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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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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國慶日。

烏魯木齊的早晨與中國所有其它城市一樣,沐浴在一片祥和的節日氣氛裏。天空湛藍,空氣清冽,陽光宜人。

秦朗在武警中隊駐地的操場上整隊。年輕充滿朝氣的戰士,清一色的防暴制服,頭盔、防彈衣、槍械、警棍……全副武裝,待命而發。

今天的執勤地點,新疆大學。這裏將舉辦一場世界級的學術研討會,匯集了全球最頂尖的人類學專家。秦朗他們的任務是聯合特警隊確保會議地點安全。

對於一個像他那樣出生特種兵的軍官而言,這項任務沒有任何烈度可言,但是責任重大,一旦出事則後果嚴重,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每分每秒保持警惕。

秦朗如常地分配任務下達命令,腦中一片清明,沒有半分雜念。

清晨凜例的空氣讓他似乎忘記了昨晚上那場相遇,和那個來自南方濱海城市的姑娘,甚至那一點點在他強大豐富的生命裏可能不值一提的心動。

此刻,紀海潮正在夏珊家的客房裏收拾東西,地圖、手機、相機、電池、錢......還有一份早早完成的旅行攻略,必備的物品一件件清點好裝入背包。

夏珊斜靠在門框上,仍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說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見海潮搖頭,又說要不我讓沈未東陪你?他肯定樂意。

“別別,千萬別!”紀海潮慌忙擺手,“我是來旅游的,又不是相親。”

“他對你有點兒意思哦,再說了,人條件真心不錯,男未婚女未嫁的,就算順便相個親你也沒什麽損失啊。”夏珊笑道。

“那就更不行了,到時候扯不清,豈不是自找麻煩?”

“你對他沒感覺?”夏珊不死心,“人青年才俊哎,長得又帥,家世又好,真一點兒都不考慮?”

“我高攀不上行了吧!”海潮佯裝哀怨,腦中卻浮現出另一個人輪廓清峻的臉。

“哎,得得!你走吧,自己小心,有事打我電話。我得去再補會兒覺,太晚睡了,你竟然起得來,服了你……”夏珊踢拉著拖鞋,嘟囔著走開。

紀海潮獨自走在清晨的烏市街頭,涼風吹過,心情不錯。一個人旅行,根本不是什麽問題。這已是這些年來的常態。自從母親過世,除了偶爾回家看一看父親,所有的假期都用在了旅行上。

深圳是個浮華焦躁的城市,熙來攘往,人們打拚、掙錢,供房、買車......忙忙碌碌,日覆一日。那裏並不是紀海潮的家鄉,她沒有歸屬感,她只能靠不斷地出走、旅行尋求短暫的寧靜。

但她每次離開後又義無反顧地回到深圳,那裏自有一股包容大度,五光十色,豐富多彩,個人的喜怒哀樂在那座大城市中尤如空氣中的塵埃,微不足道,熟視無睹,她願意將自己投身其中,不為人知,不被窺探,很安全。

她拿出攻略,想著今天的最佳路線,因時間有限,烏市最多逗留三天,她想多花些時間去南疆看看。大巴紮,新疆大學,酒吧街是她為自己安排的第一天行程。

從大巴紮出來已是中午2點多,新疆大部分地區所在時區比北京時間早兩個鐘頭,所以2點多不過剛剛中午。除了一把精美的英吉沙小刀,紀海潮並未發現令她驚喜的事物,如今全國大同,即便在新疆,獨一無二的東西也不多見了,而且巴紮裏的各族同胞們都愛信口開河、胡亂開價,多少影響到她原本探秘的興致。她稍稍有點郁悶,畢竟對於新疆她一直有與眾不同的期待。

令紀海潮更為郁悶的是,幾分鐘後她拿在手中的手機被人硬生生從背後搶走,等她轉過身來,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飛快地鉆進巴紮深處小巷中,轉眼消失不見。

早聽說大巴紮人多手雜,而且丟了東西基本沒有追回的可能,雖提醒自己小心翼翼,仍然在最後一刻著了道。萬幸錢包還在,不然下午的行程就該泡湯了。

她懊惱地自言自語,邊走邊詛咒,心想姑娘我一個人行走江湖好多年,遇到的事兒也不少,被偷、被坑、被賣豬仔,還沒這樣活生生地被搶過!真是開門不利,手機丟了也就丟了,可裏面存了這幾年的電話號碼,特別是很多一直不舍得刪除的珍貴照片,一想到那些相片她就心疼不已,胸口那個氣怎麽都順不過來。

於是,當紀海潮仿佛從天而降再次闖入秦朗的視線時,就是這樣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嘴裏不時念念有詞,手裏握著把漂亮的小刀,抽出來又插回去,反反覆覆。

秦朗此時正與特警隊的兄弟們在學校門口做臨時交接,以便武警的弟兄先去吃中飯。

他看見紀海潮似乎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悶頭走路,直往校門方向闖。執勤的士兵小馮立馬向前一步,手中武器一橫氣勢洶洶地攔住了她。而那姑娘顯然反應不過來,茫然擡頭,待看清眼前陣仗,不知所措地倒退了兩步。

秦朗完全意料不到紀海潮會出現在這裏,他曾想或許他們不會再見面了,人來人往,相遇分離,都是世間尋常事,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可是,竟然這麽快又見到了她,像第一眼時的情景一樣,她仿佛毫不自知、就那樣茫茫然地闖入。

昨夜驟然升起又沈下去的那點心思再次擡頭,本能驅使他必須得做點什麽。既然天意都如此,那就沒理由放過吧。

她仍是一身長裙,烏黑的長發紮起一束麻花辨垂在胸前,斜挎著背包,樣子幹凈清純得像個學生。

可能因為受到驚嚇,她的眼睛似乎噙了水,中午亮烈的陽光在眼裏跳動,仿佛流光溢彩,又好像隨時有淚要滴落下來。

秦朗很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血流的加速,他快步走上前去,戰士小馮看到他立刻靠步立正,叫了聲,隊長!

“先去吃飯吧!”

秦朗示意小馮跟大夥兒先走,在大家齊刷刷投過來的可疑目光中,他不得不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指著紀海潮補充一句:我一朋友。

於是他的戰士和特警們又齊齊換上了一副“哦,原來如此”的暧昧表情,心滿意足地該幹嘛幹嘛去了。

秦朗。紀海潮在心裏喚了一聲。她終於反應過來面前這個全副武裝酷得不行的“隊長”是誰。

剛才那把突然橫在她眼前的冰冷武器震得她神經直抖,現在又被眼前人狠狠地給震了一把,心臟狂跳就快要從胸口蹦出來。

他一身戎裝,那麽英挺,那麽帥!

很多年以後,紀海潮都不曾忘記這一刻秦朗站在她面前的樣子,一個鐵血軍人的樣子。

她覺得自己想哭。就像每一次在電視上看國慶大閱兵,看到那些軍人氣勢如虹有如山呼海嘯般走過,她坐在電視機前淚流滿面不能自已,抑制不住的熱血沸騰。

陳正始終不能理解,她一個女孩子為了什麽會那樣地激動。

她知道她無法告訴他,那曾是她一生最初的迷戀,是她的信仰,是她的熱望,是她對這個國家由衷的愛和驕傲,也是她對一個男人全部的理想。

原來一見鐘情並不只是盲目的吸引,看,一切都是有緣由的,自己那突如其來的愛情是有緣由的。

秦朗轉頭看向她略顯蒼白的臉,目光沈寂,眼底卻有一脈暗潮湧動,“你......怎麽會在這兒?”

紀海潮目光錯開,低聲說,“哦,我,我就過來看看,新疆大學,我來旅游的。”她一句話說得支離破碎,狗屁不通,自己都鄙視自己。

“哦......可你不能進去,今天這裏戒嚴。”秦朗解釋道,“有一個國際會議,閑雜人等不能隨意進出。”

紀海潮點點頭,表示了解了,卻一時無話。

秦朗腦子飛轉,對自己說,跟她說點什麽,隨便說點什麽。他看著海潮手中那把小刀,似乎很感興趣地問:“英吉沙小刀?很漂亮!”

“是,”紀海潮拿起刀,笑笑,“剛才在巴紮買的。”

“你一個人?”秦朗微微皺眉,“為什麽夏珊沒和你一起?”他本來尋思這姑娘怎麽敢一個人在那迷宮似的地方瞎轉悠,再一想,人家阿富汗都去過了,這算什麽。

“她有自己的事兒,我一個人沒問題,習慣了。”紀海潮忙說,“哦,可以借你手機用用嗎?我的剛才被人搶了。”她有些尷尬地放低聲音。

“什麽?”秦朗不由自主提高聲線,眼神瞬間銳利,射出冷光,難怪她一副垂頭喪氣的委屈模樣。

紀海潮立刻後悔告訴他,這不是給人家添亂嗎。於是想說沒關系可看見他冷利的眼神又生生憋了回去。

“把你號碼給我!”秦朗拿出手機,不容置疑地說。

“啊?”紀海潮楞了楞,囁嚅著,“算啦,沒關系,應該找不回來了。”

秦朗看她一眼,“最遲明天,我拿回給你!你的號碼?”

紀海潮一時不能置信,卻在下一秒相信了他。

秦朗在一旁等她與夏珊通話,他註意到她講電話時會不時用腳尖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

長裙被風吹起,露出修長雪白的腳踝和一截小腿,線條美得不可思議。他莫名地心動了一下,想挪開視線,眼睛卻似乎不肯聽從大腦的指令。

他看到她的腳踝上系了一根細細的紅繩,紅繩上的銀鈴隨著腳踢動的節奏斷續發出細碎清脆的聲響,那聲響一下一下,固執地往他心裏鉆,起起浮浮,蕩蕩悠悠。

“夏珊要你聽電話。”

紀海潮把手機遞過去,感覺到他目光的方向,突然想到什麽似的,腳趾頭便不由自主地往後縮,臉上也慢慢熱起來,心裏飄忽忽的。

秦朗低沈如水的聲音也飄似地落入耳朵裏,“......不......四海酒吧……我可能9點左右......不一定......好,那就這樣,回見!”

“那,我先走了,謝謝。”紀海潮收回神志,這一次倒是及時想起說了聲謝。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這個時長足以讓她把他的樣子烙進腦海,又不至於引起誤會。

再見,秦朗。她在心底說,轉身離開。

“紀海潮!”低沈深厚的嗓聲在身後響起,那聲音喑啞難當,她心跳如鼓。

秦朗深吸口氣,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竟然會有一絲悸動。

“等一等!我幫你叫車。”他上前幾步越過她,向駛過來的的士招手。

“你去四海酒吧,回頭夏珊他們會過去......酒吧老板叫張朝暉,是我一兄弟,我會交待他,你在他那兒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秦朗邊拉開車門邊說,“就待在那兒,不要再亂跑,自己小心!”他的語氣越來越柔,像在哄一個小孩子。

“師傅,公園北街,四海酒吧,麻煩一定送到門口。”秦朗又低頭跟司機交待一遍。

紀海潮覺得自己像失了自由意志的人偶,任由人擺布,她無比聽話地坐上車,無比溫順地點頭答應。

待車開遠,她才反應過來沒有問一句,晚上,你也會去嗎?

那司機被這麽一位全副武裝的人民子弟兵-嗯,看樣子像個軍官-逼視一番,只剩下緊張,忙答道,“好,好,沒問題,一定送到!”心想,這當兵的眼神是嚇人了點,對女孩倒還真體貼,於是隨口開玩笑說,“你男朋友挺緊張你哈!”

啊!?紀海潮被狠狠雷到,想解釋,又覺得去跟一素不相識的司機討論那人是不是她男朋友實在更雷人,只能勉強笑笑,含糊一聲混過去。

秦朗目送的士絕塵而去,立馬拔通張朝暉電話:“朝暉?是我,秦朗,跟你說個事……”

秦朗簡明扼要地說完重點,那邊張朝暉不出意外地怪笑了兩聲,說你小子終於也有今天啊,什麽時候辦事兒一定好好收拾你小子。

秦朗失笑說哪兒跟哪兒啊,從昨晚上到現在認識還不到一天一夜,不過萍水相逢一姑娘。

張朝暉不以為然說那又怎樣,人還有認識一天就閃婚的呢,就咱隔壁酒吧那老板,去了趟雲南,就帶回家一老婆,說是在火車上撿的,那叫一見鐘情懂嗎!你小子我還不了解麽,之前那些個姑娘就從沒見你上過心。

秦朗嗯哈幾聲,最後收手機時卻想,哥們兒你也太能扯了,一見鐘情?怎麽可能。你自個兒收了心早早把婚結了,可老子還沒玩兒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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