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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 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
卡耐基梅隆大學，泰珀商學院。
絢爛旖醉的晚霞撲灑一望無餘的天際, 紅磚橙墻的教學樓人流交織，金盞燈輝煌，DAVID A .TEMPER.QUADRAGLE的大理石篆體被來來往往的學子擦身而過。空曠芳草地充斥人氣, 不用想, 是下課鈴響挾走一天疲憊。
同專業的大二生大多課程很滿。最需要咬緊牙關拼殺專業課的一年, 做不完的pre和paper, 無休止熬夜趕due、coffee和overload。北美衡水名不虛傳，強烈的理工科環境帶來穩紮穩打的學習作風, 甚至教授和學生們都相當鼓勵這種高度競爭的環境, 不卷不活。
“Hey Urun！we're done for the week. want to join us for a drink（嘿Urun！這周課程總算結束了, 要和我們去喝點兒嗎？）”
一道高亢歡快的女嗓，在嘈雜人聲裏反而不太突兀, 喬安娜快步追上自己的室友。而面前這道俏麗曼妙的艷影緩緩轉過身來。
中國女人, 穿裁剪幹練的針織衫和緊身牛仔褲，牛皮托特包垮在線條筆直的肩上, 就那麽簡單的打扮，甚至算不上引人註目，可她卻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致命的自信魅力。
隨著偏轉角度漸大, 視野裏那姣好明艷的面龐也清晰起來。線條婉轉的臉龐浸染著霞光, 鼻唇碎光點綴, 更顯那雙清淩如泊的杏眼波光粼粼, 如夕色下湧動的虹夢康河。
任何人都會被她野生的美而驚艷。
喬安娜知這位中國室友有容貌為資本, 然而卻並不靠這個吸引人。比淳然的外表很閃光的是她爽朗不矜的性格。被從後方拍了肩膀，女人毫不意外, 親切捏住她的手腕，嬉鬧一番才婉拒道：“I'd love to， but I have to get my report analysis out this weekend.（我倒也想，可周末要把報表分析趕完）”
“天啊，財務分析課我都沒有正兒八經聽過幾節！”舍友嘖嘖感嘆，“可，這不是本學期才開始的課程嗎？你提前修過了？”
“嗯，大二上學期的時候選會計學導論就一起修了，正好也是約翰尼老師的課。”天資聰穎的優等生扶了扶鼻梁間銀框眼鏡，“等大創設計賽告一段落，我請你暢飲。”
“好吧，你永遠是最忙碌的那一位。”喬聳聳肩，“真是可惜你這麽一副好皮囊，上次你那一曲舞池拉丁真是直男直女收割機的程度！能否告訴我會玩又會學的訣竅？”
“Perhaps.”亞洲靚女側身瞧他，一手還摁在牛皮包肩帶，另一手握成拳抵在耳邊，觸碰到小小耳垂上晃蕩的巴洛克珍珠耳飾。
“My heart is in the work.”
吾心於業。
只這一句話，喬安娜就知道她今晚多半不回宿舍，而是徹夜奮戰圖書館。臨近期末周，每個人都求自保，其實舍友的作風並不特別。畢竟這可是遠近聞名的匹茲堡技校。
一周給學生布置50個assignment，一個學期考20個midterm，就讀體驗好到飛起來。曾有學長學姐金句：不是Upenn去不了，而是CMU更有性價比——淩晨四點的匹茲堡怡然入睡，可淩晨四點的卡梅學子徹夜難眠。
正如當下，有些人奔赴宿舍挑燈夜讀，有些人就近在食堂解決晚飯，有些跨越大半校區，途徑TESCO EXPRESS買些速食果腹，邊吃邊往電院後方的圖書館趕去占位置。
巫染就是後者。
瞧瞧這苦行僧似的日月。
生活何必如此緊迫糟糕？
巫染不得不感謝那個奇妙夜，一條銀色手鏈就將她發配到卡梅大學的某個狠角色。
說是發配，簡直太符合她現在的窘境，也符合嫡庶文學裏最孤立無緣的庶女身份：既出身卑賤，無人憐愛，又被發配到賓州。
所以，還真不是她不願意回京城。
她實在太忙了。
既要維持體面可觀的成績，又要打點好大學校園裏的人際關系，和眾多貴族子女們產生良交，這位漂亮新生實在是分身乏術。
更別說國內留學生比美高直升更吃力，第一個學期還是以適應為主，後面sophomore和junior肝的太厲害。最近幾個月巫染忙得腳不沾地，拙園也鮮少在校園外的地方活動。雖然患難兄弟未婚夫揚言：忙不過來就drop！可優等生岌岌可危的尊嚴也不允許他如此。
很難想象，留學生活的前兩年，這一對訂婚夫妻大部分閑暇時間都在自習室共渡。更何況，巫染比起鄧拙園還在NEXT LEVEL：
她很窮，窮得叮當響的那種。
這倒和嫡庶文學沒甚關聯，巫恒從來對膝下的孩子很慷慨，無論巫嘉還是她，留學的尤甚——巫恒這輩子都希望兒女中有學歷光彩些的，巫嘉讀書無功是他一生的遺憾。做女兒的爭氣，巫恒如何都不會虧待了她。
巫恒每個月給她一萬美金的生活費。
但巫染每個月能花超三萬不止。就連鄧拙園手裏的閑錢都要接濟給自己的未婚妻。
鄧家公子確實比她富裕闊綽，隨便一張卡存款七位數，跑車奢侈品隨手購置的事。作為夠意思的未婚夫兼巫染的狗，他也確實對她有求必應。按他本人的話：“你贏了，巫染，我他媽終於通過你的服從性測試。”
此言不假，他在這個神奇女人的掌心裏已經徹底磨滅了脾氣。不是沒試著反抗過，剛開學第一個月，他在酒吧和兄弟會的哥們開frat party，alcohol上頭後也不是沒有亞裔美女投懷送抱。柔乳蹭過襯衣半開的胸膛，下身貼的比上半身還要緊實。熱汗淋漓裏，潮濕布料像是沁摁在軀體上的另一層皮膚。
距離擦槍走火。
往往只差一個火辣的眼神。
然而，距離潑冷水同樣只需要一個虛假嫌惡的微笑。未婚t妻不知何時佇立在二樓，幽靈一樣若隱若現，霓影金碎裏靜默睨他。
把拙園從亞洲舞王給盯成手腳不協調的唐氏兒童，巫染這才微微一笑，旋而翩翩下樓，和他那群鐵血仗義的好哥們打招呼：
“大家晚上好，我是拙園的fiancee。”
不是crush，不是girlfriend。
正兒八經的fiancee未婚妻。
不理解亞洲的文化習俗，不過婚姻畢竟是鄭重其事的，兄弟會再也不會把鄧拙園喊到不幹不凈的場所。而次日，漂亮新生名花有主的消息就在學校各大論壇廣泛流傳開。巫染名氣不小，沒人敢和她叫板，鄧拙園再英俊多金也無濟於事，妞兒們都繞著他走。
於是鄧拙園被迫冠以“巫染未婚夫”的名諱，簡直像強加於內褲外的一道貞潔鎖，不可理喻！巫染深暗其道，徐經綸都不敢惹的女人，整他還不和整只小蝦米一樣輕松？
拙園只能回歸寡淡無色的大學生活。
雖然下流欲望無法滿足，但他並非一定要給下半身找點樂子，很多時候人只是需要多巴胺和腎上腺素。拙園對大學生活還算期盼：只是上大學畢竟要比高中自由一些吧？出國後再沒有他哥鄧拙樂管著，肯定能瀟灑恣意行事——每周來幾次男女摻半的小酌，半夜山路飆車一路高歌，各種俱樂部消遣。
“起碼你得給我一個男人的自由吧！”
巫染聽他抗訴，只是微微一笑，說：
“是嗎？那我就預祝你自由萬歲了。”
必須很萬歲，可兩個月後他必須為迫在眉睫的midterm week茍延殘喘、苦苦求pass，鄧拙園看著為期三周的考試和自己岌岌可危的績點，這才驚覺徐哥哥當時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個逼人怎麽可能讓他和巫染留學期好過？想著辦法給倆苦命鴛鴦上難度呢！
拙園暫別瀟灑生活，和未婚妻在自習室苦戰硬課教材。書到用時方恨少，拙園平日的逃課打球喝酒做派，鑄造了嶄新的教材，而巫染課上課下的不懈成為他嫉妒的源泉。看她輕松覆習，書本隨便翻翻就對概念侃侃而談，這就是松弛感！這就是拿捏範兒！
拙園羨慕不已，跪求她帶著他覆習。
毫無懸念，未婚妻從不讓人失望。
拙園低空飛過班級平均線。
再往後鄧拙園就學乖了，臨近考試大腦空空的瀕死感讓人顫栗不安，他再也不擱外頭花天酒地，老老實實跟巫染上下課打卡，參與比賽和研討會，積攢經驗開闊眼界。沒有想象的枯燥乏味，咬咬牙也就挺了下來。
等到大二下回首往事，滿意地看著自己系統裏的績點，拙園感到前所未有的祥和，並且意識到自己與曾經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漸行漸遠。每逢寒暑假回國，無論家人還是長輩，誰見他都要誇一句成熟懂事了。
鄧拙園不否認巫染是很牛逼的一個人。
哥哥總要他跟在巫染身邊學做事，他自認也學會很多。為人處世的方法，面對困難的心態，甚至於和她一起出席某些當地商賈和王室舉辦的宴會。他壓根沒搞清楚她從哪兒認識這麽一些大人物，而她已經撚杯閑庭於名利場間，提攜著他認清不少大佬的臉。
巫染有獨到的手段，或送禮或送情。
總歸能和她想接近的人打上交道。
這些都要花費不少時間、精力和金錢。巫染挑選禮物從不手軟，體面而討人喜愛，“把錢花在刀刃上”是她消費時的座右銘。
值得一提，拙園原先不知道巫染存款告急，這兩年來他們都活的像其他美國留子，學的時候多消費的時候少，所以一旦shopping都是卯足了勁買。直到某日瞥見她信用卡那長成串的催賬單，拿過一瞧方才大驚失色。
他問她，當月光族是什麽小眾癖好嗎？
巫染很不解，以為此人又在發神經病，拙園坦言：“網上都有報道，有些人就是很享受欠錢的那種樂趣，自己有錢不用，非得去借貸負債，當負家子弟，覺得很刺激。”
“我不是有錢不用，是真的分幣沒有。這話說的，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巫染冷笑著挖苦他，“少爺，我的鄧少爺，錢包永遠是鼓鼓囊囊的，勞力士永遠是鑲金戴銀的，績點永遠是中規中矩的，身邊永遠是桃花不斷的……思想呢，永遠是何不食肉糜的。”
拙園聞言非但沒氣惱，反而莫名其妙地松散肩膀，愜意地瞇著眼，心下踏實不少。
這才真是對味兒了，這才是巫染嘛，倘若她哪天真對你和顏悅色，春風化雨，你才該害怕自己是不是快要死到臨頭了。反正時至今日，他一天不被巫染罵就渾身難受。
雖然挨罵了也會讓拙園難受一天。
“不是，你上哪兒花這麽多錢啊？”
拙園合上經濟學史，納悶瞧她。
巫染沈默不語，要花錢的地方可太多：貴族圈子裏來來回回的宴會交涉要花錢，送禮要花錢，購置衣裙、維持光鮮的千金身份也要花錢；李城沒再跑川藏線，德鎮汽修廠也歇業了，這兩年完全靠巫染早些年存下的錢吃老本，她還得供兄弟們生活，供莊羽在西雅圖還好練球備賽……錢總歸是不夠花。
誰也不知道，巫氏置業的千金居然為了錢而焦頭爛額。兼職不是沒有想過，但有悖她刻意營造的上帝寵兒人設。再找巫恒要錢就會起疑心了——一個正常大學生，就算在物價飛漲的美國，一個月怎麽會花二十萬？
拙園曉得巫染我行我素，只有要用到他的時候才托出計劃，其餘時候他也不知情。她早說過不該他知道的別問，拙園除了雙手奉上自己的儲蓄卡，也沒有別的能幫上忙。
出乎他的意料，巫染不常刷，就算臨時挪用資金，次月生活費一發也會自覺補上。
巫染才不是故作清高，她離自立自強的清純小白花人設太遠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世上所有的錢都匯進她這窮人的銀行卡裏。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就像不到走投無路的境地，她不會尋求鄧拙樂的幫助一樣。
求人就要欠人情債，債永遠最難還的。
若鬧翻，還會變成要挾人就範的利器，巫染很清楚不能留下自己的把柄，被掣肘的滋味，她已經在某人身上體會得夠夠的了。拙園和她，永遠只是被利用和利用的關系。
如果還有，那就是她覆仇大計的一環。
於情於理，巫染不接受他的接濟。
不能凡事都靠他人的接濟才成活。
某個淩晨，忙碌了一天的巫染剛歇下，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她感到貧窮，和孤獨。
老天，人起碼不能兩樣都占了吧？
她在室友輕微的鼾聲裏冷漠地睜開眼，對天花板沈思。她確實很久沒和京城那些人產生聯系，忙於學業是理由也是借口。
山雨恢宏的承德夜已然很久遠了，巫染對那個曾有肌膚之親的男人並無過多感情。朦朧感充斥渾身血管，緩緩流淌的是平靜。
徐經綸？
徐，經，綸。
好像是一個有點陌生的人名。
巫染重新縷了一遍和繼兄摯友之間發生的種種。從相遇到相殺是不漫長的六個月，血橙香霧同頸前齒痕……最後依稀記起的，居然只是這人下顎處一點淡漠漆黑顏色。
就著窗前同種色彩的含混夜幕。
巫染半撐下巴，開始布局。
.
一周後。
學校南邊的Hunt library。
巫染和鄧拙園在圖書館二樓碰面。
巫染摘下零度數的銀框眼鏡，先給自己疲憊酸脹的雙眼點眼藥水。冷薄荷藥水刺激脆弱的視網膜，她倒吸一口冷氣，緩緩呼出時瞥向對面的男大學生——鄧拙園今天穿的很正式，素白襯衫內搭，Roberta di Camerino駝色休閑西裝外穿，靜奢紳雅，清爽有型。
看到巫染的穿著和平日無異，他反而略挑眉稍表示詫異：“你是不是忙忘了，今天可是要去接他們的日子，你就這樣穿嗎？”
“我沒忘啊。”巫染拿出筆記本和便攜鼠標，順帶用掌心摁壓右眼，只拿水汪汪的左眼瞧他，“所以你全部考試都結束了？”
“我比你少一門。”鄧拙園撇了撇嘴，“我今天中午就正式解放t了，一直在圖書館呆到現在，不就是為了等咱學霸考完嗎？”
“那你剛才在忙什麽？”巫染直接伸了腦袋過去，“貿易談判？你負責這part？”
“嗯，還是先看看市場背景吧，不然我也不好寫磋商點。”鄧拙園又和她簡述幾句case的詳情，後知後覺，“不對啊，我不是在問你接人的事情嗎？你就穿這麽Normal？”
“那我要怎麽穿？”巫染笑得很揶揄，瀲灩清澈的杏眼瞇成半月牙灣，從中迸射出古靈精怪的光彩，“要不把校園舞會的裙子翻出來穿上？再配我那沃頓綠的珠寶首飾？我了個天爺啊，是國家主席要來機場嗎？”
“那倒不是……”拙園已經習慣她時而的黑色幽默，好說歹說也被荼毒兩年有餘，如今甚至還能接上兩句，“是京城徐太子爺要蒞臨指導，人家現在可是NEXT LEVEL！”
“有多NEXT LEVEL？”巫染將肩頭散發用黑橡皮筋束起，重新戴回了防藍光眼鏡，開始繼續寫申請夏校的材料，“我看你有那個時間琢磨服表工作，還不如去找利亞老師多要一封推薦信，你夏校項目有著落了？”
巫染的科研經歷和賽事獎項非常豐富，鄧拙園的卻很有限，因此他要申請高含金量的夏校很麻煩，免不了巫染出謀劃策一番。
鄧拙園被她侃的憂心忡忡，也開始忙碌起來。他還指望這次校賽晉級去打區域賽，好給原本貧瘠幹癟的履歷添磚加瓦。一時間兩人都沈默，唯剩敲打鍵盤和鼠標的聲響。
航班在晚上十點十分準時到達，巫染和鄧拙園於晚九點從圖書館出來，兩人驅車從學校南門的伯林頓街往匹茲堡國際機場去。
因為此番要接的人很多，一車載不下，拙園開一輛奔馳S63，巫染則開他停在校內停車場另一輛暗夜綠寶馬M3。美國駕照好考，巫染在卡梅的第一個學期就抽空考過了。
到頭來，巫染還是這樣一身normal打扮，鄧拙園特意抹過發蠟，松開襯衫兩顆紐扣，脖頸線條和鎖骨被深深淺淺的路燈光勾勒。
溫柔的夏夜晚風裏，他盡顯倜儻本色。
學校到機場二十英裏車程，五十分鐘。
到達航站樓，紐約時間二十二點整。
還有十分鐘。
巫染不著急，兀自點一根萬寶路黑冰。
洋煙有洋煙的好處，味道不大不上頭，拍拍就能散，成癮性弱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懶散地叼著煙，巫染沈思一會兒，驟然將煙塞進身旁人的指尖。鄧拙園以為未婚妻是想讓他也嘗，於是俯首對著濾嘴吸一口。
下一秒，鄧拙園就被扇了響亮的巴掌。
“幹嘛！”他驚詫地拿開煙，撫著臉。
“沒讓你抽，讓你幫我拿著！”巫染也惱怒，看蠢貨一樣看他。說話空檔已經脫下上身單薄的灰色針織衫，很隨意甩到車內。
當眾脫衣，鄧拙園想她莫不是瘋了吧，然而鬼使神差的，眼神卻沒能輕易地移開。或許是她肆意張揚的野性舉動和清純臉蛋的反差實在太大，又或許她身上的玫紅色掛脖胸衣性感美艷，將直角一道的肩骨蜂腰收束明晰。燙眼得很，他頭腦更是紅燈閃爍不停——誰知道她規矩衣著下是如此熱辣單件？
“你這是……”鄧拙園眼觀她將緊紮的馬尾解開，就著急躁的道路熱風揉散頭發。蓬松及腰的棕絲半遮白凈如瓷的臉蛋，很快在她蔥削指間的梳理下變得慵懶有風情。
“沒見過女人打扮？”她擰過腰身對著車窗塗口紅，肉桂色磨蹭過飽滿幹澀的唇。哢嚓一聲蓋上口紅，她最後才將銀框眼鏡上推額發處淺淡的交際，頑劣地沖他壞笑。
剛才她沒正面對他，拙園未領略她胸前風光。如今一看，巫染確實已經是個實打實的女人了，比起兩年前藏匿在素色布料下的單薄，豐滿何足掛齒，曲線勝在小巧玲瓏。
還真是人間尤物。
這兩年每天都見到她，還看不太出來，如今小身材一露才顯真章，巫染整個人保準都和兩年前不是一種調調了。現在她很hot，熟透了，懵懂偽裝也不覆存在，水蜜桃一樣甜潤。鄧拙園瞥見她小腹的緊致線條，兩道深邃似刀。他不自覺滾動喉頭，沒想到對方還惦記他抽她煙的仇，又伸手賞他一巴掌。
“抽都抽了，抽完，別浪費我的煙！”
他這才回過神，郁悶去揉另一側臉頰，默默將那根燃燒至半的香煙消磨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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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 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
卡耐基梅隆大學，泰珀商學院。
絢爛旖醉的晚霞撲灑一望無餘的天際, 紅磚橙墻的教學樓人流交織，金盞燈輝煌，DAVID A .TEMPER.QUADRAGLE的大理石篆體被來來往往的學子擦身而過。空曠芳草地充斥人氣, 不用想, 是下課鈴響挾走一天疲憊。
同專業的大二生大多課程很滿。最需要咬緊牙關拼殺專業課的一年, 做不完的pre和paper, 無休止熬夜趕due、coffee和overload。北美衡水名不虛傳，強烈的理工科環境帶來穩紮穩打的學習作風, 甚至教授和學生們都相當鼓勵這種高度競爭的環境, 不卷不活。
“Hey Urun！we're done for the week. want to join us for a drink（嘿Urun！這周課程總算結束了, 要和我們去喝點兒嗎？）”
一道高亢歡快的女嗓，在嘈雜人聲裏反而不太突兀, 喬安娜快步追上自己的室友。而面前這道俏麗曼妙的艷影緩緩轉過身來。
中國女人, 穿裁剪幹練的針織衫和緊身牛仔褲，牛皮托特包垮在線條筆直的肩上, 就那麽簡單的打扮，甚至算不上引人註目，可她卻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致命的自信魅力。
隨著偏轉角度漸大, 視野裏那姣好明艷的面龐也清晰起來。線條婉轉的臉龐浸染著霞光, 鼻唇碎光點綴, 更顯那雙清淩如泊的杏眼波光粼粼, 如夕色下湧動的虹夢康河。
任何人都會被她野生的美而驚艷。
喬安娜知這位中國室友有容貌為資本, 然而卻並不靠這個吸引人。比淳然的外表很閃光的是她爽朗不矜的性格。被從後方拍了肩膀，女人毫不意外, 親切捏住她的手腕，嬉鬧一番才婉拒道：“I'd love to， but I have to get my report analysis out this weekend.（我倒也想，可周末要把報表分析趕完）”
“天啊，財務分析課我都沒有正兒八經聽過幾節！”舍友嘖嘖感嘆，“可，這不是本學期才開始的課程嗎？你提前修過了？”
“嗯，大二上學期的時候選會計學導論就一起修了，正好也是約翰尼老師的課。”天資聰穎的優等生扶了扶鼻梁間銀框眼鏡，“等大創設計賽告一段落，我請你暢飲。”
“好吧，你永遠是最忙碌的那一位。”喬聳聳肩，“真是可惜你這麽一副好皮囊，上次你那一曲舞池拉丁真是直男直女收割機的程度！能否告訴我會玩又會學的訣竅？”
“Perhaps.”亞洲靚女側身瞧他，一手還摁在牛皮包肩帶，另一手握成拳抵在耳邊，觸碰到小小耳垂上晃蕩的巴洛克珍珠耳飾。
“My heart is in the work.”
吾心於業。
只這一句話，喬安娜就知道她今晚多半不回宿舍，而是徹夜奮戰圖書館。臨近期末周，每個人都求自保，其實舍友的作風並不特別。畢竟這可是遠近聞名的匹茲堡技校。
一周給學生布置50個assignment，一個學期考20個midterm，就讀體驗好到飛起來。曾有學長學姐金句：不是Upenn去不了，而是CMU更有性價比——淩晨四點的匹茲堡怡然入睡，可淩晨四點的卡梅學子徹夜難眠。
正如當下，有些人奔赴宿舍挑燈夜讀，有些人就近在食堂解決晚飯，有些跨越大半校區，途徑TESCO EXPRESS買些速食果腹，邊吃邊往電院後方的圖書館趕去占位置。
巫染就是後者。
瞧瞧這苦行僧似的日月。
生活何必如此緊迫糟糕？
巫染不得不感謝那個奇妙夜，一條銀色手鏈就將她發配到卡梅大學的某個狠角色。
說是發配，簡直太符合她現在的窘境，也符合嫡庶文學裏最孤立無緣的庶女身份：既出身卑賤，無人憐愛，又被發配到賓州。
所以，還真不是她不願意回京城。
她實在太忙了。
既要維持體面可觀的成績，又要打點好大學校園裏的人際關系，和眾多貴族子女們產生良交，這位漂亮新生實在是分身乏術。
更別說國內留學生比美高直升更吃力，第一個學期還是以適應為主，後面sophomore和junior肝的太厲害。最近幾個月巫染忙得腳不沾地，拙園也鮮少在校園外的地方活動。雖然患難兄弟未婚夫揚言：忙不過來就drop！可優等生岌岌可危的尊嚴也不允許他如此。
很難想象，留學生活的前兩年，這一對訂婚夫妻大部分閑暇時間都在自習室共渡。更何況，巫染比起鄧拙園還在NEXT LEVEL：
她很窮，窮得叮當響的那種。
這倒和嫡庶文學沒甚關聯，巫恒從來對膝下的孩子很慷慨，無論巫嘉還是她，留學的尤甚——巫恒這輩子都希望兒女中有學歷光彩些的，巫嘉讀書無功是他一生的遺憾。做女兒的爭氣，巫恒如何都不會虧待了她。
巫恒每個月給她一萬美金的生活費。
但巫染每個月能花超三萬不止。就連鄧拙園手裏的閑錢都要接濟給自己的未婚妻。
鄧家公子確實比她富裕闊綽，隨便一張卡存款七位數，跑車奢侈品隨手購置的事。作為夠意思的未婚夫兼巫染的狗，他也確實對她有求必應。按他本人的話：“你贏了，巫染，我他媽終於通過你的服從性測試。”
此言不假，他在這個神奇女人的掌心裏已經徹底磨滅了脾氣。不是沒試著反抗過，剛開學第一個月，他在酒吧和兄弟會的哥們開frat party，alcohol上頭後也不是沒有亞裔美女投懷送抱。柔乳蹭過襯衣半開的胸膛，下身貼的比上半身還要緊實。熱汗淋漓裏，潮濕布料像是沁摁在軀體上的另一層皮膚。
距離擦槍走火。
往往只差一個火辣的眼神。
然而，距離潑冷水同樣只需要一個虛假嫌惡的微笑。未婚t妻不知何時佇立在二樓，幽靈一樣若隱若現，霓影金碎裏靜默睨他。
把拙園從亞洲舞王給盯成手腳不協調的唐氏兒童，巫染這才微微一笑，旋而翩翩下樓，和他那群鐵血仗義的好哥們打招呼：
“大家晚上好，我是拙園的fiancee。”
不是crush，不是girlfriend。
正兒八經的fiancee未婚妻。
不理解亞洲的文化習俗，不過婚姻畢竟是鄭重其事的，兄弟會再也不會把鄧拙園喊到不幹不凈的場所。而次日，漂亮新生名花有主的消息就在學校各大論壇廣泛流傳開。巫染名氣不小，沒人敢和她叫板，鄧拙園再英俊多金也無濟於事，妞兒們都繞著他走。
於是鄧拙園被迫冠以“巫染未婚夫”的名諱，簡直像強加於內褲外的一道貞潔鎖，不可理喻！巫染深暗其道，徐經綸都不敢惹的女人，整他還不和整只小蝦米一樣輕松？
拙園只能回歸寡淡無色的大學生活。
雖然下流欲望無法滿足，但他並非一定要給下半身找點樂子，很多時候人只是需要多巴胺和腎上腺素。拙園對大學生活還算期盼：只是上大學畢竟要比高中自由一些吧？出國後再沒有他哥鄧拙樂管著，肯定能瀟灑恣意行事——每周來幾次男女摻半的小酌，半夜山路飆車一路高歌，各種俱樂部消遣。
“起碼你得給我一個男人的自由吧！”
巫染聽他抗訴，只是微微一笑，說：
“是嗎？那我就預祝你自由萬歲了。”
必須很萬歲，可兩個月後他必須為迫在眉睫的midterm week茍延殘喘、苦苦求pass，鄧拙園看著為期三周的考試和自己岌岌可危的績點，這才驚覺徐哥哥當時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這個逼人怎麽可能讓他和巫染留學期好過？想著辦法給倆苦命鴛鴦上難度呢！
拙園暫別瀟灑生活，和未婚妻在自習室苦戰硬課教材。書到用時方恨少，拙園平日的逃課打球喝酒做派，鑄造了嶄新的教材，而巫染課上課下的不懈成為他嫉妒的源泉。看她輕松覆習，書本隨便翻翻就對概念侃侃而談，這就是松弛感！這就是拿捏範兒！
拙園羨慕不已，跪求她帶著他覆習。
毫無懸念，未婚妻從不讓人失望。
拙園低空飛過班級平均線。
再往後鄧拙園就學乖了，臨近考試大腦空空的瀕死感讓人顫栗不安，他再也不擱外頭花天酒地，老老實實跟巫染上下課打卡，參與比賽和研討會，積攢經驗開闊眼界。沒有想象的枯燥乏味，咬咬牙也就挺了下來。
等到大二下回首往事，滿意地看著自己系統裏的績點，拙園感到前所未有的祥和，並且意識到自己與曾經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漸行漸遠。每逢寒暑假回國，無論家人還是長輩，誰見他都要誇一句成熟懂事了。
鄧拙園不否認巫染是很牛逼的一個人。
哥哥總要他跟在巫染身邊學做事，他自認也學會很多。為人處世的方法，面對困難的心態，甚至於和她一起出席某些當地商賈和王室舉辦的宴會。他壓根沒搞清楚她從哪兒認識這麽一些大人物，而她已經撚杯閑庭於名利場間，提攜著他認清不少大佬的臉。
巫染有獨到的手段，或送禮或送情。
總歸能和她想接近的人打上交道。
這些都要花費不少時間、精力和金錢。巫染挑選禮物從不手軟，體面而討人喜愛，“把錢花在刀刃上”是她消費時的座右銘。
值得一提，拙園原先不知道巫染存款告急，這兩年來他們都活的像其他美國留子，學的時候多消費的時候少，所以一旦shopping都是卯足了勁買。直到某日瞥見她信用卡那長成串的催賬單，拿過一瞧方才大驚失色。
他問她，當月光族是什麽小眾癖好嗎？
巫染很不解，以為此人又在發神經病，拙園坦言：“網上都有報道，有些人就是很享受欠錢的那種樂趣，自己有錢不用，非得去借貸負債，當負家子弟，覺得很刺激。”
“我不是有錢不用，是真的分幣沒有。這話說的，又不是人人都像你。”巫染冷笑著挖苦他，“少爺，我的鄧少爺，錢包永遠是鼓鼓囊囊的，勞力士永遠是鑲金戴銀的，績點永遠是中規中矩的，身邊永遠是桃花不斷的……思想呢，永遠是何不食肉糜的。”
拙園聞言非但沒氣惱，反而莫名其妙地松散肩膀，愜意地瞇著眼，心下踏實不少。
這才真是對味兒了，這才是巫染嘛，倘若她哪天真對你和顏悅色，春風化雨，你才該害怕自己是不是快要死到臨頭了。反正時至今日，他一天不被巫染罵就渾身難受。
雖然挨罵了也會讓拙園難受一天。
“不是，你上哪兒花這麽多錢啊？”
拙園合上經濟學史，納悶瞧她。
巫染沈默不語，要花錢的地方可太多：貴族圈子裏來來回回的宴會交涉要花錢，送禮要花錢，購置衣裙、維持光鮮的千金身份也要花錢；李城沒再跑川藏線，德鎮汽修廠也歇業了，這兩年完全靠巫染早些年存下的錢吃老本，她還得供兄弟們生活，供莊羽在西雅圖還好練球備賽……錢總歸是不夠花。
誰也不知道，巫氏置業的千金居然為了錢而焦頭爛額。兼職不是沒有想過，但有悖她刻意營造的上帝寵兒人設。再找巫恒要錢就會起疑心了——一個正常大學生，就算在物價飛漲的美國，一個月怎麽會花二十萬？
拙園曉得巫染我行我素，只有要用到他的時候才托出計劃，其餘時候他也不知情。她早說過不該他知道的別問，拙園除了雙手奉上自己的儲蓄卡，也沒有別的能幫上忙。
出乎他的意料，巫染不常刷，就算臨時挪用資金，次月生活費一發也會自覺補上。
巫染才不是故作清高，她離自立自強的清純小白花人設太遠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世上所有的錢都匯進她這窮人的銀行卡裏。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就像不到走投無路的境地，她不會尋求鄧拙樂的幫助一樣。
求人就要欠人情債，債永遠最難還的。
若鬧翻，還會變成要挾人就範的利器，巫染很清楚不能留下自己的把柄，被掣肘的滋味，她已經在某人身上體會得夠夠的了。拙園和她，永遠只是被利用和利用的關系。
如果還有，那就是她覆仇大計的一環。
於情於理，巫染不接受他的接濟。
不能凡事都靠他人的接濟才成活。
某個淩晨，忙碌了一天的巫染剛歇下，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她感到貧窮，和孤獨。
老天，人起碼不能兩樣都占了吧？
她在室友輕微的鼾聲裏冷漠地睜開眼，對天花板沈思。她確實很久沒和京城那些人產生聯系，忙於學業是理由也是借口。
山雨恢宏的承德夜已然很久遠了，巫染對那個曾有肌膚之親的男人並無過多感情。朦朧感充斥渾身血管，緩緩流淌的是平靜。
徐經綸？
徐，經，綸。
好像是一個有點陌生的人名。
巫染重新縷了一遍和繼兄摯友之間發生的種種。從相遇到相殺是不漫長的六個月，血橙香霧同頸前齒痕……最後依稀記起的，居然只是這人下顎處一點淡漠漆黑顏色。
就著窗前同種色彩的含混夜幕。
巫染半撐下巴，開始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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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
學校南邊的Hunt library。
巫染和鄧拙園在圖書館二樓碰面。
巫染摘下零度數的銀框眼鏡，先給自己疲憊酸脹的雙眼點眼藥水。冷薄荷藥水刺激脆弱的視網膜，她倒吸一口冷氣，緩緩呼出時瞥向對面的男大學生——鄧拙園今天穿的很正式，素白襯衫內搭，Roberta di Camerino駝色休閑西裝外穿，靜奢紳雅，清爽有型。
看到巫染的穿著和平日無異，他反而略挑眉稍表示詫異：“你是不是忙忘了，今天可是要去接他們的日子，你就這樣穿嗎？”
“我沒忘啊。”巫染拿出筆記本和便攜鼠標，順帶用掌心摁壓右眼，只拿水汪汪的左眼瞧他，“所以你全部考試都結束了？”
“我比你少一門。”鄧拙園撇了撇嘴，“我今天中午就正式解放t了，一直在圖書館呆到現在，不就是為了等咱學霸考完嗎？”
“那你剛才在忙什麽？”巫染直接伸了腦袋過去，“貿易談判？你負責這part？”
“嗯，還是先看看市場背景吧，不然我也不好寫磋商點。”鄧拙園又和她簡述幾句case的詳情，後知後覺，“不對啊，我不是在問你接人的事情嗎？你就穿這麽Normal？”
“那我要怎麽穿？”巫染笑得很揶揄，瀲灩清澈的杏眼瞇成半月牙灣，從中迸射出古靈精怪的光彩，“要不把校園舞會的裙子翻出來穿上？再配我那沃頓綠的珠寶首飾？我了個天爺啊，是國家主席要來機場嗎？”
“那倒不是……”拙園已經習慣她時而的黑色幽默，好說歹說也被荼毒兩年有餘，如今甚至還能接上兩句，“是京城徐太子爺要蒞臨指導，人家現在可是NEXT LEVEL！”
“有多NEXT LEVEL？”巫染將肩頭散發用黑橡皮筋束起，重新戴回了防藍光眼鏡，開始繼續寫申請夏校的材料，“我看你有那個時間琢磨服表工作，還不如去找利亞老師多要一封推薦信，你夏校項目有著落了？”
巫染的科研經歷和賽事獎項非常豐富，鄧拙園的卻很有限，因此他要申請高含金量的夏校很麻煩，免不了巫染出謀劃策一番。
鄧拙園被她侃的憂心忡忡，也開始忙碌起來。他還指望這次校賽晉級去打區域賽，好給原本貧瘠幹癟的履歷添磚加瓦。一時間兩人都沈默，唯剩敲打鍵盤和鼠標的聲響。
航班在晚上十點十分準時到達，巫染和鄧拙園於晚九點從圖書館出來，兩人驅車從學校南門的伯林頓街往匹茲堡國際機場去。
因為此番要接的人很多，一車載不下，拙園開一輛奔馳S63，巫染則開他停在校內停車場另一輛暗夜綠寶馬M3。美國駕照好考，巫染在卡梅的第一個學期就抽空考過了。
到頭來，巫染還是這樣一身normal打扮，鄧拙園特意抹過發蠟，松開襯衫兩顆紐扣，脖頸線條和鎖骨被深深淺淺的路燈光勾勒。
溫柔的夏夜晚風裏，他盡顯倜儻本色。
學校到機場二十英裏車程，五十分鐘。
到達航站樓，紐約時間二十二點整。
還有十分鐘。
巫染不著急，兀自點一根萬寶路黑冰。
洋煙有洋煙的好處，味道不大不上頭，拍拍就能散，成癮性弱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懶散地叼著煙，巫染沈思一會兒，驟然將煙塞進身旁人的指尖。鄧拙園以為未婚妻是想讓他也嘗，於是俯首對著濾嘴吸一口。
下一秒，鄧拙園就被扇了響亮的巴掌。
“幹嘛！”他驚詫地拿開煙，撫著臉。
“沒讓你抽，讓你幫我拿著！”巫染也惱怒，看蠢貨一樣看他。說話空檔已經脫下上身單薄的灰色針織衫，很隨意甩到車內。
當眾脫衣，鄧拙園想她莫不是瘋了吧，然而鬼使神差的，眼神卻沒能輕易地移開。或許是她肆意張揚的野性舉動和清純臉蛋的反差實在太大，又或許她身上的玫紅色掛脖胸衣性感美艷，將直角一道的肩骨蜂腰收束明晰。燙眼得很，他頭腦更是紅燈閃爍不停——誰知道她規矩衣著下是如此熱辣單件？
“你這是……”鄧拙園眼觀她將緊紮的馬尾解開，就著急躁的道路熱風揉散頭發。蓬松及腰的棕絲半遮白凈如瓷的臉蛋，很快在她蔥削指間的梳理下變得慵懶有風情。
“沒見過女人打扮？”她擰過腰身對著車窗塗口紅，肉桂色磨蹭過飽滿幹澀的唇。哢嚓一聲蓋上口紅，她最後才將銀框眼鏡上推額發處淺淡的交際，頑劣地沖他壞笑。
剛才她沒正面對他，拙園未領略她胸前風光。如今一看，巫染確實已經是個實打實的女人了，比起兩年前藏匿在素色布料下的單薄，豐滿何足掛齒，曲線勝在小巧玲瓏。
還真是人間尤物。
這兩年每天都見到她，還看不太出來，如今小身材一露才顯真章，巫染整個人保準都和兩年前不是一種調調了。現在她很hot，熟透了，懵懂偽裝也不覆存在，水蜜桃一樣甜潤。鄧拙園瞥見她小腹的緊致線條，兩道深邃似刀。他不自覺滾動喉頭，沒想到對方還惦記他抽她煙的仇，又伸手賞他一巴掌。
“抽都抽了，抽完，別浪費我的煙！”
他這才回過神，郁悶去揉另一側臉頰，默默將那根燃燒至半的香煙消磨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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