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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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數日後，吉祥樓中。
應如是與駱桓野對坐小酌。
駱桓野問她：“這幾天怎麽不見你徒弟？”
“他前幾天去找生父的遺物了，但是老東西把他的物件毀得七七八八，能找到的東西不多，這兩天又忙著把他父母合葬，人都累瘦了一圈。”應如是嘆了口氣，又扔了一個花生米到嘴裏。
“不怕他私底下跑去把人殺了？”
應如是又嘆一聲，“蕭儀她說了，血債這個逃不了，這苗子廢不廢全是他一念之間的事，那我怎麽還帶人去昆侖，我不得好好處理呀，只能盡量往後推。”
駱桓野稱奇：“養孩子可真是費勁。”
應如是悶了一口酒，辣的皺起眉頭，“要是早知道的話，我直接把人接過來就好了，可是老天爺不願意啊，她在天機閣和少閣主一塊推算了五十年，結果就阿宵出生的時候有點動靜，再然後就是我帶他走那天。”
她伸出手比了個二，“整整五十年，就算出來兩次，天道就硬是藏起來，再藏下去妖都沒了。”
蕭儀推演出人在北境，可是仙洲中一州可抵一國，更別說整個北境了，她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差點待的得雪盲癥了，而拔除奴隸場其實是身為白玉京之主應當盡的責任，結果巧的是梅宵寒真就混在裏面。
駱桓野知道她是有些心疼自己這唯一的徒弟了，但是天道如此安排，能把梅宵寒提前接走，激發已經所剩無幾的大妖血脈，還手把手帶著梅宵寒把血海深仇了結，讓本應該還在人海沈浮數年的梅宵寒提前走上正軌，已經是天道嚴重放水的結果了。
應如是也知道這麽道理，結果剛吐槽完青天白日的就打了個旱天雷，駱桓野抓著酒杯悶聲笑起來。
她啪地推開窗，沖天空道：“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
“你呢？接下來要去哪裏？”應如是轉而問駱桓野。
“回一趟白玉京，然後接著帶著小桃繼續游歷四方。”駱桓野定期都會回白玉京一趟，這次確實有些久沒回去了。
阿桃是駱桓野的發妻，他們在戰亂時相遇，相互照顧的過程中生出感情結為夫妻，卻又在戰爭中離散，天人兩隔刻骨銘心不過如此。
外界盛傳他是去找阿桃的轉世，實則不然，他早就把輪回看透，雲游四方不過是因為背著一個承諾——阿桃生在丹州小城，從未看過外面的世界，他答應了阿桃帶她去游山玩水。
掰著手指頭數一數，他們也已經一百年未曾見面了，中間只是借著收徒這件事簡單聊了兩句。難得相聚他依舊長發散在身後，偶爾拿小桃送他的紅繩松松垮垮綁起來。
一壺酒一把刀一個心上人。
駱桓野終於實現了最初踏入道途時的夢想，那就是做個自由自在的旅人。
八門獄裏。
不見天光的幽夜之中，白鮫長明燭火高高懸掛在墻上，即便八門獄中每日都有人來打掃，就連刑具上的血跡都被清理的幹幹凈凈，可是在這裏待久了總是會覺得會有一些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會捅破寧靜的外殼沖出來。
梅宵寒站在掛著一派長明燭走廊中，擡頭瞧墻壁上十頭上古兇獸的壁畫，這裏除了犯人不常有外人前來，梅宵寒微微擡頭就和一雙雙獸眼對上，他們豎起瞳孔驚覺又好奇打量著裹在鬥篷裏的梅宵寒，似乎是察覺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又一只只緩緩把眼睛閉上。
這是八門獄中通往關押犯人的必經之路，即使是直挺挺站著，在看到這些眼睛時依舊會覺得要被壓迫地匍匐在地上才能喘口氣。
走過長長的廊道，他數著房間的數量，拐了好幾個圈才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八門獄中向來關的事窮兇極惡之徒，當然也有專門劈出來給那些特殊的凡人的地方，比如宮宛彤所在的房間。
它更寬敞明亮整潔，沒有難聞的血腥氣，刻印著密文的陣法將她囚在其中，密文如水一般匯聚流淌最後凝聚成石鎖，比她那冒牌爹住的好多了。
即便如此宮宛彤還是所在角落裏抱住膝蓋，呈現著防禦姿態。
而她之所以會在這裏，不過是因為她和宮雲臣的關系太過密切，宮氏私底下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雖然看上去與她無關，可是到底會在不經意之間經過她的手，細細算來又不能完全無關。
梅宵寒用食指勾著鑰匙敲了敲囚陣，在寧靜的夜中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宮宛彤神情恍惚地擡頭，看到是梅宵寒時臉色瞬間變得驚恐，緊緊抱住打著哆嗦的自己，“你是來報仇的對不對？難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梅宵寒搖搖頭，看似溫和但實際上如同一字一句都淬了毒似的，“我自然是來看看宮家大小姐如今在這裏開不開心，有沒有想清楚究竟宮雲臣你是的阿爹呢，還是那個冒牌貨呢？”
宮宛彤崩潰地尖叫出聲打斷了梅宵寒的話，她捂住耳朵不住搖頭，“我不知道別再問了”這八個字如同是斷線的珠子往外倒，梅宵寒瞧她那樣子不禁抿住嘴笑了出來，發顫的宮宛彤盯著他，吼道：“你要是看我笑話的話，就趁早滾出去！”
梅宵寒蹲了下來，用鑰匙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作為陣法之源頭的石鎖，“當然不是，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關於你的母親。”
宮宛彤一怔，“你說什麽？”
“你難道真的覺得你母親是因為渡劫失敗才離世的？你以為你那冒牌爹多麽愛那個女人？大錯特錯，你的母親發現了那個冒牌貨偷吃，爭吵過程中揚言要把他做過的事抖摟出去，所以最愛你的阿爹，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把你的阿娘，親手殺了——”
宮宛彤睜大眼睛，似乎連眼淚都忘了流，梅宵寒看著溫柔清冷，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淒苦，但是在黑色磚石與白色焰火的鮮明對比之中，梅宵寒的臉逐漸扭曲成了一個吃人的妖怪。
她猛地起身沖過去拍打著陣法，大聲質問他：“你是故意騙我的對不對？你說你是騙我的，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梅宵寒笑著回她：“不，這全都是真的。”
宮宛彤如同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似的，跪在了他面前，雙眼空洞洞地盯著某個方向，梅宵寒臉上的笑意才逐漸褪去，露出了暗藏在其中的冷漠與嘲諷。
那冒牌貨還一直央求八門獄放了宮宛彤，說她是無辜的，看起來真是好愛這個女兒啊。
可是能有多愛呢？
不過是用人血澆築出來的花。
當這朵花看清楚自己身下都是白骨，到底是會花容失色，還是會變本加厲地吸收養分，梅宵寒拭目以待。
梅宵寒從獄中出來後，把兜帽摘下，陽光將他身上那股從裏面帶出來的陰寒驅散，他馬上就要和師父師叔一同去白玉京了，特意挑的今天的日子來和這個“妹妹”告別。
畢竟這並不是他們最後一面，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還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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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如是與駱桓野對坐小酌。
駱桓野問她：“這幾天怎麽不見你徒弟？”
“他前幾天去找生父的遺物了，但是老東西把他的物件毀得七七八八，能找到的東西不多，這兩天又忙著把他父母合葬，人都累瘦了一圈。”應如是嘆了口氣，又扔了一個花生米到嘴裏。
“不怕他私底下跑去把人殺了？”
應如是又嘆一聲，“蕭儀她說了，血債這個逃不了，這苗子廢不廢全是他一念之間的事，那我怎麽還帶人去昆侖，我不得好好處理呀，只能盡量往後推。”
駱桓野稱奇：“養孩子可真是費勁。”
應如是悶了一口酒，辣的皺起眉頭，“要是早知道的話，我直接把人接過來就好了，可是老天爺不願意啊，她在天機閣和少閣主一塊推算了五十年，結果就阿宵出生的時候有點動靜，再然後就是我帶他走那天。”
她伸出手比了個二，“整整五十年，就算出來兩次，天道就硬是藏起來，再藏下去妖都沒了。”
蕭儀推演出人在北境，可是仙洲中一州可抵一國，更別說整個北境了，她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差點待的得雪盲癥了，而拔除奴隸場其實是身為白玉京之主應當盡的責任，結果巧的是梅宵寒真就混在裏面。
駱桓野知道她是有些心疼自己這唯一的徒弟了，但是天道如此安排，能把梅宵寒提前接走，激發已經所剩無幾的大妖血脈，還手把手帶著梅宵寒把血海深仇了結，讓本應該還在人海沈浮數年的梅宵寒提前走上正軌，已經是天道嚴重放水的結果了。
應如是也知道這麽道理，結果剛吐槽完青天白日的就打了個旱天雷，駱桓野抓著酒杯悶聲笑起來。
她啪地推開窗，沖天空道：“好了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
“你呢？接下來要去哪裏？”應如是轉而問駱桓野。
“回一趟白玉京，然後接著帶著小桃繼續游歷四方。”駱桓野定期都會回白玉京一趟，這次確實有些久沒回去了。
阿桃是駱桓野的發妻，他們在戰亂時相遇，相互照顧的過程中生出感情結為夫妻，卻又在戰爭中離散，天人兩隔刻骨銘心不過如此。
外界盛傳他是去找阿桃的轉世，實則不然，他早就把輪回看透，雲游四方不過是因為背著一個承諾——阿桃生在丹州小城，從未看過外面的世界，他答應了阿桃帶她去游山玩水。
掰著手指頭數一數，他們也已經一百年未曾見面了，中間只是借著收徒這件事簡單聊了兩句。難得相聚他依舊長發散在身後，偶爾拿小桃送他的紅繩松松垮垮綁起來。
一壺酒一把刀一個心上人。
駱桓野終於實現了最初踏入道途時的夢想，那就是做個自由自在的旅人。
八門獄裏。
不見天光的幽夜之中，白鮫長明燭火高高懸掛在墻上，即便八門獄中每日都有人來打掃，就連刑具上的血跡都被清理的幹幹凈凈，可是在這裏待久了總是會覺得會有一些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會捅破寧靜的外殼沖出來。
梅宵寒站在掛著一派長明燭走廊中，擡頭瞧墻壁上十頭上古兇獸的壁畫，這裏除了犯人不常有外人前來，梅宵寒微微擡頭就和一雙雙獸眼對上，他們豎起瞳孔驚覺又好奇打量著裹在鬥篷裏的梅宵寒，似乎是察覺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又一只只緩緩把眼睛閉上。
這是八門獄中通往關押犯人的必經之路，即使是直挺挺站著，在看到這些眼睛時依舊會覺得要被壓迫地匍匐在地上才能喘口氣。
走過長長的廊道，他數著房間的數量，拐了好幾個圈才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八門獄中向來關的事窮兇極惡之徒，當然也有專門劈出來給那些特殊的凡人的地方，比如宮宛彤所在的房間。
它更寬敞明亮整潔，沒有難聞的血腥氣，刻印著密文的陣法將她囚在其中，密文如水一般匯聚流淌最後凝聚成石鎖，比她那冒牌爹住的好多了。
即便如此宮宛彤還是所在角落裏抱住膝蓋，呈現著防禦姿態。
而她之所以會在這裏，不過是因為她和宮雲臣的關系太過密切，宮氏私底下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雖然看上去與她無關，可是到底會在不經意之間經過她的手，細細算來又不能完全無關。
梅宵寒用食指勾著鑰匙敲了敲囚陣，在寧靜的夜中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宮宛彤神情恍惚地擡頭，看到是梅宵寒時臉色瞬間變得驚恐，緊緊抱住打著哆嗦的自己，“你是來報仇的對不對？難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梅宵寒搖搖頭，看似溫和但實際上如同一字一句都淬了毒似的，“我自然是來看看宮家大小姐如今在這裏開不開心，有沒有想清楚究竟宮雲臣你是的阿爹呢，還是那個冒牌貨呢？”
宮宛彤崩潰地尖叫出聲打斷了梅宵寒的話，她捂住耳朵不住搖頭，“我不知道別再問了”這八個字如同是斷線的珠子往外倒，梅宵寒瞧她那樣子不禁抿住嘴笑了出來，發顫的宮宛彤盯著他，吼道：“你要是看我笑話的話，就趁早滾出去！”
梅宵寒蹲了下來，用鑰匙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作為陣法之源頭的石鎖，“當然不是，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關於你的母親。”
宮宛彤一怔，“你說什麽？”
“你難道真的覺得你母親是因為渡劫失敗才離世的？你以為你那冒牌爹多麽愛那個女人？大錯特錯，你的母親發現了那個冒牌貨偷吃，爭吵過程中揚言要把他做過的事抖摟出去，所以最愛你的阿爹，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夜晚把你的阿娘，親手殺了——”
宮宛彤睜大眼睛，似乎連眼淚都忘了流，梅宵寒看著溫柔清冷，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淒苦，但是在黑色磚石與白色焰火的鮮明對比之中，梅宵寒的臉逐漸扭曲成了一個吃人的妖怪。
她猛地起身沖過去拍打著陣法，大聲質問他：“你是故意騙我的對不對？你說你是騙我的，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梅宵寒笑著回她：“不，這全都是真的。”
宮宛彤如同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似的，跪在了他面前，雙眼空洞洞地盯著某個方向，梅宵寒臉上的笑意才逐漸褪去，露出了暗藏在其中的冷漠與嘲諷。
那冒牌貨還一直央求八門獄放了宮宛彤，說她是無辜的，看起來真是好愛這個女兒啊。
可是能有多愛呢？
不過是用人血澆築出來的花。
當這朵花看清楚自己身下都是白骨，到底是會花容失色，還是會變本加厲地吸收養分，梅宵寒拭目以待。
梅宵寒從獄中出來後，把兜帽摘下，陽光將他身上那股從裏面帶出來的陰寒驅散，他馬上就要和師父師叔一同去白玉京了，特意挑的今天的日子來和這個“妹妹”告別。
畢竟這並不是他們最後一面，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還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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