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雁子的報覆

關燈
雁子的報覆

今天是冷山雁下令全府食素的第一個月, 如今外界並不太平,各地官員都玩命似的榨取民脂民膏,底層的百姓別說吃素了, 就連一天想吃個半飽都是奢侈,甚至淪落到賣兒賣女的地步。

但都城畢竟是都城, 繁華得更她們仿佛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一樣, 連在富貴人家賣身的仆人們過的都是吃喝不愁的日子。

外院伺候蘭姐兒的下人, 趁著帶蘭姐兒出去吃飯的功夫, 自己也吃了一大碗羊雜湯,嘴唇上還沾著點點瑩亮的油腥。

他擦了擦蘭姐兒嘴角殘留的痕漬,說道:“蘭姐兒, 羊羹喝飽了嗎?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不然晚了府苑落了鎖, 咱們就回不去了。”

蘭姐兒意猶未盡, 指著羊肉店門口掛著的一個烤得油汪汪的炭燒羊蹄子說道:“那咱們把這個羊蹄子帶回去吧, 回去當宵夜吃。”

下人連忙捂住蘭姐兒的嘴:“蘭姐兒這話可不能說,郎君的說了,他正在抄寫經文府裏是不能見葷腥的。”

蘭姐兒撒鬧了起來:“可是我就是想吃嘛!”

下人連忙哄道:“那我們明日再來吃好不好?郎君也說了,您還小正在長身體, 什麽時候想吃肉咱們直接出來吃就行, 賬直接記在咱們府上, 只是別在家裏吃就行, 所以今天咱們先回去, 明兒再來吃大羊腿。”

誰知蘭姐兒還是不依不饒:“不行, 我就是要吃,我不但要吃, 我還要帶回家吃,你敢不聽我的,我就打你板子!”

她是沈家唯一的孫女,一根獨苗,沈慶雲、胡氏、阮青魚都寵她寵得不行,即使家裏窮得節衣縮食,也不曾短了她的吃穿。

尤其舉家來投靠沈黛末之後,不但有奴仆伺候,還有吃不完的好吃的,穿不完的好衣裳,再加上胡氏、阮青魚的無節制溺愛,簡直將蘭姐兒寵壞,忘記自己一家寄人籬下的事實。

下人無奈,可眼看時辰真的來不及了。

冷山雁治家向來嚴厲,手段又厲害,下人們對他又敬又怕。

他要是帶著蘭姐兒回去晚了,蘭姐兒是親戚不會受什麽影響,可他一個下人,肯定會大板子的。

“行了我的小祖宗。”下人實在受不了被大板子的恐懼,也不管蘭姐兒如何哭鬧,直接抱起她就往家跑。

可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剛放下蘭姐兒,她就直接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

蘭姐兒用慣了這一招,每次她往地上一躺一哭,阮青魚和胡氏就都什麽脾氣都沒有了,要什麽給什麽。

這會兒她的哭囔聲,直接引來了屋裏剛吃完飯的兩個男人。

“蘭姐兒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啊,是不是下人欺負你了?”胡氏寶貝地將蘭姐兒抱在懷裏。

“他欺負我!他不給我飯吃!”蘭姐兒指著下人說。

下人嚇壞了,立刻跪在地上澄清:“冤枉啊,是蘭姐兒想把羊腿帶回家來吃,我沒同意就抱著她回來了,我哪能不給蘭姐兒飯吃呢?她明明才吃了一碗羊羹,一個肉餅,還有一碟燒鵪鶉。”

阮青魚橫了他一眼,摸著蘭姐兒的眼淚:“孩子正在長身體,不就是個羊腿,讓她帶回來怎麽了?”

下人囁喏著:“郎君有命令,我可不敢違抗。”

阮青魚走過去狠狠地用指甲尖戳他的臉:“你這個蠢東西,偷偷帶進來能怎麽著?晚上蘭姐兒餓了找不到吃的,要是把她餓壞了,看我不打死你!”

自從來投靠沈黛末之後,阮青魚不用再累死累活的替人洗衣服做針線幹雜貨,也學那些富貴人家養起了指甲,顯示自己的優越生活。

那尖尖的指甲仿佛削尖了的獠牙,往下人的臉上一戳就是一個月牙狀血紅紅的印子,疼得下人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下人一時脾氣也上來了:“大姑爺要是這麽有本事,就去找郎君給您們一家破個例,準你們在家吃葷,刁難我一個下人算什麽!”

“嘿,你這個小賤人!還敢跟我頂嘴了!”阮青魚拽著下人的頭發,雙眼瞪圓,眼珠子幾乎要快曝出來,

下人也咬著牙,幽憤道:“我是賤籍,可我也是被娘子買下來的賤籍奴才,娘子能打我,郎君也能打我,可你憑什麽打我?在這府裏待久了,就真拿自己當主t子了!”

“你——”阮青魚被他懟的惱羞成怒,上去就是兩個大耳刮子:“原來他冷山雁就是這麽管教下人的,你等著,看我不把你賣到窯子去!”

下人被嚇得臉色一片慘青,哭著跑出去就要跳湖,幸好被其他下人給攔住。

“我只是嚇嚇他而已,怎麽還跳河了呢。”色厲內荏的阮青魚看事情鬧大了,再沒了剛才囂張的氣焰,躲在屋子裏當縮頭烏龜。

雖然下人跳河未遂,但這件事還是傳到了冷山雁的耳朵裏。

冷山雁將那下人安撫了一番,然後派白茶去請阮青魚來。

阮青魚自知理虧不敢出門,卻反而將蘭姐兒一個孩子推了出去。

“蘭姐兒,你去,就照爹爹教你的話說,都是下人的錯,就是他不給你飯吃。你小姨夫一直嫉妒爹爹,他恨不得把爹爹趕出去餓死才好,但你可是女兒,咱們沈家的獨苗寶貝,連你小姨都還沒孩子呢,他絕對不敢對你怎麽樣的,快去!”

蘭姐兒自信地點了點頭,來到了冷山雁的居所。

冷山雁看到竟然是蘭姐兒一個人來了,不禁好笑:“真是個欺軟怕硬的,竟然將一個小孩子推出來頂罪。”

蘭姐兒牢記阮青魚的話術,顛倒黑白,非說是下人故意不給她飯吃,還苛待她,強烈要求冷山雁將他給趕出去。

“蘭姐兒,你母親也是飽讀詩書的人,難道就沒有教過你不能汙人清白的道理?”冷山雁一下就聽出是阮青魚的指使,看她是個孩子,又是沈黛末的親侄女,於是耐著性子教她。

“你今天去了幾家店,吃了什麽東西,店家都把賬單給送來了,想必店內的小二對你也應該有印象,你說他不給你飯吃,那我就要三方人當面對峙了。”

蘭姐兒臉一紅,但還是強撐著說:“我吃了又怎麽樣?可是我沒吃飽啊,我討厭吃府裏那些清湯寡水的菜,我要吃肉!我就是要吃肉!下人不給我吃飽,你還向著下人,肯定是你指使的,你要餓死我!”

白茶都震驚了:“蘭姐兒!你怎麽能這麽說話?簡直沒良心!自從你們來哪天不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們,而且雖然府內禁葷,可從沒攔著你在外面的吃喝啊,你看看你來的時候,瘦得跟猴似的,現在雙下巴都有了,你要是覺得我們苛待你,那你們就回蘇城老家,過你們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吧!”

蘭姐兒高傲的揚起下巴:“我憑什麽走!我可是沈家唯一的獨苗,將來這整個家都是我的,我就是這裏的主子!”

白茶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冷山雁瞬間鎖緊了眉,低沈的嗓音透著強壓的慍怒:“白茶,送蘭姐兒回去。”

“是。”白茶忙不疊地將蘭姐兒抱走。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就算是阮青魚教的,但敢在冷山雁面前說這種話,往後她們父子倆的日子是別想好過了。

就算公子現在沒有孩子,但不代表以後沒有啊,就算他生不了,後院裏不還有兩個小侍,他們總能生吧?到時候過繼在公子的名下,當嫡出的小姐來養,好歹也是娘子自己的骨肉。

一群白眼狼,竟也妄想繼承娘子的家產。

白茶心中大為惱火,將蘭姐兒往阮青魚的院子門口一丟,連門都沒進,就直接走了。

回到主屋。

冷山雁坐在書案邊,黑沈沈的衣袍垂落堆疊,肅穆地仿佛黑暗籠罩,一片寒寂中唯有他冷白修長的手露在外面,十指交扣著落在膝上,寒狹的狐貍眼裏晦暗深沈,仿佛在思考著什麽,給人一種琢磨不透的冷冽危險。

這種時候,白茶從不多言。

因為他知道,蘭姐兒的行為已經觸碰到了冷山雁的軟肋逆鱗。

冷山雁可不是一個會因為對方是孩子就心軟忍讓的人,他冷漠、自私、睚眥必報、心狠手辣,渾身帶刺,靠著滿肚陰狠算計活到成年。

只是自從嫁給沈黛末之後,沈黛末用最柔軟輕盈的羽毛給了冷山雁一個溫暖的家,讓他心甘情願收斂起張牙舞爪的尖刺,小心翼翼地和沈黛末一起維護這個家。

但若有人想毀掉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那冷山雁就會立刻原形畢露。

“白茶。”冷山雁淡淡開口。

“公子,有什麽吩咐。”白茶問。

冷山雁輕倚著扶手,冷艷的鳳眸低垂,帶著不動如山的威懾:“蘭姐兒一個孩子還是太孤單了,應該多幾個妹妹跟她作伴才好。”

“是。”白茶立刻會意過來。

不多久,沈慶雲在一次外出中,發現了一個賣身葬母的男子。

男子名叫憐依,身形纖瘦羸弱,衣裳也單薄,但肌膚白皙細膩,五官雖不是頂級大美人,但卻有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眸,眸中常含淚水,顆顆似珍珠般滑落,我見猶憐。

那雙顰顰的眉眼,朝沈慶雲一望,就立刻擊中了她的心臟。

沈慶雲家裏只有一個潑辣刁鉆的阮青魚,何時見過這樣菟絲花般的男子,立刻被迷得神魂顛倒,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給了對方,幫對方葬了母親。

男子感激不盡,表示願意跟隨沈慶雲,為她做牛做馬報答她。

沈慶雲雖然對憐依心動,但好歹讀過書,自詡淑女,絕不做乘人之危的事情。

於是她跟憐依坦言,自己家裏已經有夫郎孩子,而且為了幫他已經耗盡了錢財,跟著她也沒有出路。

誰知憐依一聽,更加感動,表示自己比起錢財,更加傾慕沈慶雲高貴的人品,哪怕往後食不果腹,都願意跟誰沈慶雲絕無怨言。

這樣賢惠識大體的做派,立刻跟成天在家裏抱怨的阮青魚形成鮮明對比。

沈慶雲感覺自己遇到真愛了,不管不顧地將他帶回家中。

阮青魚見到憐依,自然少不了大吵大鬧,扯著憐依的頭發就打。

憐依被打也不出聲,就咬著唇默默忍著,只是眼淚水啪嗒啪嗒地掉,仿佛一朵被風摧雨打的嬌花,這樣一來,反倒更激起沈慶雲的憐惜之情,同時加深了對阮青魚的厭惡。

她為了保護憐依,直接跟阮青魚幹了起來,整個院子跟殺豬似的嚎叫了一夜,連冷山雁的院子都能聽見。

聽著悅耳的慘叫聲,冷山雁的心情終於好了些,他輕撫著沈黛末留下的琉璃銀蓮簪,冷白清艷的面容下勾起一抹笑意,流露出驚心動魄的光艷華美。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