭嘉,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郭嘉看著愕然的曹仁,哈哈大笑:“喝酒,喝酒。”

曹仁急忙擠出笑容,郭嘉是投靠曹氏的第一個潁川名士,具有巨大的象征意義,無論如何都不能呵斥了。

他微笑著道:“飲勝。”心中苦笑,想到豪門大閥不許貴女參與宴會,難道在豪門大閥的眼中,女人都低人一等,唯有色相可以品評嗎?

曹仁看著衣衫不整,肆意輕薄侍女的郭嘉,有些看到少年時縱情聲色的曹躁的影子,只是曹躁可沒有郭嘉不守禮儀,言語尖酸刻薄。

他微笑著,心中絕了此刻向胡輕侯引薦郭嘉的意思,郭嘉不在意禮儀,曹家也不在意,胡輕侯同樣不在意。

但是郭嘉若是口花花調戲胡輕侯,後果不堪設想。

遠處,數千士卒靠近東城門,人未到,整齊的腳步聲就遠遠地傳了過來。

“啪!啪!啪!”沈重的腳步聲聽著宛如一個人。

人群中好些人臉色微變,胡輕侯治軍如此嚴謹?

數千士卒越來越近,已經可以看清楚人影。

卻見一個丈許高的女子騎著馬,舉著旗幟行在最前方。風吹旗動,“胡”字若隱若現。

不少百姓驚呼:“世上竟然有如此高大的女子!”

更多的百姓死死地盯著那面旗幟,那旗幟頂端的數個圓形物品是骷髏頭?

望著那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睛,無數百姓不寒而栗。

那丈許高的女子身後,數千士卒手持長矛,踢腳正步,每五人平行前進。

無數洛陽百姓再次驚呼出聲。

有百姓叫道:“竟然每個人一般高矮,一般整齊!”

一眼望去,那五人一排的隊伍竟然高矮相同,踢腳高度相同,手中的長矛角度相同,落地的腳步更是相同,五人宛如一人。

一個四十餘歲的大胡子男子在酒樓的另一處憑欄俯視,更是臉色大變。

從高處俯視,更是可以看清這數千人的間隔之整齊,舉動之同步。

“怪不得胡輕侯可以擊敗黃巾賊。”那中年大胡子男子慢慢地道。

黃巾賊雖然是流寇,可是鼎盛時期破府滅縣如摧腐竹,盧植都死在了黃巾賊手中,能夠讓黃巾賊聞風而逃的胡輕侯豈能輕視?

數千步卒之後,四百餘騎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靠近。

一眼望去,這四百餘騎雖然有男有女,卻個個身形雄壯,一望便知是精銳中的精銳。

郭嘉微笑著:“想不到有這許多百姓歡迎胡輕侯,胡輕侯一定是個絕世美女。”

曹仁既不想附和這類低級言語,又不能呵斥,唯有燦爛微笑,以後再也不與郭嘉出來了,怪不得這小子風評不好,真是毫不知禮,肆無忌憚啊。

馬車靠近,無數百姓驚呼出聲:“人頭!”“骷髏頭!”

那馬車的四壁上盡數掛滿了骷髏頭,有的閃著白光,有的帶著血絲。

有百姓腳下發軟,胡輕侯不是人!

有百姓興奮地擠上去看骷髏馬車,這輩子沒有見過骷髏馬車,必須長長見識。

有百姓遠遠地看到數百騎中有兩個小孩子坐在一匹馬上,大聲叫道:“輕渝大師!”

無數百姓齊聲叫嚷:“輕渝大師!”

更有百姓淚水長流,終於等到輕渝大師回來了,還以為成了兗州牧的輕渝大師忘記洛陽的父老鄉親了。

有百姓激動無比:“自從得了輕渝大師的氣數竹片,我只覺身體越來越好,若是能夠湊齊了一套氣數竹片,我也能夠當州牧的!”

另一百姓絲毫不在意州牧,眼前就有西園校尉的機會,誰在意可遇不可求的競選州牧?

若是能夠多得幾片氣數竹片,說不定在比武的時候有奇效,哪怕遇到天下第一,對方也會莫名其妙拉肚子退賽。

郭嘉愕然,捧腹大笑:“原來不是迎接胡輕侯的,是迎接胡輕渝的。”就說胡輕侯何德何能值得這許多人歡迎。

劉星擠在人群中,看著隊伍靠近,心怦怦跳,終於要看到胡輕侯了。

一個布衣白發老者悠悠從街道邊的人群中走了出來,就在路中間坐下。

有百姓叫道:“老人家,快走開,官兵來了!”擋住官兵的道路可沒有好下場,打斷了腿是輕的,砍下腦袋也合法。

有百姓道:“老人家,你是腳麻還是病了,我來背你。”

一旁的百姓拉住好心人,道:“你真是老實啊,這老頭要麽是想要攔路告狀,要麽是想要毛遂自薦,你休要壞了人家大事。”

好些百姓用力點頭,瞧那老頭腿腳利索,走到路中間坐下的過程更是毫不拖泥帶水,怎麽可能有病或者腳麻,大家夥兒等著看戲好了。

喧鬧的街道陡然安靜了下來,無數人盯著那白發老者。

祂迷遠遠地看到有人擋住道路,揮舞旗幟,厲聲叫道:“立定!”

數千士卒同時重重踏在地上,發出重重地聲響,而後一齊凝立不動。

祂迷遠遠地喝道:“你是何人,為何攔住左中郎將去路?”

那白發老人傲然望著祂迷,道:“你沒有資格與我說話,叫胡輕侯來,老夫有話與她說。”

祂迷心中排除了攔路告狀的可能,大聲問道:“你有何言語與左中郎將說,我可代為轉達。”

那白發老人傲然環顧四周,見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得意極了,對祂迷呵斥道:“沒聽見老夫要與胡輕侯說話?還不快去。”

祂迷冷冷地看著那白發老人,再次重覆:“你有何言語要與左中郎將說,我可以為你轉達。”

那白發老人呵斥道:“閉嘴!快去叫胡輕侯來!”

有路人家沒空看白發老人擺架子浪費時間,道:“老人家,你若是有冤情就直接說,左中郎將定然為你伸冤。”

“若是有什麽事情,只管與那女將軍說,左中郎將何等貴人,是你可以隨便見的嗎?”

四周好些路人一齊呵斥:“就是,你以為你是誰啊,想見左中郎將就見左中郎將?”

“有屁快放!我還等著輕渝大師呢。”

那白發老人心中憤怒,不敢再擺架子,對祂迷道:“你去與胡輕侯說,她做事不對。”

祂迷皺眉道:“何處不對?”

那白發老人見四周眾人又專心的看著他,心中得意無比,慢悠悠道:“胡輕侯年紀輕輕,四處殺人放火,這不對。”

他捋須悠然道:“剛則易折。”

“年輕人不能火氣太大,要懂得寬容和淡薄,遇到事要想一想人情世故。”

那白發老人的渾濁眼神中透著茫然:“做事之前要先會做人,僅僅能打能殺又有什麽用?若是不會做人,不懂得人情世故,是無法在世上立足的。”

“不要一味鉆牛角尖,不要以為占了理,占了法,就能無視人情世故,沒有人情世故,法算什麽,理算什麽?”

“沒有人情世故,胡輕侯能夠驅動他人為她辦事?”

“沒有人情世故,胡輕侯能夠順順利利辦事?”

那白發老人傲然微笑著:“告訴胡輕侯,老夫是為她好,教她做人的道理,老夫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都要多,聽老夫的,沒錯的。”

“一味蠻幹,不會成功的,做人做事要像水,無長形,無長勢,自然就能萬事順利,事半功倍了。”

一群路人用力點頭,雖然有些老生長談,但是符合世俗觀念,人情社會,人情就是比法、比理有用。

祂迷死死地盯著那白發老人,深深覺得不是年紀大就有腦子的。

該死的,這種垃圾言語要不要傳給胡輕侯?

四周無數百姓由不得祂迷耽誤,有人叫道:“我們替老人家傳話!”

無數人齊聲大叫,覆述著老人的言語:“……剛則易折……做事先做人……沒有人情世故,法算什麽,理算什麽……”

遠處,劉星盯著載著兩個小女孩子的馬匹,馬上的騎士沒有雄壯的背脊,沒有絕世容顏。

這就是說出“女人必須有姓名”的胡輕侯?

這就是要做給天下女人看的胡輕侯?

如今被一白發老者當眾以世俗道理呵斥,胡輕侯會如何,是哭泣,是委屈,是解釋,是請那白發老人上座,是給那白發老人錢財,還是慚愧的拜謝?

胡輕侯笑了,微微搖頭,道:“來人,傳話。”

“胡某白手起家,三年t內位居左中郎將,你身居何職,家產若何?”

“若是不如胡某,你的道理對在何處?”

“若是不如胡某,你有何資格說教與我?”

數百騎齊聲叫嚷,四周所有人盡數聽見了。

那白發老人臉色大變,溫柔慈祥有恃無恐的神情消失不見,唯有猙獰:“你!你!你!”

胡輕侯再次傳話:“若是你心中的人情世故就是不分黑白,不講規矩,不講法律,阿諛奉承,吃卡拿要,勒索行賄,那胡某為何要遵循這人情世故?”

那白發老人站起身來,猙獰大罵:“賤人,你懂什麽!”

一群路人瞅著白發老人氣急敗壞,有人叫道:“年輕人要懂得尊重老人,老人說的都是有道理的。”

又有人叫道:“你年紀輕,他年紀大,你讓讓他又有何妨。”

胡輕侯繼續傳話:“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文盲就是文盲,白癡就是白癡,關年齡P事?”

一群路人尷尬極了,這簡直是無視禮法。

胡輕侯繼續傳話:“世人愚昧,胡某已經傳道解惑,若是得了真道卻依然癡迷魔道,胡某唯有祝你自求多福,人生幸福。”

那白發老人面龐扭曲,淒厲大罵:“賤人!賤人!”

胡輕侯傳話:“數到十,若是不走,就殺了。”

四周百姓大罵:“豈有此理!老人家,你就不走,若是胡輕侯敢殺了你試試!”

“對,你就不走,她敢殺人試試!這裏是天子腳下,哪裏由得胡輕侯胡亂殺人!”

無數士卒大聲數數:“十……九……八……”

那白發老人跳腳大罵:“你敢殺我試試!我去皇宮告禦狀!”

一騎戰馬從騎兵中小跑而出。

“……三……二……”

那一騎陡然加速,從那白發老人身邊掠過。

“一!”

“噗!”那白發老人的人頭飛起。

那一騎在十餘丈外勒馬,退到路邊,冷冷看著四周的百姓。

曹仁站在郭嘉身邊,看著那馬上的騎士,驚訝極了:“……夏侯淵……”夏侯淵不是在沛郡譙縣嗎,怎麽投靠胡輕侯了?

郭嘉拍著護欄,大怒道:“何以如此草菅人命?”

祂迷厲聲下令:“將四周哄鬧之人拿下了,打斷了一只手!”

數千士卒中外圍士卒不動,內圍千餘士卒越眾而出,將四周百姓盡數拿下,慘叫聲不絕於耳。

酒樓上,那中年大胡子男子大聲狂笑,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

“好!好!幹得好!好一個胡輕侯!”

那中年大胡子男子想到當年黃巾之亂時,無數百姓不肯聽他的意見的愚昧模樣,什麽人多就是道理,什麽百姓善良,什麽老者多智慧。

百姓根本不懂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上位者怎麽可以考慮百姓的意見?

那中年大胡子男子看著街上嚎哭混亂的百姓,大聲呵斥:“愚民不可計事!”

他望著整齊的胡輕侯大軍,心中歡喜無比,眼中放光,這才是與他捧起太陽的明公。

靠近胡輕侯的人群沒有受到哄鬧的影響,距離那老者太遠,距離胡輕侯太近,人頭馬車就在眼前,誰敢放肆?

此刻看到那些人被打斷手,此處的百姓毫不同情,竟然有人敢當眾呵斥官老爺,尤其是曾經鬧市淩遲勳貴子弟的胡輕侯,真是太奇怪了,那些人都有八個腦袋嗎?

看著遠處無數百姓鬼哭狼嚎,劉星心馳神往,為女者當如是也。

一條巷子裏,董卓猛然躥了出來,心中大喜,這裏人多又混亂,說不定可以擺脫身後追趕他的人。

他看到前面有一個古怪的滿是圓球的馬車,來不及細看,拼命跑過去,只盼能夠沖過這一行隊伍,跑到對面的人群中,然後逃到別的巷子裏。

董卓剛越出人群,猛然看清了馬車上的圓球盡數是人頭和骷髏頭,心中瞬間就冰涼極了,一擡頭,看到了馬車邊一面旗幟飛揚。

他看著旗幟,顫抖著道:“胡……胡……胡……”

一道靈光陡然從天靈蓋射入董卓的心靈,他猛然擡頭看太陽,這裏竟然是東面!

他顫抖著看附近的騎兵,幾乎是一瞬間就看到了胡輕侯。

怪不得他今日會挨打!

怪不得今日挨打後會被連續打幾個月!

董卓站定了腳步,無視一群騎兵手握刀劍,冰涼的目光,無視身後越追越近的腳步聲,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衫,恭恭敬敬的小步趨到了胡輕侯馬前三丈,跪下,磕頭:“孩兒見過娘親。”

一個追逐董卓的壯漢終於鉆出了人群,看著跪在地上恭敬磕頭的董卓,叫道:“哈哈哈,我終於找到你了!”

董卓看都不看他,恭敬又諂媚地對著胡輕侯微笑:“孩兒不知娘親今日到達京城,有失遠迎。”

胡輕侯冷冷看著董卓,終於認出這是上次競選兗州牧時暴打的將領,她淡淡地道:“你倒是機靈啊。”

董卓燦爛微笑,不機靈就死了!

那追逐董卓的壯漢大步走向董卓,叫道:“別怕,我不會打死你的,我只是想要試試我有幾董之力。”

他咧嘴笑著:“我會悠著點的。”

董卓轉頭怒視那壯漢,呵斥道:“閉嘴!我娘親在此,休要放肆!”

那壯漢一怔,這才註意到了胡輕侯的大軍,他皺眉扯過一個路邊的百姓,問道:“這是誰的隊伍?”

那百姓看了一眼胡輕侯,恭恭敬敬地道:“這是左中郎將胡輕侯的車駕。”

那壯漢又是一怔,道:“左中郎將胡輕侯?”

他轉頭看向董卓面前,立刻鎖定了胡輕侯,大笑:“閣下就是胡輕侯?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那壯漢大步走向胡輕侯,大聲道:“胡左中郎將,在下胡車兒,向中郎將討教武功!”

打董卓不過是為了了解自己的實力深淺,有沒有資格在“比武定校尉”中出人頭地,既然遇到了“比武定校尉”的熱門人選胡輕侯,自然是直接與胡輕侯交手更好。

若是打贏了胡輕侯,這西園校尉的官職豈不是手到擒來?

胡車兒欣喜地盯著胡輕侯,看這女子好像不怎麽厲害,自己天生神力,能夠背負五百斤重物,腿腳又好,跑得賊快,當真是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妥妥的絕頂高手。

胡車兒大聲地道:“懇請胡左中郎將賜教!”全身力量凝聚,氣沈丹田,腳下彎曲,腳尖深深入了地面。

人影一閃,胡輕侯從天而降,一腳劈落。

董卓脫口而出:“又是這一招!”他就是被胡輕侯的劈腿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胡車兒淡定舉臂格擋。

“嘭!”胡車兒腳下微微一彎,手臂劇痛欲折。

下一秒,胡輕侯出現在了胡車兒的面前,在胡車兒驚恐的目光中,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

“噗!”胡車兒彎曲成了蝦米。

下一秒,胡車兒頸部挨了一記肘擊,猛然趴在了地上。

人影衣衫,胡輕侯又回到了馬上,淡淡地道:“走吧。”

號令聲中,大隊人馬再次前進。

董卓恭恭敬敬跪送胡輕侯離開,然後轉頭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胡車兒,歡喜無比:“我沒有挨打!我沒有挨打!哈哈哈哈!”

一群追趕董卓的人看著地上的胡車兒,目瞪口呆。

有人顫抖著道:“胡車兒很厲害的!”

有人死死盯著胡輕侯的車駕,只覺胡輕侯不是人。

有人小心地扶起胡車兒,沒被胡輕侯打死,不愧是西涼著名高手啊。

胡車兒忽然睜開一只眼睛,低聲道:“左中郎將走了?”

飛快捂著肚子和脖頸齜牙咧嘴:“太厲害了!太厲害了!差點就打死了我!”

一群人死死盯著胡車兒,還是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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