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chapter.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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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chapter.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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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恩嗤笑了聲, 還是頭一次見有人趾高氣昂地說出這種話來，也就謝容述做得出來。
她淡淡道:“不必了吧。”
他們原本就沒什麽交集，微信雖然加著但也沒聯系過, 若不是中途發生了那麽多事, 他們或許還是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如今這樣就挺好, 各有各的生活。
謝容述無奈地瞥了程頌恩一眼, 問道:“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程頌恩疏離的語氣，“你不去照顧卓斐然嗎？”
謝容述笑著說:“才剛出來就要趕人。”
“隨你吧。”程頌恩擡手, 企圖把外套脫下來還給謝容述, 被他攔了下來。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力度不輕, 聲音壓的很低，幾近哀求:“難得回來，陪我吃個晚飯都不行嗎？”
程頌恩掙脫不開，只得答應。
醫院附近的餐館大多都是24小時營業的, 夜裏人不多, 廚師都歇在大堂，看見他們兩進來, 忙起身問吃些什麽。
他們找到一個角落坐下，老板娘從收銀臺拿著菜單走了過來，在一旁幫著介紹。
餐廳畢竟開在醫院附近, 菜單上應有盡有，只不過晚上沒多少菜了，可選性也不高。
謝容述隨便點了小菜，把菜單給程頌恩。
程頌恩下午吃過了, 沒什麽胃口，只要了一杯碳酸飲料, 便把菜單還給了老板娘。
謝容述假裝無意問起:“學校忙嗎？”
“還好。”程頌恩低著頭回覆趙育明的微信，詢問生病學生的情況，對謝容述的話隨口應付著。
謝容述沈默下來，只是視線一直離不開程頌恩，今天卓斐然在酒桌上突然闌尾炎犯了，他送來醫院，還得陪護。
原本他這段時日就煩，偏偏卓斐然還老在他跟前晃悠，生了病還要他照顧，直到方才在繳費處看到程頌恩，她才明白自己沒白來。
只是程頌恩這人，抽離得太快，這才一月的功夫，就已經疏離地像是剛認識一般。
沒一會兒，老板娘來上菜。
謝容述無論問什麽，程頌恩都是極其敷衍的回答，只有聊到工作上，她才會難得多說上幾句話。
他們這關系聊什麽都尷尬，能聊的無非是些寒暄的客套話，這麽無趣的話題如今也都是奢侈。
謝容述故意吃的很慢，將兩人相處的時間拉長，眼見著程頌恩面前的碳酸飲料逐漸見底，他的心一瞬間空落落的。
吃過飯後，他們起身離開。
“我該上去了。”程頌恩說，“不好辦同事一個人留在醫院照看。”
“好。”
程頌恩走在前面，直到過馬路時謝容述大步追上來，替她看著左右兩邊來往的車輛。
兩人一同進了醫院，急診大樓還有一段距離，這一路都沒什麽人，安靜的有些詭異。
上臺階時，程頌恩剛擡腳，被謝容述給攔了下來，他還是忍不住去問:“你真的想好了？”
“不然呢？”程頌恩一頓，“說過的話不會再有收回的可能。”
“那我怎麽辦？”謝容述說，“我不許你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逼著我結束，你到底在怕什麽？”
他們這麽久沒見，程頌恩以為謝容述至少可以冷靜下來，如今看來並沒有。
她不能告訴謝容述真正的原因，否則他一定會去商應蘭跟前鬧，這個家已經再經不起折騰了。
如今分開，難過的不過是他們兩個人，等時間一點點過去，對彼此的傷害總有一天能撫平。
至少她是如此。
“沒怕什麽。”程頌恩迫使已經冷靜下來，她繞過謝容述，“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容述還想說些什麽，被她打斷。
“如果你不想我躲著你，就不要再糾纏了。”程頌恩擡眼，看著謝容述的目光趨近於冷漠，“你這樣只會讓我逃的更遠。”
謝容述低著頭看她:“你在威脅我。”
“是啊。”程頌恩笑了笑說，“你很受用不是嗎？”
“好。”
謝容述閉著眼，笑聲發苦，他側著身讓了個位置給程頌恩，眼看著她從眼前離開。
程頌恩來到病房外，趙育明正坐在長椅上，靠著墻休息，感覺到她回來，立刻睜了眼。
趙育明困得不行:“忙完了？”
程頌恩“嗯”了一聲，讓趙育明去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她在這陪著就好。
趙育明自是不會同意。
程頌恩見說不通，也沒堅持，被謝容述這麽一打擾，她徹底沒了睡意，閑來無事看著墻上的各種醫院介紹，或是疾病科普。
–
隔天清晨，醫生過來檢查情況，確保孩子已經脫離危險，這才叫來程頌恩和趙育明，說是中午再觀察一陣，沒問題便可以離開。
這意味著還得半天時間，趙育明去了醫院食堂買了早飯，他們兩個大人倒是不要緊，主要是得給孩子買點白粥。
等他買回來，程頌恩負責餵給孩子吃完。
等孩子睡下，趙育明才忽然提起:“我方才碰到了昨晚你的……家人。”
“家人”這個詞，趙育明也是想了許久才說出來的，以他的觀察來看，他們的相處並不像是家人，但又十分親近。
程頌恩看他，沒有說話。
趙育明便說道:“我想我應該從未見過那位先生，或是得罪過他，但他對我似乎有敵意。”
“沒有的事。”程頌恩解釋說，“他對誰都那樣。”
到了中午，他們帶著孩子離開，昨晚他們是借酒店老板的車來的，給人加滿油還得再送回去，時間上也有些緊張。
離開時，程頌恩在停車位看到了謝容述的車，只不過車上沒人，她開始慶幸，自己沒和他碰上。
她原本想過年回港城，如今看來謝容述並不會這麽快放下，索性心一橫，這兩年都別回了。
人嘛，做了決定就得幹脆點，拖拖拉拉最後為難的也是自己。
程頌恩折騰一晚沒睡，在後座抱著孩子一塊合眼睡覺，只是她的思緒混亂，要睡著並不是一件易事。
回到酒店，所有的工作還得繼續。
–
時間說快也快，到了十二月底，平安夜那天商應蘭打了電話給程頌恩，問她的近況。
程頌恩笑著說:“我都挺好的，您和伯父身體還好嗎？”
“我們也什麽都好。”商應蘭說，“只是你這孩子也太狠心，走了之後連個電話也沒有。”
程頌恩垂眼，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開口:“學校老師少事情多，總是忙不過來的。”
商應蘭嘆了口氣:“那過年呢？回來嗎？”
程頌恩連個理由都懶得編:“就不回了吧。”
“我雖不同意你們的事，但也沒說讓你永遠別回來，你這是在跟伯母賭氣。”
程頌恩說:“沒有賭氣，等有空，我一定會去看您和伯父。”
她都這麽說了，商應蘭再怎麽多想也無濟於事，只得聽她的話。
掛了電話，程頌恩如釋重負。
外面的天飄起雪花，今年的初雪比去年來的晚了些，一上午的功夫，整個學校便銀裝素裹。
程頌恩從未在山裏過過冬，條件總是要差一些，趙育明擔心她不習慣用火爐燒炭，一天能來幾次，生怕她不小心中毒。
“那你記著有事叫我。”趙育明說著準備離開，免不了擔心又多說幾句，開門的動作幾次都沒落實，生怕冷風進來冷到她。
程頌恩笑著說:“謝謝。”
這些時日她沒再和謝容述有過聯系，也沒聽到過他的任何消息，但他這人並未真正消失在她的生活裏。
新塬村快遞沒多發達，只是每周五會有快遞員統一凱新塬村每家每戶派發，幾乎隔一段時間程頌恩都會收到不同的快遞。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寄的，有時是冬天的圍巾和帽子，或者一些保暖的小物件，她連拒收都懶得說。
謝容述自然是看準了這點，才不停地送這些東西來，這樣她才會收下。
臨近年關，快遞即將停運，程頌恩這一回收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她掂了下還挺重。
程頌恩抱著箱子回到房間，拿起刀子劃開交代，裏面放了充氣膜，她拿出來後，將包裝打開，倒是包的繁瑣，裏三層外三層的。
程頌恩蹙眉，她脫下包裝紙，這才看見裏面的東西是什麽，一個石膏年獸娃娃。
“真幼稚。”
程頌恩嘴上不饒人，卻掩飾不了揚起的嘴角，這算是這麽久以來，謝容述寄的她最喜歡的一樣。
她收拾了快遞箱，把年獸娃娃放在自己的書桌上，就在手邊隨處可見的地方。
除夕當天，趙育明邀請程頌恩一起去村民家過年，她向來不喜歡熱鬧，也不願同不熟的人寒暄，便拒絕了趙育明的邀請。
送走了趙育明，程頌恩給商應蘭和謝箋淞發了祝福語，這個年，她獨自在房間睡了一天。
到了夜裏，程頌恩渾渾噩噩的睡醒，她睡時忘記拉窗簾，這會兒睜眼從窗戶看出去，黑墨的天隱隱閃著天光。
她在床上蜷縮了下，半天才從夢裏緩過來，這樣靜的夜，她在夢裏見到了謝懷筠。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溫柔，只是看著程頌恩不說話，他們這樣保持了很久，直到她問他有沒有怪自己。
謝懷筠笑著搖了搖頭，始終默不作聲。
程頌恩不停地道歉，眼淚湧出眼眶，去擁抱謝懷筠卻怎麽也觸碰不到，越是靠近，越是越來越遠。
“謝大哥……”
直到謝懷筠笑了笑說:“頌恩，我愛你，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
程頌恩再也說不出話來，在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內心竟是慶幸，她也是這一刻才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不愛謝懷筠了。
竟用夢裏的話去尋找安慰，只這樣她才能好受點。
沒一會兒，程頌恩的手機在響，這麽晚突然的電話倒是嚇了一跳，她下意識以為是哪個學生又出事了。
她猛的起身摸到手機，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正猶豫要不要接，對方就又掛了，沒半分鐘又打了過來。
程頌恩接通以後先開口:“哪位？”
那頭沈默片刻，突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聲音:“啊——餵，那個我是、我是卓斐然啊，過年好啊程記者。”
聽到是卓斐然，程頌恩眉頭一皺，他兩的交集無非是謝容述，從未留過彼此的電話，他突然打來不說，還是在除夕夜給她拜年。
程頌恩明白過來方才第一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了，她不知為何，也許是在用卓斐然給自己找的借口，並沒有立刻掛斷電話。
“過年好。”程頌恩平靜的聲音，“不過我已經不是記者了。”
“也是，該改口叫程老師了。”卓斐然呵笑著，“那個，你在那山裏還習慣吧，吃住什麽的。”
“嗯。”
只回了一個字，卓斐然那頭明顯沒了說辭，他長“嗯”了一聲，像是在思考下一個話題是什麽。
程頌恩也沒掛，開了免提將手機放在一邊聽著，有時還能聽見議論聲，但聲音太小，她也聽不清。
過了會兒，卓斐然又問:“你教幾年級？”
挺突兀的一句，程頌恩差點笑出聲:“一到六年級的英語。”
“這麽辛苦啊？”卓斐然說，“不像我這游手好閑的，整天除了喝花酒也沒個正事。”
程頌恩知道，卓斐然這是在沒話找話，他雖看著膚淺沒深度，但並不是真廢物一個。
早年和謝容述一同創業，成立自己的品牌，後又接手自家公司，管理得也是井井有條。
程頌恩淡淡道:“他的朋友，哪有游手好閑的。”
“嘿，看來我在你那印象不錯。”卓斐然的語氣逐漸自然，剛要開口不知是被什麽人打了下，語氣轉換的很快，“那你明天不回來過年嗎？”
“不回了，雪挺大的。”程頌恩的聲音始終很淡，“來回也不方便。”
“也是。”卓斐然說，“那個——前兩天我寄給你的年獸娃娃你還喜歡嗎？”
程頌恩的眼睫微顫了下:“是你寄的？”
卓斐然語調拖得很慢:“是我寄的吧。”
程頌恩本就猜到是誰在旁邊，也沒在刻意為難卓斐然，笑了聲說:“謝謝，我很喜歡。”
卓斐然似是松了口氣，立刻大笑說:“喜歡就好。”
他笑完，又趕緊轉換語氣問，“吃了嗎？”
“還沒，剛睡醒。”
“是麽——那得吃飯啊，得吃飯。”
卓斐然說話的前綴一次比一次長。
“嗯，一會兒就去。”
之後是許久的沈默，卓斐然才開口，字正腔圓道:“你那個記得吃飯，然後，過年了對自己好一點，別那個沒苦硬吃，雪要是大了堆個雪人打發時間吧，但也別生病了。”
程頌恩突然喊他:“卓斐然。”
“嗯？”
“你的詩朗誦很一般。”
卓斐然“嘖”了一聲:“我有口音嗎？”
程頌恩淺淺地笑:“新年快樂。”
她也是很突然的一句，不知是對誰說。
那頭沈默良久，一道低沈的嗓音。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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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道:“不必了吧。”
他們原本就沒什麽交集，微信雖然加著但也沒聯系過, 若不是中途發生了那麽多事, 他們或許還是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如今這樣就挺好, 各有各的生活。
謝容述無奈地瞥了程頌恩一眼, 問道:“晚飯吃了嗎？”
“吃過了。”程頌恩疏離的語氣，“你不去照顧卓斐然嗎？”
謝容述笑著說:“才剛出來就要趕人。”
“隨你吧。”程頌恩擡手, 企圖把外套脫下來還給謝容述, 被他攔了下來。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力度不輕, 聲音壓的很低，幾近哀求:“難得回來，陪我吃個晚飯都不行嗎？”
程頌恩掙脫不開，只得答應。
醫院附近的餐館大多都是24小時營業的, 夜裏人不多, 廚師都歇在大堂，看見他們兩進來, 忙起身問吃些什麽。
他們找到一個角落坐下，老板娘從收銀臺拿著菜單走了過來，在一旁幫著介紹。
餐廳畢竟開在醫院附近, 菜單上應有盡有，只不過晚上沒多少菜了，可選性也不高。
謝容述隨便點了小菜，把菜單給程頌恩。
程頌恩下午吃過了, 沒什麽胃口，只要了一杯碳酸飲料, 便把菜單還給了老板娘。
謝容述假裝無意問起:“學校忙嗎？”
“還好。”程頌恩低著頭回覆趙育明的微信，詢問生病學生的情況，對謝容述的話隨口應付著。
謝容述沈默下來，只是視線一直離不開程頌恩，今天卓斐然在酒桌上突然闌尾炎犯了，他送來醫院，還得陪護。
原本他這段時日就煩，偏偏卓斐然還老在他跟前晃悠，生了病還要他照顧，直到方才在繳費處看到程頌恩，她才明白自己沒白來。
只是程頌恩這人，抽離得太快，這才一月的功夫，就已經疏離地像是剛認識一般。
沒一會兒，老板娘來上菜。
謝容述無論問什麽，程頌恩都是極其敷衍的回答，只有聊到工作上，她才會難得多說上幾句話。
他們這關系聊什麽都尷尬，能聊的無非是些寒暄的客套話，這麽無趣的話題如今也都是奢侈。
謝容述故意吃的很慢，將兩人相處的時間拉長，眼見著程頌恩面前的碳酸飲料逐漸見底，他的心一瞬間空落落的。
吃過飯後，他們起身離開。
“我該上去了。”程頌恩說，“不好辦同事一個人留在醫院照看。”
“好。”
程頌恩走在前面，直到過馬路時謝容述大步追上來，替她看著左右兩邊來往的車輛。
兩人一同進了醫院，急診大樓還有一段距離，這一路都沒什麽人，安靜的有些詭異。
上臺階時，程頌恩剛擡腳，被謝容述給攔了下來，他還是忍不住去問:“你真的想好了？”
“不然呢？”程頌恩一頓，“說過的話不會再有收回的可能。”
“那我怎麽辦？”謝容述說，“我不許你說開始就開始，說結束就逼著我結束，你到底在怕什麽？”
他們這麽久沒見，程頌恩以為謝容述至少可以冷靜下來，如今看來並沒有。
她不能告訴謝容述真正的原因，否則他一定會去商應蘭跟前鬧，這個家已經再經不起折騰了。
如今分開，難過的不過是他們兩個人，等時間一點點過去，對彼此的傷害總有一天能撫平。
至少她是如此。
“沒怕什麽。”程頌恩迫使已經冷靜下來，她繞過謝容述，“我還有事，先走了。”
謝容述還想說些什麽，被她打斷。
“如果你不想我躲著你，就不要再糾纏了。”程頌恩擡眼，看著謝容述的目光趨近於冷漠，“你這樣只會讓我逃的更遠。”
謝容述低著頭看她:“你在威脅我。”
“是啊。”程頌恩笑了笑說，“你很受用不是嗎？”
“好。”
謝容述閉著眼，笑聲發苦，他側著身讓了個位置給程頌恩，眼看著她從眼前離開。
程頌恩來到病房外，趙育明正坐在長椅上，靠著墻休息，感覺到她回來，立刻睜了眼。
趙育明困得不行:“忙完了？”
程頌恩“嗯”了一聲，讓趙育明去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她在這陪著就好。
趙育明自是不會同意。
程頌恩見說不通，也沒堅持，被謝容述這麽一打擾，她徹底沒了睡意，閑來無事看著墻上的各種醫院介紹，或是疾病科普。
–
隔天清晨，醫生過來檢查情況，確保孩子已經脫離危險，這才叫來程頌恩和趙育明，說是中午再觀察一陣，沒問題便可以離開。
這意味著還得半天時間，趙育明去了醫院食堂買了早飯，他們兩個大人倒是不要緊，主要是得給孩子買點白粥。
等他買回來，程頌恩負責餵給孩子吃完。
等孩子睡下，趙育明才忽然提起:“我方才碰到了昨晚你的……家人。”
“家人”這個詞，趙育明也是想了許久才說出來的，以他的觀察來看，他們的相處並不像是家人，但又十分親近。
程頌恩看他，沒有說話。
趙育明便說道:“我想我應該從未見過那位先生，或是得罪過他，但他對我似乎有敵意。”
“沒有的事。”程頌恩解釋說，“他對誰都那樣。”
到了中午，他們帶著孩子離開，昨晚他們是借酒店老板的車來的，給人加滿油還得再送回去，時間上也有些緊張。
離開時，程頌恩在停車位看到了謝容述的車，只不過車上沒人，她開始慶幸，自己沒和他碰上。
她原本想過年回港城，如今看來謝容述並不會這麽快放下，索性心一橫，這兩年都別回了。
人嘛，做了決定就得幹脆點，拖拖拉拉最後為難的也是自己。
程頌恩折騰一晚沒睡，在後座抱著孩子一塊合眼睡覺，只是她的思緒混亂，要睡著並不是一件易事。
回到酒店，所有的工作還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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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說快也快，到了十二月底，平安夜那天商應蘭打了電話給程頌恩，問她的近況。
程頌恩笑著說:“我都挺好的，您和伯父身體還好嗎？”
“我們也什麽都好。”商應蘭說，“只是你這孩子也太狠心，走了之後連個電話也沒有。”
程頌恩垂眼，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開口:“學校老師少事情多，總是忙不過來的。”
商應蘭嘆了口氣:“那過年呢？回來嗎？”
程頌恩連個理由都懶得編:“就不回了吧。”
“我雖不同意你們的事，但也沒說讓你永遠別回來，你這是在跟伯母賭氣。”
程頌恩說:“沒有賭氣，等有空，我一定會去看您和伯父。”
她都這麽說了，商應蘭再怎麽多想也無濟於事，只得聽她的話。
掛了電話，程頌恩如釋重負。
外面的天飄起雪花，今年的初雪比去年來的晚了些，一上午的功夫，整個學校便銀裝素裹。
程頌恩從未在山裏過過冬，條件總是要差一些，趙育明擔心她不習慣用火爐燒炭，一天能來幾次，生怕她不小心中毒。
“那你記著有事叫我。”趙育明說著準備離開，免不了擔心又多說幾句，開門的動作幾次都沒落實，生怕冷風進來冷到她。
程頌恩笑著說:“謝謝。”
這些時日她沒再和謝容述有過聯系，也沒聽到過他的任何消息，但他這人並未真正消失在她的生活裏。
新塬村快遞沒多發達，只是每周五會有快遞員統一凱新塬村每家每戶派發，幾乎隔一段時間程頌恩都會收到不同的快遞。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寄的，有時是冬天的圍巾和帽子，或者一些保暖的小物件，她連拒收都懶得說。
謝容述自然是看準了這點，才不停地送這些東西來，這樣她才會收下。
臨近年關，快遞即將停運，程頌恩這一回收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她掂了下還挺重。
程頌恩抱著箱子回到房間，拿起刀子劃開交代，裏面放了充氣膜，她拿出來後，將包裝打開，倒是包的繁瑣，裏三層外三層的。
程頌恩蹙眉，她脫下包裝紙，這才看見裏面的東西是什麽，一個石膏年獸娃娃。
“真幼稚。”
程頌恩嘴上不饒人，卻掩飾不了揚起的嘴角，這算是這麽久以來，謝容述寄的她最喜歡的一樣。
她收拾了快遞箱，把年獸娃娃放在自己的書桌上，就在手邊隨處可見的地方。
除夕當天，趙育明邀請程頌恩一起去村民家過年，她向來不喜歡熱鬧，也不願同不熟的人寒暄，便拒絕了趙育明的邀請。
送走了趙育明，程頌恩給商應蘭和謝箋淞發了祝福語，這個年，她獨自在房間睡了一天。
到了夜裏，程頌恩渾渾噩噩的睡醒，她睡時忘記拉窗簾，這會兒睜眼從窗戶看出去，黑墨的天隱隱閃著天光。
她在床上蜷縮了下，半天才從夢裏緩過來，這樣靜的夜，她在夢裏見到了謝懷筠。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溫柔，只是看著程頌恩不說話，他們這樣保持了很久，直到她問他有沒有怪自己。
謝懷筠笑著搖了搖頭，始終默不作聲。
程頌恩不停地道歉，眼淚湧出眼眶，去擁抱謝懷筠卻怎麽也觸碰不到，越是靠近，越是越來越遠。
“謝大哥……”
直到謝懷筠笑了笑說:“頌恩，我愛你，所以我尊重你的決定。”
程頌恩再也說不出話來，在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內心竟是慶幸，她也是這一刻才明白過來，自己是真的不愛謝懷筠了。
竟用夢裏的話去尋找安慰，只這樣她才能好受點。
沒一會兒，程頌恩的手機在響，這麽晚突然的電話倒是嚇了一跳，她下意識以為是哪個學生又出事了。
她猛的起身摸到手機，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正猶豫要不要接，對方就又掛了，沒半分鐘又打了過來。
程頌恩接通以後先開口:“哪位？”
那頭沈默片刻，突然出現一個男人的聲音:“啊——餵，那個我是、我是卓斐然啊，過年好啊程記者。”
聽到是卓斐然，程頌恩眉頭一皺，他兩的交集無非是謝容述，從未留過彼此的電話，他突然打來不說，還是在除夕夜給她拜年。
程頌恩明白過來方才第一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了，她不知為何，也許是在用卓斐然給自己找的借口，並沒有立刻掛斷電話。
“過年好。”程頌恩平靜的聲音，“不過我已經不是記者了。”
“也是，該改口叫程老師了。”卓斐然呵笑著，“那個，你在那山裏還習慣吧，吃住什麽的。”
“嗯。”
只回了一個字，卓斐然那頭明顯沒了說辭，他長“嗯”了一聲，像是在思考下一個話題是什麽。
程頌恩也沒掛，開了免提將手機放在一邊聽著，有時還能聽見議論聲，但聲音太小，她也聽不清。
過了會兒，卓斐然又問:“你教幾年級？”
挺突兀的一句，程頌恩差點笑出聲:“一到六年級的英語。”
“這麽辛苦啊？”卓斐然說，“不像我這游手好閑的，整天除了喝花酒也沒個正事。”
程頌恩知道，卓斐然這是在沒話找話，他雖看著膚淺沒深度，但並不是真廢物一個。
早年和謝容述一同創業，成立自己的品牌，後又接手自家公司，管理得也是井井有條。
程頌恩淡淡道:“他的朋友，哪有游手好閑的。”
“嘿，看來我在你那印象不錯。”卓斐然的語氣逐漸自然，剛要開口不知是被什麽人打了下，語氣轉換的很快，“那你明天不回來過年嗎？”
“不回了，雪挺大的。”程頌恩的聲音始終很淡，“來回也不方便。”
“也是。”卓斐然說，“那個——前兩天我寄給你的年獸娃娃你還喜歡嗎？”
程頌恩的眼睫微顫了下:“是你寄的？”
卓斐然語調拖得很慢:“是我寄的吧。”
程頌恩本就猜到是誰在旁邊，也沒在刻意為難卓斐然，笑了聲說:“謝謝，我很喜歡。”
卓斐然似是松了口氣，立刻大笑說:“喜歡就好。”
他笑完，又趕緊轉換語氣問，“吃了嗎？”
“還沒，剛睡醒。”
“是麽——那得吃飯啊，得吃飯。”
卓斐然說話的前綴一次比一次長。
“嗯，一會兒就去。”
之後是許久的沈默，卓斐然才開口，字正腔圓道:“你那個記得吃飯，然後，過年了對自己好一點，別那個沒苦硬吃，雪要是大了堆個雪人打發時間吧，但也別生病了。”
程頌恩突然喊他:“卓斐然。”
“嗯？”
“你的詩朗誦很一般。”
卓斐然“嘖”了一聲:“我有口音嗎？”
程頌恩淺淺地笑:“新年快樂。”
她也是很突然的一句，不知是對誰說。
那頭沈默良久，一道低沈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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