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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弱智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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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弱智如初見

“怎麽樣了?怎麽樣了?”皇宮中, 劉洪興奮地追問。

雖然知道胡輕侯不可能真地殺了楊賜,他也不會允許胡輕侯殺了楊賜,但是他就是想知道楊賜有多慘。

孫璋恭敬地道:“胡輕侯振臂高呼,‘楊賜人渣, 枉顧國法綱常, 人人得而誅之, 吾等上報君王, 下報天地,今日是也!’”

“洛陽城內數萬百姓高呼響應, ‘今日一戰定然名留青史, 敢不效命乎?’”

“數萬人圍攻太尉府,楊賜不能擋。闔府衣衫濕透, 頭發披散,如乞丐, 如瘋癲, 如墜湖中。”

劉洪大笑:“好!幹得好!”

胡輕侯還是很會辦事的,尤其是口號中“上報君王,下報天地”八個字, 將他排在天地之上,當真是很有眼光啊。

孫璋淡淡地笑,就知道這些話才是劉洪愛聽的。

他慢慢地道:“不過……胡輕侯送來了緊急奏本。”

他從懷裏取出一個奏本,上面的字歪歪斜斜,缺少筆畫, 正是胡輕侯親筆。

劉洪懶得看,揮手讓孫璋說下去。

孫璋道:“胡輕侯上奏陛下, 今夜她花費頗大,已經無錢買米, 懇請陛下務必報銷費用。”

劉洪不解:“花費?胡輕侯有什麽花費?水又不用錢。”

大半夜不睡覺為的是聽到楊賜有多出醜,不是為了看奏本,更不是為了給錢。

孫璋道:“今日胡輕侯雇了三千餘人圍攻太尉府,每人費用三百文,那就是九十萬文……”

劉洪一驚:“這麽多?”

仔細想想,這三百文應該差不多,有幾萬圍攻太尉府的人中有幾千人是胡輕侯安排的托兒好像也不多,可這總費用怎麽這麽高?

孫璋繼續道:“……另購買水盆五千餘個,每個五十文,共二十五萬錢……”

劉洪無奈極了,潑水總要有水盆吧,不然怎麽水漫太尉府?合理費用啊。

“……兩者合計共為一百一十五萬錢。”

“胡輕侯說,她沒有這許多錢,此刻還欠著那些百姓和商家的。”

劉洪想著一百一十五萬錢,只覺打仗真是耗費錢財,一晚上的水仗就要耗費這許多銀錢,怪不得漢武帝打匈奴後把朝廷拖垮了。

他沈默許久,越想越心疼,道:“她怎麽可以向朕要錢,又不是朕令她花這許多錢的。”

“格局要大,為朕辦事,有的是胡輕侯的榮華富貴,怎麽可以盯著區區小錢。”

四周的宦官宮女平靜地看前方,毫不奇怪。

只聽說劉洪撈錢蓋房子買奢侈物品的,何時聽說過劉洪給人錢。

孫璋神情不變,恭敬地道:“老奴也是這麽與胡輕侯說的,胡輕侯自然是願意為陛下效勞。”

“只是以老奴看,這何大將軍與楊賜相交多年,縱然胡輕侯數日內連續敗壞楊賜名譽,全城百姓對楊賜人人喊打,這何大將軍只怕也不是這麽快能夠醒悟陛下的良苦用心的。”

“多半還需要胡輕侯繼續打擊楊賜,何大將軍才會有些感悟。”

“這胡輕侯若是沒了錢,做事就不那麽方便了。”

胡輕侯若是沒錢了,雇不起人手,以後撐死就派兩三個大嗓門中年婦女在太尉府外叫罵,效果也就聊勝於無了。

劉洪陰沈著臉,雙手負在背後,緩緩踱步,這何井是個蠢t材,他暗示這麽多了,為何還是看不懂?

果然是胡輕侯辦事不力,不曾讓楊賜如狗屎般惡臭,人人避而遠之。

孫璋依然彎腰恭敬的低頭看著地面,道:“老奴尋思著,這何大將軍交友廣闊,與楊賜交好,與袁隗亦交好,楊賜名聲臭了,袁隗名聲卻依然好。何大將軍會不會……”

劉洪一驚,道:“不錯,胡輕侯終究是朕用得著的。”

胡輕侯還是蠻好用的,能夠不要臉,做事夠無恥,不僅僅可以用來提醒何井迷途知返,也可以用來敲打其餘大臣,不能就這麽舍棄了。

他嘆了口氣,有些舍不得,道:“罷了,就給胡輕侯一百一十五萬錢,朕不會讓胡輕侯為朕辦事卻流血又流淚的,朕不會虧待朕的忠臣。”

孫璋感激涕零,聲音哽咽,道:“陛下果然深謀遠慮,寬厚仁慈。”

劉洪微笑揮手,心裏想著胡輕侯做事太不靠譜,為什麽不提前通知他呢,他若是早知道今晚要水漫太尉府,一定找個好位置現場觀摩啊。

“孫常侍,你去與胡輕侯說,以後但凡做事必須提前上奏朕。”

皇宮半夜出門不怎麽方便,以後辦大事最好安排在半天,不然沒得看就太掃興了。

……

次日。

孫璋的豪宅。

胡輕侯看了一眼裝了幾十個箱子的一百一十五萬錢,淡定道:“這次能夠拿到錢多虧了孫常侍,胡某不敢忘本,只取走五十五萬錢。”

孫璋微笑,胡輕侯是個做大事的。他笑道:“輕侯這次做得不錯,只是以後想要讓陛下開心,只怕就不容易了。”

這次水漫太尉府的興奮點太高了,以後不能超過這個程度就無法讓劉洪滿意。

胡輕侯笑道:“若是只為了讓陛下開心,胡某還是有很多辦法的,但是對孫常侍與胡某毫無好處。”

她看看左右,孫璋點頭,左右的人盡數退下,大堂內只剩下胡輕侯姐妹與孫璋三人。

胡輕侯道:“陛下想要的是一個能夠對抗士人的人,免得士人總是打攪他尋歡作樂。此人對陛下而言最好的或者唯一的人選就是何井。”

“何井是外戚,本身沒有什麽才華能力,沒有學識,也不是士人,沒有枝繁葉茂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所有的榮華富貴都出自陛下的賞賜,這個條件簡直是完美。”

“只要割斷了何井與士人的聯系,不許何井與士人結盟,何井只能依附陛下,對陛下忠心耿耿,為陛下遮擋風雨。”

“至陛下百年之後,只要新皇是何皇後的兒子,何井還能是新皇的最好臂助,絲毫不用擔心沒有門閥、沒有大家族、沒有爪牙、被士人敵對的外戚何井篡權。”

孫璋點頭,深深地看著胡輕侯。

胡輕侯繼續道:“只是陛下卻不肯下狠手,逼迫何井與士人敵對,嘿嘿。”

孫璋不動聲色,胡輕侯真是敢說啊。

胡輕侯繼續道:“孫常侍想要的看似也是一個對陛下忠心耿耿,與士人毫無牽連的何井,其實不然。”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毫無必要。

孫璋慢慢點頭,深深地看著胡輕侯,道:“輕侯已經想清楚了?”

胡輕侯緩緩道:“還要請孫常侍多多援手。”

孫璋平靜地看著胡輕侯,許久,道:“當年我等以為何屠夫是個有良心的,不想……”

胡輕侯笑了:“何屠夫是多久起了異心的?若是胡某與何屠夫一樣,不知道彼時胡某是多少年紀,朝廷又是如何?”

孫璋真心笑了,道:“輕侯真是令人放心啊。”

胡輕侯帶著五十五萬錢回了客棧,半路上就忍不住大笑:“賺大了!賺大了!怪不得要接政府工程,哈哈哈。”

別看上報花了一百一十五萬錢,其實都是虛賬。

胡輕侯只雇了三四百人,每人一百文,還必須自帶水盆,總開支也就四萬錢不到,五十五萬錢絕對是讓資本家落淚的利潤。

她一邊笑,一邊心裏想著,僅僅靠水漫太尉府是不可能讓一切按照計劃行事的,只怕還要更進一步。

但楊賜楊彪是廢物沒錯,楊休可是妖孽啊,實在不敢奢望楊休看不穿或者老老實實配合,只怕必須找個合適的機會或者新目標。

胡輕侯有些郁悶:“我7歲的時候在幹嘛?玩游戲還是補習班?對了,楊休是哪家補習班的?要不把輕渝也送去補習班。”

她獰笑著盯著小輕渝:“姐姐送你去補習班!”

小輕渝眨巴眼睛歡笑:“好啊,好啊!”

胡輕侯抱著小輕渝打滾,心中嘆了口氣,這麽早攤牌把賭註壓在十常侍是不是押錯了?小爬蟲真是可憐,一無所有,只能拼盡所有。

“十常侍啊,你們一定要機靈點!”

……

洛陽城內,好多百姓都在討論一件大事。

“你們是不是在說胡輕侯淹了太尉府?”有人興奮地問道。

聽說當日太尉府內水漫過膝,楊太尉的臥榻邊都是水,一翻身就掉到了水裏,銅馬朝就沒有太尉如此出醜過,洛陽第一人非胡輕侯莫屬。

被問的人不屑地看著那人,呵斥道:“虧你還是洛陽人,竟然蠢成這樣。”

那人莫名其妙。

其餘人道:“胡輕侯與楊賜兩人,一個是小小的左監丞,一個是本朝太尉,簡直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為何胡輕侯屢次冒犯楊太尉,楊太尉卻隱忍不發?”

那單純的人喃喃地道:“胡輕侯是瘋的嘛。”

京城民間早有傳聞,胡輕侯是瘋子,不然怎麽會言行舉動全不符合禮儀規矩?

瞧胡輕侯又編故事又水漫太尉府,往死裏得罪楊太尉,就知道這個傳聞還是靠譜的。

按理作為一個小官員巴結太尉還來不及,怎麽會趕著去得罪太尉?

除了胡輕侯是瘋子別無解釋。

一群聰明人鄙夷極了:“胡輕侯瘋?你全家都瘋了胡輕侯都沒瘋!一個瘋子可以當官?你怎麽不去當官?”

那單純的人滿臉通紅,胡輕侯進京數日就當了官老爺,他京城生,京城長,卻只是個老百姓,其中差距之大不言自明。

一個聰明人用鼻孔看著蠢貨,傲然道:“胡輕侯無父無母,萬裏迢迢跑到京城求官,好不容易當了官,卻立刻往死裏得罪太尉府,她求得是什麽?此是疑點之一。”

“胡輕侯為什麽要宣揚《楊賜與秦香蓮》?”

“縱然要得罪楊太尉,有的是辦法,比如潑水啊,胡輕侯難道還不會潑水?”

“潑水多簡單,胡輕侯為何要費力編造《楊賜與秦香蓮》的故事?”

“《楊賜與秦香蓮》的故事細節完善,合情合理,催人淚下,難道真的是單純的故事?”

一群聰明人自豪地微笑,全身上下滿是智商上的碾壓感。

那單純的人傻傻地看著一群聰明人,終於知道眾人討論的“大事”是什麽了,他小心翼翼地道:“難道……那秦香蓮其實是……”

一群聰明人眼中閃過智慧的光芒:“不錯!那秦香蓮其實就是胡輕侯的娘親!”

“胡輕侯就是楊賜的私生女,胡輕侯宣揚《楊賜與秦香蓮》的真實目的就是控訴楊賜始亂終棄,拋妻棄女。”

那單純的人渾身充滿了智慧的力量,重重點頭:“對!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楊賜不敢抓了胡輕侯,換成旁人敢羞辱本朝太尉,早就抓起來打死了。”

那單純的人眼中光芒四射,一旦看破了胡輕侯與楊賜的關系,很多看似不解的問題一一有了答案。

“我一直奇怪為什麽何井要保舉胡輕侯為官,卻不肯保舉其餘潑孔二十水的人為官,做了一樣的事情,何以厚此薄彼?今日才知道真相。”

他握著拳頭,得意又憤怒:“那是交叉提拔!”

楊賜有外室,太不光彩了,不能與胡輕侯公然相認,更不能扯上關系,但怎麽可能看著骨血只是平民?

楊賜就拜托何井拔擢胡輕侯為官,如此一來外人完全不知道楊賜與胡輕侯的關系,楊賜依然清清白白的。

同樣的,以後何井有什麽外室子女要當官,自然就是楊賜舉薦了。

那單純的人負手而立,一個個金句從嘴裏冒了出來,揭示了天地的秘奧。

“為何楊賜的兒子楊彪要去見胡輕侯?那不是見敵人,那是去看親妹妹啊。”

“為何胡輕侯潑楊彪一身水?那是對同父異母的哥哥的憤怒啊。”

“為何胡輕侯要水漫太尉府?那是對父親不肯認她的憎恨和報覆啊。”

一個個謎題解開,隱藏在深t深地黑暗中的真相終於暴露在陽光之下,洛陽城內在短短時間內發生的一切的稀奇古怪的鬧劇的背後,其實是父女相殘啊!

那單純的人興奮無比,再也沒有比狗咬狗,不,父慈女孝更值得看得大戲了。

……

某個官員的宅院中,幾個好友圍著一個紅泥小火爐團坐,濁酒的甜香彌漫。

什麽胡輕侯是楊彪的私生女兒之類的民間謠傳,對於知道胡輕侯是皇帝的金牌小密探的官員們而言自然是嗤之以鼻,但胡輕侯在曹府的異常表現卻惹人猜疑。

一個官員慢慢地道:“應該不是曹躁的紅顏知己。”

眾人緩緩點頭,曹躁好色,但若就因此簡單的認為胡輕侯是曹躁的紅顏知己未免太武斷了,缺乏足夠的證據。

另一個官員道:“要說胡輕侯是曹躁的女兒,我反倒有些信了。”

眾人苦笑,這也不太靠譜,對門閥世家而言怎麽會讓私生女流落民間?

曹躁的妻子的出身又極其低,不存在擔憂姻親翻臉的可能,曹躁憑什麽不將私生女帶回家?

再說了,縱然曹躁有千般理由沒能將私生兒女帶回家,難道就不會好好安置,曹躁還會缺錢安置外室嗎?

一個官員輕輕拿起酒壺,給眾人滿上,道:“總之,胡輕侯一定與曹家有關。”

眾人皺眉,也不敢就此斷言。

胡輕侯這人身上透著怪異,時而寫字都會寫錯,不學無術到了極點,時而又能用歪理解釋《學而時習之》,時而又能編出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這真是奇怪極了。

一個官員道:“最讓我震驚的是,為什麽胡輕侯就成了陛下的密探了?”

胡輕侯是怎麽走通陛下的門路的,多少人想要見陛下一面而不可得,一個從外地來的少女竟然就見到了陛下,更成了陛下欽點的密探。

若不是陛下十二歲踐祚,從未離開過皇宮,他簡直要懷疑這個胡輕侯是陛下的滄海遺珠了。

“我等還是靜觀其變。”一個官員微笑道,不管胡輕侯是與曹躁有關,還是與陛下有關,或者其中還有什麽驚天大陰謀,總而言之與他們無關,小心行事,莫要摻和。

眾人笑著舉杯:“飲勝!”

洛陽第一人關他們P事,他們怎麽會摻和進去,吃瓜看戲才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

數百人馬悠悠靠近洛陽城。

一個青衣男子眼神有些覆雜:“沒想到我們不在京城的時候出了這麽多事,嘿嘿,洛陽第一人胡輕侯……”

平靜的洛陽忽然風起雲湧,真是不想多都不行啊。

他微微嘆氣,陛下不是個讓人省心的,銅馬朝好不容易平定了西涼羌胡鬧事,尚且沒能休養生息,又要鬧出朝廷爭鬥嗎?

一個紅披風男子大聲笑道:“孟德何以擔憂?在你我面前,小小的胡輕侯算得了什麽?”

紅披風男子身後百十人欽佩地看著紅披風男子,世上就沒有能夠與主公比肩的人物。

有壯士大聲道:“主公當世人傑,孰能相提並論?”

另一個壯士傲然道:“我除了主公,誰也不服。”

又是一個壯士道:“什麽胡輕侯,一個女人也敢稱洛陽第一人,京城內就沒有男人了嗎?”

另一個壯士笑道:“那胡輕侯就是因為主公不在才有機會揚名,不然哪裏有她出頭的機會。”

一群壯士極力讚揚那紅披風男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真誠的佩服和崇拜。

他們都是一些市井之徒,有的出身低賤,平民都不是,是大門閥的家奴出身;有的身上背著命案;有的是賣菜的;有的是地痞流氓。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被那紅披風的主公的品行折服。

世人都看不起他們,只有那紅披風的男子與他們平等相處。

某個壯士眼角含淚:“我永遠不會忘記我第一次見到主公的那一天。”

那一日,他窮途末路,縮在街角,又累又餓又冷,以為馬上就要死在街上,被野狗撕咬。

是那紅披風男子停下了馬車,看著他讚嘆道:“好一個壯士啊!來人,給這位壯士拿吃食來。”

然後親自遞到了他的面前,拍著他的肩膀道:“若有不順,只管到袁司徒府尋我,我是袁韶。”

作為四世三公的袁閥的公子,竟然對一個街頭快要餓死的乞丐客客氣氣,自稱“我”,親自遞上食物,這是何等的平易近人?

他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和溫暖,知道世界原來是溫暖的。

就為了這點溫暖,他的命就是主公的。

另一個壯士深深地看著袁韶的背影,眼神中是為了主公不惜身死的火熱激情。

當年他被官府通緝,身上數處受傷,走投無路,聽說洛陽司徒府袁韶公子義薄雲天,豪氣幹雲,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去了司徒府,是袁韶收留了他。

“好一條漢子。”

這是袁韶握著他滿是血汙的手說的第一句話。

“只管放心,有我袁韶在一日,就絕不能有人為難了你。”

這是袁韶親手給他包裹傷口時候說的話。

他記得很清楚,他看到了袁韶眼中的淚水。

世上除了主公袁韶,還有誰如此重視他同情他,為他這條賤命流下一滴淚水?“主公”二字,心悅誠服,萬世不易。

那“孟德”轉頭看了一眼袁韶,勉強笑道:“有本初在,世上無憂矣。”

“孟德”和袁韶身後十餘丈處,袁述冷冷地看著袁韶的背影,不屑地扯動嘴角,庶子而已,在袁府中也配叫囂?

他看著跟在袁韶背後的一群壯士,心中更加不屑,袁韶沽名釣譽,專養亡命之徒,這是想要做什麽,真以為別人不知道嗎?

袁述冷冷地看著袁韶,以為手裏有些死士就了不起了?走著瞧!

他隨意地與其他一齊出游的門閥公子聊著,心中一個個計策誕生又毀滅,如何才能壓制袁韶?

袁述微微有些憤怒,大哥袁基就不知道與他聯手打壓這個庶子嗎?真是仁厚的過了分。

數百人馬緩緩前進,眼看就要進城,前方有幾十人簇擁著一輛馬車緩緩靠近。

一個送信的曹家仆役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幾十人,身體一震,匆匆對“孟德”道:“大公子,那人就是胡輕侯!”

眾人一怔,一齊望去,卻見馬車上一個少女死死地拉著一個拼命向馬車外撲騰的小女孩:“小心!再不聽話就打你屁股了!哎呀,危險!”

袁韶冷笑道:“那就是胡輕侯?來得正好!”

胡輕侯水漫太尉府,耐心等待後續。

結果一連數日,太尉府什麽動靜都沒有,既沒有看到楊賜楊彪上奏本告她,也沒看到楊休跑來責問她做得太過分。

洛陽城都在誇張地謠傳胡輕侯與楊賜父女相殘了,楊賜竟然躲在太尉府做縮頭烏龜。

胡輕侯對此憤怒了,太尉府還能站起來嗎?你丫好歹來個人與胡某勢不兩立啊。

對於太尉府的沈默,胡輕侯無奈極了,是不是用力過猛,直接將太尉府的脊梁骨打斷了?這可不是她想要的。

面對一條死狗,胡輕侯只能老老實實想備用方案。

只是看銅馬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尉都乖乖地躺平任打,其餘官員還會不識趣的與她唱對臺嗎?

胡輕侯唯有長嘆:“胡某需要一個男配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演員不給力,個個沒有上進心,胡輕侯只能暫且偃旗息鼓。

好在這世界娛樂度太低,小小一個水漫太尉府就讓劉洪興奮地發抖,一直沒能緩過勁來,估計半個月內新鮮感不會過去。

她還有半個月可以尋找機會。

“半個月……天氣就要冷了……”胡輕侯瞅瞅天空,總不能一直傻乎乎地什麽事情也不辦吧?

她想了想,決定練習騎馬。

趕馬車的馬溫順得很,肯定不能用來沖鋒陷陣,新手用來練習騎馬正好不過。

“以後胡某成為當世騎兵名將,就找一萬匹白馬,找趙雲當大將;找一萬匹黑馬,找張飛當大將;找一萬匹紅馬,找關羽當大將。”

“然後胡某不管遇到誰,三萬騎兵一出,逮誰滅誰,哈哈哈哈!”

小輕渝聽說要騎馬,興奮得很,屢屢要撲到馬背上,胡輕侯只能死死抱住她。

“再不聽話就打屁股了!”

可惜小輕渝一點都不怕她。

前方,數百人馬忽然停下。

胡輕侯心中一緊,立刻將小輕渝抱回了馬車內,手按上了腰間的劍柄,膝蓋彎曲,微微蹲下。

袁韶冷冷地看著馬車內的胡輕侯,這個瘦弱的女子就是傳t聞中攪得京城天翻地覆的胡輕侯?

他冷冷地道:“你就是胡輕侯?不過如此。”

弘農楊氏是名門大族,與袁閥算是同氣連枝,友誼深厚,袁韶若是沒有遇到也就算了,當面遇上了,若是不給楊氏出氣,傳出去不好聽。

而且……

袁韶不屑又憎恨地看著胡輕侯,洛陽城內名聲最大的人必須是他袁韶,洛陽第一人必須是他袁韶,什麽時候輪到胡輕侯了?

胡輕侯仔細打量眾人,確定不是專門跑來殺她的,心中大定。

雖然領頭的幾個人衣衫華麗,後方仆役手臂上停著蒼鷹,四周有獵犬圍繞,一看便知是豪門大閥的公子哥兒們打獵回來,但是她會在乎一群公子哥兒?

胡輕侯從馬車上站起,負手而立,傲然擡頭看天,用鼻孔俯視一群公子哥兒:“你們是什麽人?為何擋住本官的去路。”

煒千等人盯著袁韶等人仔細看,沒在京城內見過。

有山賊大聲叫道:“你們是誰啊,竟然敢擋住胡左監丞的道路,不知道我家老爺是洛陽第一人嗎?小心滅了你們!”

袁韶臉色立刻變了,這輩子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囂張跋扈!洛陽第一人?老子打得你不是人!

“孟德”不用轉頭看就知道袁韶肯定大怒,他心中暗暗嘆氣,胡輕侯真是囂張跋扈的過分,怪不得袁韶不能忍。

但胡輕侯是陛下的密探,他們必須以大局為重,沒有必要招惹胡輕侯。

“孟德”拱手道:“在下曹躁,見過胡左監丞。”

胡輕侯一怔,問道:“曹躁……”聲音都變尖銳了:“哪個曹躁!”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必須問清楚!

袁韶袁述與一群門閥公子仆役一齊盯著胡輕侯,果然與曹家有關系,不然何以這麽激動。

曹躁微笑著道:“家父大鴻臚曹高,與胡左監丞見過一面。在下今日得見胡左監丞,果然是一代人傑,在下三生有幸。”

他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曹家與袁韶不同,曹家與胡輕侯沒有仇怨,嚴格說還有些小交情,沒必要見面就鬧得不愉快。

但曹躁也不想袁韶與胡輕侯起沖突。

胡輕侯就是陛下的一把刀,袁韶何必傻乎乎地得罪胡輕侯?

曹躁心中微微嘆氣,他知道袁韶為何看胡輕侯不順眼,不就是“洛陽第一人”嗎?

他理解一心求名的袁韶的憤怒,但得罪胡輕侯實在太不理智了。

曹躁微笑指著袁韶介紹道:“這胡左監丞,這位就是袁司徒的侄子袁……”

胡輕侯陡然大叫:“你就是曹躁曹孟德,小名阿瞞?”

曹躁尷尬地停止介紹,道:“是,正是在下。”

他再一次仔細打量胡輕侯,百分之一百今日是首次見面,心中困惑極了,胡輕侯為何如此了解自己?到底與自己是什麽關系?

胡輕侯死死地盯著曹躁,這個就是大名鼎鼎的曹老板?沒看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臣”的模樣。

瞧曹老板左牽黃,右擎蒼,身上穿件小馬甲的瀟灑勁,妥妥的一個紈絝子弟,你丫說他是愛新覺羅溥同志我都信,就這還能橫掃天下?

胡輕侯咬牙切齒,擡頭看天,遇到了曹老板,是把他踩在腳底碾壓,還是踩在腳底碾壓?

胡輕侯臉色一陣青,一陣紅,該死的,今天不該出門的!

曹躁莫名其妙地看著胡輕侯,這模樣果然是與自己相識嗎?不應該啊。

袁韶冷冷地看著胡輕侯,心中怒火大熾,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沒聽完!

袁述認真打量胡輕侯,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潑婦”?果然與曹躁關系不同凡響。

一群門閥公子和仆從興奮地看著胡輕侯,難道真是曹躁的小情人或者私生女?

有人暗暗打暗號,我坐莊,你們快點下註。

許久,胡輕侯籲了口氣,慢慢低頭俯視曹躁,眼神深邃無比。

無數人盯著胡輕侯,好些人握緊了拳頭,下一刻,胡輕侯是從馬車上飛撲到曹躁的懷裏:“孟德哥哥,你竟然忘記了輕侯妹妹了嗎?”

還是拔出寶劍,指著曹躁的鼻子厲聲喝道:“負心漢,你竟然不記得我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今日定要挖出你的心肝,看看你心中究竟藏了那個賤人!”

眾目睽睽之下,胡輕侯深呼吸,一秒變臉,諂媚地笑,不住地搓手:“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曹躁曹孟德曹老……曹公子?”

“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聽說曹公子是沛國人?真是巧啊,胡某也是沛國人,我們是老鄉啊!人生三大喜,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胡某與曹公子在萬裏之外相遇,實在是緣分啊。”

“胡某除了恭喜曹公子,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恭喜,恭喜!”

眾人死死地盯著胡輕侯,什麽是前倨後恭?這就是前倨後恭!

煒千等人呆呆地看著胡輕侯,這真的是胡老大?是不是冒牌的?

小輕渝瞅瞅姐姐,慢悠悠地靠近馬屁股,騎馬,騎馬!

袁韶不屑極了,冷哼道:“這就是洛陽第一人?”

胡輕侯盯著曹躁一眨不眨,客客氣氣地道:“都是虛名而已。”

要是抱上了曹老板的大腿,是不是就能保住小命了?

這個時候一定要態度謙卑,再也沒有比保住小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能夠站在曹躁身邊的人不是曹洪就是夏侯淵,得罪了他們就是得罪了曹躁,萬萬不能計較,左右被人嘲諷幾句又不會少了一塊肉,且當耳邊風,他狂任他狂,他強任他強。

袁韶大笑:“真是無恥之徒。”

胡輕侯微笑:“客氣,客氣。”掙錢嘛,生意,不寒磣。不對,無恥嘛,活命,不寒磣。

袁述冷冷地看胡輕侯,小人一個,不足為慮。

曹躁尷尬地看著胡輕侯,看似為袁韶的口不擇言手足無措,心中警惕萬分。

根據曹高的書信,胡輕侯是個猖狂得沒邊的人,銅馬朝的太尉說羞辱就羞辱了,方才初見的時候也盡顯猖狂本色,可怎麽一聽自己是曹躁就立刻變了?

其中的理由不想明白,睡覺都睡不安穩。

一群袁韶的手下敬佩地看著他,有人驕傲地叫嚷:“胡輕侯根本不敢與主公作對!”

有人不屑地看著胡輕侯,大聲地道:“袁閥四世三公,胡輕侯是什麽東西,也敢在主公面前狂傲嗎?算胡輕侯識趣。”

有人指著胡輕侯的鼻子道:“胡輕侯,快過來跪下!”

胡輕侯只是諂媚地微笑,毫不理會。

抱大腿是一回事,做狗是另一回事,再說胡某抱的是曹躁的大腿,你丫不過是曹躁的跟班,信不信胡某成了曹老板的手下後第一個就收拾你。

咦,袁閥?袁韶?也是個大佬啊。

袁韶聽著眾人的叫嚷,志得意滿。

太尉楊賜搞不定的人在他的呵斥下根本不敢反駁,這消息傳出去洛陽第一人不是他還能是誰?天下英豪更要紛紛投靠他了。

他傲然仰頭看天,此刻所有人一定都崇拜地看著他,為他的光彩所折服。

忽然,袁韶的眼角看到一個小不點看都不看他,努力在馬車中攀爬。

他心中大怒,我袁韶所到之處就是一只螞蟻都要跪下,你竟然敢不把我袁韶放在眼中?

袁韶瞪圓了眼睛,對著那個小不點厲聲喝道:“你!馬車上的小賤人,為何不跪下!”

小輕渝正在越來越靠近馬背,忽然聽到大喝,一驚之下手一松,向著馬車下摔了下去。

人影一閃,胡輕侯在小輕渝摔到地面前抱住了她。

“受傷了沒有?”胡輕渝仔細查看小輕渝的頭臉身體手腳,沒看到有擦傷撞到的痕跡。

小輕渝睜大了眼睛看姐姐,扁嘴大哭。

胡輕侯抱緊她,輕輕拍著小輕渝的背:“輕渝乖,沒事了,姐姐在這裏,不哭。”

袁韶見小女孩掉下馬車大哭,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怎麽就沒有摔死了她。”

曹躁小心地問道:“可有傷到?在下帶有上好的傷藥。”

胡輕侯冷冷地看著袁韶,心中對自己憤怒到了極點。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四周的寒冷秋風,猛然睜開,眼神中盡是高高在上的桀驁不馴。

“那個傻笑的白癡,你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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