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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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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進另一間包廂時, 桌子已經擺了幾道精致的前菜和果盤,從很不起眼的頭頂垂絲吊燈灑下的暖光,到室內的恒溫,都是恰到好處到了讓路汐感到輕松。

她口味清淡卻偏甜, 而容伽禮挑的這家私房菜的名廚又恰好最擅長淮揚菜。

等落座時。

路汐完全挑不出刺來, 只能靜靜地看著桌中央的豆青釉墨彩抱月瓶。

故作心系在上面, 卻莫名的覺得眼熟。

她雖不懂鑒賞這一塊, 但是楞是認得出這抱月瓶是個贗品。

路汐下意識側過臉, 恰好和容伽禮的眼神對上。

腦海中難免浮現出某些回憶,比如之所以能認出是贗品,原因很簡單, 這個古董花瓶早在七年前, 容伽禮從國外拍賣回來的當晚, 因為兩人在書房做的時候太激烈,被她失手給打碎了。

連帶嬌嫩的花瓣灑了一地,木板顏色如同她身下的書桌相近,都濕漉漉地暈染成了水墨畫。

路汐思緒跟著心臟都亂了, 先不留痕跡地移開視線。

她忘了垂在膝上的手還被容伽禮握著不放,他的手指稍微往上移, 落到那白細的腕間, 就能清楚地察覺出她脈搏跳動得不對勁。

越安靜,越顯得她心跳震耳欲聾的厲害。

路汐甚至懷疑容伽禮離得近,能聽見, 於是想開口說點什麽:“這家私房菜老板被坑了。”

“坑的是他,你緊張什麽?”容伽禮很明顯也記起這花瓶事故。

故意要這樣問。

路汐微垂的眼換個物品盯, 假裝沒聽到。

容伽禮見將她說尷尬,又順其自然換個話題:“還為了赧淵氣我?”

提到這個, 路汐出了宜林島後也單方面冷靜了幾日負面情緒,心知肚明容伽禮當下是想好好說話了,倘若他動真格,局面只會跟那晚在浮山灣酒店一樣,甚至能更過度。

“赧淵年少時性格悶,把心底壓抑的激情都寫在了故事裏,後來江微能用鏡頭讀懂他的故事。”

路汐答非所問的提起往事,頓了好幾秒才往下說:

“赧淵和江微才是最契合的靈魂伴侶,跟我從不是。”

容伽禮很了解路汐的性格,當她輕描淡寫一般,用平靜的語氣去訴說著某件事,看似越不經意的去提,實則內心就越是很認真對待。

路汐沒去看他,而是垂眼一直盯著他覆在她這裏的那只線條完美右手。

無名指上的齒痕竟還在……

沒等她往細了想容伽禮為何不上藥,耳側聽到他落了一句過來:“你跟他確實不合適。”

路汐沒反駁這話。

“不合適就別動試一試念頭。”容伽禮淡聲提醒。

路汐沒將視線長時間停留在那道齒痕上,也沒應這話,怕往深了說又得扯到當年“移情別戀”的分手事上,就更糾纏不清了。

她口頭上不氣了,容伽禮也息怒,那晚發生的一切都粉飾太平過去。

路汐心想本該如此,便動了動手指:“我餓了。”

許是她默認與赧淵此生絕無可能,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總而言之容伽禮明顯被取悅似的,接下來的相處稱得上平易近人。

他將招牌菜都點了一遍,其中話梅醬鴨倒是蠻和路汐的胃口,入唇齒的話梅味濃郁,便多嘗了兩塊,見愛吃,容伽禮擔起了伺候人的活,長指慢條斯理地給她端茶又遞水:“菩南山有一位廚師的烹飪手法跟這家私房菜口味相近,我讓他到你身邊待一段時間?”

聽著是有商量餘地的口吻,路汐還聽出他想安排人的意思,抿了口清茶說:“我工作性質,在泗城的別墅也住不久,身邊習慣只帶小助理。”

她出言很委婉拒絕。

畢竟連容伽禮的私人廚師都笑納了,這算什麽?

何況路汐無時無刻謹記自己前女友的身份,能不越界的話,就不越。

好在容伽禮也懂什麽叫適可而止。

氣氛逐漸歸於安靜,直到包廂門外有人敲門,路汐起先以為是容聖心,指尖握緊了下白瓷湯匙,擡眼卻看到一個身量很高的陌生男子,沒什麽正經地斜倚著門框,看上去吊兒郎當的,“還挺巧啊容二公子?”

很少聽到旁人以家族的排名稱容伽禮。

路汐多打量了兩眼過去。

借著明亮的燈光,她第一感覺就是這人相貌生的妖孽,留著半長不短的黑發束在腦後,落了兩縷垂在臉的輪廓,襯得五官就跟最艷麗的濃墨色彩勾描出來似的,氣質也很特別,有些蠱惑人心,好似做什麽都沒什麽違和感。

很明顯他是不請自入,還問起容伽禮:“聽廚子說五小姐在這吃飯,怎麽沒見她?”

“商公子準備好了舍命見她麽?”容伽禮語調漫不經心。

商酌這一身比氣質要正經的深灰色商務西裝擺明了是來此地應酬貴客的,如今卻丟下貴客,往這裏跑,行事跟沒個定數似的,不過熟悉他的人也早已對此免疫。

他嘆氣說:“容二,一別多日你還是喜歡頂著你這張臉,說這種寒心的話。”

路汐聽到商這個姓,很快反應過來這位就是前陣子給容聖心競標項目下過套的。

而下秒,商酌的視線就落到了她這個局外人身上。

那慵懶的眼角輕輕挑著,“看來是廚子眼神不好,把這位大美人認成五小姐了……瞧著眼熟。”他對美人的臉向來是過目不忘,轉瞬就把路汐的身份認個徹底。

“路小姐?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真人,我跟五小姐都是你忠實影迷。”

此人三句不離容聖心,非得纏得緊。

路汐心知所謂的影迷,不過就是客套話,也沒當真。

她回以個安靜的微笑,而商酌也識趣,沒繼續待在這打擾了兩人的獨處空間。

等他游刃有餘地退出包廂。

後腳就有保鏢進來低聲匯報,稱是五小姐先行一步回菩南山了。

感覺像是在避商酌,路汐下意識地看向容伽禮。

容伽禮面色平靜,這種情況似乎不是第一次,面對她欲言又止的眼神,淡聲問:“盯著我看做什麽?”

路汐聲音很輕:“我看你手邊的玫瑰花酥。”

容伽禮長指將精致碗碟上的花酥端到她面前,忽而說:“聖心是你的影迷。”

容聖心今晚怕也沒想到前後會被兩個男人賣得沒有小秘密可藏。

“她不是追星俞池——”路汐話訝異地說出口,又很快止住,腦海中浮現出曾經她為了租借海島卻等不到容伽禮回音,是容聖心主動熱情地幫她組局,還有隔三差五的早晚安問候,以及微博澄清緋聞種種事情。倘若換個粉絲追星的角度去看,確實是像極了死忠粉。

停了許久,路汐還是感到很意外,表情也沒收住。

容伽禮緩緩道來:“我不知她是何時迷戀上你的作品,不過她隔三差五就會熬通宵看一遍。”

他這七年,對缺失的關於宜林島兩年記憶沒恢覆之前,有過很長時間未接觸任何電子產品,自然是不知容聖心熬夜追的是哪位演員飾演的影視作品。

倒是猜到,莫約從路汐出道演的第一部戲就開始追。

路汐難得臉皮薄,也忘了想容伽禮身為兄長,和容聖心朝夕相處下知道很正常。

商酌又是怎麽知道的?

這頓飯下來,她的這顆心都被容聖心是自己影迷的事占據了,更是忘記去認真思考和容伽禮如今的相處,等離開此地後,又換成坐容伽禮的那輛低調些的勞斯萊斯回去。

臨近熟悉的那棟白色別墅,路汐透過墨色玻璃窗盯著兩人倒映在上面的模糊身影,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藏著點心思,下車後就想獨自退場。

卻不料容伽禮道高一尺,將她垂在身側的手牽起,邁著理所應當的步伐往門口走。

倘若有不知內情的人撞見這幕,還以為他才是住在這裏的主人。

不尷不尬地走了段路,路汐隱晦地提醒:“容總喝茶嗎?我家沒有備茶水……”

“不喝,我喝露水,路小姐有心想待好客的話,可以起早點去接。”容伽禮是會懟她的,每個字都顯得陰陽怪氣,他站定,恰好是在別墅的一盞壁燈下,修長身影被襯得像是清冷冷的一彎殘月,手指捏了捏她手心:“開門。”





路汐的別墅跟他菩南山上的比起來小的可憐。

她平時一個人住慣了還好,除了陳風意和助理會上門外,幾乎沒有客人來過。

容伽禮擡腿跨了進來才松的手,許是覺得新鮮,每經過一處時就會停留看會,見他這樣,路汐同時在慶幸自己沒將留在宜林島民宿的小白蘿蔔頭帶回來。

她家藍色元素過多,沙發雖不是,但是遮光窗簾是像海灘的顏色。

路汐想不留痕跡地把水晶燈關了,只留幽暗的落地燈照明,誰知一動作,站在茶幾旁邊打量她那堆劇本的容伽禮擡眸,很直接盯著她。

路汐呼吸輕,指尖從墻壁慢慢滑落下來,搬出了個借口:“省點電。”

話音還沒落,就想咬舌。

這個借口顯得她很蠢。

偏暗的光線瞬間籠罩著簡潔客廳,連帶容伽禮視線內的血紅色都褪去不少,他倒是一句廢話沒說:“你手很涼,先去泡個熱水澡。”

路汐涼絲絲的指尖觸碰到自己手心,夜晚外出的緣故,體溫一直升不上去。

她審時度勢之下,比起尬在這裏招待他,不如選擇聽他的。

省點電的借口已出,路汐只能繼續佯裝下去,摸著黑往純木樓梯快走上去。

就這麽把容伽禮不管不顧地扔在客廳了,關起浴室的門後,她很認真的將浴缸註滿水,解了這身衣裙進去,又擠點兒沐浴露,從手指尖開始一點點地細細搓洗。

洗到最後,路汐從頭到腳全都是奶香的白色泡泡,襯得她臉蛋小,還有點兒霎那的恍惚。

她在浮山灣酒店那晚每個字都是真的,是真恨容伽禮整整漫長的七年不見蹤影,恨他,只能讓她懷著不得安生的愧疚一直苦尋到只能從新聞報紙上拼命地去找他的蛛絲馬跡。

意外重逢後。

她知道容伽禮還安然無恙地在這個世界上,甚至偶爾能看到他,就已經覺得是命運給予的眷顧了。

路汐濕漉漉的睫毛垂下,盯著指尖的泡沫。

她該清楚和之間容伽禮的關系最好是止步於前任二字,像之前那般藏著心思,別去過度觸碰到他的私人領域才是,而不是一再地打破各自安好的粉飾局面。

何況他是容家身居高位的掌權人,那個權力圈裏神秘且最招人眼的存在,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不該重蹈覆轍去跟她這種狠心拋棄過他的女人牽扯不清的。

良久。

路汐將泡沫捏碎,暗暗告誡自己。

*

四十分鐘後。

路汐調整好情緒才從浴缸爬出來,拿浴巾擦拭完水滴後,又去找一件保守的睡裙穿上。

她沒下樓,而是往臥室走,將門鎖上睡覺。

落地窗的藍色紗簾垂在地板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外頭的樹影被月光照得搖晃。

路汐失神似的盯著一會兒,剛合上睫毛,又聽到樓下有動靜。

夜深下,越是想忽略就越明顯。

路汐裹著胸前的被子猛地坐起身,眼眸茫然,心想容伽禮不會是在拆她的家吧?

這個念頭一起,辛苦醞釀起的睡意也全無了。

她趕忙下樓,客廳的燈大亮,而容伽禮這個疑是拆家的罪魁禍首,就端坐在沙發上,光潔的地板堆滿了一大箱一大箱的首飾衣物品,粗略一掃,方才聽到的動靜應該都來自這些。

路汐先是松口氣,不是在拆她別墅,很快又反應過來這些都是給她的。

七年的分別,容伽禮不知何時有了喜歡裝扮她的癖好,送珠寶手鏈是遠遠不夠,路汐回過神來,說:“我一年到頭大半時間都是進組拍戲,穿不了這麽多。”

容伽禮看著路汐漆黑的瞳孔在顫動,似藏著情緒,語調很平靜地反問:“多麽?”

路汐抿了唇,一件都覺得多,就何況是數十箱了。

她樓上那原本還算寬敞的衣帽間,怕是更塞不下的。

容伽禮在某些時候是非常強勢,容不得她一點拒絕餘地:“這只是十分之一,每個月會有秘書送當季新款上門,路汐,你可以拒絕。”

路汐心想說得倒是好聽,拒絕之後,怕就是換了一種方式讓她點頭收下了。

也沒這麽好態度。

沈默了片刻,路汐不吭聲,算妥協的意思。

容伽禮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衣袖扣,順勢禮貌地問她:“我可以洗澡了麽?”

沒讓他不能洗。

路汐艱辛調整好的正常情緒,猛地一下,被容伽禮輕而易舉擊潰。

容伽禮上樓來時,擡起手臂很自然地摟過她肩膀也一起:“很晚了,明天會有人來整理。”

路汐沒忍住瞪了他眼。

也沒忍住,語氣略輕問:“你知道給我備這些衣服,你自己的呢?”

她這裏可沒有容伽禮能穿的,轉念想,要是能拿出一件男士衣物……他會怎樣?

很快路汐求生欲極強地打消了這個危險的思緒繼續發散下去。

不管容伽禮會怎樣,到最後都會變成她自討苦吃。

容伽禮推進她前幾分鐘時還鎖著的主臥門,側過臉看過來,“樓下。”

路汐還站在門口,繼而眼睜睜地看著容伽禮把這裏真當了他的私人領域,將襯衫脫了下來,被外面窗簾外搖晃進來的月光襯著,隨著動作,背肌的線條緊實而性感,一直朝下延伸到西裝褲的陰影位置。

隨著皮帶解開,陰影輪廓很深,若隱若現地暗含著驚人的力量感。

路汐條件反射地背過身,開了口,丟下一句:“我去給你拿。”

她步聲極快,重新地下了樓去翻那數十個箱子內有沒有容伽禮的衣物,誰知彎腰翻了半天,一轉身,卻在單人沙發上看到一套嶄新幹凈的西裝和睡袍早就擱在那邊。

路汐怔了下,慢半拍地走過去。

還看到有份密封的文件也靜靜地擱在上面,視線很輕落在右下角的一行文字上,是用鋼筆墨跡清楚地寫著近一個月的日期——

這是容伽禮絕對機密的私人行程表。

“你不見我……”

“……我根本找不到你啊,你在哪?你是生是死,我都沒有資格知道。”

“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從頭徹尾再狠點拋棄你……我情願睡浴缸,睡沙發,也不願意到處留下自己痕跡……”

那晚口不擇言的話,猶如在耳重新地響了一遍。

路汐眼眸帶顫地盯著密封的文件很久,無聲而清楚地提醒著她。

從一開始滿目琳瑯的衣物首飾品到這個,都是容伽禮對她含恨控訴的回應。

*

窗外的夜色越發濃黑,路汐捧著衣物回到樓上時,仿佛什麽都沒發生,將睡袍擱在浴室門旁的邊櫃上,隨即就到床上重新躺下來了。

水聲戛然而止,裏面洗完了。

又過一陣,容伽禮借用了她的浴巾把水滴擦幹,沒有穿那睡袍,探身關掉照明的床頭燈後,也緊跟著掀開了她的被角。

剎那間的熟悉氣息,讓將臉貼著枕頭裝睡的路汐有種回到七年前的錯覺。

容伽禮喜歡把她當人形抱枕,偶爾午夜夢回醒來,會輕松剝落她的睡裙,讓她伏在床上,然後低頭惡劣地去咬她那沒丁點瑕疵的潔白蝴蝶骨,就跟帶著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去故意標記下屬於他味道似的。

在黑暗中,路汐的腳露在被子外面,有點絲絲涼意。

她下意識彎起膝,很快容伽禮就把她抱進了懷裏,他的眼神克制著沒有往她保守的睡裙下探,又好似肆無忌憚的很。

彼此連呼吸都有些輕。

路汐甚至只要隨便一動,就觸碰到他的胸膛,也不敢亂動了。

……

被容伽禮的體溫籠著,路汐的繃緊神經不知怎麽卻得到放松,迷糊間竟睡了過去。

她做了個夢。

夢到了那個貨真價實的豆青釉墨彩抱月瓶,就擺在冷色調的二樓書房裏。

寬大的書桌連帶喝剩下的半杯水都在搖晃,就在容伽禮想換個姿勢,突然間路汐的手脫力地從他線條完美的肩背滑了下來,無意中打在了這古董瓶上。

一聲重響!

路汐被驚得瞬間就緊了身體,呼吸聲也急促。

容伽禮因為她停了瞬,緊接著將移了位的書桌弄得直震,等爽完了,他將她抱到沙發上躺,高挺的鼻梁貼著她白細的後頸,低聲教導,嗓音入耳格外的低啞:“下次別突然這麽緊。”

路汐的心卻牽掛在古董瓶上,黑發淩亂垂肩,望著他的眼神透著無措茫然。

像是在說。

怎麽辦?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把你要送給家中長輩做壽禮的古董摔碎了。

容伽禮看了半分鐘,去親她那雙眼:“沒關系,在我這,你永遠不需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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