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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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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燕棠與寧子歸偏居桐山一隅,原本大部分妖族已經投向了孟家,還有一小部分正在觀望燕棠究竟能不能給孟家重創好從中分一杯羹,就算有的妖族想不開支持燕棠,也會因怕投靠她而被孟家遷怒。

在大荒妖族眼中,她和孟憐塵相爭,無異於以卵擊石,根本毫無勝算,只有寧子歸會站在她這邊,但是沒有人在乎妖皇之爭中的人族,更何況只有一個人族。

但是對於燕棠來說,身邊有寧子歸一人足矣。

焦莊山。

妖巢之中笙歌曼舞。

上座的陰鷙男人歪歪扭扭地靠在榻上,周圍長長的黑色蠟燭燃起來的燭光襯得他臉色陰晴不定,孟柯塵眼睛雖然盯著舞姬們,可是心早就飛走了,樂師和舞姬不知孟柯塵在想什麽,卻又不敢去問詢,生怕將他惹惱了大發雷霆,將自己就地處決——他早先已經殺了三個舞姬了。

孟憐塵自從被燕棠給帶進毗諸嶺,差一點壞了孟憐塵的好事後,他姐姐就將他的魂魄拘出來,關在焦莊山裏,看得見美人卻摸不著,看得見美食卻吃不了,只能靠著這些破蠟燭勉強凝聚出一個實體,還能坐在這裏裝一裝。

他將手捏的嘎吱作響,又想起了伸開雙翅掐著他脖子的燕棠,實在是恨得牙癢癢,心裏頭盤算著等孟憐塵坐穩了妖皇之位,定要將燕棠納入房中好好折磨,才能平了這次受的窩囊氣。

忽然驚鴻一瞥,孟柯塵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心下驚懼,它們像極了燕棠那雙漆黑而鋒利的雙眼,可轉念又想焦莊山原本就是姐姐給他準備的養魂之所,大荒幾乎沒有幾個妖知道,更別說這些舞姬原本一生都不能走出焦莊山,除非死。

孟柯塵微微坐直身體,指著其中一個舞姬,揚聲道了聲過來,舞樂驟停,所有女妖都俯身跪下,唯有那被孟柯塵點到的舞姬。

他摩挲著雙手,滿心想的都是一會兒該怎麽折磨這個女妖,擺出他喜歡的姿勢,當然最重要的是要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那雙像極了燕棠的眼睛。

可是那舞姬居然站在那裏不動,這焦莊山可沒妖能忤逆他,正在驚疑之時,那舞姬竟然將寬松的衣袍揚去,一道亮光將其劈成碎布,在驚呼聲中微曲腿手持雙刀的,赫然是身穿夜行衣的燕棠無疑。

這時候孟柯塵哪還有歹心,整只妖都慌亂起來,她怎麽知道的焦莊山,又是怎麽混進來舞姬之中的呢?

不過燕棠不怎麽在意孟柯塵的反應,也是多虧了毗諸嶺中孟憐塵給她設下的幻境,否則也不能知道他的藏身之所,她來之前也只是試試水罷了,誰知道果真在這裏。

燕棠早已解決了外面的妖衛,至於沒有真身可以依附的孟柯塵比毗諸嶺更好殺,她擡起手一個翻身便踏著放置著珍貴瓜果的桌案直沖孟柯塵而去,他大驚失色之時化作原型遁逃在空中。

燕棠吐出一枚燕羽將整座宅子的頂掀掉,見女妖們仍舊匍匐在地上規規矩矩的,她扭頭道:“莫停啊,正好給我宰豹子助助興。”

笙歌又起,燕棠躍出房頂後化為原型與大貓纏鬥起來,焦莊山陣法已破,孟柯塵居然飛到上空才發現這件事,加之他無妖丹傍身,這場爭鬥幾乎毫無勝算,這還是千年來他第一次嘗到對死亡的恐懼。

慌亂之時孟柯塵一邊躲避,便想著要趕緊召孟憐塵過來救自己,可是他嘴上剛起了咒語,燕棠的燕羽已經穿過了他的眉心,緊接著是身上各處死穴,他像是瀕死的泥鰍一般被釘在了焦莊山蜿蜒的山脈上,即使已經死亡,但是因為太過龐大看起來似乎還有口氣。

孟憐塵從萬裏之外的桐山趕到焦莊山時,看到的就是這般觸目驚心的一面,山上除了屍體沒有妖逗留,只有燕棠翹著坐在破出一個大洞的房檐上,好奇地撥弄著樂師丟下的琵琶。

妖界,向來是強者為尊。

任何計謀在強大的妖力面前,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屈起手指輕輕一彈,便碎成了粉末。

是她活得太糊塗,忘了這一點,也是她太自大,低估了燕棠。

孟憐塵問燕棠:“你是為了報覆我?”

燕棠將琵琶放到一邊,站在房頂上仰視著半空中衣袍獵獵的孟憐塵,但她的氣勢竟然絲毫未落,她甚至開心地笑起來,“當然不是,你弟弟傷了我最愛的人,他就該用一命陪一命。”

燕棠可是最記仇的,只是能讓她上心的很少,能讓她仇視的更少,她沒在乎過什麽,可是一旦在意起來,便是拼了命也要握住。

這就是墨玉妖燕,是燕棠骨頭裏抹去不的東西。

燕棠伸了個懶腰,對面色陰沈的孟憐塵道:“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我們可以在桐山再打一架,最好是在妖皇宮裏,這樣還方便一些,我現在要回去吃夜宵了,沒工夫在這裏吹冷風。”

寧子歸還在家裏等著她呢,在這裏裝模作樣扭了半天已經相當浪費時間了,若是回得晚了寧子歸肯定會擔心他的。

孟憐塵冷眼看著她舒展雙翅,向桐山的方向飛走,這才落在了孟柯塵屍體旁,接連吐出好幾口鮮血,點了三次胸口的大穴都沒止住,過了半晌才停了下來。

她和孟柯塵從出生時就是一體雙魂,成年時弟弟沾了她的光才得到了不錯的傳承,這件事本是對外保密,就是因為他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找遍了大荒的秘法才將孟柯塵的魂魄能短時間移出去,免得他受傷後傷到了她。

即便在離魂時,孟柯塵被殺死,孟憐塵也同樣遭受了眾創,所以只能憋著勁探燕棠的口風。

她伸手觸碰妖身,卻碰了個空,心中又對燕棠的實力多了幾分忌憚,她甚至才剛剛成年不久,但成長的速度卻是大荒望塵莫及的存在,如果放任她繼續下去,那麽未來某天桐山必定易主。

孟憐塵有自己的軟肋,同樣燕棠又何嘗沒有呢?

今年桐山地界連續數月都陰雨連綿,燕棠有妖力護身,雨水未能落到她身上,她剛收回雙翼落到地上,就有一個黑衣女子正撐傘,從外表上來看她是男子裝扮,面容也分外俊逸,但她未刻意隱瞞性別,踏進修行之路的人很容易能看出她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看樣子是等著她的,燕棠心道自打從那鬼地方出來後,她這不過方寸之間的小樹屋倒是很受歡迎,什麽不速之客都願意來了。

燕棠直覺她很危險,甚至超過於孟憐塵,女子似乎看出她的警惕,睨了眼她蠢蠢欲動想要拔刀的手,她率先道:“我是仇眠,不過你應該並未聽過這個名字,我是妖皇宮的暗衛長。”

“暗衛,大荒也喜歡搞人間那套了嗎?”燕棠哂笑一聲。

仇眠撐傘走到燕棠面前,與她平視,頗有興趣道:“外面傳你要與孟憐塵一決生死,爭奪這妖皇的位置,妖族雖然大都靠向了孟家,但眼睛卻盯著你。”

燕棠抱臂,紅唇扯了扯,“那又關我什麽事呢?”

仇眠到了嘴邊的話被她這般無所謂的態度給塞了回去,她道:“你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不過我今天是來和你做筆生意。”

從大敗妖族到萬妖之主,妖皇從活著到羽化死亡或者飛升,都要面臨著被無數妖族覬覦的境況,他們一面朝拜一面又想著將王座上的大妖拉下來,所以培養忠心的下屬替自己解決這些心懷不軌的妖再正常不過。

仇眠的主子還活著的時候隨著暗衛一同隱去姓名,但是妖皇已死,她就能以自己的身份與燕棠密謀。

燕棠也反應過來,她敢背著孟憐塵和她謀事,自然是不想讓孟家漁翁得利,這便是她的私事了,燕棠不想多問,但也不會全然相信她的托詞。

仇眠自然也不是來交朋友的,不過她們只能在這短暫的時期做盟友,為表誠意仇眠給她帶來了一些消息,那便是從前六界之間是有通道的,但是戰亂時總有叛徒從界門逃竄到他界,妖皇索性註入了妖力將其關閉。

現在他已經病死,沒有了妖力維護的界門又重新開啟,但沒有具體位置,只有一些裂隙可以穿過。

看來對於旁人是秘密,對於他們這些潛藏在大荒各處的暗衛卻不然,可細究起來這些也算不得什麽要事,被知道便知道了。

燕棠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只是說:“我做什麽,向來是跟著心走,如果有天我真的和孟家站在了對立面,那肯定不是為了今天的見面。”

仇眠點頭,她是一只孤燕,早就失去了成群結伴的機會。

雨勢愈發大了起來,仇眠最後提醒了燕棠一句:“不要只看到明面上的敵人,暗處的敵人或許更危險。”

說完她便撐著傘施施然離開,燕棠在雨中獨自思索了片刻,回到樹屋裏卻發現桌子上只有飯菜,卻不見寧子歸的身影,尋著清淺的呼吸聲,她在寧子歸臥房的角落找到了青年。

他盤腿坐在地上,將被壓在舊物下的老木箱翻了出來,箱子裏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玩具,都是這些年寧子歸做給燕棠的,他舉著一只柳條編的螞蚱發著呆,燕棠壓在他背上才反應過來。

她將螞蚱從寧子歸手裏抽出來端詳著,問他:“怎麽把這些小玩意拿出來了?”

寧子歸搖頭,笑得有些勉強,“只是回憶起了舊事。”

燕棠忽然警覺,心想難不成是仇眠來時對寧子歸說了什麽,可是他們之間向來無話不談,他沒必要藏著的。

寧子歸托起她的腿,將燕棠從地上背了起來,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時候,只是他們可沒有小時候那樣輕,兩個人的重量加在一起,寧子歸踩在木板上發出輕微的嘎吱嘎吱的響聲。

他道:“你將孟柯塵殺了,孟憐塵不會輕易放過你的,我只是有些擔心。”

燕棠松了口氣,揪著他的耳垂問他:“那你見過一個女人嗎,黑衣服,高高瘦瘦的,看起來就是個殺手。”

寧子歸沒有否認,可是在燕棠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愈發黯淡了,但語氣卻和平時沒有兩樣,“見過,但是沒有搭話,我知她是等你的。”

燕棠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脖子,兩人有說有笑地用膳。外面電閃雷鳴妖心惶惶,唯獨在這一個小木屋中難得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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