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巧克力與粥

關燈
阿甘的媽媽說,生活是一盒巧克力,結果往往出人意料。以紀海潮的人生經驗,這話只說對了一半。

首先,生活怎麽可能永遠包裝精致體態完好地出現在你面前?它有時候是垮掉的。

再者,巧克力再怎麽著基本還是好吃的吧,看看辦公室裏那些邊喊著減肥邊把巧克力往嘴裏塞的女孩們就知道了。

生活它其實更像一鍋一直熬著的粥,只有某個稍縱即逝的時刻恰到好處。多數時候不是水放太多,稀淡寡味,就是太過濃稠,不好消化,偶爾不小心過了火則會糊掉,徹底報廢。

咋就不能打個浪漫的比喻呢,發呆的片刻紀海潮會這樣想。或許是太甜蜜了些,令人不安,需要接點兒地氣,或者需要時不時給自己打打預防針。

秦朗不必值班的晚上都會過來,兩人一起嘻嘻哈哈地做飯、吃飯、收拾,而後擠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去小區附近廣場相擁散步,像這世上所有戀人一樣,然而似乎又有什麽不同之處。

秦朗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笑,紀海潮問怎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就會收斂起笑意,說你離開的那些日子,一切都是灰色的,看所有的人和事都像在看黑白電影,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只有你的臉出現在我眼前,世界才有了色彩,我才從半空中落了地。

紀海潮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嘴上卻不饒人,說難怪你那麽招桃花,嘴裏跟抹了蜜似的。

是真的,你是我失而覆得的珍寶,絕不能再遺失。他說。

紀海潮想,或許這就是那點不同之處吧,他們都是對方失而覆得的寶貝,所以顯得分外珍貴。

他也分外迷戀她的身體,總是熱情似火,貪得無厭,她常常擔心某天自己全身骨頭都會散架。

時間久了,她開始嘲笑他,你那些前女友們就是這樣被你嚇跑的吧,誰受得了你。秦朗竟然一本正經地說要真這樣,估計她們就不會跑了。

他的話□□又深情:只有你,讓我隨時隨地充滿欲望。

很肉麻,但很中聽。她也喜歡他的身體,火熱,修拔,柔韌而堅實,她喜歡被他熱切的需要,被他緊密包圍,被他的靈與肉淹沒,跟他合而為一的時候,她覺得萬事圓滿,人生再無所求。

只是她偶爾會害怕,話太滿,情太濃,都會失去餘地。

所以,她堅決用套,而他十分抗拒,每一次非在她的軟硬兼施之下才肯就範。

他總是心有不甘地叨叨,“寶貝兒,咱不用那玩意兒好不好,遲早你都得給我生孩子,咱倆的孩子......你看朝暉的女兒,胖嘟嘟的多可愛......給我生個孩子吧,好不好!”

說到孩子,她幾乎要妥協。

一個周末,他帶著她搞突然襲擊,招呼也不打就出現在那兩口子面前。

張朝暉看著他倆牽在一起的手笑容極其暧昧詭異,紀海潮一下想起他那句“狐貍精上過身”之類的話,頓時極不自在飛速掙開秦朗。

而韓靜人雖長得嬌小,卻是個豪爽耿直性子,哇一聲就喊開了,“秦朗,你這動作還挺快的嘛,剛才還跟朝暉打賭來著,他說你這老炮兒別熄火了吧,這麽久都搞不定,趕明兒得給你整個偏方好好補補。”

這下不光紀海潮瞬間紅了臉,連秦朗這種臉皮三尺厚的都已頂不住。終於知道為什麽張朝暉流氓了,因為他有個壓根就不拿流氓當流氓的剽悍老婆!

然而人家韓靜是自然天成,渾然不覺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繼續臉不紅心不跳地聊孩子,說你倆要生趁早,我閨女可已經有人排著隊等她長大了,你們的差三歲以上徹底沒戲,我可不願意我閨女帶個小弟。

紀海潮聞言也是徹底敗了,自知段位不夠,很快閃過一邊隨他們口沒遮攔地打嘴仗,自己抱著那個粉嫩大眼的漂亮小團子便不肯再撒手。

那樣肉乎乎香噴噴漂亮柔軟又脆弱的小生命,怎麽看都覺得像個小天使,她一臉興奮地讓秦朗看孩子,問他要不要抱抱,說軟乎乎的可有意思了,秦朗擠眉弄眼表情痛苦完全不知從何下手,她便沖著那個咿咿呀呀的小人兒低聲自語,說寶寶這個叔叔真是好笨好笨哦,蠻橫又不溫柔,我們不要他了好不好。

秦朗在一旁看著她咬牙輕笑,低聲道,“敢嫌棄我,晚上收拾你。”

韓靜突然插話,很詫異地咦一聲,說海潮我閨女喜歡你哎,抱她那麽久都沒哭,平時這小丫頭還挺折騰的。趕緊自己生一個,男人有了孩子自然就長大了,看我們家朝暉,沖奶粉換尿片洗澡遛彎,什麽不會!

秦朗聞言眼睛瞪得老大,張朝暉卻在一旁笑得滿臉幸福得意,一副我是奶爸我光榮的神氣。

於是那天晚上秦朗做得特別激烈,高潮時抱著她語無倫次,“海潮,寶貝兒,給我生孩子,寶貝兒,我要你,嫁給我......”

恐怕是被刺激到了吧,紀海潮咬著他的肩頭失神地想著。

通常第二天秦朗走得很早,得趕在早課前回駐地。而她好幾次累得完全聽不見鬧鐘,竟然史無前例地遲到了。

她嗔怪他為什麽不叫她起床,他說看你睡得實在太香像只小豬,不忍心。

好在項目進展非常順利,比她預期的時間表還早了不少,也就是說,離工作結束回深圳的日子不遠了。現實迫使她不能不考慮以後的事兒。

秦朗理所當然地認為把工作辭掉就完了,很簡單。至於以後,想工作很容易,不工作也沒問題,他又不是養不起。

況且他發現這個女人真的很好養活,不像現在大多數女孩,吃穿用度,樣樣追求奢侈名牌。

他帶她去烏市最好的購物中心,那裏幾乎匯集了世界上最頂級的品牌,時裝鞋包、珠寶首飾、手表......可她完全沒興趣,居然問他,你帶我來這兒幹嘛。

秦朗洩氣,這丫頭到底喜歡什麽呢,他一門心思要送她樣東西,可以留很久很久的那種。

他想起在深圳看到的那對Tiffany耳環,特意讓售貨員拿出來給她試戴,其實真挺美的,當然她戴什麽都好看,而她仍是一副索然無味的表情,說我的耳環多得可以開店了,而且來自世界不同角落,每一副都比這個有趣。

他不死心,說那我讓於少他們去國外買吧,應該款式更多些。她挑挑眉,幹嘛非得買,我又不需要。

有一天他留意到她擺在梳妝臺上的項鏈盒子,上面的logo他認得,一家倍受女人追捧的國際珠寶品牌,印象中很不便宜。

原來你喜歡這個牌子。他隨口問。

紀海潮怔了怔,答,哦,是我們公司客戶。

他沒有繼續追問,只說,你要喜歡我買給你。

她岔開話題,說客戶是我們的衣食父母,付給公司大把銀子,哪有不喜歡的。

他說你倒是愛崗敬業,你們公司該給你評勞模。

她笑道,你說對了,老板說回去就給我加官進爵。

秦朗便沈默下來,半晌才淡淡來了一句,深圳有什麽好,還打算一直呆那兒啦?

紀海潮靠過去,雙手掛在他脖子上仰頭看他,“生氣啦?”

他倆有極適合接吻的身高差,而這又是個極適合接吻的姿勢,他一把摟了她的腰,霎時鼻尖相貼,呼吸交融,“吻我!”

雖然霸道了些,可他面容英俊,嘴唇性感,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愛意,那麽還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紀海潮嘆息一聲,主動吻了上去,柔嫩的唇瓣,軟膩的舌頭,她在他嘴裏上下游走,吮吸,不遺餘力,秦朗瞬間呼吸加重,很快繳械投降,一下便忘記剛才到底因為什麽生了氣。

“給我點時間,好嗎。”紀海潮靠在他懷裏低語。

她給他講深圳的美麗。那裏落葉的季節在春夏,當別處告別蕭瑟,深圳開始滿街滿地落葉繽紛,仿佛時光倒錯。深圳從不下雪,可是每年木棉盛放時,一陣風過,滿天都是飄飛的棉絮,如紛揚的雪花。每到夏夜,深圳的山上會有螢火蟲出沒,人在樹林裏穿行,螢火蟲會跟隨你,撲閃著綠色的螢光,夢境一般。深圳有美麗的海岸線,風和日麗的日子,可以沿著棧道騎行或者在沙灘巖石上徒步......

她給他講深圳的包容,講她在深圳的酸甜苦辣,她說,秦朗,深圳有我的一段生命,我需要時間告別......

還能說什麽,她柔聲軟語,低眉淺笑,他的心都快化了。

這個女人,簡直像一根不斷滋生蔓延的藤,滲透進他的皮膚、血液和神經,身體的每一處都布滿她的須角,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她占滿了他的心,他被牢牢纏住。

然而他願意,他願意。

此時紀海潮卻突然意識到,原來在她心裏深圳是這樣子的。人其實是很容易被馴養的動物,在那個城市生活了近五年,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終於一切成為了習慣,而遵守習慣能給人以安全感。

她愛秦朗,可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有了愛情萬事皆足的紀海潮。生活教會她很多,也磨掉了她為愛情孤註一擲的勇氣。

她甚至沒有勇氣再次去面對秦朗的母親,偶爾回想起那天跟秦夫人的碰面,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些長篇大論我究竟怎麽說出口的?居然還很淡定,不帶結巴,真神奇。

那天秦朗出院,紀海潮死活不肯去醫院陪他,因為他母親會在場。既然不喜歡自己,還是小心回避比較好。

秦朗很郁悶。這段時間他太忘乎所以,幾乎忽略了這個問題,而這的確是個問題,還是個大問題。

周六仍然按時回家吃午飯,心情好胃口就好,吃得那叫一個香。

秦遠山看著他忍不住開玩笑,“嗯,恢覆得不錯,又跟頭牛犢子差不多了。”

秦朗大笑,“我都不敢撒開了吃,怕到時候控制不住體重。”

語氣中那個掩飾不住的幸福得意。

傅心蕓也跟著笑了,然而笑過之後心裏是難以言喻的滋味。兒子的變化顯而易見,多少年沒見他這麽開心過了。有一次從廚房出來,竟然發現他在看韓劇,一個人坐在那兒笑得莫名其妙。傅心蕓搖頭,他從來不屑於此,那姑娘還真有本事。

可為什麽偏偏是那姑娘呢?她心裏總有個疙瘩,你們非要在一起我攔不住,可要接受她、承認她......難。

對秦朗的事兒,秦遠山也有所耳聞,他去過一次醫院,還是秦朗剛執行完任務被直升機接回來那天,後來都是警衛員替他去,說每次都看到一姑娘,看樣子是秦朗女朋友。

秦遠山找了個機會問秦朗,果然還是那個湘西的女孩子。他們父子倆這是中了什麽魔咒,他不禁感概。欣慰的是,傅心蕓雖然態度暧昧不清,但並未在明面上反對。自己當然是不能去做這個說客的,就這樣順其自然吧,如果是命中註定,一切自會水到渠成。

雖然秦朗認為自己是個獨立自主的成年人,有權決定自己的人生大事,然而生之養之父母也,請求他們的同意和祝福是最基本的禮數和尊重。這對紀海潮也是一種尊重,或鄭重,她將是他今生的妻子,他會盡最大努力給予她最大的尊重。

雖然她好像完全不在意,甚至對他母親避之不及。他想不通,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那麽大呢。以前那些姑娘,沒跟他幾天就吵著鬧著要見家長,恨不得立馬生米煮成熟飯,認祖歸宗,鐵板定釘。

就像現在他對她的心情,恨不能馬上就跟她把證領了、婚結了、娃生了,他就踏實了。

是報應吧,有時候他突發奇想。報應就報應,因為她,他願意。

我願意。I do。多麽美妙的字眼。秦朗時常想象著她的姑娘身披婚紗款款走來,媚眼帶淚,玉面含羞,深情無比地凝視著自己,朱唇輕啟,一字一字吐出:我願意。

這畫面他娘的實在是太讓人熱血沸騰,他連做夢都想啊。

而那姑娘呢,為什麽最近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就像這會兒,明明是她說要去逛商場,可打從上了車就一直望向窗外悶悶不樂。

秦朗問怎麽了。她說沒事兒,就是胸口有點悶。其實是心慌,沒來由的,她也說不清怎麽了。

秦朗說可能是車裏開了空調,這陣子白天氣溫挺高,他怕她熱著,開窗又擔心風太大吹著她。已到繁華商業地段,車速慢下來拐彎駛進停車場。秦朗隨手關了空調打開車窗。

人生的確很奇妙,有時候竟然是巧克力與粥的混搭。

無論秦朗、紀海潮,或者傅心蕓和夏珊,誰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

紀海潮惶恐地恍然著,原來我心慌是因為這個,第六感還挺靈的。

秦朗頭疼,NND,今天什麽日子,撞頭彩了!

傅心蕓不悅地掃了那倆人一眼,秦朗為了這小丫頭竟然跟我玩心眼,說什麽隊裏有事兒,今天中午不回家了,原來是陪這丫頭逛街!

夏珊強迫自己把目光從他倆緊緊相扣的手上移開,無不心酸地想,他們果然還是在一起了。

紀海潮下意識掙開秦朗的手,硬著頭皮沖傅心蕓叫了聲阿姨,移開視線撞進夏珊眼裏,兩人尷尬地相視一笑。

傅心蕓淡淡看了她一眼,幾乎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或許沒有。

“秦朗,你夏伯伯今天生日,晚上訂了酒店吃飯,別忘了。”

“我知道,媽,忘不了!”秦朗討好地一口答應下來。

傅心蕓說完不鹹不淡地交待了幾句轉身招呼夏珊走了,沒再多看紀海潮一眼。

秦朗笑著揮手目送她們開車離開,轉身在肚子把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的的確確忘了,而昨晚上他媽打電話提醒過他,還打算讓他今天陪她出來買東西,被他隨口找了個借口給推了,然後一見著他的姑娘,就徹底全忘了個幹凈。

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大街上撞上自家老媽,nnd也太邪乎了吧!大意了,這種場面明明可以避免的。

偏頭看一眼紀海潮,嘴唇輕抿,臉色微微發白,秦朗頭疼瞬間變心疼:他母親對她太冷淡了,而且一句話就將她排除在外。

秦朗心裏“靠”了一聲,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

紀海潮看著車輛遠去,呼地松了口氣。她倒會往好處想,至少之前在車上那種不明所以的心慌煙消雲散,這下可以放下心來逛商場了。她甚至挽著秦朗的胳膊輕松地蹦了兩下,搞得秦朗莫名其妙,這丫頭不會傻了吧?

“沒事兒吧?”他不放心地問。

“沒事兒啊,怎麽啦?”她睜大眼睛看他,笑容甜美。

“沒事兒就好......”秦朗輕輕掐了掐她的臉,“那晚上我不陪你了……”

“誰要你陪了,你不在我正好可以收拾收拾屋子。”

這叫什麽事兒!她越懂事他越不爽,他那麽寶貝的姑娘,他不希望她受任何委屈。可這姑娘從來不說,從不對他提要求。

他很想告訴她,你可以要求我為你做任何事,只要我做得到。你也可以問我要任何東西,只要我給得了。因為我是你男朋友,今後還將是你的丈夫,我和你,要攜手共度一生。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