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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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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蝴蝶

“裴念......”

“裴念。”

察覺到對方的念頭,裴念猛地收回手避開對方伸過來的溫熱手臂,“別碰我!”腳下步調急促且雜亂。

從派對場所出來,喧嘩逐漸降低,隨之而來的是無邊無際的死寂。已經很晚了,道路兩邊的節能燈泡亮度自動減弱,但是裴念仍覺得明亮逼人,把他照得無從躲藏。

“我想和你聊聊。”

“有什麽好聊的?”裴念腳步一頓,轉過身,冷冽的瞳孔把對方高大的身影盡收眼底。

“你什麽身份,有事要談就去聯系我秘書約時間,不過我很忙,估計明年能排到你。”

“裴念——”alpha朝他靠近,步子沈悶,但在寂寥空闊的柏油路上顯得很突兀。

漆黑眼睛裏情緒湧動,陸逢森似乎在竭力忍耐。一陣夜風吹過,卷起落花殘葉,其中還夾雜了一些肉眼難以看清的粉塵。兩人都被這陣不知名粉塵蒙了眼,雙目微微刺痛。

“你不怕水了。”陸逢森的喉嚨像填了泥沙讓他的嗓音變得沈悶嘶啞,球鞋與柏油路摩擦產生細微的簌簌聲。

比賽在即,他早早服用了抑制劑,沒有信息素流出。盡管如此,永久標記的威力不可小覷,休眠的腺體蠢蠢欲動。

再加上裴念剛泡了水,腺體受到外界的刺激,散發出淡淡的薄荷信息素,與他身上的酒香雜糅在一起,成了這個夜晚最醉人的佳釀。是任何人工香精或添加劑都無法覆制出來的味道,獨屬於裴念。

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是尚未厘清思緒,則挑了最淺顯的開口:“你......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裴念目光森冷地看向對方,與陸逢森熟悉的視線不同,其中不摻雜絲毫溫情。淡色唇瓣動了動,輕飄飄吐出幾個字,“與你無關。”

“對不起。”目光深邃,神情彌漫著裴念看不懂的灰霾,他竭力克制情緒,說:“那時候召集得太急,沒有陪你做完手術很抱歉。”

“哈——”聲調陡然擡高,甚至有些尖銳刺耳。裴念雙手抱起,是一個絕對防禦的姿態,他口吻嘲弄道:“不,感謝你,感謝你毫無留戀地走。飛哪裏來著,噢塞茨,那地方聽說還挺漂亮的。”

滴答、滴答,裴念身上的衣服還在往下冒水,水珠砸在地上的聲音非常清晰,寬松的襯衫被晚風吹得鼓起。此刻,他身上籠罩著淡淡的米黃色光芒,像經歷了暴雨後掙紮活下來的蝴蝶。

“別這樣,裴念。”

“怎麽,你那遲來的良心開始工作了?你很愧疚?”裴念說著說著開始笑,笑得幾乎冒出淚花,“不過讓你失望了,我過得很好,從未有過的好。離開你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人生除了每天追著你跑之外還可以過得有意義得多。”

陸逢森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眼神很深很重,嘴角緩慢勾勒出一個蒼白無力的笑。“那就好......那就好......”他低聲呢喃。

裴念灑脫道:“給你下藥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好像還沒跟你正式道歉,對不起。你咬了我兩次,算打平了吧,以後我們就無拖無欠。下次見面就不要上前跟我搭話了,不過你應該也不會,我們就像其他離婚的伴侶那樣,老死不相往來吧。”

話罷不等對方回答也不看陸逢森的表情,裴念轉過身從容離開。濕噠噠的腳印被風一吹,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他從未來過,也未曾在昏暗路燈下的挺拔人影旁駐足。

夜更深了,路燈變得更加黯淡無光,地上頎長的影子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裴念回到別墅,換上幹燥的衣服走進嬰兒房。一旁守夜的保姆看見他訝異了下,他悄聲讓她去休息,然後輕手輕腳進去珍珍的床。

小家夥睡得四仰八叉的,幸好是四面環包的床鋪,不然都不夠他翻滾。裴念把他的小草莓毯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肚皮,然後在他身旁躺下。

圓滾滾的小團子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安撫信息素氣息,在睡夢中自覺滾進裴念懷中。裴念抱住他,鼻尖抵在毛茸茸發頂,奶香味瞬間把他包圍。

溫暖,香甜且熟悉的被窩,支撐他走過幾百個難以為繼的夜晚。

-

“daddy——daddy——”

一大早被有活力的聲音叫醒,裴念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每天遵循早睡早起的裴臻意小朋友撲過來抱住他的脖子,把他親得滿臉口水。

自從珍珍滿了兩歲裴念就讓他自己睡了,今天一早起來發現自己躺在裴念懷裏,珍珍顯得很高興。

“我睡覺見到daddy了噢。”

“做夢了?”裴念又閉上眼睛,長臂一撈把小團子抱到身上。小手撐在他胸膛,珍珍半擡起上半身看他,疑惑地問:“什麽是夢?”

裴念輕笑,揉了揉毛茸茸的發頂,“珍珍閉上眼睛後小腦瓜裏面想的事情就是夢。”

“那我想daddy,daddy也在我的夢裏嗎?”

“嗯。”

“想毛毛呢?”

“也會變成珍珍的夢。”

“亨特呢?希林呢?查理呢?”

“也是。”

“哇,那我的夢好大噢。”肉乎乎的臉蛋貼在裴念頸窩裏,一聳一聳地動著,像打氣的氣球。

“吃什麽?”裴念警覺地皺起眉頭問。

“欸嘿嘿嘿被發現了。”珍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從他身上爬下去,在角落的枕頭堆裏翻出一包牛乳餅幹。

“daddy你要吃嗎?”

裴念接過來細看成分表,發現不是他買的零食,表情嚴肅了許多,“誰給你的?為什麽我不知道?”

“船上的姐姐給的。”珍珍說完,又轉過頭偷偷吃了一口。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不許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珍珍被他嚴厲的口吻嚇到,擰巴地說:“那我不吃了。”然後把餅幹扔在床墊上。

“裴臻意,不許發脾氣,撿起來。”

粉白的臉蛋逐漸漲紅,溜圓的眼睛往下耷拉,嘴巴一撇,哇一聲哭出來。眼淚不要錢一樣往外淌,保姆聽見破天哭聲跑進來。

“出去。”

“是......”

裴念不哄他,只拿著手帕給他擦鼻涕。哭得岔氣了一個勁往裴念懷裏鉆,裴念任由他動作就是不回應。

珍珍哭得梨花帶雨,抽噎著:“daddy抱...抱抱。”

裴念繃著臉強迫自己不看他,冷聲命令:“去把餅幹撿起來。”

“抱......抱抱珍珍......”他哭得說話不利索,裴念不回應他他就倔強往他身上爬。

僵持了一會兒,珍珍小聲啜泣著爬下去撿餅幹。幸得床墊很軟,餅幹沒有碎,很快就撿完了。

他扔進垃圾桶後,轉過身看向裴念,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淚珠。

“來抱抱。”裴念朝他張開雙手,珍珍立刻飛奔過去,撞進他懷裏,哭得比先前更大聲,委屈極了。

“對不起daddy,我以後不吃餅幹了,嗚嗚嗚昂嗚嗚昂......”

裴念輕輕拍他後背,“不是不準寶寶吃餅幹,但是吃什麽東西要告訴我或者阿姨,不能偷藏起來吃知道嗎。”

“嗯.....”珍珍靠在他懷裏消化了好一會兒,隨後慢吞吞地說:“daddy說對不起,你兇兇,嚇到珍珍了。”

裴念楞了一下隨後輕笑,“對不起珍珍,daddy不應該那麽兇對你講話,可以原諒daddy嗎?”

“可以。”

“謝謝珍珍,還要哭嗎?眼睛腫了等下給小羽送戒指大家都知道珍珍哭了。”

“不要不要,珍珍不哭了。”

梁洛羽和謝霜溓的婚禮完全是他們兩人安排的,沒有沿襲傳統儀式,砍去很多繁瑣步驟。為了遷就頭一天的單身派對,貼心地把婚禮安排在下午。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不用穿得太正式,所以裴念穿了簡單的白襯衫搭配牛仔褲。他給珍珍洗漱完畢餵他吃了益酸菌帶他去梁洛羽的休息間,小小花童有專門的造型師。

“Hello小羽,你今天好帥噢。”

“謝謝,珍珍今天也很可愛。”梁洛羽順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嗯?你Daddy打你了,怎麽眼睛腫腫的?”

珍珍悄悄看了裴念一眼,像撥浪鼓一樣搖搖頭,“只是只是......珍珍沒有乖乖的。”

“他乳糖不耐受還偷吃牛乳餅幹。”裴念接過服裝師遞過來的衣服一邊給他換一邊無奈地說。

腦袋從小背心鉆出來後,珍珍補充道:“還有對daddy發脾氣。”

裴念捏了捏他的小臉,“不許總是發脾氣知道嗎,忍住一次可以獎勵一個雪糕。”

“真的嗎?我現在可以吃嗎嘿嘿。”

裴念給他穿好衣服,又揪了揪他的鼻頭,“你早上發脾氣了,沒有雪糕。”

“上次,上次我忍住了,沒有跺跺腳。”

“什麽時候?”

珍珍激動得手舞足蹈,“買雪糕,戴帽子的哥哥叫我小妹妹,我沒有生氣。”

“真的?”

“嗯!”

梁洛羽看著這父慈子孝的場景感到很不真實,畢竟不久前他才抱著裴念瘋了一般跳進泳池。兩人自大學相識,友誼已超過十年,平時有各自的工作,但是湊在一起還是嘻嘻哈哈地玩,對於裴念突然升級為爸爸還是沒什麽實感。

“裴小念,你居然都當爸爸了,真是不敢相信。”梁洛羽感嘆道。

裴念掀起眼皮涼涼掠了他一眼,“你跟謝霜溓好上我也不敢相信。”

“哎呀,這個嘛,說來話長。”

看著梁大律師秒變嬌羞小白兔,裴念別過頭忍住笑意,謝霜溓這老狐貍都把人迷成什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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