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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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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謹寧說要回家,老久才真正到家。

徐父在躺椅上休息,眼皮半掀看了一眼徐謹寧,從鼻子裏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聲音。

他心大,知道徐謹寧夜不歸宿基本都在方孔家後,就再沒擔心過徐謹寧。

方孔對徐謹寧好,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徐父因此很認可徐謹寧在“討好”方孔這方面的成績。

他自然而然地把徐謹寧手裏的數個購物袋歸為方孔的禮物,內心越發沾沾自喜,當初把兒子介紹給方孔認識果然是一件正確的事。

看,他都提前讓方孔感受了為人父是什麽感覺。

徐父以功臣自居,徐謹寧回來卻和他連聲招呼也不打,人已經在樓梯口要上樓了。

“咳咳。”徐父端起架子,不滿地道,“從我面前走過去,爸爸都不叫一句,就顯擺你那新衣服?”

於是徐謹寧轉過身,把胸膛往前挺,撒一個無傷大雅的小謊:“好看吧?我偷拿你錢去買的。”

“臭小子!”

徐謹寧跑得快,噠噠噠地飛上樓,把木地板踩得咯吱響。

徐父在樓下數藏起來的私房錢時,徐謹寧在樓上翻瓶瓶罐罐,找他們家的各種證件票據。

徐母喜歡搜集鐵罐子,把戶口本出生證這些比較大的放在曲奇盒裏;厚厚的欠條,放到月餅盒裏;□□車票用長尾夾夾起來,塞進茶罐子裏,年份久的,還有淺淺的茶香。

徐父早年欠下巨款跑路,徐母獨自帶著年幼的徐謹寧東躲西藏。

沒有玩具玩,徐謹寧就把這些罐子當積木搭房子。他曾以為月餅盒裏是真的月餅,揪著盒蓋上可愛的兔子尾巴打開時,才發現裏面的東西叫欠條。

他們家沒有過中秋節的傳統,但徐母會買月餅給徐謹寧,年年如此,直到她出走。

徐謹寧硬掰開生銹的鐵盒,不小心把裏面的東西散到地上。他一邊撿一邊看,房產證和土地證是徐父真正的寶貝,他不開心地把它們放到盒子最下面。

戶口本用的多,被扯得破破爛爛。徐謹寧翻了一下,註意到自己是五歲才上的戶口。

他的出生證則是登報掛了遺失後補辦的,從報紙上剪下的告示就夾在出生證裏。

這張碎紙片有兩指寬,背後是經濟新聞的只言片語:飲料制造板塊“否極泰來”?白酒利好……

看不懂,想不明白,他真的19歲了?

徐謹寧把證件收好放回櫃子上,計劃找方法測一下自己的真實年齡。

問徐父估計是問不出來的,孩子出生前他就跑了。

徐謹寧對一兩歲發生的事沒有印象,他只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沒有大名,徐母叫他“寶寶”,上戶口後改叫的“謹寧”。

他們為什麽會取這個名字?

徐謹寧又冒出一個問號。

煩心事先擱在一邊,徐謹寧背上書包,趁徐父不註意從他背後溜走。

被他抓住肯定要被臭罵一頓,徐謹寧嚇嚇他而已,根本不知道他把私房錢藏在哪裏。

返校的下午有一節自習課,臨近期末,愛講悄悄話的同學都蔫了,不發出聲音,趴在桌上睡覺。

徐謹寧坐最後一排,同桌是立式空調,他管它叫冰箱。雖然他同桌冬天吹暖風,但不妨礙徐謹寧叫它冰箱。

後桌是垃圾桶,徐謹寧希望它這一周識趣一點,別太臭。

校園的環境不比外面好,徐謹寧總是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得到一丁點認可。他抓緊時間學習,怕等會兒下課方凜又來找他。

不過,方凜沒有返校,而且他連著兩天都沒有來上學。

徐謹寧樂得清凈,安心準備期末考。考到第一拿獎學金,到時候還趙菁買衣服的錢。

他全心全意覆習,沒發現前桌傳過來一個紙團。

這可不行,木涵想他等著看好戲呢。

他偷摸用手機錄像,準備把徐謹寧看到紙團裏燒剩的平安符時的模樣發給方凜。

可徐謹寧沈迷數學題,木涵急性子,跳到他桌邊,點了點紙團:“你不打開看看嗎?”

徐謹寧剛解決一道導數題,神清氣爽,看也不看就把紙團送給他的後桌垃圾桶。

“你把它扔了?就這樣扔了?”木涵笑容古怪,他把攝像頭對向徐謹寧,放肆大笑,“我覺得我要是告訴你那裏面是什麽,你會去翻垃圾桶的哈哈哈。”

徐謹寧面無表情,配合他問:“是什麽東西?”

“你的命根子平安符啊。”木涵自顧自地狂笑。他點了一下手機屏幕,把聚焦定在徐謹寧臉上。

徐謹寧的側臉是優越的,在相機默認的濾鏡中,美化得有些失真,眼眸如星,臉頰瑩澈無瑕,唇色近於薔薇輝石。

聽到“平安符”三個字,他無動於衷,動筆繼續寫下一題。

木涵呆若木雞。

他上次把平安符丟到池塘裏的時候,徐謹寧可是二話不說跳下去撿了。

難道紙團裏沒有平安符?

木涵自己去翻垃圾桶,把棕黃色的符紙拆出來看了又看,就是這個啊,徐謹寧怎麽不要了?

不止木涵納悶,班上的同學也好奇,徐謹寧怎麽了?受刺激了?

他們班鴉雀無聲,巡邏的段長見了和校長誇道:“2班的同學學習非常用功,年級前十有五個在2班,他們課間的每一分每一秒真是都不肯浪費。”

兩人從教室後門進來,很不幸,碰見了木涵——拿著手機和燒毀了的平安符的木涵。

“這就是非常用功的2班。”校長笑得挺儒雅。

段長的臉上火辣辣。

校規禁止帶手機,宗教禁止進校園,明火嚴禁違規使用。

木涵三連犯禁,把燙手的手機和平安符都扔到徐謹寧桌上:“那是他的,不是我的。”

徐謹寧把手機屏幕亮起來,問:“我什麽心態會把屏保設置成你和你女朋友的合照?我是你們的CP粉嗎?”

木涵:“……”

完蛋,又犯一個早戀的禁。

木涵認慫速度一直可以,跟在段長屁股後面走了。

沒一會兒他回來,自詡負傷凱旋的大英雄,熟練地收拾書包停課回家。他開開心心地吹口哨,和旁邊的同學說:“好兄弟就要在一起,方凜腿斷了請假,我停課去陪他,完美。”

木涵瀟灑走出教室,還有狐朋狗友送他到校門口。

徐謹寧靠在欄桿上,不明白木涵為什麽這麽傻。

木涵在他記憶裏的形象就是一個歡樂喜劇人,本身不會游泳。他有一次站在池塘邊,扔平安符順便把自己也扔進了水裏。徐謹寧怕他溺水出事,眼疾手快下去把他拉起來。

他嗆了幾口水,沒事人一樣哈哈大笑:“你舍不得這個平安符哈哈哈。”

木涵不知道是真的沒心沒肺,還是被設定成只關心“徐謹寧在不在乎平安符”。

一本書的容量就那麽大,被作者一筆帶過、沒有費心琢磨的那些角色,也有他們的劇情線嗎?

徐謹寧回頭看教室裏一張張不同的臉:先入為主的偏見、旁觀欺淩的冷漠、人際交往的抗拒……他們的存在就是讓我黑化的嗎?

好神奇。

徐謹寧感覺有些微妙,他好像在重構自己的世界觀。

回到位子上,徐謹寧還有些飄飄然。

素來不熟的前桌溫可謠把卷子往後傳時,破天荒地主動和徐謹寧說了一句話:“你有點不一樣了。”

徐謹寧驚訝地反問:“什麽?”

哪裏不一樣溫可謠還真說不上來,她說:“就是一種感覺。”

她想法也亂糟糟的,又說:“可能你不理木涵了吧。”

木涵能在他們學校待到現在沒被開除,全靠他兄弟方凜。溫可謠看他們兩個人都不順眼,她以為徐謹寧會剛他們的,現實的落差讓她有點看不起徐謹寧,她才不會幫助拎不清的人。

“說實話,我總覺得你有點慫……”溫可謠極小聲地說,“一點點。我說話不好聽,對不起。”

徐謹寧沒想到自己是這樣的形象,他解釋道:“我只是不想惹麻煩。”

他可以忍,所以他退一步。

“可你也得把你的底線亮出來啊。”溫可謠覺得徐謹寧真是孺子不可教也,生起悶氣,“如果你底線特別低就當我沒說。”

傳卷子卻聊了這麽多,溫可謠趕緊坐正聽課。

快下課時,她後背被筆一戳,徐謹寧往她左肩貼了一張便利貼:你說的對,謝謝你,溫老師!:)

溫可謠自己沒發覺自己笑了,她頭一次把徐謹寧也拉入了課後的八卦時間。

“說到老師,我們學校要來一個新的實習老師。”溫可謠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兒倒出來,“聽我爸說他雖然有家族企業要繼承,但他一直有個教師夢。為了實現這個夢想,他甚至願意放棄繼承家產!”

同桌任婷撇嘴:“真的假的啊?我只見過說要和普通人結婚而放棄家產的霸總,沒見過說要當老師而放棄家產的霸總。”

“畢竟世界的盡頭是編制,他的家族企業可能沒有編制穩定。”溫可謠笑倒在任婷身上,“還有一種可能,當老師這個夢想就是他的愛人。”

任婷還是覺得不靠譜,問:“知道這個實習老師名字嗎?”

“名字挺好聽的。”溫可謠評價道。

她瞟到聽八卦卻一言不發的徐謹寧,有意讓他參與進來,便把下一句話對他說道:“叫葉近秋,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徐謹寧:“……我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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