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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與現實重合的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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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與現實重合的第二次

吊帶事件後,虞歲穗躲了張栩生兩天,甚至為了不與他打照面特地早起半個小時下樓扔垃圾,最近也懶得做飯,三餐全點外賣,足不出戶。

不過不可能永遠蝸居,雖然虞歲穗不愛出門,但每個星期還是會勻出四天去厲雲的工作室幫忙。

她化了個淡妝,把長發挽起,從衣櫃裏提出一條長裙,搭上大衣,打算穿那雙新買的皮鞋。

提起裙擺轉了一圈,感覺容光煥發。

湊近鏡子看看,虞歲穗覺得自己還算漂亮,只不過有點小家子氣,心裏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在西餐廳遇到的女人,不管是聞起來還是看起來,都明艷地像花店裏嬌艷欲滴的玫瑰。

她受到了啟發。

忙活半天,虞歲穗終於從櫃子裏翻出了一瓶香水,那是厲雲在某個生日送給她的禮物,還記得當時他說,女孩的成長就該伴隨奢侈品的消耗,當昂貴的香水在她眼裏和礦泉水一樣普通的時候,她就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厲雲是虞歲穗血脈上的舅舅,但二十幾歲的時候就和家裏斷了關系,只因為他是個天生的同性戀。

但由於虞歲穗的母親厲蕾並不在意弟弟的性取向,所以一直避著父母仍和厲雲姐倆好,虞歲穗和厲雲的關系自然也不會差。

厲雲作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虞歲穗的工作暫時沒有定下來,那不如先為他所用,外甥女比他費力聘的員工好使得多。

噴頭被按了兩下,細膩的香霧彌漫開來,頓時散出清爽的花香,虞歲穗搓搓手腕,又在耳根處蹭了蹭,拎起包神采飛揚地出門了。

她決定向都市麗人發展。

雲頂工作室和厲雲手下的畫廊建在一處,因為要滲透中式園林的風格,占地不小,地方是精挑細選的,背靠竹山,面對南港,門口就是海。

車開不進山裏,虞歲穗徒步從竹林小道前往,樹木多的地方空氣尤其清新,真有曲徑通幽的氛圍,不過虞歲穗常思考會不會有一天從這裏走過的時候頭上會掉下來一條竹葉青。

隔著老遠就看到厲雲和一個男人在古樸的屋檐下面對面說話,兩人都穿著正式,衣服的顏色很素雅,看上去莫名和諧,這人以前沒見過,或許是新舅媽。

虞歲穗體貼地提高聲音打了聲招呼:“舅舅,我來了。”

厲雲回頭見到虞歲穗就咧嘴笑了。

“這是歲穗,我外甥女。”

厲雲熱情地向兩邊介紹,“這是魏文秋,我朋友。”

說完還朝虞歲穗意味深長地眨眼,虞歲穗懶得看他開屏,給他倆留足蜜裏調油的空間,自己推門進去了。

她要幹的事情不多,任務也不重,有時替厲雲整理畫廊的資料,有時替他選一些有潛力的作品,其餘時間都歸她娛樂,雲頂算是厲雲的基地,有很多有趣的東西。

畫室的落地窗朝著海灘,視野開闊,虞歲穗總是發自內心地感慨,錢真是個好東西。

下午兩點,虞歲穗還待在那畫水粉,厲雲走了進來。

虞歲穗沒回頭:“魏先生走了?”

“歲穗,你要是閑的話我給你推薦個活,”厲雲把一杯醇香的巧克力和一盤淋過奶油蜂蜜的舒芙蕾放在虞歲穗身邊的胡桃木小圓桌上,“家教,我朋友的小孩。”

就知道他不會無事獻殷勤,虞歲穗邊調顏料邊問:“多大?”

“高二。”

“數學輔導不來。”

“語文和英語。”

“行,需要什麽時候去,多少時間給多少錢?”

這一點虞歲穗倒和厲雲有點像,頭腦清楚,邏輯清晰,一下就切到了重點。

厲雲很狗腿地回答:“雙休日就行,具體時間隨你,一個小時五百。”

“一百吧,我怕我教不出,到時候成績提高不了,我拿錢心裏難受。”虞歲穗很耿直。

“你就是像你媽,太正直,不然我肯定會培養你當我繼承人。”厲雲笑道。

“少來了,外婆得把我皮扒掉。”

“老太太舍得?”厲雲是個開得起玩笑的男人。

虞歲穗淡淡問:“那你這個朋友和魏文秋什麽關系?”

厲雲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她拆穿,欲蓋彌彰地喝了口茶:“親戚唄。”

虞歲穗斜了他一眼,意思是“看你那德行”,扭過頭專心畫畫:“外甥女打燈籠照舅,我也是當上僚機了。”

厲雲沒反應過來:“僚什麽?”

他承認自己沖浪速度比年輕人慢,以為虞歲穗是在玩一個他不懂的梗。

“僚機,不懂就百度去,別忘了把家長微信推我。”

“好的,虞小姐。”厲雲揣著手機屁顛屁顛百度去了。

虞歲穗稍微後傾端詳畫紙,總覺得上面少了什麽,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

她寥寥添了幾筆,阿舉的肩頭就多出一朵落花,像是被鳥啄得脫落,剛好砸到阿舉,花瓣邊緣有點模糊,它是動態的,而阿舉的神情似乎沒反應過來,還對著前方微笑,眼神稍微朝花偏轉。

她很滿意,拿過手機拍了張照片,放大看了看細節,點點頭。

時間還早,但虞歲穗還是在雲頂吃了簡餐,她覺得省事,既然有那就吃,不管到沒到飯點,吃完飯自己打車,從環形高架走,跨越小半個寧州回到鬧市中心的舊小區。

或許是氣溫轉暖的緣故,小區裏的廣玉蘭一夜之間相繼開了,一樹連著一樹,溫潤玉白的顏色,空氣裏浮動著淡香。

春風拂面讓人心情很好。

虞歲穗正擡頭看著,忽然身後有人叫她。

“小虞?”

虞歲穗回過神,發現是張栩生,他買完菜回來,手裏拎著滿滿一袋新鮮蔬菜,塑料袋是菜場裏隨手抽的那種,材質很透,虞歲穗瞅了一眼就看到裏面的所有東西。

她覺得張栩生這個樣子很松弛。

張栩生還沒見過這樣打扮的虞歲穗,他看著虞歲穗,眼神中流露出讚許,就像看著春日枝頭上的新花。

年輕就是好,生命力逼人,他很單純地想。

有什麽東西在餘光裏晃了一下,伴隨著微弱的斷裂聲。

他向來敏銳,由於工作的原因,他的眼睛是最敏感的器官,所以他的餘光早就註意到落花,甚至在他看來,極速下墜的花朵是慢動作的,他知道它要落在自己的左肩上,但竟然沒有躲避。

身體條件反射的本能在那一瞬間被另一個引力場吸引了。

那時他眼裏的人是虞歲穗,張栩生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畫與現實重合的巧合第二次出現了。

這個念頭貿然占據腦海,虞歲穗自己也楞在了原地,不知怎麽,又有種要臉紅的感覺。

她急於打破僵局,有點不過腦子地說:“你也剛回來?”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語氣好像他們很熟悉似的。

“嗯,我買菜,”張栩生撿起落花拿在手裏看,吹了吹灰塵,遞過來,“給。”

虞歲穗傻傻地伸手接住:“幹什麽?”

張栩生:“給你玩。”

虞歲穗:“…”

對視了一會兒,兩人都無緣無故地笑起來。

笑完感覺輕松多了,虞歲穗和張栩生一起上樓,路上張栩生告訴她自己碰到了那只貓。

那只,虞歲穗想了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上次自己找借口胡編出來的“那只”,世界上總是有很巧的事情的,她這麽對自己說。

包括偶遇的貓,也包括橘子和白玉蘭。

或許時光往前推幾年,虞歲穗會覺得自己和張栩生之間一定有什麽量子糾纏的羈絆,但現在她不會這麽想。

雖然這令她產生不可自抑的無端心動。

天真黑下來以後,虞歲穗不辜負期望地又餓了。

偶爾吃一次夜宵是不犯罪的,她想,何況還不到九點。

在家做飯她懶得洗碗,幹脆把所有食材燉一鍋裏,加一把面條,直接拿筷子從鍋裏夾著吃。

吃到一半,手機亮了一下,是微信好友申請通過了,虞歲穗放下碗擦了擦手,虔誠地捧起即將帶來財富的工作。

“您好魏先生,我是虞歲穗,您叫我小虞就行。”

對方也回得很快:“你好小虞,這是我女兒的微信,你們可以先認識一下。”

然後推過一張名片。

魏先生的女兒叫魏愛汝,說一不二的大小姐,本事大不大虞歲穗不了解,但知道她脾氣不小,出了名的難管,據說沒有一個家教能身心健康地離開魏家。

但虞歲穗不以為然,她覺得這種家庭的孩子根本不愁前途,因此教育普通高中生的方法在她身上並不適用,像魏愛汝這種孩子,要麽優秀奪目,要麽終生紈絝,但無論是哪種,都不是虞歲穗能決定的,她的職責只在陪讀,不用和孩子對著幹,也用不著奉承。

所以根本沒有壓力,也沒理由上火。

虞歲穗自認為自己有獨一無二的穩定內核,沒人能讓她破防,烏龜是窩囊點,但長命百歲。

魏愛汝很快通過了虞歲穗的好友申請,馬上發過來一個比心的表情。

還挺熱情,虞歲穗低頭發消息:“你好,愛汝。”

魏愛汝很直接:“你好小虞姐,周六下午三到六點和周日上午八到十一點我都有空,你那邊呢。”

虞歲穗心想你都給我安排完了,馬上回覆道:“可以,就按你的來,到時候我準點過來。”

她問過厲雲魏愛汝怎麽不去讀國際學校,厲雲說魏家不愛培養孩子出國讀本科,更希望他們讀國內的名校,他開玩笑說魏家祖傳名校,讀大學像是集郵。

名校啊,虞歲穗伸個懶腰,往後仰了仰頭,接著原地做了一套廣播體操,打算先把高中那些東西覆盤一下,免得到時候還沒學生能幹,那就要連累親舅舅雙雙貽笑大方了。

結果越覆盤越有勁,一身牛勁使不完。

樓下的張栩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聽著脫鞋聲啪嗒啪嗒來回轉,只覺得虞歲穗好像很忙,又聽了一會兒,覺得這動靜好像是小狗帶指甲的爪在地板上蹦。

沒嫌她吵,反而有點驚訝,因為他本來以為虞歲穗是個很安靜的人。

他聽著聽著,突然就憋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虞歲穗好端端一個人,被他一會兒比成松鼠,一會兒比成小狗。

張栩生搖搖頭洗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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