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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居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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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不能陷落,不要開始,他們之間隔了太多

“秦朗?”她喚他的名字,第一次,原來沒有想象中別扭,自然而然,像叫一個老朋友。

秦朗睜開眼,對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睛,那眼裏有了然,有關切,還有一絲憂慮。

她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她懂,見她第一面就知道她懂。這樣一個姑娘,他可以對她訴說,她身上有一種東西,說不出來是什麽,像從她身體裏發出的光,帶著溫度和力量。

他收拾心緒,聲音暗啞又柔軟,”紀海潮,為什麽我會覺得,好像已經認識你好多年了,真的,很奇怪.......為什麽?"

這絕對是一句泡姑娘時用濫了的話,可此刻,當秦朗說出來,他覺得自己是真心的,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真心。

果然很有殺傷力,即便她無比清醒,仍然忍不住鼻梁泛酸。

可是,不要說出來,不能說出來,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紀海潮努力笑得輕松,“聽過一見如故這個詞兒吧,這說明,我們有成為朋友的潛質。”

秦朗靜靜看著她,他想說,誰要跟你做朋友,我想要你做我的女人。

“我們現在不算是朋友嗎?”他問,語氣調侃。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紀海潮窘了,突然不知如何表達,於是她端起酒杯,“不好意思,是我辭不達意,你幫了我,自然是拿我當朋友,我幹了,你隨意。”說完仰頭一口見底。

“你跟人喝酒都這麽爽快嗎?一個女孩子家,也不怕醉了吃虧上當。”秦朗笑道。

“沒那麽容易醉,我對酒這種東西天生熱愛,而且有抵抗力,我這輩子的理想,就是等哪一天不用再為生活奔波,可以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就去找個好地方種一大片葡萄,自己釀酒,然後每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坐在門前喝點小酒,彈彈吉他唱唱歌,日子很快就能過去……”她說。

秦朗哈哈大笑,“那,到時候我可不可以去跟你討杯酒喝?”

“當然,如果到那時我們還是朋友的話。”她看著他,眼裏光芒躍動,如果真有那麽一天,該多好。

“ 很有趣,通常女孩子很少人會有你這樣的想法。”秦朗饒有興致地看她。

“也許因為有神在指引我,有一年在雲南旅游,走了很長的路,又累又渴,後來走到一個叫呢噥的小村莊......很詩意的名字,是不是?”紀海潮說著朝他擡眼俏皮一笑,眼波流轉。

秦朗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那個村莊座落在深山峽谷之中,幾乎與世隔絕,可是家家戶戶都釀葡萄酒,據說一百多年前一位法國傳教士來到那裏,帶來了葡萄種和釀酒術,從此以後,一切變得不同,生活再怎麽辛苦,人事再如何滄桑,總有一杯瓊漿玉露安慰人心......你知道夏娃頭上那頂草帽是用什麽編的嗎?“

紀海潮停下來,偏頭笑著詢問他,眼睛明亮欲滴,像個驕傲而渴求被稱讚的小孩兒。

秦朗有些恍惚地搖頭,姑娘,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在誘惑人啊。

"是葡萄藤! 所以你看,酒,其實是造物主賜給人們的一個意料之外的禮物,我們沒有理由不盡情享用它。”

秦朗忍不住又大笑,“姑娘,我還第一次聽見有人把自己愛酒的理由粉飾得如此冠冕唐皇,你直接說自己天生是個酒鬼不就得了!”

紀海潮眨巴眨巴大眼睛,表情認真又無辜,“......呃......這是我的真心話。那麽你又為什麽喝酒,今天不喝又是為什麽?”

“我的理由太世俗了,高興難過要喝,相聚離別要喝,空虛寂寞也喝,或者根本沒有理由時照樣喝,今天嘛……我要喝了,誰開車送你回去?”秦朗仍收不住笑地看著她,這姑娘真少見。

“可惜了,一桌子好菜被你填鴨似地做了下飯菜,這支紅酒便宜我一個人了......真不喝點兒?不一定會撞上交警,怎樣?”紀海潮舉起酒杯做引誘狀。

秦朗搖頭失笑,情不自禁地壓低嗓音,盯住她,“你總這樣誘人犯錯誤嗎?我要真喝了指不定能做出什麽事兒來,你就不怕我?”

“我們不是朋友嗎?我相信你。”她傾身拿過他的酒杯倒了一點,“來,碰一下。”

“為什麽?”秦朗挑挑眉。

“為了世界和平,希望你......和你的戰友,永無用武之地。“ 她含笑看著他的眼睛,表情認真。

秦朗動容,慢慢斂去笑容舉起酒杯,微瞇的眼中光茫躍動,帶著火熱溫度,“世界和平。”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她不失時機地招呼服務員結賬。到此為止,該走了。然後在秦朗意料中的,她驚訝地轉頭問他,“買過單了?”

“於少是這裏的VIP, 先記他賬上了,回頭我跟他結。”秦朗無所謂地沖她道。

紀海潮郁悶,“那我欠你的怎麽辦?不如我給你錢得了。”說著就去拿背包。

秦朗佯裝生氣起身就走,就怕你這招,才先跟於少打了招呼,別想這麽快跟我算得幹幹凈凈。

暮色四合,真的入夜了。紀海潮喝了點酒,車裏暖洋洋的,她歪頭靠在座位上,竟似要睡著。秦朗偏過頭看著她微紅的臉頰良久,真像個孩子,然而,心有大義。

車子駛過新大附近,突然吱地一聲緊急剎停,紀海潮身體猛地前傾又被甩回座位。

“該死!這種地方怎麽能橫穿馬路?”秦朗惱怒地拍打方問盤,轉頭緊張地看她,“你沒事兒吧!”

她搖頭,本來迷迷糊糊地這下全醒了,擡眼看見路中間一對小情侶嚇得怔住,男孩緊緊摟著女孩,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仿佛生怕嚇著了她。

紀海潮有片刻失神,驀地心中軟了幾分,於是朝秦朗笑笑,柔聲道,“算了,沒關系。”

秦朗怔住,她臉上又浮起那種仿佛回憶般驚心動魄的柔情,最初正是那柔情令他迷惑,而後迅速生出欲念,生出焦灼,想要據為己有。

她的臉離他那麽近,簡直觸手可及,於是他伸出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做什麽,就那麽輕輕撫了上去,她的臉因剛才的驚嚇變得有些蒼白,更顯得唇□□滴,他用拇指在那誘人的唇上輕輕摩挲,指尖的觸感令他血流加速,他的臉微微偏向一側,不由自主地俯身貼近。

下一秒,他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微笑和柔情在她臉上凝住,她的眼裏慢慢流露出各種覆雜的情緒,茫然,迷戀,詫異,慌亂,驚醒.......然後,偏過頭,逃開。

他收回手,在身側緊握成拳,手指狠狠掐進掌心,掐得指尖發白,他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胸膛起伏,他朝前坐直身體,控制自己輕吐出一口氣,眼睛輕閉又緩緩打開,聲音喑啞低沈,“對不起!”

他平靜了幾秒,重新發動車子,再不去看她。

紀海潮看著車窗外,燈火點點急速向後退去,烏魯木齊的夜熟悉又陌生。

她想起自己經常這個時候才下班,一個人在那座南方城市的夜裏等公交或者攔出租,一個人看著車窗外發呆,她無數次突然恍忽地偏過頭去,以為那個人還坐在身邊,他們還在那座家鄉的城市,然後驚醒,下車,再一個人慢慢走回租來的小屋。

那些夜晚,有冷入骨髄的孤獨。

剛才那一對小情侶在馬路上緊緊相擁,讓她似乎又看到了當年的自己和陳正,她的心霎那柔軟。

像做夢一般,秦朗在此時低頭靠近她,呼吸近在咫尺,她分辨不清他的臉,有一瞬的惶惑,差點喊出陳正的名字。

不,她不能。那是秦朗,是一團熾烈燃燒的火焰,閃著金色的光芒,充滿她難以抵擋的誘惑,足以將她燒成灰燼。不能陷落,不要開始,他們之間隔了太多東西,難以逾越,她知道一旦踏進去便是萬劫不覆。

一次自殺似的飛蛾撲火,她沒有力氣承受。

她視線漸漸看不清遠處,只看到車窗上自己的臉,她心驚,我居然哭了?她感到嘴角一涼,嘗到一點鹹味兒,然後有淚不斷地滴落下來。

秦朗終於把車開向路邊,停住,因為他發現她竟然在流淚,不停地流,幾乎停不下來。他一時說不出話,只是看著她自己推開車門,走下去。

他跟著下車,站在她身邊,一遍一遍對她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哭......

她慢慢停下來,對他搖搖頭,竟然努力笑了一下,“不,跟你沒關系……我也不知怎麽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紀海潮抹掉眼淚,暗想,我是怎麽了,都多久沒哭過了。以前她那麽愛流淚,一行文字,一張圖片,一部電影,一首歌,甚至有時候一陣風過,她都能流下眼淚,而陳正走後,她幾乎不怎麽哭了。Max 常常半開玩笑地勸她,哭吧,想哭就哭出來,老憋著會生病,你這員大將要病了缺人幹活可不好,哭吧。可她就是哭不出來。

今天是怎麽了。

秦朗看著她的眼睛,發現她的眼裏竟有無法形容的疲憊,他的心像被什麽刺了一下。

他聽見她說,“對不起,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會兒嗎?一會兒就好......”

是的,一會兒就好,就在你的肩上靠一會兒,想留下點什麽,一點回憶都好。

秦朗默默點頭,默默走向前一步,步子竟有些艱難。他想說點什麽來安慰她,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只輕輕攬過她的頭,按在自己肩膀。

他拼命控制住自己不去緊緊抱住她。他猶豫了。這個姑娘,要拿她怎麽辦?看到她眼裏無助的疲憊和脆弱,他真的猶豫了。

如果也像之前跟那些女孩一樣,過不了多久他就淡了、倦了、冷了,生生將人逼走,沒有半分留戀,她會怎麽樣?

他自認在男女感情上自己絕不是什麽高尚的人,可他也不是真的就冷酷無情到冷血。尤其這個姑娘,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他絕不想傷害她。

那麽,要就此放手嗎?秦朗,你要放手嗎?他捫心自問。放了手,她跟你從此陌路,再無瓜葛。他突然沒來由的心慌。

人生那麽漫長,而從此你跟她再無瓜葛。

海潮閉上眼睛貪戀地感受他的氣息,他的胸膛那麽溫暖,令人心醉,跟想象中的一樣,多想一直這麽靠著。

“秦朗,”她低聲地模糊地喊他的名字,這個名字已在她心裏默念過很多遍,仿佛一種無形的能量,是她救命的稻草,盤旋在她心裏,絕望而留戀,但是,夠了,“謝謝你!”說完,她退後一步。

他看見,他們之間那堵堅冰做成的屏障又一次被豎起。

之後,仿佛心照不宣,他們重新上車,開動,一直到市公安局找到邢警隊的人拿回手機,兩人誰都不再多餘說一句話,不問,也無需解釋。他們都不再是少男少女。

“送你回酒吧?”秦朗看時間不算晚,於是問她。

“不了,我想回去休息了……我這幾天住夏珊家,麻煩你。”紀海潮只覺意興闌珊。

秦朗看她一眼,這姑娘有時候總是令人懊惱的客氣,仿佛刻意地疏離。算了,他想起剛才她那麽柔順地靠在自己身上,喊他名字的時候,顯得那麽脆弱無力甚至有些楚楚可憐,讓他又差點失控想要去吻她。

秦朗一直送她到夏珊家門口,轉身上車前,欲言又止。

紀海潮有些疑惑,聽夏珊說,秦朗的父母也住這棟樓,他卻完全沒有要回家的意思,只說還有事兒回隊裏了。

她進屋後給夏珊打電話告訴她已經拿到手機先回來了,夏珊卻問那秦朗呢秦朗還過來嗎,紀海潮放下電話笑了笑,那感覺越來越明顯:夏珊,你一直喜歡秦朗,對嗎?

半夜2點,紀海潮從不安的淺睡中驚醒,手機屏不停在閃爍,拿起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習慣性按掉。再看看未接紀錄竟有四、五個,她皺眉,會是誰?

各種情況胡思亂想了一通,手機又開始響,還是同一個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通,那邊只傳來低低的呼吸聲,半響沒人說話,紀海潮輕輕餵了一聲,她有種預感,腦中冒出他的名字。

那頭卻始終不說話,最後,只聽見低低一聲嘆息,然後是電話掛斷的聲音。

紀海潮坐在床沿發了半天呆,心內五味俱全。終於,也只能嘆息一聲,重新躺回床上,卻許久無法入睡。她不再是懵懂天真的少女,男人在沖動之下的任何舉動,往往不過是荷爾蒙無處發洩的產物。

而她,也是有過沖動的,想對他說出來,說秦朗,我喜歡你。又害怕一說出口,一切就結束了。其實她已經覺得幸運,茫茫人海中,遇上了這麽個人,她理想中的人,一見傾心。

但她不會奢望能跟他有以後。想都沒想過。夢寐以求的美好往往留不住,她早已學會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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