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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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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近秋現在的心情,有些像拿繩子上吊,結果橫梁斷了,不得不收起繩子下次再說。

對他來說,這種懲罰自己的想法極少出現,他那套“我是絕對的絕對”的行事風格,退讓之類的表現都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之一。

目的,我回來有什麽目的?

葉近秋考慮起這個問題的答案,回來前和系統詼諧的對話還歷歷在目。

系統一副沒騙到手的渣男樣,說:【親愛的攻略者葉近秋,送你一朵電子花花~你有沒有空的哇?我們之前攻略的反派因為你的死遁瘋了,但我們的本意是讓他們幸福,你要不要再去做二次攻略?】

【都瘋了?】葉近秋皺起眉毛,【最後一個世界我留下了覆制體,徐謹寧怎麽樣了?】

【他沒有呀,我說的是因為你死遁而瘋掉的反派。】系統強調完,不太確定地又說,【他……應該屬於開心瘋了。】

【呵,挺好。】

回憶收攏,葉近秋正在酒櫃上選酒的手微微發抖。他做出過許多決定,決定回來,決定接納這個世界的親人與朋友,滿心期待過幸福美滿的餘生,卻不斷在失去。

他握住一瓶酒,拿離酒架時,酒架忽然失去平衡傾斜倒下,各色的玻璃瓶劈裏啪啦炸起小碎片。他一楞,蹲下收拾地面,動作漸漸變慢,頭低著,掌心覆在碎玻璃上,暗紅色的酒水混著血在地板的縫隙裏流淌。

在正視自己錯了這件事上,葉近秋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他把現有的積分一股腦扔給系統,系統讓他不要強系統所難,它說:【我也想救晉允榕,但是我只能延緩那個藥物的損害速度,不能讓晉允榕一下子變健康,具體還是要到醫院治療。】

葉近秋想起救趙菁時,系統其實也有差不多的說辭,說它只能給趙菁一次心臟跳動的機會,剩下的要靠醫生。

他“呵”一聲,嘲諷自己——你看,向系統索取的一切不是一切的必然性,都是所有偶爾和可能裏的必然。

【能緩多久就多久,允榕不能再出事了。】葉近秋頓一下,記不清晉允榕是七歲,還是八歲,她的生日好像就在這幾天。

七八年前,葉近秋參加完晉允榕的周歲宴,拿起攻略的劇本。那時他做什麽都有劇情加持,可眼下他沒有一點試錯的成本。

腦損傷不可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找到解決方法。

晉允榕的狀態比葉月明更糟,發病更兇,掙紮著哭說不認識晉慶安,被好心的鄰居懷疑有虐童行為而報警。

當初綁架被解救後為她做了全身檢查,沒有發現明顯的問題。他們也就大意了,以為無大礙。

謹寧得知晉允榕的狀況,下意識地想到方凜。這就是他說的,要葉近秋經歷他所經歷的嗎?

謹寧半合眼,心累地打電話找人:“可謠,你能聯系到方凜嗎?允榕的事,我要和他談談。”

“多托幾個人應該能聯系到,但是找他幹嘛?榕榕的事和他有關?”溫可謠不知內情,想問個清楚。

舊事重提,謹寧的語氣平淡如水。

葉近秋第一次可以讓方孔入獄時,方凜父母出力幫了忙,使方孔得以開脫。野草春風吹又生的道理,葉近秋太懂了,他幹脆就讓姓方的、站方家的全部倒黴。方凜父母去世,是有一點他步步緊逼的原因。

一些人認為金來廣場的方氏運營團隊是被謹寧弄進局子的,實際上是葉近秋的手筆,名聲安在謹寧身上而已。

謹寧有問他為什麽,他的回答是:人天生欺軟怕硬,你沒有點惡名惡行,誰都敢來欺負你。

葉近秋並非對所有人都不近人情,但要說好,也得看和誰比。倘若和對謹寧比,那點好是不夠看的。

謹寧也知道,但他有時候會害怕這樣的葉近秋。在莘城與他踏青,被他拉著倒在草坪上,兩顆腦袋靠得那麽近,春天、陽光、他笑起來的眉眼都很真實,唯獨相信這樣的他會真心喜歡自己很不真實。

“有什麽樣的因,有什麽樣的果。”謹寧喃喃低語,手裏拿到了方凜的聯系方式。同時,之前一直負責盯梢程厘元的人送來了他要的東西。

社交達人溫可謠順嘴問謹寧要不要木涵的電話號碼,難得她和木涵還有聯系。

木涵與他們是同屆的同學,有希望當上瑞城的狀元。可惜他高考自己選擇缺考,那一年二十三中沒有出市狀元,高中最後一次大考的第一名是任婷。

不過天才仍是天才,木涵覆讀一年,毫無基礎改當藝術生,成為了一名演員。

娛樂圈來錢快,方凜曾經幾萬幾萬地給木涵,木涵現在是幾十萬幾十萬地還給他。

謹寧存下木涵的電話,接著約方凜到一家餐館,方凜不願意,要謹寧來他父親方濯的墓前。

他以為謹寧問心有愧不敢答應,沒想到謹寧從容赴約。

同是墓地,葉爸葉媽選的是鳥語花香的地方,而方凜父母下葬的地方有些蕭瑟。也可能是入秋的緣故,顯得更為淒清。

謹寧把定制的菊花放在墓前,方凜一腳踢遠了。因沖擊力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他也不放過,用鞋底碾著。

謹寧對方凜的熟悉感回來了。比起說話,他更傾向肢體語言,動輒打、踢、踩,這易怒的性子常常會讓人消散對他不幸遭遇的憐憫之心。

“你要談什麽?”方凜平靜下來,拿出紙錢燒。

煙飄著,灰燼飄著,謹寧從口袋裏拿出的塑料袋也飄著。

他回答道:“我讓人給小貝註射了程厘元那邊拿到的藥物,你說我們應該談什麽?”

方凜扯過塑料袋,裏面是使用過的註射器。他氣急敗壞地大喊:“你不會的!徐謹寧!你怎麽會!”

謹寧往後退了一步,以免被方凜亂揮舞的紙錢燒到。他沒興趣回答“會不會”的問題,輕笑著鼓勵方凜:“相信你會找到治療方法的,加油。”

方凜想沖上來,被埋伏在附近許久的曾諭一把按住,卸掉假肢。

“你竟然帶了人?!”方凜不敢相信,他明明叫謹寧一個人來。

謹寧對他揮揮手,算作道別。他心裏有數,與方凜會面結束,他至少要穩住兩個人的心。

在小貝打電話來罵之前,謹寧先請梁之庭去了一趟瀾汀區,兩人從老商業路散步到偏僻小巷的枇杷樹下。

“變化真大。”

謹寧簡單的一句感嘆,在梁之庭聽來很覆雜。他想不出“鬥轉星移”這樣的詞,他本能地覺得話裏有話,分量重得他放緩了呼吸。

“我小時候挑食,不喜歡的菜偷偷倒掉,一直害怕被人發現我浪費糧食,奇怪的是從來沒有人知道。”謹寧這樣說著,眼裏是一種狡黠的笑意。

但他不是在炫耀他的運氣或聰明,梁之庭知道,因為那些菜都去了他的肚子。

流浪的動物不會忌諱撿垃圾吃,梁之庭為了果腹什麽都吃得下去,更何況謹寧扔吃的時有罪惡感,會在地上墊紙巾,那算得上幹凈的一頓。

梁之庭每天的盼望是,謹寧從後門的拉伸鐵門裏伸出小手,悄悄地倒下點東西。

起初的分量不多,後來謹寧像發現了什麽,偷拿出兩個碗放飯和水。因為人小手短,又被關在家裏,他看不見太多門外的東西,只會小小聲、雀躍地問:“是小狗嗎?我最喜歡小狗了。”

梁之庭貼在墻壁上,怕謹寧看見他不是小狗會失望。

“能過來一點嗎?”謹寧奮力把胳膊往外伸,搖著說,“沒有人陪我玩,你能和我玩嗎?我會做好多東西,可以給你做一個漂亮的小窩!把你打扮成世界上最美麗的小狗!”

梁之庭後來有想過,當時如果過去,讓他摸一摸會怎麽樣。可他那時不敢,遠遠地“汪”了一聲。明明學的是小狗叫,他卻感覺自己從動物變成了人。

他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兩次長大,都是謹寧養的。

謹寧現在有點想摸摸他的腦袋,被他不高興地躲開,說:“我本來就矮,你再摸,就長不高了。”

謹寧便改去拿他的手。

梁之庭“啊”起來:“都是男人,這樣不好吧?我鐵直,真的,我被初戀耍了還沒走出來,你別這樣搞我,我不會彎的,我不可以加入你的後宮,傻子葉會弄死我的。”

謹寧給了胡思亂想的他一巴掌,給他扇清醒了,捧著他的臉說:“你要信我,之庭,我不會害你,我會讓你做世界上最快樂的小狗。”

梁之庭學著樣子反捧住謹寧的臉,也沒糾正謹寧對他的稱呼,不太懂地回答:“哦。”

謹寧對他笑,送他回郊外的別墅,親眼見他接小貝的電話表情風雲變幻。

梁之庭腦袋空空,咬牙看向謹寧:“我信你。”

謹寧回過他成百上千個OK手勢,這一個最輕松。

他回自己家,路上曾諭說他順利跟上了方凜,另一個人也發來消息,說他成功當上了雷蒙的私人導游。

這個人的具體身份無從探究,每次他接到任務就會改頭換面,讓謹寧別去糾結對他的稱呼。他是謹寧從方孔那邊置換來的資源,方孔曾救他一命,他為謹寧服務,抵方孔一命。

謹寧對他的高效很滿意,誇了一句。

他不痛不癢地回覆:謝謝你啊,我也要救小貝。

過了一會兒,他像中了病毒一樣連發好幾條。

十五分鐘前:葉公子過來找雷蒙了。

八分鐘前:他們好像談崩了。

三分鐘前:確實崩了。

一分鐘前:他們都說要找你,你接到電話了嗎?

剛吃上飯的謹寧看一眼手機,來電是一個陌生號碼。他讓球球接了,球球說:“你要在這個時候打電話,是因為沒飯吃嗎?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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