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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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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豁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即便沈黛末對師蒼靜沒什麽感情, 但當她聽到宮內傳出他自縊的消息時,還是不由得楞了一下。

因為實在太突然了,突然到她甚至下意識地猜測他是不是在假死。

隨即她心頭湧上一點淡淡的哀愁, 頭頂碩大的月亮清泠泠的光薄薄地照在她的身上,渡上一層藍陰陰的縹緲的輪廓。

他死了, 帶著那張與她偶像一模一樣的臉湮滅了, 她漸漸真切地感覺到自己與原來的世界越來越遠, 一點痕跡也不剩。

叛亂平息, 百姓們又重新回到城內。

沈黛末帶著傷在軍隊裏待了許久,直到將一些後續的事情處理好之後,才在天快亮時回到了家中。

白茶看到她的身影出現在院落門口, 開心地大叫:“公子,娘子回來了。”

冷山雁急忙掀開門簾, 狐貍眼中是難以自禁的歡喜, 可當他的看見沈黛末右手上纏著的繃帶時, 漆黑的眼眸瞬間緊縮了一下。

他來到沈黛末面前, 修長的手指伸到她的傷口處,想要觸碰卻唯恐傷到了她。

他的眼眶在頃刻間濕潤通紅,蓄滿了淚水。

沈黛末語氣輕松:“沒事的,不疼, 我現在肚子餓死了。”

冷山雁低下頭飛快地眨了眨眼, 硬生生將淚水憋了回去, 可淚水還是打濕了他的睫毛, 濕垂垂地墜著, 仿佛淋了一場大雨。

“就猜到您在軍營裏應該吃不下, 早就為您準備了,一直溫著, 等等就端上來。”冷山雁強忍著鼻尖的酸澀難受,說道。

“好。”沈黛末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笑著說道。

不多時,飯菜就被端了上來。

這一次,破天荒的不是由白茶或其他仆人來送,而是阿鄔。

阿鄔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白茶接過飯菜呈上去,他就站在門邊,偷偷地望著沈黛末的,眼裏既有為她活著歸來的慶幸,還有對她傷口的擔憂,淺色的眸子裏心疼無聲而深刻。

直到白茶拉了拉他的袖子,阿鄔才默默地離開。

“行了,你想看娘子我也讓你看了,該回去了,別讓我為難。”白茶沒好氣兒地說道。

阿鄔朝著白茶微微鞠躬:“多謝你,娘子的傷......”

“這不是你該擔心的事,難道公子會照顧不好娘子嗎?”白茶擺擺手,示意他快走。

阿鄔抿了抿唇,消失在黎明的月色中。

啪嗒——

沈黛末手裏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看著自己的左手,神色懊惱:“我怎麽就不是左撇子呢?”

“您的右手受了傷,還是我來為您布菜吧,您想吃什麽?”冷山雁的聲音十分沙啞。

“這個。”沈黛末指了指湯裏的漂浮著的雪球似的手打魚丸。

“好。”他起身拿起湯勺舀了一勺,魚丸和湯一起盛在勺子裏,清淡的湯中漂浮著少量的油星子。

沈黛末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雙新筷子,想將魚丸叉起來吃,但卻被冷山雁阻止了。

“有些燙。”他的聲音很輕,吹了吹魚湯,湯上面漂浮的小油點兒像被風吹皺的湖面。

突然一顆雨點砸在湖面上,沈黛末眸色一怔。

冷山雁的肩膀一直在顫抖,即使看得出他一直在努力克制,可顫抖還是很快蔓延到全身,他深深地低著頭,湯勺幾乎要碎在他的手中。

他從看到她傷口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忍,假裝正常的模樣為她張羅飯菜,不想她打了一場勝仗回來就看見家中男人哭哭啼啼的晦氣模樣。

可他終還是忍不住,腦子裏不受控制的浮現出她在戰場上各種九死一生的場面,淚水突然想決堤的大壩,一顆顆滴在湯裏,無聲地訴說著他此刻的壓抑與酸楚。

沈黛末連忙擁著他,胡亂地親了他幾下,幾滴淚水在她的唇上暈開,是鹹的。

這是什麽眼淚拌湯的脆弱人夫啊。

“雁子,好雁子,你別哭了,我這不是已經沒事了嘛。”沈黛末一邊親一邊哄,沒受傷的左手輕撫著他的後腦。

冷山雁的哭泣是壓抑而無聲的,他的額頭抵著沈黛末的肩膀,淚水不知不覺已經她打濕了她的衣襟。

“冷氏真是好福氣啊。”一個女聲闖入,瞬間打破了這個溫馨的氛圍。

沈黛末和冷山雁都無比詫異地擡頭,就看見楚緒正站在他們面前,她披頭散發,衣冠不整地看著他們,眼底有些陰郁。

來不及震驚,沈黛末趕緊拉著冷山雁跪下。

“微臣、侍身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白茶則是默默跪在院子裏,他也想進去通報啊,可皇帝直接下令不許通傳,就這麽大喇喇地闖了進來,她可是皇帝,誰敢阻攔?

楚緒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冷山雁,神色莫名。

她一聽到李中官告訴她沈黛末受傷的消息後,緊張地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好,就來她家探望,沒想到看到的卻是沈黛末哄冷山雁的畫面。

她瞬間為自己的擔憂覺得可笑。

“陛下,您怎麽來了?”沈黛末擡頭問道。

“朕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楚緒的神情極為冷漠,明明話語的意思充滿了關心,可那語氣聽起來卻像是在說‘朕聽說你要死了,來觀刑。’

她又哪裏惹這皇帝不開心了?沈黛末一臉懵逼,開始回憶自己這段時間的一系列行為,是不是哪裏觸到了皇帝敏感的神經。

就在她開始回憶時,她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扶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眼睜睜地看見自己被楚緒一臉溫和笑容地扶了起來。

神經病,這皇帝怎麽一會兒一個德行?

沈黛末百思不得其解。

“你的傷勢如何了?”楚緒問。

沈黛末道:“謝陛下掛懷,微臣不過是受了些皮外傷而已,戰場上刀劍無眼,受傷是常有的事,但能得到陛下關懷,微臣受寵若驚。”

楚緒有些興奮,扶著沈黛末肩膀的手指,在極度愉悅的觸碰中痙攣地抽搐了一下。

“黛娘你這一次平定叛亂,又救了t朕一次,朕要好好地厚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麽?朕都一應滿足。”她一邊說著,眼角的餘光卻冷漠地瞥著跪在地上冷山雁,眼裏只有輕蔑。

男人,只能躲在後宅的生物,怎麽能跟她比。

她能帶給沈黛末榮耀地位財富,這些女人最渴望的東西,可冷山雁不但什麽都給不了沈黛末,相反,他只能依靠沈黛末而活。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別。

楚緒嘴角微微一扯,陰郁的眉目間盡顯優越。

可沈黛末看著她微微抽搐的嘴角,只覺得恐怖,狗皇帝你又想做什麽?

哦哦,她明白了。

是讓她拒絕的意思對吧?這樣既能顯得她這個領導的慷慨,還能一分錢不花,離子和面子全有了。

沈黛末會意,立刻識趣道:“回陛下,微臣不要賞賜,微臣心甘情願為陛下鞠躬盡瘁,流盡最後一滴血。”

假的。她在心裏否定道。

但楚緒明顯信了,她的臉上浮現起一種巨大的愉悅。

領導果然是這個意思,太好了她猜對了,她的命又抱住了,蕪湖,誰不說我是個天才呢?

沈黛末觀察著她的反應,繼續說道:“只是微臣覺得這次造反,或許跟農民們糧食歉收有關,微臣不才,願獻出家財和糧食為百姓開粥布施。”

“黛娘你——”楚緒大為感動:“若朝廷所有官員都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沈黛末:“這些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

由於沈黛末的捐款行為十分偉光正,一些不願意讓沈黛末一枝獨秀的官員,尤其是師英的同黨也表示願意捐款,雖然都遠遠沒有沈黛末的多,但在施粥的時候,她們都可以去現場,親自為吃不起飯的百姓的破碗裏舀上清稀粥。

這麽好的政治作秀,提升自己官聲的好機會,誰會願意放過呢。

沈黛末當然也不會。

畢竟她可是出了大大大大大頭的,官場兇險,尤其她還有對手虎視眈眈,她自然得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免得被人踩在腳下,所以這個時候她才不搞深藏功與名的那套。

於是施粥連著施了半個月,雖然府庫空了一大半,但成功救回了很多人的性命,沈黛末心裏還是很開心的。

而且她還因此成為了百姓們口中的清湯大老爺......不、呃、老娘......

就在沈黛末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冷山雁也在後宅默默地支持者她。

“公子,娘子這都布施多久了?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我看著都心疼死了。”白茶抱怨道。

冷山雁淡笑著撥弄著算盤:“妻主心裏有數,總歸是餓不著你們的。”

他很清楚,沈黛末這個行為除了討好皇帝之外,其實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既然沈黛末有一顆兼愛之心,那他自然支持,至於銀錢......

冷山雁狐貍眼眼梢微微上挑,他剛嫁給沈黛末的時候,簡直家徒四壁,什麽樣的苦日子他都過過,只要能在沈黛末的身邊,貧窮富貴在他眼裏都是一樣。

最後一顆算珠撥停,冷山雁算清了這些日子的花費以及府中餘額,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剛一起身,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公子——”白茶驚嚇大叫。

冷山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沈黛末充滿擔憂的眼神和淚流滿面的白茶。

“雁郎,你終於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沈黛末握著他的手,著急地問。

冷山雁覺得有些不對,他不僅頭疼,肚子也疼得厲害。

“妻主,我怎麽了?”

白茶聞言,哭得更加大聲。

不好的預感在冷山雁心頭縈繞,他望著沈黛末:“妻主,我到底怎麽了?”

沈黛末垂著臉:“......你、你流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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