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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灣管理森嚴,未經登記的車輛不得進入,好在陸逢森先前已經在保安那裏登記過人臉信息。他下車步行到閘門前臉部識別通過,保安開觀光車送他過去。

裴念的房子在很裏面,從小區門口過去大約花了五分鐘。這五分鐘的路程,伴隨著微風與揚塵,還有混亂的思緒。

“到了,陸先生。”

“謝謝。”

“你的手沒事吧,我來幫你拿行李。”

“沒事,就兩步路。”

陸逢森把行李箱拎到一旁,在裏面拿了一件夾克外套穿上,把肩部固定帶遮住。

時間還早,但是劉嫂應該過來做早餐了,他猶豫了一下按響門鈴。對方似乎有些訝異他這個時候過來,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很快她就把門打開了。

“陸先生。”

“劉嫂,裴念還在睡嗎?”

“少爺他......”她遲疑著,轉頭看了一眼屋內,“少爺不在。”

陸逢森眉頭緊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還沒想出別的話來就聽見珍珍的哭聲。

“可以讓我看一下珍珍嗎?”

“請進。”

保姆抱著珍珍轉了幾圈怎麽都哄不住,甫一見到陸逢森,他立刻收了聲伸手過去,“小森,抱抱。”

“我來吧。”

劉嫂朝保姆點點頭,兩人出了房間。

“為什麽哭呀,珍珍?”陸逢森抱著他到玩具架子前坐下,輕柔地拍他的背。然後抽了張紙巾把眼淚鼻涕擦掉。

看樣子已經哭了有一陣子了,眼睛發腫鼻子紅彤彤。珍珍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說:“daddy昨天沒有給我講故事,我讓姨姨帶我去找daddy,姨姨不帶我去。”

“小森,你帶我去找daddy吧。”珍珍爬起來攀著他的肩,扁著嘴哭訴。陸逢森悶哼了一聲,用左手圈住他,看了一眼手表,六點剛過。他用鼻尖蹭了蹭珍珍的臉,說:“先吃早餐,吃飽飽才能找daddy.”

“嗯!”

陸逢森把他放在寶寶桌椅上,接過餐盤仔細給他切成小塊。珍珍舉著塑料餐具,“我是大寶寶了,不用餵。”

“珍珍好棒。”

安撫好珍珍後,陸逢森起身走到廚房,“裴念是不是回裴家了?”

劉嫂低頭專註手中的事情,並不回答。陸逢森接著問:“他是不是要和裴少乾結婚?”

“只是訂婚。”話一出口,劉嫂自覺失言,遂不再多話轉身出去。

十個小時的長距離飛行以及混亂的時差讓身體處於一種極度緊繃的狀態,右肩隱隱的痛意與以往不同,穿透了肌肉直達骨髓。濃重的吸氣聲在小小一隅蔓延,陸逢森閉上眼睛凝神幾秒才出去。

他把倒好的果汁放到珍珍手邊,陪他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門口傳來響動,皮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音十分清晰。陸逢森剪蔬菜的動作停了下來,脖子像生銹一樣慢慢轉過去。

“你回來了?”

“你怎麽在這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珍珍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陸逢森又轉頭看向裴念,“daddy,抱抱。”

裴念走過來先是看了一眼餐盤,說了他兩句怎麽又把西蘭花剩下了,看著他吃下才把手伸向他。

“你怎麽騙人呀daddy?”珍珍捏了捏他的耳垂不開心道:“你答應珍珍每天講故事的,我等了你好久。”

陸逢森沈默著,但是眼睛從他走進這個房子的那一刻起就沒離開過他身上。靛青色創駁領西裝三件套,頭發抹了發蠟顯得油光發亮,或許是待機時間太長,有兩縷發絲垂了下來。左駁領設計了插花孔,鮮花抽離後卡了一片暗綠色葉子。

裴念似乎剛參加完一個非常正式、莊重的場合。

“抱歉。”他說,面對著珍珍,話落到陸逢森耳裏。“daddy太多工作了,以後一定不會這樣好嗎。”

“好吧。”

裴念把珍珍放回去,轉身回房。陸逢森揉了揉珍珍的腦袋,隨後跟著進去,反手把門鎖上。

裴念沒有回頭,徑直往浴室走,一邊走一邊把身上繁瑣的禮服脫下,衣物、配飾掉了一地。他從容地走進花灑下,似乎不怎麽在意有觀眾。

陸逢森在浴室門口站了三分鐘,面無表情地看著有條不紊擠洗發露、打泡沫的人,而後緩緩退出去把門帶上。

很靜,靜到裴念可以透過滾燙的水聲聽到珍珍在外討價還價不吃胡蘿蔔。關上水龍頭,走到鏡子前,把頭發往後一捋露出整張臉。

眉頭緊鎖,眼睛裏滿是紅血絲,臉色蒼白。

仔細地把臉上的水擦幹凈,刷牙、漱口,挑選一件質地柔和的浴袍,緩慢轉動門把手。

陸逢森垂著頭坐在床邊,那張一米寬的氣墊床上。

“怎麽不扔掉?”他問。

裴念靜默一瞬,抿著唇不回答。噠,發稍掉下一顆水珠,一下子砸在地板上,七零八碎。

等人走近,他才仰起頭,眼睛很黑,濕漉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剛淋浴完的人是他。聲線平穩,似乎只是在述說一個簡單的事件:“不是答應我了嗎?怎麽又不等了。”

“倒完時差了嗎?”裴念有些不忍看他的眼睛,顧左右而言他。

陸逢森搖搖頭。

“那...那你要不要......”

“念念。”他很輕地喊了他一聲,“你還沒恭喜我呢。”

“恭喜你......得了金牌。”他木訥地回覆,對陸逢森的舉動愈加琢磨不透,心底不安堆積。

未幾,陸逢森朝他露出一個堪稱溫柔的笑,“謝謝。”頓了片刻,他接著說:“你想要我恭喜你嗎?”

寒意順著脊髓往大腦躥,血管瞬間凝結成冰,只要稍稍一碰就會脆化破碎。疲倦的雙眼瞬間睜大:“不要。”

“是嗎,那就不恭喜了。”陸逢森站起來,虛虛地摟了一下他的腰,說:“我回去了,還要倒時差,再見。”

他的手摸到門把,身後揚起一陣風,砰的一聲,裴念把開了半個指節的門按了回去。

“你沒有別的要問了嗎?”

“我能問嗎?或者說我有資格可以知道關於你的事情嗎?”

喉嚨被堵上,按在門上的手不自覺握成拳。身體極度疲憊,大腦快轉動不過來了。

昨天中午是他和裴少乾的訂婚宴,因為奶奶去世還沒過三個月,不能大辦。只在裴家吃了頓便飯,跟其他親戚宣布一聲。接著就是裴風華基金會會長任命,和兆倫的股權轉讓。這一系列事情做完後,他馬不停蹄趕到S.E.啟動針對預案。

他還能睡三個小時,然後要著手處理基金會的爛賬,可是陸逢森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意味著他會討要一個說法。

裴念躊躇著不知道要如何用簡單的話言明自己的計劃。為了扳倒裴少乾,揭發他的真面目,讓他從此不能翻身,他暗中部署許久。

掌握基金會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不容有失。基金會任命需要十日公示,在此之前他得保持和裴少乾心平氣和的狀態,才能為他接下來的行動爭取有利條件。

權衡輕重後他閉上眼睛,松開手:“好好休息。”

Alpha的肩膀突然塌了下去,片刻,他轉過身攥著裴念的手把他抵在門板上,話語艱難地從喉嚨擠出來,“你沒有要跟我解釋的?”

眉峰壓下,狹長的眼睛顯得冷酷,“沒有。”

“好,很好,不虧是裴總。”陸逢森自上而下俯視他,“沒有什麽比你的事業更重要了對嗎?就連珍珍也可以不管?裴少乾,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怎麽肯答應的。”

“不關你的事。”

陸逢森用力捏住他的手腕,眼睛幾乎可以噴出火來,“梁洛羽說你對標記的創傷性心理障礙是裴少乾造成的,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對不對得起小時候的自己!”

“你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嗎,你在生什麽氣?因為假下藥的人要跟真下藥的人訂婚讓你覺得自己遭到背叛?”淺褐色眼睛隱隱有水光,裴念下頜線緊繃,惡狠狠地說出違心話:“有什麽對不起的,利益互換而已,又不會跟他上床。你現在跟我發脾氣,我有困難的時候你哪次能幫上忙?”

話一脫口,裴念就後悔了。

陸逢森脫力往後踉蹌了兩步,旋即他輕聲笑起來,顯得有些癲狂:“是啊,我這麽沒用,幫不上你半點忙真的很抱歉。反正珍珍也姓裴,一舉三得了。”

“你說什麽混賬話!”眼眶終究承載不住淚水,倏地滾下來,裴念用力把他掀開梗著脖子走回床上。

身後傳來悶哼的聲音,還有珍珍聽見他們吵架前來拍門的聲音。一時間嘈雜不堪,心臟瞬間被抽掉一拍,裴念擰頭看見的就是陸逢森抱著手臂跪下去,地板發出咚一聲響。

“你怎麽了?陸逢森!說話!手怎麽了?”

-

醫院飄蕩著消毒水的味道,為了緩解尖銳痛楚,醫生給他打了一針肌肉松弛劑。陸逢森現在處於飄飄然的狀態,渾身使不上力氣,雙眼放空地看著天花板。

柔軟且冰涼的手輕輕蓋在他眼睛上,“睡吧。”

須臾,裴念漸漸感到手心變得濕潤。

“我睡醒之後你還在嗎?”alpha啞著聲音問,因為失去對身體的掌控權,後頸的腺體不由自主地釋放信息素。裴念嗅到不安的味道,還有悲傷。

“睡吧。”

無論如何咬牙堅持也抵不過藥物作用,很快陸逢森就沈沈睡過去。裴念放開手,低頭在幹燥的唇瓣上落下一個吻,承諾道:“很快回來。”

‘很快’是為期十個工作日的形容詞,期間陸逢森接受了超音波、幹擾波電療、針劑等一系列的治療手段。

最終,醫生還是建議他動手術,為了長遠著想,現下動手術是最佳方案。休息一到兩個月,至少能夠正常參加奧運會,雖然勢必會影響位次。

“那我這兩個月都不能訓練?”

“陸選手,根據你之前的醫生發來的報告顯示你的肩膀過度使用,已經損傷很長時間了。如果現在不手術,勉強訓練比賽,那最終結果就是肩膀報廢,得不償失。”

“我再考慮一下。”

“好吧,有什麽想要問的可以隨時咨詢,運動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要為了逞一時之氣作出後悔的決定。”

傍晚的時候,他走到醫院樓下的草坪坐在一棵梨花下發呆。好不甘心,努力了這麽久,就快要見到曙光了,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堅持不住。早知道不參加世錦賽了,早知道聽伊文的話調整訓練強度了。

可,哪有那麽多早知道。

“珍珍來嚕。”珍珍剛放學,身上還穿著小西服。手上舉著一個半路買的粉紅色棉花糖從車上跑過來,迎風一吹,圓滾滾的棉花糖就變成了扁扁的旗幟,小嘴撇下,熟練地爬上陸逢森的腿哭訴,“糖糖嗚嗚......”

裴念跟在身後訓斥了兩句,“你太重了,下來。”

肉嘟嘟的臉蛋鼓起,不情不願地下去坐到陸逢森身側。

“沒關系珍珍。”陸逢森單手圈住他抱到腿上坐著,一下一下摸毛茸茸的腦袋。珍珍朝他嘿嘿笑了一下,然後開始吃僅剩的棉花糖。

“醫生說你不想手術,為什麽?”

陸逢森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垂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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