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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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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

“為什麽不接電話?”

“有點忙沒留意。”他故作姿態道。

“是嗎?”尾調上揚,似乎不太相信裴念捏造的說辭。但是裴念絲毫不怵,鎮定回答:“是。”

好在陸逢森沒再追問,轉而說:“車上有你的東西。”

“什麽?洋桔梗?”裴念口吻更冷淡了些:“又不是給我的,你帶回去插在那破房子裏吧,林教授也能看見。”

“不是花。”他說。

裴念摸遍身上的口袋,確認自己確實沒有落下東西,他皺起眉,“沒有,你的車搭過那麽多朋友,是別人落下的。”

“你要不要親自來看一下?”

“不......”

“沒有外人坐過我的副駕。”

意思表明肯定是自己落下的。裴念冥思苦想實在想不出自己掉了什麽東西,但是他有些疲憊了,不想再找去陸逢森家。

正打算開口拒絕的時候,陸逢森突然說道:“算了,還是我拿給你吧。”

話音剛落,身後一瞬間亮起車燈,把漆黑的、廢棄的游樂場照得明亮逼人。

裴念被晃得閉上眼,瞇著眼註視著逆光而來的高大身影。怦、怦、怦,腳步踏著心跳聲靠近。

“你...你怎麽......”

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陸逢森把一個小巧的盒子塞進他手裏,道:“你的東西。”順帶落入他掌心的還有一片從陸逢森袖口逃脫的洋桔梗花瓣。手上沾了秋千鐵鏈的銹皮,淡粉色的花瓣像掉進了塵埃裏。

手指非常輕柔地撫上絲絨盒子,在“陸逢森居然會給自己送禮物的喜悅”和“陸逢森為什麽會給自己送禮物的疑惑”中產生了濃重的割裂感。

甚至開始懷疑裏面是不是藏了一條毒蛇,只要把精美的盒子打開,毒蛇就會沖出來咬自己一口。

思量片刻,最終好奇心戰勝一切,裴念緩慢地把未知的禮物打開。

是一對泛著青粉色偏光的珍珠耳釘,眼睫微垂,一錯不錯地打量著。

“為什麽?”他聽見自己問。

“你不是喜歡珍珠嗎?那天盯著給小爸的禮物看那麽久。”稀松平常的語氣好像只是見他也喜歡才隨手買的一樣。

事實是陸逢森第二日又跑去那家奢侈品店,看了半天總覺得都不適合裴念。Omega的珠寶櫃裏放滿了各色寶石,尖銳的有棱角的,泛著璀璨光華,那些才與之相配。

可珍珠,溫潤、圓鈍。

但裴念又似乎極為喜歡那對袖扣,陸逢森是想著林又之挑的,沒有借他人的禮物送給裴念的道理。最終他找做珠寶代理的朋友從海外淘,要求是飽滿的珍珠。思及裴念的耳垂有肉但不大,太小的顯得吝嗇,太大又會過於喧賓奪主。

最終確定尺寸為8mm,附加條件是要看上去氣勢逼人的但是又潔白無暇的,要有豐富的偏光,偏光主調最好是薄荷綠。

“哥們,要不你找別人吧。”朋友說。

“你行的,相信自己。”

朋友不知道怎麽跟當地經銷商溝通居然真的找出兩顆符合他要求的珍珠,陸逢森拿到手後立刻讓人制成耳釘。

說不清送裴念這對耳釘是出於什麽心理,但是他總覺得裴念很需要一顆珍珠,因為從早餐店分開的那天裴念看上去快要碎掉了。

見裴念怔楞住沒有下一步動作,於是陸逢森擡手把其中一顆珍珠拿起,輕輕地揉他的耳垂。

幾乎沒有人知道裴念有耳洞,且只有一個,在左耳。是他少年叛逆時期的產物,雖然從未戴過耳釘,但是他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用短的透明塑料桿插著所以沒有合上。

裴念按住他的手,問:“你怎麽知道的?”

陸逢森撥開他的手,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先解釋為什麽撒謊說在忙。”

自知理虧,裴念放下手嘴硬道:“我在思考一個收購案,就是在忙。”

“是嗎?”alpha終於找到蒙塵已久的眼,揉捏耳垂松化然後迅速把耳釘戳進去。

像被蜜蜂紮了一下,刺得裴念手指微微蜷起,把掌中的花瓣捏皺。

“疼。”他小小痛呼了一聲。

陸逢森俯身吹了吹,“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不接電話?”

“你不也總是不接我電話。”狹長眼尾上揚橫了他一眼,口氣有點委屈但依然假裝強硬。為了轉移註意力,他把另一顆珍珠拿到眼前細致觀察。

這又算什麽?分手禮物嗎?

他用力地攥住耳釘,手掌被刺得生疼,流血也沒放開,“我可不會被兩顆珍珠收買。”

陸逢森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誰敢拿兩顆珍珠就去收買你裴總啊?”

“起碼得兩座金礦吧,不對,是不是鉆石礦比較值錢?”

裴念沒被他的插科打諢帶跑,執著地問,“你怎麽知道我有耳洞?”

陸逢森撚著他的耳,沈思半晌,道:“你告訴我的,不是嗎?”耳邊沈悶的聲音像海底傳來的呼吸,蒙著歲月的水汽。

裴念怔怔然,“你記得......”

“...你果然記得我......什麽時候想起的?”

裴念打開陸逢森伸過來的手,定定地看著他又不是在看他。視線穿過陸逢森淩厲俊逸的臉,跨越幾個季節望向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陸逢森。”眉間積攢了薄薄的怒氣,聲音冷酷,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地發抖。裴念緩慢松開手,任由另一顆珍珠耳環掉在地上,他用染血的手卡住陸逢森下顎,把他拖近一些。

盡管在發脾氣,但是陸逢森感覺他快哭了。給他送珍珠不是為了討他開心,但也不想看見他因此哭泣。於是他順從地蹲坐下來,歪頭看他,輕快回答道:“是挺得意的。”

箍著下頜的手收緊了些,陸逢森輕咳了幾下接著說:“大名鼎鼎的裴家大少居然暗戀我七八年,說出去都沒人信。”

一直隱藏的秘密如此輕飄飄被揭開,就像往裴念心上劃開一刀,把血淋淋的心掏出來。發現那顆心並不是自己想要的形狀,又興致缺缺地塞回去。

陸逢森本以為裴念會氣急敗壞,再不濟也矢口否認,但是統統沒有。淺褐色的眸子忽而平靜如水,甚至微微彎了彎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視線仍停在陸逢森身上,但是看的卻不是二十四歲的陸逢森。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打破裴念一直以來的冷靜自持,想讓裴念親口承認愛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贏家。

而裴念要為他的所作所為後悔,然後祈求自己原諒。

但是,裴念還是裴念,從不服輸的裴念。手下一使勁,他把alpha推了一個踉蹌摔在沙地上。他站起身,緩步走到陸逢森面前跨坐在他腰上,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臉。手下動作極盡溫柔,但是眼底卻一片冰涼。

“確實,我真的很喜歡你——”漫長的停頓後,他輕笑了下補充道,“在我18歲的時候。”

從某些方面看來,裴念和陸逢森其實很般配,都是死鴨子嘴硬的性格。把對方氣得七竅生煙的同時,甚至把自己的硬骨頭抽出來扔進去把火燒得更旺。

躍出江面呼吸氧氣的魚換了一批,凝固的空氣才重新開始流動。裴念伸手在口袋裏掏出莓果奶油味的士力架,室外溫度低巧克力重新凝固了。他把硬邦邦的巧克力棒塞到陸逢森手裏,沒頭沒腦地說:“文昱人很好。”

陸逢森眉頭蹙起,沒接他的巧克力,並把手掌翻過去讓堅硬的巧克力棒做自由落體運動。

裴念也沒太在意,自顧自說:“人再好又怎麽樣,你沒機會了。你不該來招惹我,如果你那時候能狠心一點讓我死掉,後面就不會有這麽多事。這都是你自找的,我永遠不會為此懺悔。”

雖然說著非常惡毒的話,但是比起威嚇陸逢森更像是在鞏固自己的心防。

因為背光,裴念的表情變得很模糊,陸逢森分不清他是在憤怒還是別的所以發抖。少頃,alpha沈聲開口道:“不是珍珠都收買不了的裴總嗎,怎麽被兩管士力架就弄得心煩願意亂。”

被他無所謂的態度激到,裴念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絲裂痕。他盡力繃著臉,面無表情地擡手把左耳上的耳釘扯下來扔到他身上,“我才不稀罕。”

耳洞被猛烈拉扯,立刻滲出蜿蜒鮮血。

陸逢森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擡手碰了碰血淋淋的耳垂,拇指與食指撚住止血。但是傷口都找不到,哪能止住血。

“本來我們可以有一個正常的開始,循序漸進的。”

“但是你那麽地......著急。”

雖然不是指責的語氣,但是裴念卻覺得臉上像被扇了巴掌一樣火辣辣地疼。盡管一顆心已經被陸逢森刺得千瘡百孔,可是這人每次都能找出新的插刀口。

“用不著你可憐。”裴念用力拍開他的手,眼眶漸漸泛紅。

看著逐漸崩潰的Omega,陸逢森做了一個決定,但是這個決定同時取決於裴念接下來的回答。

“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陸逢森的這個問題在裴念腦海裏是一個程序式的問題,無論怎麽變換問法,最終答案都是沒有,且讀取後只需0.01秒就能自動輸出。這個時候裴念並不知道日後自己為了這個條件反射一樣不負責任的回答付出多大的代價。

“好。”陸逢森說,他捧起裴念的臉,說:“那麽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嘗試著不那麽針鋒相對,以一種更正常、健康的關系相處。”

見裴念仍沒有任何表示,他輕輕地捏了捏他的手,溫聲卻帶著威懾力道:“說話。”

“那我要謝謝你大發慈悲地給我施舍一點尊重?”

“逞一時口舌之快能讓你痛快的話那你就繼續這麽做吧,裴念。”陸逢森扣住他的臉,循循善誘:“Say yes.”

裴念看著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他甚至開始懷疑晚餐的澳洲龍蝦是不是變異了,不然陸逢森怎麽會吃完後失心瘋了呢。

如果是十五歲的陸逢森跟他說這樣的話,他會覺得是小屁孩的玩笑,但考慮到小男孩自尊心弱,他會假裝勉強地同意。

但——這是二十四歲的陸逢森。

“你在想什麽?”

“陸逢森。”裴念閉了閉眼睛,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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