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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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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但是廖紫芝這件事遠比沈嫻所想的要覆雜,那解藥雖然將她體內八成的毒素清除,但是廖紫芝畢竟不是真正的百毒不侵之體,即便有霍流弈的血做引子,留在她體內的“斷愁”也隨時能要了她的命。

但看著沈嫻如釋重負的模樣,甚至還能和霍流弈這毛頭小子談的有來有回,這八百年來她的心頭一直壓著這件事,過得快樂嗎?肯定是不快樂的。

就算真解了毒,她也只剩下十年時間,廖紫芝實在是不忍心告訴沈嫻這件事,她本就是將死之人,何苦再攪亂孩子的生活。

留下沈嫻與她師父和養母敘舊,霍流弈獨自摸到了一處院落,一路上太陰宮的醫修們看到他大多先是驚訝然後竊竊私語,而陽羽宮的師兄們看到他都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

等他見到了院落裏住著的柳玄素,把這件事與她說了後,柳玄素拍案大笑:“沈嫻這些年一心撲在醫術上,好容易抽出時間學了些體術防身,八百多年都沒什麽男人能近他的身,陽羽宮那些混小子還等著在沈嫻跟前大展身手,結果就被你小子橫插一腳,他們能不生氣嗎?要不是你幫忙救了她養母,他們看你更不順眼。”

一身紅衣的霍流弈露出一個驕傲的神情,順手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靈劍,理所當然道:“我這般風姿,姐姐喜歡自然再正常不過,雖是年紀上占不得優勢,既然都修行了,哪還管什麽年紀大小,只要我一直在姐姐身邊,她總有一天會看到我的。”

柳玄素把玩著酒杯,裏頭盛著的忘憂聞著便令人醉心,她笑著搖搖頭,年輕人就是肝火旺,她道:“你別高興的太早,這幾天多註意註意,別栽跟頭。”

霍流弈剛想湊過來問她是什麽事,柳玄素便擡手止住他,霍流弈便知道估計又是什麽天機不可洩露,又乖乖坐回了位置上,他換了個問題,好奇道:“話說回來柳師伯怎麽得空來太陰宮了,莫不是得了什麽病,那我得趕緊和師父說一聲。”

柳玄素一口酒卡在喉嚨,差點噴出來,拎起酒壺指著霍流弈,“這太陰宮和我月宮同根同源,我難道還不能來敘敘舊了,你小子咒我呢?小心我拿劍抽你。”

這仙洲能用劍教訓霍流弈的人不多,柳玄素算一個,霍流弈打消了追問下去的念頭。

柳玄素腦袋裏還是一些殘片,無法將其聯系起來,還是得在太陰宮住一段時間才行,寫書一事也因此耽擱下來,不過霍流弈和沈嫻似乎還是有戲,若是寫下來倒也有幾分趣味。

她瞅著霍流弈這番魂不守舍地模樣,不用掐指算都知道八字沒一撇呢,沈嫻雖然修的慈悲心法,但是性子是冷了些,她不像她師父沈觀溟,倒是與梅宵寒那斯有幾分相像。

霍流弈管不到她什麽時候找剛剛蘇醒的沈觀溟,打算離開去找沈嫻,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忽然又想起什麽,噗通一個滑跪撲在了柳玄素跟前,虔誠道:“尊敬的師伯,您要不問問星君她老人家,我與醫仙姐姐有幾分因緣在?”

柳玄素從小看著霍流弈長大,勉強習慣了他這跳脫的性子,這才沒被他驚到,霍流弈這問的也是老生常談,她在月宮這一萬多年,無數人問過自己:我與那人有幾分緣分?

望著杯中酒,柳玄素又道:“你可知忘憂酒最開始被釀來做什麽的?”

“忘卻煩惱,一瞬解脫,給醫修醫治絕望之人”霍流弈猶豫片刻道。

柳玄素搖頭:“有佛師言: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於修行者而言,他們的情欲是一種跗骨毒藥,後人根據此言制出了劇毒,名曰——斷愁。”

霍流弈猛地擡頭看向柳玄素,她一身素衣,說起這些好像家常便飯,坊間傳聞她是當世無情道唯一大能,可許多人包括霍流弈都覺得她掌中握著天下情事,又怎麽會無情呢?

直到今日,他才覺得或許那些傳聞是對的,只有斷情之人,才會如此平靜地說出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柳玄素又道:“忘憂,最開始只是為了解開情愁,不過可惜它只能許人一場大夢,就如同白玉京的蝶閣一般,後才才成了斷愁的解藥,多少人前頭跑到月宮求神問蔔,最後卻不遠萬裏來太羽洲叩求一杯忘憂,數不清啊數不清。”

見霍流弈還有些茫然,柳玄素施施然喝了一口忘憂,問他:“若你已經知道情愛這種事,和毒藥無異,還能一如既往喜歡沈嫻嗎?”

霍流弈這才了悟過來柳玄素弦外之音,站起來對她拱手道:“師伯,我明白了,真正的緣分從來不是靠問來求來的,我會靠自己的真心打動醫仙姐姐!”

少年興沖沖離開小院,柳玄素握著酒杯,捂住額頭輕嘆了一口氣,這傻小子根本沒聽懂她想說什麽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他一把,如果沒幫到也不怪她咯,柳玄素笑著將酒一飲而盡。

她瞧著幹幹凈凈的杯底,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曾經是不是也對這太陰星君問過這個問題呢?——我與某人究竟有沒有緣分在,聽起來確實是有些傻氣的,她這般聰明絕頂的人物,怎麽會問過這種話呢。

海風摻著潮濕的陽光,讓人懶洋洋的,柳玄素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回到小樓中打算睡個回籠覺,島嶼上的天空湛藍純凈,海浪與海風都送到了飄搖的思緒中,柳玄素枕著手臂緩緩進入夢鄉。

半夢半醒中柳玄素似乎又回到了月宮,她看到了一個更為青澀的自己,好像剛從太白山出山不久,紮著道童才有得發髻,那個小小年紀的自己眼中還有些化不開的愁緒,柳玄素眼睜睜看著自己跪在了太陰星君跟前,問出了那個熟悉的問題:“我與他,這一世究竟有沒有因緣在,哪怕一點都可以啊……”

柳玄素五雷轟頂地醒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被嚇成這樣了,幸虧在夢裏求的簽全是下下簽,要不然她真的會當著星君的面開始以頭搶地爾。

不過,這個“他”究竟是誰?

為何自己總是想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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