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國手
關燈
小
中
大
天才國手
“聽沒聽說, 咱校羽隊新招了外援?”
“當然聽說了啊,王教練也是好笑啊,在升旗儀式大會上美其名曰‘引進人才’, 不就是找場外援助,幹嘛講的那麽好聽?”
“那能怎麽辦?咱們京華的名號不就是靠這些全國各地的外援掙回來的?我去高一老師辦公室偷聽,他們體育組老師都說要找球技又好又和我們一個年齡的小孩, 那可不是一點半點難招, 不過……今年來的這個確實不一樣, 王教練說……她是天才國手!”
“謔!真的假的啊, 還國手?有這麽大能耐來我們學校幹嘛,直接進國家隊啊!”
“王教練說她就是來咱們校隊借個場, 打完華北高中聯賽就把她送進國家隊呢!”
“還真是國家隊選手!”韋明安感嘆, 又問了問身邊的校隊隊長, “怎麽樣,你這回不是要被這個高一的天才國手踢館了?”
被隊員拿肩膀撞了撞, 校羽隊隊長淡定地勾起唇畔, 語氣卻是奚落怠惰的:“人家是女孩子,再怎麽也輪不到和我們打吧。”
韋明安神采奕奕:“誰知道呢?老王就是喜歡安排踢館活動。而且這外援的風聲也忒大了, 都被吹成國手?有這麽厲害嗎?”
“……厲不厲害,到時候就知道了。”
鄧拙園沒怎麽放在心上,剛往臺階上行兩步, 突然聽見頭頂的拐角處有人在喊。
“莊羽!你隊服忘在王教練那兒t了!”
莊羽。
鄧拙園心想, 羽毛球的羽, 真是個適合這個賽道的名字。有輕巧的人影從視線盡頭略過, 停滯一瞬。她穿的短袖短褲, 白皙而勁瘦的小腿突然發力,肌肉纖條微微梗起。
適合打球的一雙腿。鄧拙園的目光緩緩上移, 落在她白色短袖下被日光透出的削瘦腰身,模糊的平坦,幹凈肩胛和頸部曲線。
她註意到他,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學生。自然而然地看兩人一眼。樓道裏的烈陽被窗稀釋了,只留下飽和度不高的明亮,女同學有一雙烏黑而透光的眼。她的眼神很靈動,便於捕捉球的痕跡。適合打球的一雙眼睛。
她蓄勢待發,攀著欄桿轉回去,輕喘氣朝樓上的同學說:“我忘拿了,我來了。”
說完她就徑直上樓去,身體太輕盈了,能想象到她一踩鞋底高高躍起,如同一顆被上半拍面擊打的高遠球,橫掃大半場地。
需要人費力地仰起頭,才能看清她。
鄧拙園也確實在擡著頸辨別那道身影。
鄧拙園不做聲,身旁的韋明安也了然:“她就是莊羽啊,看起來好小啊,就是那種年齡上的小,那張臉感覺和初中生似的。”
“……她有一米六七。”鄧拙園說。
“是啊,適合打比賽的身高。”韋明安咋舌,“我有種感覺,她是練童子功的。”
“她是王教練說的國手。”鄧拙園不由自主把聲調押在“是”上,表明他的認同。
她確實正是王教練所說的天才國手。
下午的踢館賽,所有人都見識到莊羽的實力。王教練並沒有直接拿她和新高一的女隊員比,而是直接派出兩名高三的學姐。
最後,以教練“收著打”的暗示結束。
頂尖的運動員,高超的控球能力和賽事策略,都在年幼的種子選手身上體現無疑。正如京華學子大部分學業精湛,賽道上走到了同齡人的終點。莊羽也不例外,她的表現無可挑剔,這些讀書人不夠格當她的對手。
在莊羽以壓倒性比分擊敗兩位學姐後,王教練這才派上男運動員和她打。先上的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高二隊員,基本功不紮實,思路太模式化,壓根不夠看,王教練都忍不住移開視線。而後是隊內第二的韋明安。
韋明安前場確實很有看頭,後場的能動力就差勁多了,足以看出業餘愛好者和職業選手的差別。莊羽的正反手後場都比他優秀很多,他毫無懸念在底線過渡上被她針對。
事後韋明安感到氣餒:“我明白自己是哪裏不足,但她怎能打得完全沒錯處?我只敢在前網搓展她,還老被拉高帶偏節奏!”
一般來說,打一場球打到最後沒能發現對方的短板,多半不在同一個LEVEL了。作為壓軸的鄧拙園心裏這樣想,面上還是秉持著團結集體的隊長精神安慰兩句。他心想只是你太菜了,再怎麽也是女生,體型上的差異是不可能彌補的,而且她今年只有十六……
十六歲的莊羽把校隊隊長給拉爆了。
鄧拙園完全雲裏霧裏,不明白為什麽。
每次失分,都只讓他對比賽的理解迷茫幾分。莊羽和他打比和韋明安打更加激進,他想到王教練說過一句“有些球員真的有點邪門,特別吃對方狀態,遇強則強那種。”
莊羽的進攻節奏急促,防守疏而不漏,全程靠前場得分。她的假動作配合輕巧短促的步伐,次次都騙得鄧拙園費盡心力去撲,而他自己的得分思路卻屢屢被捕捉和預判。
他想到她那雙很靈動的眼,也許天生就是用來捕捉對方的動作,捕捉揮拍的細節。
她渾身上下被偏愛,不光是姓名,就連高高豎起的額發也不抗爭風力,而是隨其輕舞飄逸。鄧拙園在網前被跳殺,少女衣角翻飛,勁瘦平坦的腰因伸展而拉長。獎杯的一道金邊莫過如此耀眼,拙園心裏錯亂一拍。
一場比賽下來,雙方都熱汗淋漓。
鄧拙園郁悶地背靠著空調吹風,韋明安以敗犬的姿態蹲坐在他側前方,卑微地蹭到一點冷氣。兩人小聲議論著這位新黑馬同學的來頭,韋明安猜測莊羽一定是家裏特別有錢有遠見,從小給後輩安排好道路的那種。
旁邊的女隊員一聽,不屑地搖了搖頭。
“你們真的想多了,如果她家裏有路,早就把她送進國家隊了,何苦要來我們學校讓王教練帶一年,還不是因為王教練手裏有世青賽名額?她自己根本就搞不到這個。”
“……還是別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吧。”正在覆盤的韋明安蹙了蹙眉,然而,下一秒就擠眉弄眼的,“說不定人家莊羽是靠什麽別的本事才得到王教練的青睞呢?”
不遺惡意的揣測一個陌生人,鄧拙園卻不覺得有什麽錯處,這並不是什麽需要付出嚴重後果的行徑。而且韋明安家裏是開商務夜總會的,他和他那風流海外的老爹一樣不尊重女人。其實這也怪不了韋明安,他甚至見過比莊羽年齡更小的少女出來接客。
這話一出,眾人裏爆發出一聲哄笑聲。
因著莊羽在下午的踢館賽裏大展拳腳,這幾天,她的光榮戰績和比賽視頻就被好事者上傳到學校論壇裏。其中打敗鄧拙園的那十幾分鐘點擊量最高,緊接著,是莊羽被扒出了家世:只是一個鄉下來的貧困學生。
描述很籠統,說是川城的一個小鎮子,以豬肉腌制特產聞名,其餘倒沒什麽好說。
A班的晚自習上,韋明安側過身和鄧拙園一起看論壇帖子,一直不懷好意地說什麽,直到坐拙園旁邊的方絡雅都看不下去了:
“韋明安,你不學人家可還要學呢!”
“誒方絡雅,我看你也是沒事找事。”韋明安可不慣她,“自己沒有魅力,還不許拙園和我去打聽別的女生,你們女人啊!”
“……誰不許你啊!”方絡雅只有面對韋明安才有吃癟的機會。她很不滿拙園身邊這個脾氣不好的朋友,然而拙園似乎挺喜歡他的“幽默”,笑看針鋒相對的兩人拌嘴。
“喲喲,那就是只不準鄧拙園?”韋明安叫嚷,“這是搞偏心呀!”然後立刻跳起大嚷,“特大報道!方絡雅妻管嚴鄧拙園!不許他看學校裏任何女生!還有天理嗎!”
“韋!明!安!”絡雅氣得嘴唇哆嗦,漲紅臉頰,放下筆就視死如歸地追了出去。
這天校慶,晚自習留堂的人本就不多,最熱鬧的兩個在打打鬧鬧,鄧拙園自覺單獨面對一堆理科卷也很頭疼。這時才想到那個單薄矯健的身影,想起她那脫線的半邊衣角和雜亂不加打理的發梢,突然有了些興致。
當然,這並不是什麽懵懂可笑的情愛。
他這麽想著,拎著球拍套走了出去。
.
莊羽確實還在體育館裏練球。
從德鎮來的準高一新生還沒有見過這樣豪華的場地,感慨不愧是北京不愧是京華,如此幹凈的球場地毯,如此緊繃而一絲脫線都沒有的網面,中央空調全時段供應。一進來倒像是去大商場一層,冷氣會揮散疲憊。
王教練的晚訓剛剛結束,他重視莊羽,又叫來隔壁京北大學的女大學生賽手來和她切磋。莊羽在覆盤裏學到很多,現在正一遍遍看對戰的視頻反思。食堂打的飯冷掉了,她也時不時扒拉兩口,以表對糧食的尊重。
看到鄧拙園來,她沒在意,後來又覺得自己在人家打球的地方吃飯,有點尷尬。
她剛才是仗著場地沒人才吃,如果有人正要打,聞著飯菜味會很不爽。莊羽有良好素質,轉身去收起盒飯,端到外面臺階吃。
莊羽習慣替別人著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爸媽早就和她說過,到北京之後為人處世要忍讓一些,特別是在京華,好多學生和她都不是一個階級,人家是有錢人,不能隨便招惹。好在莊羽不愛和人沖突,沈默和避讓居多,家裏人並不擔心她會惹出事端。
飯量多大吃多少,莊羽吃到七分飽就停下了,折回身去拿館裏拿自己的球拍,看到鄧拙園在對著墻練。她的球拍在要經過他才拿得到的地方,她走過去,在他身邊沈默。
鄧拙園打到斷掉才停,莊羽適時開口:“我球拍在這裏,麻煩你讓一讓,謝謝。”
她的話沒什麽毛病,但是臉和語氣都很冷淡。鄧拙園出於詫異看了她一眼,因為他沒有這樣被女生對待過。他往後退了幾步,目視她彎腰裝起球拍,t她帶了兩只拍子。
“為什麽兩只一樣的?”他下意識問。
“哦,備用啊。”莊羽說,“其實也有點區別,一只二十六磅,一只二十九磅。”
“下午你打我的那一只是二十九磅?”
“是啊。”莊羽說,“主進攻一點。”
鄧拙園和她聊了一會兒時下比較熱門的球拍和性能。莊羽並不像一開始表現的那樣緘默,不過也算不上熱絡:“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哪裏有專門的器材店?我想拉個線。”
“學校裏就有,不過得等明天早上。”鄧拙園說,“負責拉線的劉老師下班了。”
“好的,知道了,謝謝。”莊羽頷首,拎起雙拍包和喝到底的水壺就往外走。鄧拙園抿了抿唇,出於某種原因,叫住了她。
“其實你如果信得過我,我會拉。”
鄧拙園確實會拉線,這又不是什麽需要技術的活兒,拉的準不準全看手細不細致。
只要不是打太重要的比賽,網總有或松或緊的時候,平時拉練也會磨損,莊羽本來也就隨便緊一緊。鄧拙園在拉線的時候向她覆盤,莊羽沒怎麽隱瞞,把他的缺點闡明。
“還是比賽經驗少,不過也很好了。”她蹲下身系鞋帶,站起身時笑了笑,說,“你們讀書讀得就很好,我不是這塊料。”
這是安慰他的話,鄧拙園不置可否。
他從前確實有想過以專業為目標。
可哥哥和父母並不讚成,朋友也嗤之以鼻。韋明安更是大笑道:“你去當運動員,還不如去當老板,投資給那些運動員,組建自己的球隊,讓那些牛逼的人來為你效力,那才叫風光呢!那你不比這些人更厲害?”
鄧拙園是理性的人。
他覺得韋明安說的沒錯。
一般情況下,韋明安總是沒錯的。
他自己就是一個凡事都很拎得清的人。
作為鄧拙園的初中和高中同學兼朋友,韋明安也不是一直這樣。他初三時喜歡一個低年級的學妹,不過對方明確拒絕他,卻和初二的學生會長在一起了。韋明安原本只是郁郁寡歡,沒想到他爹聽聞了這件事,竟然施壓讓那名學妹和男朋友分手,又在和她的家人達成協議的情況下,把她送到韋明安的床上。韋父說這是給他好好學習的禮物。
那一晚韋明安得到一個乖巧的好女孩,也失去了一些曾經還算清澈的觀念。這正是韋爹想要的,韋明安以後是要成大事的人,怎麽能成為一個癡情種?韋爹閱歷很豐富,深知越有錢的階級越有男人拎不清,為了個女人把自己栽了。於是他從小就教育韋明安別太把女人當一回事,韋明安從疑惑到接受只用了短短一夜的時間,那之後他就變了。
鄧拙園在他的影響下,很快就偷嘗到了第一次禁果。那是一個同校舞蹈社的女生,那時他也是初三下學期,學業壓力太大了,這是韋明安給他找的借口,一塊遮羞布。
對方確實愛戀他,鄧拙園知道她在網上對他噓寒問暖是因為什麽。後來一系列的,人家自願,他也樂於吃送上門的美味快餐。
韋明安是如此,身邊的朋友也是如此。
到最後,這種事變成圈子裏同齡男生們不宣於口,但大多數人都心領神會的規則。所以當時韋明安戰敗之後,第一時間就認為莊羽是勾引了教練,也是因為他見識過太多諸如此類的事。這個年齡的孩子,高二了,有些都已成年,甚至可以背著家長去開房。
鄧拙園知道,開房只需要一個身份證,一個滿十八歲的身份。鄧拙園知道少女們褪去衣物後,從上到下的每一個部位。鄧拙園知道計算月事前後的安全期,知道每一種套的樂趣,知道那些少女們鐘愛同他的原因。
無非是優越的家世、外貌和品性。
那很好,他會努力維持下去的。
韋明安會拉幫結派,剛上京華高中,他就拉攏著全校裏有錢有顏的男生們,秘密地組建了一個組織,叫做【first blood game】
一血游戲,顧名思義,就是討論學校裏的某個女生是否是處女,並且就誰能奪走她的第一次而競價,價格越高,也就越多覺得有趣的男生會出手,越多人追逐這只獵物。
鄧拙園算是最老的成員之一,組織審核很嚴格,後來韋明安又陸續拉一些志同道合的男生進來,這些人或和拙園在球場見過,或就是教室裏的同學,社團的學長學弟。
大家明面上互不揭穿,相安無事。
背地裏則在群裏討論和競價某個女生。
後來,學校某董事長的兒子甚至也加入其中,提供禮堂三樓場地供大家進行活動。於是在莊羽初到學校的那個周末,隨著她在論壇上名聲大噪的過往,她的照片也被張貼在休息室裏,那無數女孩曾待過的白板上。
韋明安嘿嘿一笑,明顯還惦記著被莊羽虐殺的恥辱,伸手拿出盒子裏的紅標飛鏢,“啪”一下釘在莊羽那張素淡稚嫩的臉上。這就代表,他要參與本次莊羽的一血游戲。
大多數人都對這麽一個從鄉下來的女孩沒什麽興趣。有些一笑置之,有些倨傲不屑地道:“我們班的女生說這就是個貧困生,養豬廠裏出來的貨色,仗著打球打的好點,走路上都不正眼瞧人一下。你們也真是口味獵奇,這都吃的下去?你們真的是餓了!”
“就是,這種清湯寡水的,還不如那個賞金最高的方絡雅呢。媽呀,要不是看在她是方氏通訊的公主,恐怕早有人對她……”
“咳咳。”有人示意著方家交好的鄧公子還在呢,那人才看到一言不發的鄧拙園,忙不疊地道歉,幹笑一聲乖乖閉上了嘴。
鄧拙園知道這學校裏能對絡雅造成威脅的人暫時不存在。他並非對這位發小有如此深厚的情義,只是但凡拎得清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要維護自家交好的方家的小輩。
絡雅美麗,卻實在愚蠢,美式小甜心,很容易就成為各種男同學爭相討好的目標。這兩年鄧拙園有意護著,把她帶到自己圈子裏,旁人以為他是看絡雅天之驕女,也認為他和絡雅成年就會聯姻,家裏人也是這樣和哥哥交代的。對此,他並沒有什麽意外的。
反正該玩的都玩過了,以後要玩也可以背地裏偷偷玩,鄧拙園認為不影響什麽。
想必其他人也這樣認為,所以眾人看到鄧拙園也投擲出飛鏢的時候,紛紛嬉笑怒罵道:“怎麽了拙園,這是要和韋哥搶妻?”
鄧拙園只是深深凝視了一眼那張照片,連同他自己投擲出的那只藍飛鏢。兩道鮮艷的色彩仿佛利刃,爭相撕裂那不凡的國手。
韋明安爭奪的手段太惡劣,只要他勝負欲上頭,下藥謎奸都是小的,有的不聽話,他直接把人給綁到自己會所裏對付,拿了第一次就扔。不過都說韋明安凡事都拎得清,他不會招惹自己惹不起的女生,比如明明他進校看上的就是絡雅,但還是止步於朋友。
他清楚,那不是他可以玩弄的對象。
但是,眼下這無根無依的國手可以。
鄧拙園也沒想著自己會變成一個善人。
只是那天拉完線之後,他看到莊羽愛惜地撫著自己的拍子,用白皙的掌根去感受他給的磅數。鄧拙園拉的很仔細,他很尊重她這個國手,起碼實力強大的人是沒有錯的。
一個學生會用熱忱的眼神看卷面嗎?
亦或者教材書、自己手裏握著的筆?
然而,莊羽卻用那般的眷戀端詳自己手裏的拍子。事實上,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得知她要來京城訓練,花三千多買的兩支球拍。
她用發球來感受磅數,清脆的聲響,她的腕力配得上校隊隊長專門拉的線,甚至於鄧拙園覺得這是自己的殊榮。她是少數的,他對她感覺還不錯,但不是身體上的那種。
他沒把她當成一個可供消遣的對象。
對方是貨真價實的女國手,將來要在他曾經熱愛但無法行進的道路毅然奔騰下去。因為這個,鄧拙園才願意多管這一門閑事。
鄧拙園並沒有因為她的出身而看低她。
這位國手,她只不過有一點點不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聽沒聽說, 咱校羽隊新招了外援?”
“當然聽說了啊,王教練也是好笑啊,在升旗儀式大會上美其名曰‘引進人才’, 不就是找場外援助,幹嘛講的那麽好聽?”
“那能怎麽辦?咱們京華的名號不就是靠這些全國各地的外援掙回來的?我去高一老師辦公室偷聽,他們體育組老師都說要找球技又好又和我們一個年齡的小孩, 那可不是一點半點難招, 不過……今年來的這個確實不一樣, 王教練說……她是天才國手!”
“謔!真的假的啊, 還國手?有這麽大能耐來我們學校幹嘛,直接進國家隊啊!”
“王教練說她就是來咱們校隊借個場, 打完華北高中聯賽就把她送進國家隊呢!”
“還真是國家隊選手!”韋明安感嘆, 又問了問身邊的校隊隊長, “怎麽樣,你這回不是要被這個高一的天才國手踢館了?”
被隊員拿肩膀撞了撞, 校羽隊隊長淡定地勾起唇畔, 語氣卻是奚落怠惰的:“人家是女孩子,再怎麽也輪不到和我們打吧。”
韋明安神采奕奕:“誰知道呢?老王就是喜歡安排踢館活動。而且這外援的風聲也忒大了, 都被吹成國手?有這麽厲害嗎?”
“……厲不厲害,到時候就知道了。”
鄧拙園沒怎麽放在心上,剛往臺階上行兩步, 突然聽見頭頂的拐角處有人在喊。
“莊羽!你隊服忘在王教練那兒t了!”
莊羽。
鄧拙園心想, 羽毛球的羽, 真是個適合這個賽道的名字。有輕巧的人影從視線盡頭略過, 停滯一瞬。她穿的短袖短褲, 白皙而勁瘦的小腿突然發力,肌肉纖條微微梗起。
適合打球的一雙腿。鄧拙園的目光緩緩上移, 落在她白色短袖下被日光透出的削瘦腰身,模糊的平坦,幹凈肩胛和頸部曲線。
她註意到他,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學生。自然而然地看兩人一眼。樓道裏的烈陽被窗稀釋了,只留下飽和度不高的明亮,女同學有一雙烏黑而透光的眼。她的眼神很靈動,便於捕捉球的痕跡。適合打球的一雙眼睛。
她蓄勢待發,攀著欄桿轉回去,輕喘氣朝樓上的同學說:“我忘拿了,我來了。”
說完她就徑直上樓去,身體太輕盈了,能想象到她一踩鞋底高高躍起,如同一顆被上半拍面擊打的高遠球,橫掃大半場地。
需要人費力地仰起頭,才能看清她。
鄧拙園也確實在擡著頸辨別那道身影。
鄧拙園不做聲,身旁的韋明安也了然:“她就是莊羽啊,看起來好小啊,就是那種年齡上的小,那張臉感覺和初中生似的。”
“……她有一米六七。”鄧拙園說。
“是啊,適合打比賽的身高。”韋明安咋舌,“我有種感覺,她是練童子功的。”
“她是王教練說的國手。”鄧拙園不由自主把聲調押在“是”上,表明他的認同。
她確實正是王教練所說的天才國手。
下午的踢館賽,所有人都見識到莊羽的實力。王教練並沒有直接拿她和新高一的女隊員比,而是直接派出兩名高三的學姐。
最後,以教練“收著打”的暗示結束。
頂尖的運動員,高超的控球能力和賽事策略,都在年幼的種子選手身上體現無疑。正如京華學子大部分學業精湛,賽道上走到了同齡人的終點。莊羽也不例外,她的表現無可挑剔,這些讀書人不夠格當她的對手。
在莊羽以壓倒性比分擊敗兩位學姐後,王教練這才派上男運動員和她打。先上的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高二隊員,基本功不紮實,思路太模式化,壓根不夠看,王教練都忍不住移開視線。而後是隊內第二的韋明安。
韋明安前場確實很有看頭,後場的能動力就差勁多了,足以看出業餘愛好者和職業選手的差別。莊羽的正反手後場都比他優秀很多,他毫無懸念在底線過渡上被她針對。
事後韋明安感到氣餒:“我明白自己是哪裏不足,但她怎能打得完全沒錯處?我只敢在前網搓展她,還老被拉高帶偏節奏!”
一般來說,打一場球打到最後沒能發現對方的短板,多半不在同一個LEVEL了。作為壓軸的鄧拙園心裏這樣想,面上還是秉持著團結集體的隊長精神安慰兩句。他心想只是你太菜了,再怎麽也是女生,體型上的差異是不可能彌補的,而且她今年只有十六……
十六歲的莊羽把校隊隊長給拉爆了。
鄧拙園完全雲裏霧裏,不明白為什麽。
每次失分,都只讓他對比賽的理解迷茫幾分。莊羽和他打比和韋明安打更加激進,他想到王教練說過一句“有些球員真的有點邪門,特別吃對方狀態,遇強則強那種。”
莊羽的進攻節奏急促,防守疏而不漏,全程靠前場得分。她的假動作配合輕巧短促的步伐,次次都騙得鄧拙園費盡心力去撲,而他自己的得分思路卻屢屢被捕捉和預判。
他想到她那雙很靈動的眼,也許天生就是用來捕捉對方的動作,捕捉揮拍的細節。
她渾身上下被偏愛,不光是姓名,就連高高豎起的額發也不抗爭風力,而是隨其輕舞飄逸。鄧拙園在網前被跳殺,少女衣角翻飛,勁瘦平坦的腰因伸展而拉長。獎杯的一道金邊莫過如此耀眼,拙園心裏錯亂一拍。
一場比賽下來,雙方都熱汗淋漓。
鄧拙園郁悶地背靠著空調吹風,韋明安以敗犬的姿態蹲坐在他側前方,卑微地蹭到一點冷氣。兩人小聲議論著這位新黑馬同學的來頭,韋明安猜測莊羽一定是家裏特別有錢有遠見,從小給後輩安排好道路的那種。
旁邊的女隊員一聽,不屑地搖了搖頭。
“你們真的想多了,如果她家裏有路,早就把她送進國家隊了,何苦要來我們學校讓王教練帶一年,還不是因為王教練手裏有世青賽名額?她自己根本就搞不到這個。”
“……還是別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吧。”正在覆盤的韋明安蹙了蹙眉,然而,下一秒就擠眉弄眼的,“說不定人家莊羽是靠什麽別的本事才得到王教練的青睞呢?”
不遺惡意的揣測一個陌生人,鄧拙園卻不覺得有什麽錯處,這並不是什麽需要付出嚴重後果的行徑。而且韋明安家裏是開商務夜總會的,他和他那風流海外的老爹一樣不尊重女人。其實這也怪不了韋明安,他甚至見過比莊羽年齡更小的少女出來接客。
這話一出,眾人裏爆發出一聲哄笑聲。
因著莊羽在下午的踢館賽裏大展拳腳,這幾天,她的光榮戰績和比賽視頻就被好事者上傳到學校論壇裏。其中打敗鄧拙園的那十幾分鐘點擊量最高,緊接著,是莊羽被扒出了家世:只是一個鄉下來的貧困學生。
描述很籠統,說是川城的一個小鎮子,以豬肉腌制特產聞名,其餘倒沒什麽好說。
A班的晚自習上,韋明安側過身和鄧拙園一起看論壇帖子,一直不懷好意地說什麽,直到坐拙園旁邊的方絡雅都看不下去了:
“韋明安,你不學人家可還要學呢!”
“誒方絡雅,我看你也是沒事找事。”韋明安可不慣她,“自己沒有魅力,還不許拙園和我去打聽別的女生,你們女人啊!”
“……誰不許你啊!”方絡雅只有面對韋明安才有吃癟的機會。她很不滿拙園身邊這個脾氣不好的朋友,然而拙園似乎挺喜歡他的“幽默”,笑看針鋒相對的兩人拌嘴。
“喲喲,那就是只不準鄧拙園?”韋明安叫嚷,“這是搞偏心呀!”然後立刻跳起大嚷,“特大報道!方絡雅妻管嚴鄧拙園!不許他看學校裏任何女生!還有天理嗎!”
“韋!明!安!”絡雅氣得嘴唇哆嗦,漲紅臉頰,放下筆就視死如歸地追了出去。
這天校慶,晚自習留堂的人本就不多,最熱鬧的兩個在打打鬧鬧,鄧拙園自覺單獨面對一堆理科卷也很頭疼。這時才想到那個單薄矯健的身影,想起她那脫線的半邊衣角和雜亂不加打理的發梢,突然有了些興致。
當然,這並不是什麽懵懂可笑的情愛。
他這麽想著,拎著球拍套走了出去。
.
莊羽確實還在體育館裏練球。
從德鎮來的準高一新生還沒有見過這樣豪華的場地,感慨不愧是北京不愧是京華,如此幹凈的球場地毯,如此緊繃而一絲脫線都沒有的網面,中央空調全時段供應。一進來倒像是去大商場一層,冷氣會揮散疲憊。
王教練的晚訓剛剛結束,他重視莊羽,又叫來隔壁京北大學的女大學生賽手來和她切磋。莊羽在覆盤裏學到很多,現在正一遍遍看對戰的視頻反思。食堂打的飯冷掉了,她也時不時扒拉兩口,以表對糧食的尊重。
看到鄧拙園來,她沒在意,後來又覺得自己在人家打球的地方吃飯,有點尷尬。
她剛才是仗著場地沒人才吃,如果有人正要打,聞著飯菜味會很不爽。莊羽有良好素質,轉身去收起盒飯,端到外面臺階吃。
莊羽習慣替別人著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爸媽早就和她說過,到北京之後為人處世要忍讓一些,特別是在京華,好多學生和她都不是一個階級,人家是有錢人,不能隨便招惹。好在莊羽不愛和人沖突,沈默和避讓居多,家裏人並不擔心她會惹出事端。
飯量多大吃多少,莊羽吃到七分飽就停下了,折回身去拿館裏拿自己的球拍,看到鄧拙園在對著墻練。她的球拍在要經過他才拿得到的地方,她走過去,在他身邊沈默。
鄧拙園打到斷掉才停,莊羽適時開口:“我球拍在這裏,麻煩你讓一讓,謝謝。”
她的話沒什麽毛病,但是臉和語氣都很冷淡。鄧拙園出於詫異看了她一眼,因為他沒有這樣被女生對待過。他往後退了幾步,目視她彎腰裝起球拍,t她帶了兩只拍子。
“為什麽兩只一樣的?”他下意識問。
“哦,備用啊。”莊羽說,“其實也有點區別,一只二十六磅,一只二十九磅。”
“下午你打我的那一只是二十九磅?”
“是啊。”莊羽說,“主進攻一點。”
鄧拙園和她聊了一會兒時下比較熱門的球拍和性能。莊羽並不像一開始表現的那樣緘默,不過也算不上熱絡:“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哪裏有專門的器材店?我想拉個線。”
“學校裏就有,不過得等明天早上。”鄧拙園說,“負責拉線的劉老師下班了。”
“好的,知道了,謝謝。”莊羽頷首,拎起雙拍包和喝到底的水壺就往外走。鄧拙園抿了抿唇,出於某種原因,叫住了她。
“其實你如果信得過我,我會拉。”
鄧拙園確實會拉線,這又不是什麽需要技術的活兒,拉的準不準全看手細不細致。
只要不是打太重要的比賽,網總有或松或緊的時候,平時拉練也會磨損,莊羽本來也就隨便緊一緊。鄧拙園在拉線的時候向她覆盤,莊羽沒怎麽隱瞞,把他的缺點闡明。
“還是比賽經驗少,不過也很好了。”她蹲下身系鞋帶,站起身時笑了笑,說,“你們讀書讀得就很好,我不是這塊料。”
這是安慰他的話,鄧拙園不置可否。
他從前確實有想過以專業為目標。
可哥哥和父母並不讚成,朋友也嗤之以鼻。韋明安更是大笑道:“你去當運動員,還不如去當老板,投資給那些運動員,組建自己的球隊,讓那些牛逼的人來為你效力,那才叫風光呢!那你不比這些人更厲害?”
鄧拙園是理性的人。
他覺得韋明安說的沒錯。
一般情況下,韋明安總是沒錯的。
他自己就是一個凡事都很拎得清的人。
作為鄧拙園的初中和高中同學兼朋友,韋明安也不是一直這樣。他初三時喜歡一個低年級的學妹,不過對方明確拒絕他,卻和初二的學生會長在一起了。韋明安原本只是郁郁寡歡,沒想到他爹聽聞了這件事,竟然施壓讓那名學妹和男朋友分手,又在和她的家人達成協議的情況下,把她送到韋明安的床上。韋父說這是給他好好學習的禮物。
那一晚韋明安得到一個乖巧的好女孩,也失去了一些曾經還算清澈的觀念。這正是韋爹想要的,韋明安以後是要成大事的人,怎麽能成為一個癡情種?韋爹閱歷很豐富,深知越有錢的階級越有男人拎不清,為了個女人把自己栽了。於是他從小就教育韋明安別太把女人當一回事,韋明安從疑惑到接受只用了短短一夜的時間,那之後他就變了。
鄧拙園在他的影響下,很快就偷嘗到了第一次禁果。那是一個同校舞蹈社的女生,那時他也是初三下學期,學業壓力太大了,這是韋明安給他找的借口,一塊遮羞布。
對方確實愛戀他,鄧拙園知道她在網上對他噓寒問暖是因為什麽。後來一系列的,人家自願,他也樂於吃送上門的美味快餐。
韋明安是如此,身邊的朋友也是如此。
到最後,這種事變成圈子裏同齡男生們不宣於口,但大多數人都心領神會的規則。所以當時韋明安戰敗之後,第一時間就認為莊羽是勾引了教練,也是因為他見識過太多諸如此類的事。這個年齡的孩子,高二了,有些都已成年,甚至可以背著家長去開房。
鄧拙園知道,開房只需要一個身份證,一個滿十八歲的身份。鄧拙園知道少女們褪去衣物後,從上到下的每一個部位。鄧拙園知道計算月事前後的安全期,知道每一種套的樂趣,知道那些少女們鐘愛同他的原因。
無非是優越的家世、外貌和品性。
那很好,他會努力維持下去的。
韋明安會拉幫結派,剛上京華高中,他就拉攏著全校裏有錢有顏的男生們,秘密地組建了一個組織,叫做【first blood game】
一血游戲,顧名思義,就是討論學校裏的某個女生是否是處女,並且就誰能奪走她的第一次而競價,價格越高,也就越多覺得有趣的男生會出手,越多人追逐這只獵物。
鄧拙園算是最老的成員之一,組織審核很嚴格,後來韋明安又陸續拉一些志同道合的男生進來,這些人或和拙園在球場見過,或就是教室裏的同學,社團的學長學弟。
大家明面上互不揭穿,相安無事。
背地裏則在群裏討論和競價某個女生。
後來,學校某董事長的兒子甚至也加入其中,提供禮堂三樓場地供大家進行活動。於是在莊羽初到學校的那個周末,隨著她在論壇上名聲大噪的過往,她的照片也被張貼在休息室裏,那無數女孩曾待過的白板上。
韋明安嘿嘿一笑,明顯還惦記著被莊羽虐殺的恥辱,伸手拿出盒子裏的紅標飛鏢,“啪”一下釘在莊羽那張素淡稚嫩的臉上。這就代表,他要參與本次莊羽的一血游戲。
大多數人都對這麽一個從鄉下來的女孩沒什麽興趣。有些一笑置之,有些倨傲不屑地道:“我們班的女生說這就是個貧困生,養豬廠裏出來的貨色,仗著打球打的好點,走路上都不正眼瞧人一下。你們也真是口味獵奇,這都吃的下去?你們真的是餓了!”
“就是,這種清湯寡水的,還不如那個賞金最高的方絡雅呢。媽呀,要不是看在她是方氏通訊的公主,恐怕早有人對她……”
“咳咳。”有人示意著方家交好的鄧公子還在呢,那人才看到一言不發的鄧拙園,忙不疊地道歉,幹笑一聲乖乖閉上了嘴。
鄧拙園知道這學校裏能對絡雅造成威脅的人暫時不存在。他並非對這位發小有如此深厚的情義,只是但凡拎得清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要維護自家交好的方家的小輩。
絡雅美麗,卻實在愚蠢,美式小甜心,很容易就成為各種男同學爭相討好的目標。這兩年鄧拙園有意護著,把她帶到自己圈子裏,旁人以為他是看絡雅天之驕女,也認為他和絡雅成年就會聯姻,家裏人也是這樣和哥哥交代的。對此,他並沒有什麽意外的。
反正該玩的都玩過了,以後要玩也可以背地裏偷偷玩,鄧拙園認為不影響什麽。
想必其他人也這樣認為,所以眾人看到鄧拙園也投擲出飛鏢的時候,紛紛嬉笑怒罵道:“怎麽了拙園,這是要和韋哥搶妻?”
鄧拙園只是深深凝視了一眼那張照片,連同他自己投擲出的那只藍飛鏢。兩道鮮艷的色彩仿佛利刃,爭相撕裂那不凡的國手。
韋明安爭奪的手段太惡劣,只要他勝負欲上頭,下藥謎奸都是小的,有的不聽話,他直接把人給綁到自己會所裏對付,拿了第一次就扔。不過都說韋明安凡事都拎得清,他不會招惹自己惹不起的女生,比如明明他進校看上的就是絡雅,但還是止步於朋友。
他清楚,那不是他可以玩弄的對象。
但是,眼下這無根無依的國手可以。
鄧拙園也沒想著自己會變成一個善人。
只是那天拉完線之後,他看到莊羽愛惜地撫著自己的拍子,用白皙的掌根去感受他給的磅數。鄧拙園拉的很仔細,他很尊重她這個國手,起碼實力強大的人是沒有錯的。
一個學生會用熱忱的眼神看卷面嗎?
亦或者教材書、自己手裏握著的筆?
然而,莊羽卻用那般的眷戀端詳自己手裏的拍子。事實上,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得知她要來京城訓練,花三千多買的兩支球拍。
她用發球來感受磅數,清脆的聲響,她的腕力配得上校隊隊長專門拉的線,甚至於鄧拙園覺得這是自己的殊榮。她是少數的,他對她感覺還不錯,但不是身體上的那種。
他沒把她當成一個可供消遣的對象。
對方是貨真價實的女國手,將來要在他曾經熱愛但無法行進的道路毅然奔騰下去。因為這個,鄧拙園才願意多管這一門閑事。
鄧拙園並沒有因為她的出身而看低她。
這位國手,她只不過有一點點不幸。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