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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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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陰暗潮濕的密室中,年老的法師站在祭臺前,看著被自己放上祭臺的少女。

陷入沈睡的少女身穿一身不合身的男性衣袍,烏黑亮麗的頭發,純白如雪的皮膚,鮮艷紅潤的嘴唇,忽略漆黑的衣著,對方看起來就如同童話故事裏面描繪的白雪公主。

可誰能想到,這就是伴隨著那則預言誕生的孩子。

未來會讓自己的創造者成為魔法之母的存在,不僅是一個少女,還是一個看起來如此美麗又脆弱的少女。

跟許多鄙夷那位瘋癲先知的存在不同,他知曉對方那赫赫有名的先祖,所以他一邊情不自禁的懷疑對方的預言,一邊理智冷酷的告訴自己要去信任。

第一眼看到少女的時候,懷疑瞬間壓倒了搖搖欲墜的理智,直到他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那種可以用浩瀚來形容的魔法力量。

對方只是剛剛誕生,就已經如此強大了。

他看向少女的目光越發熱切,熱切的同時又充滿嫉妒與貪婪,但這一切很快都變成了志得意滿。

強大t好啊,越強大才越好呢。

他將人帶到這裏來,可不是為了幫剛剛誕生的預言之子保駕護航。

比起給對方當恩人、當老師,甚至是當下屬,他更想要取而代之。

他看著自己耗費了半生的收藏,一筆一劃親手繪制出來的魔法陣,眼中的迫不及待幾乎要脫框而出了。

快了、就快了!

馬上,他就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具有魔法天賦的人了!

就在他按捺著滿心激動等待時,祭臺的一角突然閃爍起明明滅滅的幽光。

那是魔法陣力量不足的表現,可是怎麽會不足呢,他拿出的東西是20年前的百倍。

對了,是了,這可是預言之子,需要的力量自然是更多的。

意識到這一點,他先是劃破了自己的手腕,任由鮮血肆意噴灑在魔法陣上,有幾滴甚至減到了祭臺上正閉著眼的少女身上。

但幽光沒有因為他的血液減弱,反而越發強盛。

法師陰沈的臉扭曲了一瞬,他轉身快步朝著外面走去,雖然自己幾乎所有的家底都掏出來了,但他還有一個最珍貴的家底沒有拿出來,現在到了該拿出來的時候了。

蒼老的法師快步離開之後,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走入這間密室。

在看到祭臺上的人的那一刻,他的反應跟老法師幾乎差不多,一個少女,一個看起來美麗又脆弱的少女。

當他看到對方臉上濺上的那滴血,感覺就好像看到了完美身上出現的汙漬,他難耐的蜷縮著手指,忍住自己擦拭的欲望。

他不能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跡,會被懲罰的,會被父親懲罰的。

青年看了一眼密室的出口,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祭臺上一直緊閉雙眼的人睜開了眼睛。

那實在是一雙難以形容的藍色眼睛,清澈透明的如同嬰兒,可又帶著一種莫名的震懾。

當他與對方對視,什麽少女、什麽美麗、什麽脆弱,被人稱之為堅固的第一印象瞬間盡數被擦去了,他現在只看得到那雙眼睛。

有什麽力量在通過那雙眼睛進入自己的大腦,他可以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記憶在被翻閱,那些深刻的、淺薄的、甚至是早已被遺忘的記憶隨著對方的翻看,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良久之後,那股力量終於離開了。

與他的抵抗與掙紮毫無關系,只是對方自己選擇結束了這場侵/略。

那雙眼睛的主人從祭臺上坐起,輕松的仿佛那些魔法陣對她而言只是繪制在她王座上的花紋。

他小心翼翼的註視著對方,他仰望著對方的強大、渴望著對方的強大,又恐懼著對方的強大。

達威特想要說點什麽,卻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甚至不知道對方的來歷,他只是看到自己的父親神秘的用魔法將一個人抱了回來。

他本不應該對此有什麽好奇心的,但鬼使神差的,他走進了之前一直被拒絕進入的密室,而向來對自己的進入這裏充滿排斥,甚至是仇恨異常的父親,他的密室竟然不曾對他設防。

這會是父愛嗎?

就算他用最樂觀的心態去想,都得不到這個結論。

畢竟他的父親一向仇恨他,對方視沒有魔法天賦的自己為他的畢生恥辱。

事實上,他也仇恨自己的父親,那是一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針對。

“魔法。”

她看著自己面前的人,說出了自己誕生後的第一句話。

他顯然不曾想到對方會突然開口,說的還是這個詞匯:“什、什麽?”

她低頭看了一眼祭臺上刻畫的魔法陣,又看向他:“這些來源於你的魔法,可卻又不屬於你。”

對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1+1=2。

這話中隱藏的意思實在像是挑撥,可他在最開始的驚訝之後,沒有質問、沒有否認,非要說他此刻的情緒,那是一種“果然”。

這一刻,前半生所有的疑問似乎都得到了解答,他終於得到了迷題的答案。

真奇怪,哪怕他們互相仇恨,可他們確實是相處了20多年的父子。

而眼前的這個人呢,自己不過見了對方一面,兩個人之間的對話加起來不過兩三句。

可他這樣自然而然的相信了後者。

不,與其說是相信了她,不如說是早有猜測,只是猜測在此刻得到了來自強者的認可。

他看著祭臺上的魔法陣,雖然他“沒有魔法天賦”,但是他勤於學習,自然看得出來這些魔法陣的作用是什麽。

當年,對方就是用這樣的方式得到魔法的嗎,當年,自己就是如此失去魔法的嗎?

他擡頭看著祭臺上的少女,像是在看當初的自己,又像是在看某種救贖。

他的眼中有渴望、有祈求、有狂熱、有野心……

也許,還有那麽一點微不可查,一閃而過的信仰。

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他對於對方一無所知,可此刻他的心確實在為對方而跳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韁繩,又像是在一片黑暗中見到了光明。

她沒有回應對方的眼神,只是看向密室的入口,有腳步聲在向這裏靠近。

來人到底是誰,似乎不做他想。

達威特下意識的想要躲避,他很清楚如果對方進來看到自己會有怎樣的結果。

如果對方意識到自己明了了一切,如果對方意識到自己已經知曉了被剝奪的天賦,那個男人不會手下留情的。

可是在那雙眼睛的註視下,他有那麽一瞬間突然不想要逃跑了。

哪怕對方的眼中沒有期待,沒有信任,更不曾有什麽指示,事實上,她看他的眼神,跟看密室裏的墻壁、地板沒有區別。

可是他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他想要成為對方眼中與眾不同的存在,與愛情等暧昧情愫無關,是一種他自己都說不出來的向往。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讓他過去的歲月明了且崩塌,也許是因為對方本身的強大。

又或者是因為他怯懦的想要找一個支撐點,而對方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出現,成為了他唯一的選擇。

當年老的法師發現自己一直尋找的人就在自己一直禁止對方進入的密室中,那一刻,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自己隱瞞多年的秘密暴露了。

可做賊的人不曾心虛,他勃然大怒:“誰允許你進入這裏的!”

哪怕有著仇恨的力量作為支撐,多年的備受打壓讓青年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他的臉上有一道深刻到16年過去都不曾淡化消失的疤痕,這道疤痕來自於對方的魔法寵物。

對方對待自己從來都是非打即罵的,可對方又從來不會用魔法懲戒他。

以前他以為對方是不想或者不屑,現在才知道對方是不能。

可他像是被馴獸師成功馴服的野獸,哪怕此刻知曉自己擁有了反抗對方的力量,可還是逃不出多年以來困住自己的牢籠。

他扭頭看向那雙藍色眼睛,對方還是那樣的波瀾不驚。

為什麽會是波瀾不驚呢,只需要一點期待,哪怕是一丁點的波動,他都可以為此滋生出勇氣,可那裏面只有波瀾不驚。

面對來自父親的拳頭,他習慣性的蜷縮著身體,抱頭蹲在了地上。

年老體衰又剛剛失過血的老頭,正在暴打身體不存在任何問題的年輕人,少女沈默的註視著這離奇的一幕。

在沒有得到任何反抗的打了幾下之後,法師抓起達威特的手,刀鋒即將劃過達威特手腕的那一刻,他下意識的掙紮了一下,可就是這一下,讓沒有任何防備的法師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這一刻,父子二人之間的時間似乎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沒有人知道他們此刻在想什麽,沒有人知道這份變故對他們而言意味著什麽。

打破這份安靜的是一聲輕笑,意識混沌的達威特循聲望去,那片藍色在這一刻,仿佛成為了這間昏暗密室、他昏暗人生中唯一的色彩。

他看到的不是一位美麗少女的微笑,而是一位強者在對他點頭。

達威特的大腦一片空白,但他記住了自己反抗時父親臉上的錯愕,記住了對方虛弱到自己一拳就能打倒……

當魔法寵物已經變成了魔法陣的養料,當魔法本身不能作用於對方,一個剛放過大量鮮血的年老法師與年輕人,戰鬥結果似乎並不難猜。

用來傷害自己的匕首刺入了對方的心臟,祭臺上的少女輕輕揮手,那刻畫好的魔法陣隨著對方的動作籠罩住他們,弒親的罪惡感絲毫比不上逐漸回歸的力量讓人在意。

那耗費了對方半生收藏的魔法陣沒有浪費,只是對方從掠奪者變為了獻祭人。

年輕的弒親者踏過亡者的軀體,在血泊中俯首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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