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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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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冷眼旁觀

霍大詩人不愧為名震全國的大詩人, 她的詩《寒山柑賦》直接帶火了寒山縣的小青柑,將名號打了出去,恰逢年節將至, 訂單如雪花般來到寒山縣,那些柑橘商人們各個笑得合不攏嘴, 數錢數到手抽筋。

她們開心, 沈黛末也跟著開心。

柑橘商人買出去的東西越多越貴, 收入越多, 那麽她可以收的稅就越多,縣衙的財政情況就越好,來年開春, 她能夠建設的基礎設施、民生保障就越多。

當夜沈黛末請了全城數得上名號的大柑橘商人吃飯,其中包括渠道商人祝安, 席間觥籌交錯, 商人們皆起身向沈黛末敬酒。

“多虧了大人請霍青詩人為我們的小青柑作詩, 不然今年我們的柑橘也不會賣得這麽好, 這杯酒我代表所有柑橘商以及所有的柑農敬大人一杯。”一位柑橘商起身,來到沈黛末面前,仰頭將一杯烈酒一飲而盡。

沈黛末飲了兩杯酒已經有了些許醉意,懶懶地依靠著椅子扶手。

旁邊一位眉目秀潔, 身段纖長的小少年, 嬌羞著臉蛋, 殷勤地上前為她斟酒, 卻被沈黛末纖手微擡, 制止住了, 杯中殘存的酒液傾灑出來,瀲灩酒光讓打濕了她的指尖。

“不是小青柑, 是寒山柑。”她輕揉著微痛的太陽穴,語氣溫和地糾正。

寒山柑其實就是小青柑,但小青柑並非寒山縣獨有,所以沈黛末為了加強消費者的印象,硬生生創造了一個新品種。

“啊~哈哈,對對,是寒山柑。”柑橘商們對視一笑:“多虧了大人妙計,我等人絕對想不出來。”

祝安朝沈黛末旁邊的漂亮小少年使了一個眼色,漂亮少年立馬會意,放下手中酒壺,紅著臉頰羞答答地伸出手,想替她揉按太陽穴緩解頭痛,卻被沈黛末輕輕推開。

小奴滿臉羞容。

祝安無聲嘆氣,似在感嘆他不中用,把握不住機會。

另一邊,柑橘商們還聊得熱火朝天:“自從詩人霍青專門寫了一首《寒山柑賦》之後,京城中人都紛紛搶購訂單,都想在年節時品嘗一下它的滋味。”

“可不,柑農們的剪子都快剪冒煙了,就為了趕在年節之前把貨發出去。”

“我都準備再多買幾塊地,擴大種植規模,現在簡直供不應求啊。”

“既然供不應求,那價格就掌握在我們手裏。”沈黛末斜倚著扶手,輕聲道。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擊中在沈黛末的身上。

因為喝了酒,她的發髻有些松散,半透明的岫玉簪子低垂,如雨滴般的流蘇在濃墨的烏發間若隱若現,幾縷青絲落在臉頰畔,一旁的燭火朦朧了她輪廓柔和清麗的面容,略帶醉意的眼眸水澹澹的,擡眼間水波流轉,淡雅清絕。

雖同為女人,但眾人眼神皆有剎那失神。

其實,霍青的《寒山柑賦》反響雖好,但還不至於爆火的程度,真正讓它名聲大噪的是霍青回到京城之後,另作的一首《寒山晴雪記》。

裏面描寫了她與沈黛末同游雲川湖的場景,詩中說她眸似海棠醉日,眉如淺淡青山,一顰一笑,恍若雪中仙子。從此,寒山黛娘成了美女的代名詞,京城紙貴,連詩中她親自剝的寒山柑也跟著沾了光,聲名大噪。

柑橘商中有不少人此前從未見過沈黛末,如今親眼見到,也終於明白霍青為什麽能惦記她這麽久,都回到京城了,還要專門再為她另作一首詩。美男遍地都有,美女卻是稀缺之物,更何況還是年輕有為,管理者一方百姓的知縣,可不心心念念不能忘懷。

“大人剛才說價格在我們手上,是何意?”祝安跟沈黛末接觸的時間最長,早就習慣了周圍人初見沈黛末時的驚艷,於是接過她的話,問道。

沈黛末道:“寒山柑借著霍青詩人的東風打出了名號,雖然訂單看著多,但大多都是趕京中潮流嘗個鮮,柑橘說破了天也就是個水果,不似東珠蜀錦這類奢侈品,等風潮漸漸過去,寒山柑也就被人拋之腦後,此時擴大種植規模,以後只能看著它們爛在地裏。”

商人聽完沈黛末的分析,面面相覷,連忙問道:“那大人覺得我們應當如何做?”

沈黛末微微偏頭,扶了扶欲墜的流蘇玉簪,道:“物以稀為貴,能被霍青詩人專門寫詩誇過的柑橘,短時間內自然會受名流追捧,想在宴會上請宴賓客,可若是我們現在就讓寒山柑流入尋常百姓家,那名流也就不屑把玩食用了。”

“所以大人是想......”祝安詢問。

“壟斷資源,制造稀缺。”沈黛末冷靜道:“個頭小的寒山柑全部內部消化,本來城中柑橘種植就不多,城內百姓完全可以做到。維持如今的柑橘規模,不許擴種,只有個頭大、形狀飽滿、顏色好的寒山柑才允許銷售出去,並且價格要貴。年底了,各地官員都會向陛下朝貢,趁著這次熱度,你們都挑一批品質最好的寒山柑敬獻給陛下,若能得陛下和後宮貴君們的喜歡,那麽我們就可以把寒山柑打造成柑橘之王,成為像胭脂米這樣長供於貴族之物。”

商人們聽到如此長遠周密的計劃,無不驚嘆,連連答應。

看到她們答應,沈黛末也松了一口氣,計劃順利進行了。

沈黛末謹記自己的身份是官員而非商人,推銷寒山柑,是她提高官府收入的手段。

但她同時也預料到到商人會為了利益擴大種植,若是在現代當然可以,但在古代不行。

即使在太平盛世,風調雨順的年代,依然有無數百姓餓死,寒山縣更是每年冬天都會凍死不少人,若是任由商人買地種柑橘,勢必會擠占耕地空間,萬一遇到個天災,那寒山縣就完蛋了。

所以她這次酒局的最終目的,就是維持現有的柑橘規模。這些柑橘商自然也擔心此時有人進場分走她們的利益,自然對沈黛末馬首是瞻。

如此,沈黛末既籠絡了這些商人,又有了一大筆稅收,又保住了耕地,一石三鳥。

宴會之後,沈黛末留下祝安一人,聽說她年前要動身去京城,於是請她幫忙打聽一下師英的事情。

祝安聽到師英的名字,笑道:“大人說的這位師校尉,我認識。”

沈黛末驚喜地酒都醒了一半:“怎麽說?”

祝安道:“我走南闖北,免不了要於官員打交道,也聽說過師校尉的發家經歷。聽說她祖籍洪州,七年前來到京城投軍,後來娶了望族盧氏的一位鰥t夫,盧氏與文氏聯絡有親,因此與太女沾親帶故,師校尉乘了東風,從普通士兵一躍成了校尉,也成了太女近臣,光是宅院就占了一條街。”

祖籍洪州,七年前來到京城,跟之前馬氏說的都對得上。

沈黛末第二天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師蒼靜和馬氏。

起初他們聽到師英的消息滿臉激動高興,可知道盧氏的存在之後,表情瞬間凝滯了,尤其是馬氏。

妻主以為他死了,再娶新人,就算回到師英身邊,他又該如何自處呢?

馬氏頓感淒涼,掩面哭了起來。

師蒼靜倒是鎮靜,道:“既然已經能確定,這位師校尉就是我母親,還請大人幫我寫一封信,告訴她我和父親在這裏,若是她還認我們父子,就來接我們,若不認,我...也無話可說。”

這時,一直在旁邊安靜不語的冷山雁突然開口:“既然是認親,還是師公子自己親筆寫信得好,讓他人代筆,難免少了幾分真摯,而且應另外找人快馬加鞭地將信件送到京城中。”

師蒼靜原本低落的情緒,因為冷山雁這句話,突然鬥志昂揚起來。

他睨著冷山雁,笑容冷冷:“雁郎君這是什麽意思?若說快,誰能比得上官府驛站的馬快?不想讓沈大人幫我就直說,何必找這個理由?荒唐可笑。”

“靜兒你不得無禮。”馬氏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他們上門是向沈大人求助的,豈有當著人家的面,罵人家夫郎的道理。

“我郎君並非師公子想象的小氣之人。”沈黛末的語氣也帶著一絲不悅。

師蒼靜抿著唇,臉上尤帶著幾分倔強。

冷山雁被他直白地挖苦諷刺也不惱,依舊自若冷靜道:“師公子怕是誤會了,驛站的馬兒雖快,可來往交遞的都是公務文件,私事動不了驛站的馬。加上如今大雪連連,山路難行,就算是驛站的馬也快不了,不如專門找人跟隨商隊,出了山之後走水路,方能更快到達京城,讓你們一家人早日團聚。”

馬氏也趕緊拉扯師蒼靜:“雁郎君是好心,大人、郎君,我們這就回去寫書信,只是商隊我們......”

“我知道有個商隊這幾日就準備出去去京城,你們找個信得過的人,將信交給她代送就好。”

冷山雁端著得體嫻靜的微笑,起身送他,一襲墨衣,領口衣袖上都繞著一圈極富光澤的玄狐毛,非但不顯得臃腫,反而更顯得他沈靜矜貴。

“好好,多謝郎君。”馬氏感激得拖著師蒼靜走了。

他走後,沈黛末奇怪道:“他是不是還記著被白茶打了一頓的仇啊?”

“或許吧。”冷山雁望著師蒼靜憤憤離去的背影,毫不在意地笑著。

師蒼靜這次認親兇險萬分,牽扯甚廣。師校尉已經有了繼室盧氏,而且很明顯,她能有今天全靠盧氏的姻親關系扶持。

若是師蒼靜一人回去還好,要是帶上馬氏,那繼室的地位豈不尷尬?

怕是滿京城的人都要在背後偷笑他,堂堂望族盧氏子,一婚喪妻也就罷了,二婚嫁了個地位低的,好不容易扶持上位,卻要被從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原配,擠掉正室位置。

而師校尉若是不認原配,就是無情無義,不合倫理。若是認了原配,繼室就成了偏房,盧氏族人又豈能善罷甘休?

這也是冷山雁阻攔沈黛末為師蒼靜代筆寫信的原因,他必須將沈黛末從這件事裏摘幹凈。

男人最懂男人,那位繼室如果知道原配突然出現,怕是怒不可遏。盛怒之下就會派人調查,若被查出沈黛末代筆的事,難免猜忌她。

一個男人雖然明面上掀不起大風浪,但私下裏說不定會向師校尉吹耳旁風,或給沈黛末使絆子,或間接影響沈黛末的仕途。

更何況沈黛末如今名義上是太女的人,跟師校尉算是一黨,在皇帝瘋魔的情況下,沈黛末決不能跟同僚之間產生齟齬。

他的黛娘已經在東海靜王弟弟身上吃過一次虧,絕不能再讓另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害她第二次。

至於師蒼靜的死活,他並不在乎,死了更好。省得沒事就跟蒼蠅似的攀扯他的妻主,還常做出一副泫而欲泣的模樣,不知道人,還以為他被妻主始亂終棄,把她的好名聲都連累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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