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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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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

第二天清晨,仍是七點未到,杭瀟便能看到唐栩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病房裏。

唐栩踏著不疾不徐的步履走進來,見到杭瀟已經在客廳落地窗前坐著,還回頭看向自己,唇上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溫柔地說著:“早安。”

杭瀟聽到他的問候,只點點頭,不算熱絡。

唐栩斂了些笑意,眉目仍是浸潤著柔意,轉而說起其他事來:“十點後會辦好出院手續,到那時,王叔說他會親自來接我們。”

杭瀟轉回頭,目光又落到了窗外的天空上,對唐栩淡淡地道了一聲謝謝。

過了不久,便有人準時送來了早餐,一個早上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唐栩推著杭瀟出了醫院正門,王叔也停好了車,車門大開,很快,車就啟動了。

一上車,王叔便忍不住又和杭瀟絮絮叨叨了許多話,杭瀟神情柔和,靜靜地聽著,也在耐心回應著他。

唐栩這次坐在了杭瀟旁邊座位上,同樣很安靜,眼神卻時不時落到杭瀟身上,薄唇微張,想說些什麽又沒說。

過了一段路程,車裏完全安靜了下來。

杭瀟微斂著眼,盯著腳下做工精致華美的地毯花紋,有些出神時,聽到一旁傳來的唐栩那道溫柔聲音。

“昨晚沒睡好?”

杭瀟擡眼,側著臉,視線落到了唐栩臉上,神色有些怔楞,略沈吟,才說:“可能吧,昨晚有點晚才睡著。”

車內隔絕前後座的擋板緩緩升起,後座更顯寂靜,窗簾也自動拉上了。

“嗯,那就休息一會吧,還沒那麽快到。”唐栩溫聲說著,得到杭瀟的回應後,眉目松弛了許多,卻也保持好一個度,不再多問。

杭瀟嗯了一聲,按了扶手旁的按鈕,座位緩緩降低到合適的位置,杭瀟順勢靠著柔軟椅背躺了下去,雙眸微闔。

唐栩見杭瀟安然躺著,緩緩收回自己的目光,放在一旁的手機陡然亮了一下。

唐栩輕瞥了一眼,動作幹脆利落地把它翻過去,眼角餘光不見杭瀟被驚動,手也緩緩垂放下來,微垂著眼。

一旁的杭瀟由原本的仰著面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臉,圓眸半開,默默地看了好幾眼唐栩,而後又恢覆原來的模樣。

她昨晚想了太多事情,可惜也沒想出什麽頭緒來。

……

不知道過了多久,杭瀟在車上竟也緩緩睡了好一會,車正在慢慢駛進了莊園裏。

不久,另一輛白色轎車沿著杭瀟坐的車的軌跡不緊不慢又十分隱晦地跟隨著,在見到車進了莊園,白色橋車加快了速度拐進了另一條路。

沒多久,那棟廢棄小樓的最高層赫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杭瀟一直住著的這一處莊園環境清幽,但也僻靜,方圓幾公裏佇立著的一兩棟別墅離杭瀟的莊園也有很遠的距離,還有一些廢棄小樓倒是離得近一些。

男人這一次穿了一整套深灰色衣服,不戴帽子,臉上卻仍是一個大口罩緊貼著臉,拿著望遠鏡的雙手也還帶著黑色手套。

“瀟瀟的身邊總是出現礙眼的家夥,真該死啊。”

男人一直舉著望遠鏡,很熟悉這裏的每一處,也很熟悉每個方向位置能看到的是什麽,精準定位,雙眼緊盯著西北角那一處,嗓音輕飄飄,然而再細聽卻是帶著憎恨怨毒意味的。

望遠鏡內赫然出現杭瀟的身影,她的身後有唐栩,正在為她推著輪椅,身旁又是王叔,與她不停地聊著天。

男人透過望遠鏡,視線一一停留在了王叔、唐栩身上好幾秒,細長鳳眼中閃過一抹殘忍冷血的笑意。

在杭瀟進入到別墅裏之前,男人的視線時刻緊貼著她,抓著望遠鏡的手力道漸漸收緊。

忽然,一道哼歌聲隔著口罩緩緩飄出,散在空中。

……

回到了別墅裏,杭瀟再靜養了幾天,慢慢又恢覆了深居簡出平靜的生活,一切又好像回歸了正軌。

靜養的幾天裏,杭瀟幾乎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工作室裏,出事前手頭上那件要去出展覽的新作品還沒完成,時不時也跟遠在他處的曾玉如連線,聊各種事。

只是杭瀟不想把自己師傅牽扯進來,也隱下了自己遇襲一事不說。

不同以往,杭瀟與唐栩雖然同處一個屋檐下,見面次數極少,交流就更少了,其中,都是杭瀟在有意回避。

毋庸置疑,幾個月裏發生了這麽多事,唐栩如影隨形。

杭瀟捫心自問,她的確對唐栩信任了不少,她也看出他對自己毫無敵意,待她,從前是溫柔,如今是溫柔中又帶著強烈的熱切,讓她疑惑不解,始終想不明白他這樣對待自己到底揣著什麽心思,無端懷疑心思又湧現。

每次思緒一捋到這裏,杭瀟就過不去,覺得他莫名其妙的好,她總想探清根本,心中的防備心思又洶湧地冒出來,築起屏障。

每每思慮下來,杭瀟難得陷入了矛盾之中,從前只要是她防備的,試探不過關的,她早就把他們都趕出去,這一次,出現了猶疑。

今天是回來的第三天了,杭瀟依舊是一早就待在工作室,沈浸在雕刻上。

不知不覺,時光流逝著,杭瀟剛放下手中刻刀,挺了挺腰背,卻頓然聽到持續響起的敲門聲,帶著些隱隱的急切感。

杭瀟神色微頓,這幾天她有意暫時回避著唐栩,唐栩像是毫無察覺,也不會特意來打擾她,現在這敲門聲倒是讓人心裏有些突突的。

杭瀟調轉了輪椅,沒幾步,便到了門口,開了門。

門外,唐栩眉眼輕壓,黑眸中翻滾著覆雜異樣的情緒,薄唇緊抿著。

唐栩俯身,與杭瀟平視,視線交匯,雙手搭在輪椅兩側扶手上。

“怎麽了?”杭瀟不習慣唐栩用這樣深沈又不安的目光緊緊地註視著自己,輕蹙了蹙眉,淡聲問道。

唐栩聲音有些晦澀,眸光微閃,直言道:“王叔他出事了。”

杭瀟神情一滯,圓眸中瞳孔微縮,目光直逼向唐栩,反應不過來,又不可置信,第一時間無法言說些什麽。

“電話打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送去醫院了。”唐栩聲音稍停頓,擔憂的目光落到杭瀟的手攥緊著他手腕上,輕言解釋。

杭瀟不自覺地眨動了雙眼,眼神空洞著,有什麽從裏面掉了出來,從心底深處翻滾著熔巖般灼燒的慌亂不安情緒直湧入了腦海中,充塞著,臉色也在瞬間變幻中白了下來,無法保持冷靜。

“王叔在哪個醫院。”杭瀟的手努力想抓住些什麽,抓住了,去屏蔽著不安,不久,喃喃出口問道。

“在上次那家醫院。”

突然,杭瀟像是從空洞脫力中回過神來,操控著輪椅,腦海中浮現出醫院名字,一心想要去醫院,只是手上的動作一切都是湧動著慌亂的。

唐栩瞬間察覺到杭瀟的心思,握著輪椅扶手的修長雙手用力,手上青筋乍現,控制住了杭瀟和輪椅。

“別害怕,我已經安排好去醫院的車了,我帶你去,好不好?”唐栩極盡溫柔,指尖在空中停頓了頓,而後輕輕擦去杭瀟臉上掛綴著的淚珠,神色略顯哀傷,漆黑的雙眼裏流露出對她的濃濃的疼惜。

杭瀟睜著一雙朦朧淚眼,定定地望著面前略顯模糊的唐栩,他的話自動輸入到腦海中,緩慢成型,她不動,本能地點著頭。

話不再多說,唐栩行事極為雷厲風行,不用多久,杭瀟已經坐在了前往醫院的車上。

杭瀟無心留意一路上的任何事情,自然也發現不了,一直有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後與他們坐的車隔著一定距離,呈防備保護狀態。

在路上,醫院的電話又打了進來,杭瀟接了,開著免提,是來通知王叔親屬趕緊到醫院的電話。

掛完電話,杭瀟臉色更為慘白,不再不受控掉淚,只是整個人極為失魂落魄。

坐在她身旁的唐栩喉結上下微動著,看向她的目光極為擔憂,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回,一時還是沈默著。

唐栩也是才從王叔的資料上知道,他一直以來都是孑然一身,在老家只有一間老屋,前二十幾年都待在杭家做事。

杭瀟只覺得一切都是雲裏霧裏,這一段路程極為漫長,漫長到她的腦海中已經自動播放完這二十幾年來關於王叔的回憶,也才驚覺他作為與她本來毫無關系的長輩,竟對她付出了不比作為父親的杭永少的愛。

其實車程也就五十分鐘,當杭瀟從過往中抽離時,車也停在了醫院裏。

沒過多久,唐栩直接陪著杭瀟去到了手術室外。

醫生護士不斷湧來,杭瀟匆忙簽好字,才得以安靜下來在那裏看著手術室上顯示著手術中的通紅燈管。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知道王叔是出了車禍,傷得很嚴重。

然而,守在手術室外的杭瀟已經不見在別墅和車上時驚慌無措不安的情緒,神情肅冷,冷靜著,眼睛死死盯著手術室的紅光望著,眼眶泛紅,眼中卻含著濃郁的悲傷,一言不發。

唐栩長身玉立,不離杭瀟身旁,感受到她強撐著的狀態,低聲輕喚了她幾聲,得不到回應,便沈默下來,一臉凝重,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又松開。

手術室外一片寂靜,只有杭瀟和唐栩一個坐一個站,沈寂著,哀傷在其中緩緩流動著。

時間無情又平靜地流淌而去,過了太久太久,手術室外的紅燈才終於變成綠燈,手術徹底結束。

醫生出來了,杭瀟眼中黯淡無彩的光又逐漸明亮起來。

一番告知下來,消息有好有壞。

手術很成功,王叔的性命保住了。

只是王叔身上有多處傷,有些傷得很重,最重的傷在頭上,雖然手術成功,但情況不能說多好,他還陷在昏迷中,仍要被轉入重癥監護室,留待治療觀察。

杭瀟的心悄然落下,又倏然高懸著,而後,看到了被從手術室中推出來的王叔,心頭一陣悲慟。

醫生護士們帶著王叔轉移了陣地,手術室外又落得一片寂靜,又剩下杭瀟和唐栩,空曠無聲,燈光漸暗沈。

杭瀟強撐著讓自己冷靜理智,在這瞬間卻再次土崩瓦解,身體不禁陣陣發軟,垂首低眸,雙手掩著面,又無力垂放下,肩頭輕輕聳動著,破碎細微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傳出。

唐栩原本站在杭瀟身旁,見她再次崩潰,不由得停在她身前,俯下身,單膝著地,一雙手覆上了她的那一雙纖弱發軟的手臂,扶著她,支撐著她。

目睹她的絕望與悲慟,唐栩的心被扯得生痛,神色緊繃,想要安慰她,微張了張唇,在這時候,言語卻過於蒼白無力。

忽的,杭瀟從輪椅上跌落到唐栩懷抱中,頭輕輕抵在他的肩頭處,雙手垂放在他身側,不消一會兒,淚水悄然浸濕了唐栩肩頭那一處衣衫。

無聲的哭泣更擊痛人心,唐栩收緊了雙手,寬大溫暖的手掌輕柔地撫拍著杭瀟的肩背,漆黑的雙眸裏彌漫著微紅血絲。

杭瀟備受打擊,連那一點嗚咽聲也漸漸沒了蹤影,哀傷過度,暈倒在唐栩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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