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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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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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容述整了下, 筷子挑著碗裏的面條卻遲遲沒有動口，笑聲聽著發澀:“怎麽突然想去支教？去多久？”
程頌恩註視著謝容述，面無表情地同他說明白:“兩年, 但這之後我沒有再回謝家的打算。”
空氣在此刻凝固, 謝容述放下筷子, 直直對上程頌恩的目光, 冷哼一聲:“所以這只是在通知我。”
“你現在介意這個不覺得很沒必要嗎？”程頌恩的語氣十分惡劣，“我只帶著必需品就好, 其餘的你放著或者扔了都行。”
“程頌恩。”謝容述的目光沈了下來, “別說賭氣的話。”
“沒賭氣。”程頌恩說, “申請已經通過了, 我是一定要去的，所以……”
謝容述很輕地笑了聲，冷冰冰，沒什麽溫度的語氣:“所以分手對嗎？”
他替程頌恩說了她說不出口的話, 原本她不敢提及, 這會兒聽他說出來反而松了口氣。
程頌恩攥著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去了, 她自知是個行徑惡劣的人，連分手的話都要逼對方說出口。
“嗯，就是這個意思。”
她始終雲淡風輕的語氣, 殊不知這一天的到來，她試想過無數次了，竟會是如此平靜。
謝容述冷著聲音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程頌恩低下眼說，“我原本喜歡的人就不是你, 不過是一時寂寞，沖動做了那樣的事, 如今想通了，也該同你說清楚了。”
“寂寞？沖動？”謝容述苦笑一聲，“你敢不敢把這話再說一遍。”
程頌恩蹙眉，她確實很難再開口，只得別過臉，平靜地說:“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看著我的眼睛說。”謝容述不動聲色地望著程頌恩，“說你只是一時寂寞。”
“何必呢。”程頌恩仿佛在笑，表情又十分地苦澀，“謝容述，我不喜歡你，所以到此為止吧。”
“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謝容述起身走到程頌恩面前，單手捏住了她的臉頰，“我們如今這種關系，難不成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大哥。”
謝容述的表情是程頌恩很久未曾見過的了，那樣的淡漠疏離，雙眸覆滿戾氣，單看著就覺得冷。
程頌恩沒有回答謝容述的話，更不可能為了離開，把謝懷筠再牽扯進來，他已經夠無辜了。
“說話。”
謝容述冷笑著，很是強勢。
程頌恩不願多言。
謝容述低眸，冷眼瞥她，哼笑一聲:“好啊，那就分手。”
說罷，謝容述松開程頌恩，朝著玄關走去。
他突然離開，原本遮擋住的燈光照在程頌恩的臉上，她的顴骨泛著星光，忽然傳來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她被嚇得顫抖了下。
至此過了很久，程頌恩坐在客廳，眼中幹澀發酸，她抱著腿，臉貼在膝蓋上發呆。
話是她說出口的，也是她要離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這樣獨自傷感又給誰看呢？
程頌恩涼涼地笑了聲，她還是傷害了那個最愛她的人。
傷感過後，程頌恩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她起身回了臥室，找到行李箱開始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去支教用不了太多，她只收拾了換洗衣物，還有那本相冊，原已經放進去，又重新拿了出來。
說好的要斷，就沒必要帶走這些念想，反而徒增傷感。
這晚謝容述沒有回來，她攥著手機在客廳坐著，屏幕上是謝容述的通話界面，始終沒有撥出去一次。
她環視整個房間，這裏滿滿都是和謝容述的回憶，他們一起廝混過的沙發，看書的陽臺，還有一同下廚的廚房。
陽臺外，滿街霓虹，和她初來那次並無不同。
程頌恩觸碰著玻璃，垂眼，長長地嘆了一聲，雨絲敲打著窗戶，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
隔天一早，程頌恩在客廳沙發上醒來，是突然的電話將她吵醒，她接通後放在耳邊。
原本心情不好，她的起床氣也在此刻爆發，很淡漠地語氣:“什麽事？”
那頭停頓了下，小心翼翼地問:“是程老師嗎？我是新塬村的書記趙育明，您是今晚到嗎？我們這邊的路不太好走，我好提前過去接您。”
聽到是新塬村的書記，程頌恩立刻來了精神，忙說:“是今晚，我到之前跟您聯系。”
“好，那晚上見。”
掛了電話，程頌恩一整個清醒，她昨晚睡得晚，這一覺睡到了中午才醒來，好在時間還很充足，她吃過飯後準備回一趟謝家，算作正式道別。
謝容述至今沒有再回來，想來昨晚是他們最後一面，往後也不會再見了。
程頌恩不打算再回公寓，收拾好的行李就放在客廳，她直接拉著行李箱回了謝家。
商應蘭自是知情的，也知道程頌恩會來見她，早早讓人做了飯菜，只等她回來了。
這一桌，都是程頌恩平時最愛吃的。
程頌恩放下行李，還是同往常一樣和商應蘭聊天，仿佛這次也是出一趟遠門而已。
謝箋淞在一旁，對於商應蘭的做法他是默認了的，這樣的事情，總歸是不好聽的。
這回桌上少了人，為程頌恩踐行，難免氣氛要沈重一些。
商應蘭不舍道:“去兩年？會不會太辛苦了點。”
程頌恩說:“一般都是兩年，其實現在山村發展的也挺好的，沒多辛苦，只是不比在城市裏這麽方便而已。”
“要不我讓你伯父找個由頭給村子裏……”
商應蘭的話未說完，便被程頌恩打斷了，她笑說:“那他不就知道了。”
商應蘭一楞，沈默下來。
“伯母您不必擔心，我自己可以的。”程頌恩寬慰道，“只是以後吃不到家裏這樣好吃的飯菜了，還真挺想念的。”
聽程頌恩的話，商應蘭遠沒有表面看著那樣平靜:“到了之後，給家裏打個電話，權當報個平安。”
“好。”
飯吃到一半，商應蘭便離席了，哽咽著聲音說:“你們吃吧，我上樓睡會兒，離開時也不必見我。”
程頌恩起身，禮貌道別:“伯母，往後您多註意身體。”
商應蘭沒有回頭，上樓去了。
等她離開，只剩下程頌恩和謝箋淞兩個人，這些年他們並未過多交流，她對謝箋淞一直都是畢恭畢敬，不曾親近。
謝箋淞依舊是嚴肅的神色:“這也是下下之策，你別怪她。”
程頌恩頷首:“我明白的。”
“天不早了，歇一會兒我讓老錢送你離開。”
臨走，程頌恩朝著樓上的方向鞠了一躬，徹底拜別了謝箋淞。
“您多保重。”
謝箋淞擺了擺手，沒有看她:“走吧。”
程頌恩拉著行李箱跟著老錢離開，身後傳來謝箋淞嘆息的聲音。
“是阿述的錯。”
程頌恩腳步一頓，大步往前走了。
老錢送程頌恩最後一程，只是這一回程頌恩想自己離開，到了門外便回絕了老錢。
老錢了解程頌恩，沒有堅持:“一個人在外面，記得照顧好自己。”
“好。”
程頌恩沒想到，會在巷子口碰到了謝容述，他看上去風塵仆仆的，外面分明還下著雨，連個傘也不打。
她不願再見謝容述，在看到謝容述的那一刻便轉身就走，只是雨阻斷了她加快的步伐，她還是被攔了下來。
程頌恩想甩開他，厲聲道:“你做什麽？”
謝容述的目光陰郁，在這雨幕之下看不太清楚，他緩緩的語氣:“這話不應該我問你？”
“我昨天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謝容述的眸光沈了幾分:“程頌恩，憑什麽你這麽狠心。”
程頌恩手腕被他捏的疼，她咬著唇，沈默不做聲。
謝容述冷聲道:“回答我！”
“就憑我不愛你。”程頌恩擡眼，盯著謝容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嗎？”
謝容述拉著程頌恩的手腕，用力將她往懷裏扯，單手按住她的後頸，強迫她接受自己如這狂風驟雨般的吻。
程頌恩用盡全身力氣也推不開，她被鉗制住，怎麽也動不得，直到謝容述恍惚的功夫，她擡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在這雨夜，傘也順勢掉在地上，狂風吹動著雨絲，雨水兩他們淋得狼狽不堪。
程頌恩如同溺水般窒息。
她看著謝容述，他失落的眼神刺痛著她的心臟，她避開他的目光，解釋說:“你知道的，我只不過是貪圖謝家的地位。”
“是麽？”謝容述冷笑道，“那大哥呢？對他也是如此嗎？”
程頌恩沈默片刻，“嗯”了一聲。
“不是說愛的人是他嗎？”謝容述一步步逼近過來，“既是貪圖謝家，那大哥可以，那個人，又憑什麽不能是我？”
“什麽？”
程頌恩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倘若你要的是這些，我都可以給你。”謝容述說，“只要你別走。”
他的雙眼泛紅，應當是一夜沒睡，離得這樣近，程頌恩才看清楚，說不心疼是假的。
程頌恩的喉嚨發緊:“放手吧，這樣糾纏在一起，我並不快樂。”
謝容述一怔，眼裏露出慌張:“和我在一起不快樂？”
程頌恩狠下心道:“嗯，不快樂。”
“好啊。”謝容述嗓音沙啞，“那可不可以再陪我回去一次，那本相冊被你落下了。”
“我有帶走的必要嗎？”
謝容述沒什麽意味地笑了聲:“你不要，我只能扔了。”
程頌恩下意識伸手，很快又收了回去。
“好，我跟你回去拿。”
上了車，車上有毛巾，謝容述拿到後丟給程頌恩一條，兩人這樣別提有多狼狽了，行李箱也濕透了。
這一路誰也沒再開口，等到了公寓，程頌恩沒有換鞋，更沒換幹衣服的打算。
她徑直往臥室裏走，像是拿了相冊就要走的意思，她在床頭書架上找到，身後的房門突然被關上，下一秒，是落鎖的聲音。
程頌恩在原地楞了下，反應過來猛的去拉把手，可門已經被鎖死，她在裏面也打不開。
“謝容述！”她在門裏大喊，“你不能這樣，你快放我出去！”
門外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遲遲不見謝容述回應。
程頌恩氣的踹了一腳門，她還真是太相信謝容述了，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騙自己然後把她關起來。
她不停地拍著門，喊著他的名字。
“夠了。”謝容述出聲道，“你再喊也沒用的。”
“你卑鄙！”程頌恩罵道，“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手段騙我？你這個瘋子……”
“是，我是瘋了。”謝容述冷著聲音打斷她的話，他心底所有的情緒爆發，“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會和我哥一樣講道理，不會的，我從來就不是那樣溫柔謙和，被你喜歡的模樣。”
程頌恩一時啞然。
“我知道你喜歡他勝過我，這些年我盡力學著他的模樣同你相處，是我哪裏學的不夠像嗎？”謝容述聲音沙啞，微微低下頭去，眼淚順著眼眶滾落下來。
他卻覺得慶幸，這一幕不會被程頌恩看到。
“謝容述……”程頌恩垂眸，“我從未這樣想過，也從未拿你當謝大哥看待。”
“不重要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謝容述的聲音冷靜極了，“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聽到他的聲音，程頌恩的動作停下來，她的手挨著門板，久久沒有放下來。
如今這局面，她只能試圖去和他談。
“那謝大哥怎麽辦？”程頌恩問，“我們這樣對得起他嗎？”
謝容述一楞，這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正式提及謝懷筠，去直面這個問題。
程頌恩的聲音發顫:“我們都錯了，我們不該背叛他。”
可以是任何人，但都不該是他們。
他們之間橫著一個人，是他們彼此都珍愛之人，註定是死局，甚至沒有破局之法。
“程頌恩，如果你怕，那就讓所有的報應都落在我的身上。”謝容述的聲音微微發啞，“讓我不得善終。”
“可我不想。”程頌恩說，“昨晚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正因為我愛你，我們才應該分開。”
“我們都不是冷血的人，只謝大哥這一關我們都沒法邁過去，往後還會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難道每每碰上都靠著不在乎嗎？可是謝容述，你是天之驕子，無論遇到什麽事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行。”
程頌恩靠著門坐在地上，“我沒辦法不去在乎那些，我只是想平平靜靜地過完我的人生，只這樣的要求，你都不願讓我達成嗎？”
而回答程頌恩的，是長久的沈默。
時間過去了很久，客廳傳來程頌恩的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地在想，想來也是趙育明打來的。
程頌恩看了眼臥室的表，算著時間趙育明已經等了他半個小時，外面又下著大雨，她自責地碰了碰頭。
他們僵持了很久，謝容述都沒有任何動作和聲音，兩人同時靠著房門，卻隔絕在了兩個無法交融的世界。
客廳的鈴聲還在繼續，一直到了十點多再沒有打來。
漫長的時間過去，謝容述終於開了口:“倘若我今天阻止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會。”程頌恩回答，“我承受不起外面的流言蜚語，什麽愛不愛的對我來說都不如平靜安穩的生活，如果你真的愛我……”
她閉了閉眼，“就請放過我吧。”
程頌恩從小並未得到過愛，哪怕是謝懷筠也是細水長流的關心和愛護。
不可否認的是，謝容述這樣熱烈又極端的方式留她在身邊，她還是不由得愉悅，只是要考慮的太多，已經不能讓她做出選擇了。
她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同他說分開，逼他不得已放手。
窗口，微風吹過，雨夜裏拂面而來的是清寒刺骨的痛。
又安靜了片刻，門外終於傳來開門聲。
程頌恩站起身，伸手嘗試著去擰門把手，不出所料，門被打開了。
兩人的視線交匯，程頌恩仰著頭望著謝容述，她還未開口，便被人一把抱住，緊緊摟在懷裏。
她擡起的手臂，在距離謝容述半指的位置停下，這時候已經不能再有所回應了。
謝容述把臉埋在她的脖頸，委屈地像個孩子，他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呢喃。
——程頌恩是膽小鬼。
這一刻，淚水決堤。
–
時間已經很晚，程頌恩還是給趙育明發了短信致歉，表示自己臨時有事，只能明早再出發去新塬村。
趙育明表示理解，並未多說什麽。
程頌恩放下手機，一旁的謝容述在她身側安靜坐著，他們誰也沒再開口，彼此享受著最後的時刻。
等天明，一切都結束了。
送程頌恩去新塬村的路上，謝容述過分沈默。
車子到了村口便進不去了，謝容述打算下車陪程頌恩徒步走進去，被她一口回絕。
他們之間也就只能走到這裏，再往前除了兩人都陷入泥濘外，便沒有別的好處了。
謝容述沒再堅持，站在車前，目送程頌恩往村子裏走去，她沒有再回頭，他也沒有出聲說出口道別的話。
程頌恩踩著泥濘，步履匆忙。
她的身後忽地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他們終是，徹底告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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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頌恩註視著謝容述，面無表情地同他說明白:“兩年, 但這之後我沒有再回謝家的打算。”
空氣在此刻凝固, 謝容述放下筷子, 直直對上程頌恩的目光, 冷哼一聲:“所以這只是在通知我。”
“你現在介意這個不覺得很沒必要嗎？”程頌恩的語氣十分惡劣，“我只帶著必需品就好, 其餘的你放著或者扔了都行。”
“程頌恩。”謝容述的目光沈了下來, “別說賭氣的話。”
“沒賭氣。”程頌恩說, “申請已經通過了, 我是一定要去的，所以……”
謝容述很輕地笑了聲，冷冰冰，沒什麽溫度的語氣:“所以分手對嗎？”
他替程頌恩說了她說不出口的話, 原本她不敢提及, 這會兒聽他說出來反而松了口氣。
程頌恩攥著衣角，心提到了嗓子眼裏去了, 她自知是個行徑惡劣的人，連分手的話都要逼對方說出口。
“嗯，就是這個意思。”
她始終雲淡風輕的語氣, 殊不知這一天的到來，她試想過無數次了，竟會是如此平靜。
謝容述冷著聲音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程頌恩低下眼說，“我原本喜歡的人就不是你, 不過是一時寂寞，沖動做了那樣的事, 如今想通了，也該同你說清楚了。”
“寂寞？沖動？”謝容述苦笑一聲，“你敢不敢把這話再說一遍。”
程頌恩蹙眉，她確實很難再開口，只得別過臉，平靜地說:“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
“看著我的眼睛說。”謝容述不動聲色地望著程頌恩，“說你只是一時寂寞。”
“何必呢。”程頌恩仿佛在笑，表情又十分地苦澀，“謝容述，我不喜歡你，所以到此為止吧。”
“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謝容述起身走到程頌恩面前，單手捏住了她的臉頰，“我們如今這種關系，難不成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大哥。”
謝容述的表情是程頌恩很久未曾見過的了，那樣的淡漠疏離，雙眸覆滿戾氣，單看著就覺得冷。
程頌恩沒有回答謝容述的話，更不可能為了離開，把謝懷筠再牽扯進來，他已經夠無辜了。
“說話。”
謝容述冷笑著，很是強勢。
程頌恩不願多言。
謝容述低眸，冷眼瞥她，哼笑一聲:“好啊，那就分手。”
說罷，謝容述松開程頌恩，朝著玄關走去。
他突然離開，原本遮擋住的燈光照在程頌恩的臉上，她的顴骨泛著星光，忽然傳來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她被嚇得顫抖了下。
至此過了很久，程頌恩坐在客廳，眼中幹澀發酸，她抱著腿，臉貼在膝蓋上發呆。
話是她說出口的，也是她要離開，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這樣獨自傷感又給誰看呢？
程頌恩涼涼地笑了聲，她還是傷害了那個最愛她的人。
傷感過後，程頌恩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她起身回了臥室，找到行李箱開始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去支教用不了太多，她只收拾了換洗衣物，還有那本相冊，原已經放進去，又重新拿了出來。
說好的要斷，就沒必要帶走這些念想，反而徒增傷感。
這晚謝容述沒有回來，她攥著手機在客廳坐著，屏幕上是謝容述的通話界面，始終沒有撥出去一次。
她環視整個房間，這裏滿滿都是和謝容述的回憶，他們一起廝混過的沙發，看書的陽臺，還有一同下廚的廚房。
陽臺外，滿街霓虹，和她初來那次並無不同。
程頌恩觸碰著玻璃，垂眼，長長地嘆了一聲，雨絲敲打著窗戶，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
隔天一早，程頌恩在客廳沙發上醒來，是突然的電話將她吵醒，她接通後放在耳邊。
原本心情不好，她的起床氣也在此刻爆發，很淡漠地語氣:“什麽事？”
那頭停頓了下，小心翼翼地問:“是程老師嗎？我是新塬村的書記趙育明，您是今晚到嗎？我們這邊的路不太好走，我好提前過去接您。”
聽到是新塬村的書記，程頌恩立刻來了精神，忙說:“是今晚，我到之前跟您聯系。”
“好，那晚上見。”
掛了電話，程頌恩一整個清醒，她昨晚睡得晚，這一覺睡到了中午才醒來，好在時間還很充足，她吃過飯後準備回一趟謝家，算作正式道別。
謝容述至今沒有再回來，想來昨晚是他們最後一面，往後也不會再見了。
程頌恩不打算再回公寓，收拾好的行李就放在客廳，她直接拉著行李箱回了謝家。
商應蘭自是知情的，也知道程頌恩會來見她，早早讓人做了飯菜，只等她回來了。
這一桌，都是程頌恩平時最愛吃的。
程頌恩放下行李，還是同往常一樣和商應蘭聊天，仿佛這次也是出一趟遠門而已。
謝箋淞在一旁，對於商應蘭的做法他是默認了的，這樣的事情，總歸是不好聽的。
這回桌上少了人，為程頌恩踐行，難免氣氛要沈重一些。
商應蘭不舍道:“去兩年？會不會太辛苦了點。”
程頌恩說:“一般都是兩年，其實現在山村發展的也挺好的，沒多辛苦，只是不比在城市裏這麽方便而已。”
“要不我讓你伯父找個由頭給村子裏……”
商應蘭的話未說完，便被程頌恩打斷了，她笑說:“那他不就知道了。”
商應蘭一楞，沈默下來。
“伯母您不必擔心，我自己可以的。”程頌恩寬慰道，“只是以後吃不到家裏這樣好吃的飯菜了，還真挺想念的。”
聽程頌恩的話，商應蘭遠沒有表面看著那樣平靜:“到了之後，給家裏打個電話，權當報個平安。”
“好。”
飯吃到一半，商應蘭便離席了，哽咽著聲音說:“你們吃吧，我上樓睡會兒，離開時也不必見我。”
程頌恩起身，禮貌道別:“伯母，往後您多註意身體。”
商應蘭沒有回頭，上樓去了。
等她離開，只剩下程頌恩和謝箋淞兩個人，這些年他們並未過多交流，她對謝箋淞一直都是畢恭畢敬，不曾親近。
謝箋淞依舊是嚴肅的神色:“這也是下下之策，你別怪她。”
程頌恩頷首:“我明白的。”
“天不早了，歇一會兒我讓老錢送你離開。”
臨走，程頌恩朝著樓上的方向鞠了一躬，徹底拜別了謝箋淞。
“您多保重。”
謝箋淞擺了擺手，沒有看她:“走吧。”
程頌恩拉著行李箱跟著老錢離開，身後傳來謝箋淞嘆息的聲音。
“是阿述的錯。”
程頌恩腳步一頓，大步往前走了。
老錢送程頌恩最後一程，只是這一回程頌恩想自己離開，到了門外便回絕了老錢。
老錢了解程頌恩，沒有堅持:“一個人在外面，記得照顧好自己。”
“好。”
程頌恩沒想到，會在巷子口碰到了謝容述，他看上去風塵仆仆的，外面分明還下著雨，連個傘也不打。
她不願再見謝容述，在看到謝容述的那一刻便轉身就走，只是雨阻斷了她加快的步伐，她還是被攔了下來。
程頌恩想甩開他，厲聲道:“你做什麽？”
謝容述的目光陰郁，在這雨幕之下看不太清楚，他緩緩的語氣:“這話不應該我問你？”
“我昨天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謝容述的眸光沈了幾分:“程頌恩，憑什麽你這麽狠心。”
程頌恩手腕被他捏的疼，她咬著唇，沈默不做聲。
謝容述冷聲道:“回答我！”
“就憑我不愛你。”程頌恩擡眼，盯著謝容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嗎？”
謝容述拉著程頌恩的手腕，用力將她往懷裏扯，單手按住她的後頸，強迫她接受自己如這狂風驟雨般的吻。
程頌恩用盡全身力氣也推不開，她被鉗制住，怎麽也動不得，直到謝容述恍惚的功夫，她擡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在這雨夜，傘也順勢掉在地上，狂風吹動著雨絲，雨水兩他們淋得狼狽不堪。
程頌恩如同溺水般窒息。
她看著謝容述，他失落的眼神刺痛著她的心臟，她避開他的目光，解釋說:“你知道的，我只不過是貪圖謝家的地位。”
“是麽？”謝容述冷笑道，“那大哥呢？對他也是如此嗎？”
程頌恩沈默片刻，“嗯”了一聲。
“不是說愛的人是他嗎？”謝容述一步步逼近過來，“既是貪圖謝家，那大哥可以，那個人，又憑什麽不能是我？”
“什麽？”
程頌恩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倘若你要的是這些，我都可以給你。”謝容述說，“只要你別走。”
他的雙眼泛紅，應當是一夜沒睡，離得這樣近，程頌恩才看清楚，說不心疼是假的。
程頌恩的喉嚨發緊:“放手吧，這樣糾纏在一起，我並不快樂。”
謝容述一怔，眼裏露出慌張:“和我在一起不快樂？”
程頌恩狠下心道:“嗯，不快樂。”
“好啊。”謝容述嗓音沙啞，“那可不可以再陪我回去一次，那本相冊被你落下了。”
“我有帶走的必要嗎？”
謝容述沒什麽意味地笑了聲:“你不要，我只能扔了。”
程頌恩下意識伸手，很快又收了回去。
“好，我跟你回去拿。”
上了車，車上有毛巾，謝容述拿到後丟給程頌恩一條，兩人這樣別提有多狼狽了，行李箱也濕透了。
這一路誰也沒再開口，等到了公寓，程頌恩沒有換鞋，更沒換幹衣服的打算。
她徑直往臥室裏走，像是拿了相冊就要走的意思，她在床頭書架上找到，身後的房門突然被關上，下一秒，是落鎖的聲音。
程頌恩在原地楞了下，反應過來猛的去拉把手，可門已經被鎖死，她在裏面也打不開。
“謝容述！”她在門裏大喊，“你不能這樣，你快放我出去！”
門外傳來鑰匙碰撞的聲音，遲遲不見謝容述回應。
程頌恩氣的踹了一腳門，她還真是太相信謝容述了，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騙自己然後把她關起來。
她不停地拍著門，喊著他的名字。
“夠了。”謝容述出聲道，“你再喊也沒用的。”
“你卑鄙！”程頌恩罵道，“你怎麽可以用這樣的手段騙我？你這個瘋子……”
“是，我是瘋了。”謝容述冷著聲音打斷她的話，他心底所有的情緒爆發，“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會和我哥一樣講道理，不會的，我從來就不是那樣溫柔謙和，被你喜歡的模樣。”
程頌恩一時啞然。
“我知道你喜歡他勝過我，這些年我盡力學著他的模樣同你相處，是我哪裏學的不夠像嗎？”謝容述聲音沙啞，微微低下頭去，眼淚順著眼眶滾落下來。
他卻覺得慶幸，這一幕不會被程頌恩看到。
“謝容述……”程頌恩垂眸，“我從未這樣想過，也從未拿你當謝大哥看待。”
“不重要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謝容述的聲音冷靜極了，“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聽到他的聲音，程頌恩的動作停下來，她的手挨著門板，久久沒有放下來。
如今這局面，她只能試圖去和他談。
“那謝大哥怎麽辦？”程頌恩問，“我們這樣對得起他嗎？”
謝容述一楞，這是他們這些日子以來頭一次正式提及謝懷筠，去直面這個問題。
程頌恩的聲音發顫:“我們都錯了，我們不該背叛他。”
可以是任何人，但都不該是他們。
他們之間橫著一個人，是他們彼此都珍愛之人，註定是死局，甚至沒有破局之法。
“程頌恩，如果你怕，那就讓所有的報應都落在我的身上。”謝容述的聲音微微發啞，“讓我不得善終。”
“可我不想。”程頌恩說，“昨晚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你的，正因為我愛你，我們才應該分開。”
“我們都不是冷血的人，只謝大哥這一關我們都沒法邁過去，往後還會碰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難道每每碰上都靠著不在乎嗎？可是謝容述，你是天之驕子，無論遇到什麽事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行。”
程頌恩靠著門坐在地上，“我沒辦法不去在乎那些，我只是想平平靜靜地過完我的人生，只這樣的要求，你都不願讓我達成嗎？”
而回答程頌恩的，是長久的沈默。
時間過去了很久，客廳傳來程頌恩的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地在想，想來也是趙育明打來的。
程頌恩看了眼臥室的表，算著時間趙育明已經等了他半個小時，外面又下著大雨，她自責地碰了碰頭。
他們僵持了很久，謝容述都沒有任何動作和聲音，兩人同時靠著房門，卻隔絕在了兩個無法交融的世界。
客廳的鈴聲還在繼續，一直到了十點多再沒有打來。
漫長的時間過去，謝容述終於開了口:“倘若我今天阻止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會。”程頌恩回答，“我承受不起外面的流言蜚語，什麽愛不愛的對我來說都不如平靜安穩的生活，如果你真的愛我……”
她閉了閉眼，“就請放過我吧。”
程頌恩從小並未得到過愛，哪怕是謝懷筠也是細水長流的關心和愛護。
不可否認的是，謝容述這樣熱烈又極端的方式留她在身邊，她還是不由得愉悅，只是要考慮的太多，已經不能讓她做出選擇了。
她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同他說分開，逼他不得已放手。
窗口，微風吹過，雨夜裏拂面而來的是清寒刺骨的痛。
又安靜了片刻，門外終於傳來開門聲。
程頌恩站起身，伸手嘗試著去擰門把手，不出所料，門被打開了。
兩人的視線交匯，程頌恩仰著頭望著謝容述，她還未開口，便被人一把抱住，緊緊摟在懷裏。
她擡起的手臂，在距離謝容述半指的位置停下，這時候已經不能再有所回應了。
謝容述把臉埋在她的脖頸，委屈地像個孩子，他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呢喃。
——程頌恩是膽小鬼。
這一刻，淚水決堤。
–
時間已經很晚，程頌恩還是給趙育明發了短信致歉，表示自己臨時有事，只能明早再出發去新塬村。
趙育明表示理解，並未多說什麽。
程頌恩放下手機，一旁的謝容述在她身側安靜坐著，他們誰也沒再開口，彼此享受著最後的時刻。
等天明，一切都結束了。
送程頌恩去新塬村的路上，謝容述過分沈默。
車子到了村口便進不去了，謝容述打算下車陪程頌恩徒步走進去，被她一口回絕。
他們之間也就只能走到這裏，再往前除了兩人都陷入泥濘外，便沒有別的好處了。
謝容述沒再堅持，站在車前，目送程頌恩往村子裏走去，她沒有再回頭，他也沒有出聲說出口道別的話。
程頌恩踩著泥濘，步履匆忙。
她的身後忽地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
他們終是，徹底告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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